第十二章 破镜难圆

  在路上走了两天,肖劲秋反复思量,决定独自前往梁家堡找田小燕,纵使两人之间再无私情,也要劝说她脱离千莲门,不与正派武林为敌,以削弱敌势。

  否则,合天灵教、千莲门、碧蟾宫力,就算飞马岛与少林武当不惧,但拼斗下来死伤必多,他不愿众侠有人遭到不测。

  晚上,他请了十多位长者到他房中商议。

  公良品道:“贤侄若能说服碧蟾宫不到少林固然是再好不过,但孤身一人前往未免涉险。

  如今你是飞马岛总舵主,不能出什么意外。”

  诸葛鼎道:“梁家堡中说不定还有天灵教的人,小兄弟你只身前往恐孤掌难鸣!”

  肖劲秋道:“晚辈只身前往,旨在找田小燕,会会她父母双亲,说明武林大势,劝其不再纠缠上代恩怨,因此不准备与人动手。万一千莲门的人要横加干涉,晚辈一人也好脱身。

  若是大家都去,难免大动干戈!”

  钟震坤道:“但总舵主孤身前往有个闪失便如何是好?不如带上三五人,好有个接应。”

  法可天师道:“总舵主须往少林主持大局,若失陷于梁家堡,只怕就乱了大局。”

  肖劲秋道:“晚辈自信不会困于堡中,请各位继续前往少林,晚辈必在端午前到。至于去个三五人,容易被敌方查觉,不如晚辈悄悄一人前去,不致惊动全堡。”

  话虽有理,大家也知道他的能耐,但总是放心不下,大都赞成去个三五人。

  肖劲秋极为不愿,但又不好多说,只默默听着众人议论。裴天雷、温金宝说跟他去。

  老秀才察颜观色,知道他的心意,便道:“肖老弟说的也有道理,凭他一身功夫,梁家堡中无人拦得往他,不如就让他一人去吧!”

  长孙隆道:“一人去固然涉险,但不易为人觉察,自己心中也无牵挂,多去几人行动不便,顾此失彼,好在不是去厮杀,老夫也以为只身一人去为好。”

  公良品想想也觉有理,道:“贤侄单身前往也可,但须事事小心,能劝得田小燕一家回心转意固然是好,若彼等坚持己见,蓄意与武林正道为敌,那也是无奈何的事,不必强求,速速赶回少林,以主持大局,贤侄以为如何?”

  肖劲秋道:“晚辈遵命。”

  其余人见三老己无异议,自是不好再多说,遂决定第二天分手,由裴天雷主持全局,因卫中柱已回龙垭镇。当晚,肖劲秋便动身。

  翌日晨,众侠不见了肖劲秋,问明缘由,都很不放心,尤其是钟莹莹,心中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她判断肖劲秋只身前往梁家堡,除了阻止碧蟾宫参与少林之战外,还想和田小燕破镜重圆,不禁暗自悲伤。她从认识肖劲秋的那天起,便时时牵挂着他。

  当时不论别人怎么说他,她都不曾动摇过对他的信任。

  尽管身边有个司马俊,她却毫不动心,芳心早已许给了肖劲秋。

  没料到世事变化莫测,肖劲秋却遇上了田小燕,两人一见钟情,私订终身,使她的姻缘梦破碎,只道自己命苦,私下里不知流了多少泪。

  可是,田小燕不久又意外地随司马俊而去,使她又萌生了绮念,对着肖劲秋日愈情深。

  她相信不要多长时间,必能使肖劲秋移情到她身上,因为肖劲秋本来就钟情于她。

  去年第一次分别时,她送他到龙垭渡口,他在船上曾吟诗一首,诗云:

  “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他日再走东西道,与君相逢长久时。”前两句是唐诗,后两句是他改的,诗中情意浓浓,使她后来反复吟诵,以寄幽思。她以为从此牵住了情郎的心,哪想到会出来个田小燕呢?为此,她曾怨恨过肖劲秋,但后来反复深思,对肖劲秋的举措便十分体谅,怨悔遂烟消云散,余下的是更深更浓的情意。

  但情之一事,不可勉强,肖劲秋若念念不忘田小燕,那也只好由他去。

  路上,她失魂落魄,一颗心早巳随他去。

  且说肖劲秋一路紧赶,不分日夜,这天一早便到了邓州县境内梁家堡,找了间小客店住下,闭门吐纳。

  两个时辰后,重又精神焕发,信步走出小店,看看镇上可有变化。

  梁家堡换了主人,镇上店铺照常开张,人们熙来攘往,热闹不减往日。

  他找了家酒店,要来一壶酒,独自酌饮。

  此时日正当午,食客满堂,人声吵杂。

  肖劲秋身着布衫,像个清寒之士,并不引人注意。

  他边饮边听,想从食客的议论中得点消息,但人众说的都是家常,不值得注意。

  忽然,小二带了两个客人来到桌前道:“客官对不起,店中已无空桌,让这两位爷挤一挤,请客官多多包涵。”

  肖劲秋抬头一看,是两个健壮大汉,便道:“不妨不妨,两位自便!”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冷冷道:“你错了,大爷要这张桌子,你另找个地方,‘自便’去吧!”肖劲秋一听,愣道:“小二哥,你不是说大家挤挤么?可这仁兄……”

  小二哭丧着脸道:“客官,这两位爷刚才是这么说的,可这会改变了主意,客官你就让一让吧,实在是对不住。”

  肖劲秋道:“你瞧这满屋子都是人,你要我到哪儿去啊!”

  黑脸汉子道:“没错,都坐满啦,你确实没座儿了,不过,也不要紧,你就另找一家吃喝去吧,何必非赖在这儿不可?”

  肖劲秋心想,遇到蛮牛了,也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不妨和他们寻寻开心。

  他双目一瞪,晃着脑袋道:“小生向读圣贤书,恪遵圣人之道,这先来后到之理,粗人也能明白,两位兄台何不另找一家去吃喝,却难为了小二哥与小生?真是岂有此理!”

  小二急了,忙道:“客官,千万别这么说,两位爷是千莲门的好汉,小店得罪不起,客官你是出门人,更不能为自己招祸……”

  言未了,黑脸汉子怒道:“小二,把招子放亮些,谁说大爷是千莲门的人了?你说!”

  小二一愣:“这……这……”

  “大爷我说的么?”

  “不是不是,”小二回过神来,心里一松,笑道:“误会误会,小的看两位神态有些像……”

  “像千莲门的那班兔崽子?”黑脸大汉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这是给这位秀才的,让他另找一家吃喝去。”

  小二立即对肖劲秋道:“客官,你老兄算遇到好人了,要是碰上千莲门的爷,莫说你客官遭殃,就连小店也担得不起!”

  肖劲秋两眼一翻,道:“小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千莲门万莲门,总要遵守王法,明明是小生先在这里坐着,凭什么……”

  小二岔话道:“客官,说话小心些,这镇上的规矩过去是梁老爷定的,如令粱家堡换了主人,另立了新规矩……”

  黑脸汉子不耐烦听下去,道:“小二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吧,大爷们腹中空着,还不赶快收拾桌子,替爷抬上几个好菜来?”

  小二道:“是是,这就收拾这就收拾。”又对着肖劲秋道:

  “秀才爷,你老就拿着这五两银子另找一家店吃喝吧!”

  肖劲秋道:“凭什么我要另找一家?这先来后到之理自古亦然,岂能坏了规矩?”

  小二恼道:“客官,五两银子可以吃十顿八顿,这两位爷出手大方,你就是挪个地方也不吃亏呀,要是我,早就欢欢喜喜走了啦!”

  “那是你,不读书的愚人,小生我自幼饱读诗书,遵圣人言,所谓‘非礼勿……”

  黑脸汉子道:“够了够了,你这个人噜哩噜嗦,谁耐烦听?你要是不去,大爷就……”

  半天不出声的魁梧汉子道:“二弟,我看将就些—起吧,他一个书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旋对小二道:“摆碗筷,上莱上酒。”

  小二大为高兴,答应着走了。

  黑脸大汉道:“大哥,有人同桌不方便,说起话来免不了失言,要是这小子到处乱说,岂不坏了大事?”

  魁梧汉子道:“不妨不妨,你就坐下吧!”

  肖劲秋全当没听见,自顾自有滋有味品酒,喝一口咂咂嘴,摇头晃脑十分惬意。

  黑脸汉子又盯着他瞧一阵,阴沉沉道:“爷们说话没遮拦,谁要是把大爷们的话听来去嚼舌根,大爷就要了他的命。”

  肖劲秋不理,把过来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光,仰头一口喝完,正好小二抬了个冷盘和一壶酒……“啊,不,来两壶……干脆,来三壶吧!”

  小二放下酒莱,听了一愣:“客官,这一壶能装五两酒,平时客人酒量大的顶多两壶,客官你再来一壶也就够了。”

  肖劲秋一瞪眼道:“小二,你怕小生我付不出酒账么?你未免太小瞧了人……”

  小二道:“哪儿的话,客官,小的是好意,你老要是不听,小的就上三壶好了。”

  “不对,我改了主意就要……”

  “—壶?这就对了……”

  “谁说的?再来五壶。”

  “五壶?我的天,客官你……”

  “不卖,是不是?”

  “卖,怎敢不卖,只不过……”

  “什么话,只管说。”

  “只不过客官要是醉倒在店里,小店却不留客,躺在街上只怕不雅,还会遭祸。”

  “遭祸?此话从何说起?”

  “碰上千莲门的大爷……客官,小的也不多说了,你老还是少喝些好。”

  “不成,你上五壶酒来,一壶不能少。”

  小二无奈地摇摇头:“好话没人听,要是遭了祸也不能怨我。”说着走了。

  不一会,他果然用托盘端来了五壶酒。

  肖劲秋双手不迭捧起一壶把杯斟满,仰头一口喝尽,又连忙斟上一杯,酒鬼的馋相,显露无遗。

  黑脸大汉惊诧地瞧着他,道:“看不出你一个读书人,竟是如此能喝。”

  “我要跟酒仙李白比试比试。”

  黑脸大汉道:“够啦,免开尊口,李白是李白,你老兄是老兄,不能相提并论。李白有酒有诗,你老兄有酒有废话,连个官儿也考不上,大概就是贪杯之故吧!”

  肖劲秋愤愤然道:“咦,兄台你小看了人,谁说小生我中不了榜?等来年……”

  黑脸大汉不屑地摇摇头:“免谈免谈,你喝你的酒咱们互不相干。”

  肖劲秋生气道:“不谈就不谈,兄台胸无点墨,小生岂肯俯就交友?真是笑话。”

  黑脸汉狠狠瞪了肖劲秋一眼,咽下一口气,低声道:

  “大哥,你说崂山的牛鼻子会不会来?按约定日期他们已过了一天。”

  “自然会来,大概路上有些耽搁。”

  “再等一天,不来咱们就走。”

  “二弟,咱们受梅山两位老前辈之托到此,怎可自行离开,岂不失信于人?”

  “可他们并不守时,谁知来还是不来。”

  “既然是两位前辈相邀,崂山五子岂能不来?二弟放心说不定他们已到,白日不愿招摇?

  到晚上才和咱们弟兄见面。”

  “但愿如此!那么两位前辈来不来呢?”

  “来,要是不来,光叫咱弟兄来干什么??

  两人住了声,低头喝酒吃菜。

  肖劲秋在一旁听得清楚,转起了念头。

  梅山两位老前辈当指梅山二友上官羽、桑泉两夫妇,师傅曾说他们是武林中的闲逸之士,武功虽然极高,却很少过问江湖事,也很少与人来往。

  二人常常游山玩水,足迹踏遍名山胜川,若是碰到什么不平事,也会管上一管。

  这十多年已不听人再说起他们,想是年岁已高,不出远门了,想不到竟然要到梁家堡来,而且还约了崂山五子。

  崂山五子在武林声誉极高,但也少与武林人往来。五人同往同止,有过一番作为,很受武林同道赞誉,只是清高了些,除了出门访道就是闭门清修。

  那么,梅山二友约他们来做什么呢?

  照他们在江湖上的作为,决不会与天灵教、千莲门同流合污,端午之约如得到他们的大力相助,那是武林之福,且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作为,到时再相机行事。

  心里想着,嘴却不停,一口口咂酒,有滋有味,咂嘴有声,自得其乐。

  黑脸大汉厌恶地瞅一眼,把头一扭,道:

  “大哥,赶快吃吧,有个厌物在旁,兄弟吃喝不痛快。”

  肖劲秋心里暗笑,心想这两人既受梅山二友之托,想来也非等闲之辈,不必理会他,依然喝酒,看他怎的。

  于是,一把抓过壶,咕嘟嘟一气喝光,又抓起一把壶,嘴不离壶嘴,咕嘟嘟如牛饮水,片刻喝光,这才抹了抹嘴,长出一口气,似乎痛快无比,再举起筷,夹了块牛肉慢慢嚼着。

  黑脸汉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能喝,三壶酒下肚,脸不红,神不迷,自己都做不到,不禁说道:“你兄台文章做不出,酒却不少喝!”

  肖劲秋把只手一摇,也不看他,道:“话不投机,免谈免谈!”

  黑脸汉问道:“谁要和你谈,笑话!”

  “这不是在谈么?你尊驾少充斯文,也不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咦,你小子……”黑脸汉发作起来。

  魁梧汉子劝道:“二弟,你怎么与他一般见识?来来来,喝酒喝酒。”

  黑脸汉压了压火,把酒饮尽,杯子重重一放,道:

  “这年头真他妈的怪,坏人当道,好人遭殃,放眼江湖,莫不如此……”

  略—顿,续道:“要是崂山五子今日不来明日也不来,大哥的意思还等下去么?”

  “这个,等两位前辈来了再说。”

  忽然,从门外进来四个大汉,只见他们胸前灰色衣襟上都绣有一朵莲花,其中一人是紫色,其余三人是青色。

  小二见了,慌不迭跑到四人跟前,打躬作揖陪笑道:“四位爷,请跟小的来!”

  满室酒客忽然全都噤声,低头吃喝。

  那绣有紫莲的大汉哼了一声道:“快些腾出地方,莫让大爷久等!”

  小二陪着笑脸,嘴里道:“不敢不敢,只是座席已满,请各位爷到里间……”

  话未完,大汉喝道:“大爷不去里间,那里又闷又热,喏,要这张桌!”

  他指着靠窗的一张桌子,那儿坐着三个客人,且请让—让……”

  肖劲秋离他们只隔四张桌子,端着酒杯偷眼瞧去,客人是二女一男,年岁甚轻。

  小二话才说完,就听一声娇叱:“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接着“啪?”一声脆响,一个女的站起来给了小二一耳光打得小二“哎哟”一声,慌不迭退开两步,捂着脸嚷道:

  “你、怎么动手打人!”

  那姑娘双手叉腰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姑奶奶付账吃喝,总有个先来后到,为什么赶我们让位!”

  小二道:“不是小的我斗胆,是千莲门这四位爷要客官这张桌子……”

  肖劲秋笑嘻嘻看着这场戏怎么收场,同桌的两条大汉也面有愤色,静观下文。

  那胸前绣着紫莲的大汉拦住小二正要开口,听那姑娘嚷道:

  “什么千年万年门,姑奶奶花钱吃喝,谁也不让!”

  大汉冷笑一声,走到姑娘面前,把三人分别打量一番。

  只见坐着的两人年岁稍长,打人的姑娘年岁更轻,长得如花朵似的,当下气就消了些,口气放缓道: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出手就打人,你是从何处来的?”

  姑娘道:“滚一边去,谁耐烦理你!”

  大汉见满堂客人都瞧着他,脸上实在下不去,怒道:“咦,大爷念你是个女流之辈,对你客气三分,你反倒撒起泼来,别给脸不要脸……”

  姑娘不等他说完,又骂道:“滚开!滚开!”

  大汉冷笑道:“千莲门的地盘上岂容你撒野,小妮子你也太张狂!”

  姑娘喝道:“放肆!”说着一掌伸了过去。

  大汉不慌不忙举手一抬,拿捏姑娘腕脉,但姑娘已经变招,手腕一顿,下切大汉手臂。

  肖劲秋看出,这姑娘身手不弱,适才打小二一耳刮子未用力,否则小二只怕没了牙齿,那大汉出手快捷,也不是易与之辈。

  思忖间,双方已过了三招。

  紫莲大汉忽地退了一步道:“好身手,分明是冲着我千莲门来的,有种的到外面去,这里地方太小,岂是大爷施展的地方!”

  一直不动声色的年青男子站了起来道:“二妹住手,彼此无怨,何必为些须小事动手。”

  略一顿,对紫莲汉子道:“我等路过此地,与你们并无过节,尊驾不该扰人餐膳,就请另找地方,两下相安无事,又何必……”

  紫莲汉子冷笑道:“你们敢在千莲门地盘上撒野,自是有为而来,快报上姓名来历,随大爷到总舵一趟!”

  年青人道:“尊驾之言毫无道理,这梁家堡是来往必经之地,打尖住宿本属常情,与千莲门无干。要是贵门将梁家堡视为自己之地盘,那就张贴告示,封住路口,不让人来往就是了。不过贵门也不敢这么做,这是官道,岂容他人私吞,你尊驾就收敛些,莫那样霸道!”

  这番话似软却硬,噎得四条汉子一时无言以对,气得脸红脖子粗。

  紫莲大汉稍停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今日大爷饶不了你!”

  年青人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若识相就快些走开,不要自找无趣!”

  肖劲秋瞅见同桌的黑脸汉子几次要搭嘴都被他大哥拦住,不让他出声,便疯颠颠嚷道:

  “兄台说得好,这几人好生无礼,不把王法放在眼中,真是岂有此理!对这班恶人,最好是写张状子递到县衙门去,让官爷将他们捉去打他个五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横行霸道!”

  这一嚷,全店的人都来瞧着他。打人的姑娘和同桌的男女也把目光对着他,见他不过是一个无缚鸡之力,贪杯好酒的狂生,肖劲秋也回之一笑。

  黑脸汉子瞅了他一眼:“你老兄最好少开口,别灌足了黄汤为自己招祸!”

  一言未了,千莲门四条汉子过来了一人,他大步走向肖劲秋,一副气势汹汹模样。

  肖劲秋浑不知麻烦临头,仍旧忙自己的,直往杯中斟酒,斟满后端起刚倒进喉咙,就听汉子一声大喝:“小子你找死!大爷……”

  肖劲秋被吼声一吓,“噗哧”一声把一杯酒全喷了出来,直喷得那汉子满脸湿淋淋的。

  这一来,满堂食客忍不住笑出了声。

  同桌的黑脸汉子也不禁莞尔,只见肖劲秋指着大汉道:

  “你为何大吼大叫吓了小生一跳,这下可怎么好,可惜了我的酒却脏了你的脸,你有什么话,就该慢慢道来,不必……”

  大汉气得抬起衣袖擦了擦脸,虎吼一声,一把揪住肖劲秋衣襟,将他从座位上提起来。

  肖劲秋双脚悬空,惊得大叫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你快放我下来。”

  同桌的黑脸汉倏地站起来,冷声道:“把这位读书人放下来!”

  与此同时,那打人的姑娘已跃到桌前,一声娇叱:

  “把他放下!”说着纤手一指戳大汉腰肋,出手极快,惊得那汉子赶忙放手退后一步,肖劲秋这才双足落地,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姑娘一手揪住他衣袖才站稳。

  “你没事么?”她盯住他问。

  “好险,没事没事,有劳姑娘下问,小生在此有礼啦!”他抱掌作礼。

  姑娘笑道:“不必多礼,你坐下吧!”

  话声中那汉子已向姑娘击出一掌,被姑娘一闪避过,飞起莲足逼退了汉子。

  肖劲秋来了劲,拍桌子斥道:“你身为男子汉,怎地欺负一位姑娘,我与你上县城衙门里去理论,见了官不怕你撒野!”

  黑脸汉揪住他袖子一拽,道:“你仁兄就坐下吧,劝你免开尊口!”

  肖劲秋吃他一拉,“啊哟”一声座了下去,差点把凳子碰翻,多亏黑脸汉又扶一把,才算没跌倒。

  此时大汉与姑娘已动起手来,大汉胸前刺有一朵青莲,身手也不弱,两人一来一往,在窄窄的地方过了五招,谁也没占上风。

  那紫莲大汉吼道:“住手,到外面再擒她,看她能长出翅膀飞上天不成!”

  青莲大汉闻言收手,退后一步道:“有种的出来,大爷今日要你好看!”稍顿,一指黑脸朋友,“报出姓名来,称称分量!”

  黑脸汉子冷笑道:“你不配问,滚开!”

  青莲大汉吼道:“你伸手架梁子,却没胆量报出姓名,你有种没有!”黑脸汉怒极,正要拍案而起,却被大哥一把拉住,站起身道:“这位朋友,你我并无过节,咱们也不想惹事,就请自便吧!”

  青莲汉子冷笑一声:“大爷在店外恭候,想脱身只怕不成!”说完出店而去。

  那三个年青男女随即出店,店中食客无不摇头叹息,胆大的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黑脸汉对同伴道:“看来已脱不了干系,咱们就与那三人做一路,斗斗千莲门!

  魁梧汉子叹口气:“你我有事,不宜招惹是非,但也不能见死不救。那三人年青气盛,武功也颇有根底,只是在千莲门眼皮下滋事未免不智,双拳怎敌四手?走吧,看看再说,你切记不可鲁莽,解了危咱们就走人!”

  黑脸汉打头冲了出去,魁梧汉子在后紧跟,肖劲秋稍后出门。街上行人已远远闪避,店前空荡荡的,只见那打人的姑娘正与一个胸前绣青莲的汉子动手,其余人则站一边掠阵。

  那姑娘身着粉红劲衣,身手十分矫健,拳脚走的阳刚路子,那汉子拳招有些古怪,迥异中原拳掌风貌,两人过了十多招不分胜负。

  肖劲秋暗忖,这汉子胸前佩戴一朵青莲,在千莲门中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武功竟如此之高,那佩紫莲的汉子身份似比佩青莲的高,武功也定然更胜一筹,若他们都是千莲门中的一般徒众,那么当头领的岂不是更加了得?

  思忖中又见跑来不少胸前佩戴蓝色莲花的汉子,他们先向佩紫莲的汉子行礼,次向佩青莲的汉子鞠躬,已显出莲花颜色的等级。还有一些佩戴白莲或黄莲汉子,竟然不过来行礼,却远远站着看热闹,使他们十分惊诧。同是千莲门中人,如何如此不同?

  此刻佩紫莲的汉子挥挥手,那些佩蓝莲的汉子一个个抽出长剑,把一男二女三个围了起来,黑脸汉子和同伴被围在圈外。

  紫莲汉子朝黑脸汉吼道:“好朋友,你休想置身事外,有种的过来。”

  黑脸汉再也咽不下这口气,立即纵身一跃,落在那一男二女跟前,魁梧汉子一把没拉住,只好也跃进圈内。被肖劲秋喷了一脸酒的青莲汉子朝手下人喝道:“把那个书生揪进来!”

  佩蓝莲的两个汉子立即跑过来抓他,他却不闪不避,大叫道:“你们逞强行凶,不怕官府捉你们治罪么。”言未毕,早被两条汉子捉住双手,将他拖入圈内。

  紫莲汉子皱眉道:“这是个废物,理他作甚,放了他吧,免遭人耻笑!”

  肖劲秋一听,挣脱了双手,急急忙忙跑到人圈外,和店里的食客站在一起。

  有人道:“你一个读书人,逞什么强,告官府何用?这里是千莲门的地盘,你老兄吃完饭赶快走你的路去,免遭杀身之祸。”

  肖劲秋道:“多谢指教,这伙人当真惹不得,小生心中虽不服,可也奈何人家不得。”

  另一人道:“要说服,谁又服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势力大,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又一人道:“嘘,别作声,小心惹祸。”

  众人不再言语,只把眼睛注视着场中。

  此刻那姑娘拳脚上已占了上风,青莲汉子忽然朝后一跃,撤出长剑,喝道:“小贱人,大爷今日要你的命。”

  姑娘冷笑一声,朝腰间一摸,撤下一根乌亮的皮鞭。看上去比马鞭长,有如一条七节鞭,似皮革制成,又黑又亮。

  青莲汉子向前一跃,攻出了一剑,肖劲秋看出是风魔剑法的第一轮进攻剑式。听田小燕说过她爷曾把一二三轮攻势的二十三招传给了陈、汪两家,看来他们又传给了手下。他不禁为那姑娘担心起来,但姑娘的鞭子又很像江湖中传说的墨龙鞭,莫非她是丁家庄的女公子?

  丁家庄在开封城外,近十年多未听说丁家有人在江湖上闯荡。老庄主丁洪,一条墨龙鞭威震江湖,四十年前被视为中原武林泰斗。第二代传人丁汉秋、丁汉明出道后也闯下了响亮的名头,第三代则未听人说起。据云墨龙鞭以鲛皮牛皮及人发制成,刀剑难伤,刚柔相济,十分历害。这丫头若是丁家传人,武功一定不弱。

  此刻,青莲汉子一出手就攻了五招,但见姑娘舞起墨龙鞭,犹如一条灵蛇,呼呼有声,鞭鞭直指对方要害,使那汉子剑路阻塞。但从第六招起,姑娘就被逼得步步后退,一条软鞭在身前盘旋飞舞,挡住对手剑势。

  肖劲秋替她捏了把汗,但总算平安无事,那汉子十招攻完,正待施第二轮功击招式,只听姑娘娇叱一声墨龙鞭舞起漫天鞭影,势如疾风暴雨,呼一声将汉子裹了进去,迫得他手忙脚乱,眼看丧命当场。和紫莲汉子站一起的三个青莲武士中,有一人大喝一声,向姑娘发起猛攻,施出了风魔剑法第一轮的十招,迫得姑娘顾不得伤及对手,便匆匆忙忙侧身对敌,使对手得以施展反击。

  肖劲秋看出,这姑娘十分聪慧,她已知道对方剑招的厉害,便利用墨龙鞭的长度,尽力去缠对方的手腕,自己则退开身,不让对手接近。但此种方法只能是一对一,以一对二则兼顾不及。只见她舞开墨龙鞭,迫住了一人的剑招,她原先对手的反击,却使她手忙脚乱,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事,她立即改变了打法,将长鞭攻对手两人的下盘,打乱了对手的步伐,步伐一乱,招式也难以一气施展,反落于下风。肖劲秋暗赞,丁家鞭法果然不俗,这个丫头也实在聪明之至,否则她早就伤于剑下。

  此时那紫莲大汉满脸惊异之色,在他身边多了个人,正与他说个不停,听着听着他便大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肖劲秋认出,这人竟是中原三怪儒中的老三管世才,便赶紧缩起头朝后退了两步。

  紫莲武士等双方住了手,问道:“姑娘,你是开封丁家庄的人么?”

  姑娘道:“与你何干?偏不告诉你!”

  紫莲武士大怒,正要发作,管世才连忙岔话道:“在下管世才,中原三怪儒中的老三,敢问姑娘与丁家庄丁庄主如何称呼?

  姑娘奇道:“你认识我爹?”

  肖劲秋暗笑,这不是承认自己是丁家大小姐?看来这个丫头不谙江湖事。

  管世才笑道:“原来是大庄主的女公子,年前曾去拜访过令尊,承蒙令尊热诚接待,在下至今犹记。”

  姑娘不及答话,就听站在身后的哥哥插话道:“在下丁剑,这是舍妹丁玉,去年阁下等三位驾临寒舍,在下叨陪末座。”

  管世才笑容满面:“不错不错,丁世兄当时在座,只是未见过女公子和这位……”

  丁剑道:“拙荆张华玲。”管世才笑道:“幸会幸会,请各位前往堡中一叙如何?”

  丁剑道:“不敢,在下等路过此地小憩,在酒店用饭,被这位千莲门的大爷下逐客令,要强占食桌,舍妹咽不下一口气,发生争执,因此在门外被围。想那堡中更是龙潭虎穴,哪里还敢招惹,特此讲过,在下还要赶路。”

  这一番冷嘲,使紫莲武士脸上红白不定,但当着管世才又不好发作。

  管世才陪笑道:“误会误会,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丁公子大人大量,此事就算揭了过去,请丁公子……”

  丁剑微微一笑:“小事一桩,可以不提,不过丁家与阁下并无交情,彼此并不熟悉,还是各走各的道,彼此两便为好!说完径自往酒店走来,丁玉、张华玲跟随其后。

  肖劲秋又暗赞,丁家好风骨,软硬不吃。

  管世才碰了钉子,心中好生不快,冷笑一声道:“少庄主走好,约期一到,令尊自会到天灵教找老朋友叙旧,下个月少庄主也会与管某再度相逢的,倒也不急在今日!”

  丁剑听他这番话,倏地站下,回过头道:“阁下错了,丁家与天灵教风马牛不相干,更无什么老朋友要叙旧,本公子下月也不会与足下见面,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足下号称儒士,不会不懂这句话吧!”

  管世才冷笑道:“祸由人招,丁家若不识时务,那是咎由自取!”

  丁剑不理,径自进店。紫莲武士大怒,一挥手,命蓝莲武士和青莲武士把住门,不准放走丁家三口。管世才又低声说了一会,他才悻悻把人招走,自己也转身离去。管世才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酒店食客又回到酒店,继续吃喝。

  黑脸汉和同伴去到丁剑桌上,彼此见礼。肖劲秋自个喝他的酒,却把话听个清清楚楚,黑脸汉子自称姓袁名磊,他大哥叫安天华,人称关中双杰,也是关内外大大有名的人儿。

  只听安天华道:“适才听世兄一番话,在下兄弟十分钦佩,因此有了结交之心,愿与少庄主联手对付千莲门,此地十分凶险,万万大意不得,不知少庄主意下如何?”

  丁剑道:“两位好意,兄弟敬领,事端已生,只怕人家不放过咱们,彼此仗义援手实为必要,不知二位何时离开?”

  袁磊道:“我兄弟二人有事耽搁一两天,少庄主是否在此停留?

  丁剑道:“在下来此有事,也要住上两三天,两位下榻何处?”

  安天华道:“我们今早入城,尚未入店。”

  丁剑道:“二位就到福星旅舍来吧,彼此好照应。”

  袁磊道:“如此甚好,用完膳就去!”

  肖劲秋暗忖,自己不如先离去,以免受人怀疑。当即给了银子,脚步踉踉跄跄而去。

  出了门,牵过马,费了好大劲才骑了上去。正要走,忽听有人说:“你往哪儿去?”

  一回头,是黑脸汉袁磊和丁二小姐,便笑嘻嘻道:“小生去南阳县府会友,两位也去么?

  彼此结个伴如何?”

  袁磊道:“咱们不去,只送你一程!”

  “那又为何?可是与小生难以惜别了?”

  “你适才得罪了千莲门的凶徒,怕他们找你算账,所以我和这位大哥送你一程。”

  “不必不必,光天化日下,他敢……”

  袁磊不耐烦,一掌拍在马腿上,那马嘶鸣一声小跑起来,惊得他“啊哟”一声,连忙抓紧缰绳,却惹得丁玉笑个不已。

  袁磊和丁玉将他送出四里外才转回,肖劲秋称谢不已,等他们走远,方才挥鞭赶路,直走出十数里才停了下来,到路边林子坐下,心想打错了算盘,这么早上路,晚饭到哪儿吃去?

  拴好马,坐下来,把刚才所见回想一番。中原三怪儒在梁家堡现身,无疑说明税监府与千莲门也搭上了关系,使局势变得更为复杂,对自己一方也更为不利。要是税监府中的高手都来到梁家堡,端午少林之战就凶多吉少了。他打算入夜到梁家堡一探。

  如果见了田小燕,他该怎么说话呢?不知她近况如何了,还听得进自己的话么?她要是不听,定要向少林复仇,他该怎么办?

  想起这些事,他又伤心又焦虑。

  田小燕和他有过婚约,这婚约不知还算不算?他盼望她在别离了一段日子之后能回心转意,重与他和好,成就姻缘。他曾对她许过诺言,他要尽力去兑现,除非她变了心,毁了婚约,否则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值千金!他不能说了不算。

  当然,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拆散他们,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她若移情别恋,他决不强求。

  思来想去,忧心忡忡,他想排除杂念入定调息也做不到。他很难揣想,田小燕要是变了心,他会如何对待她。

  一会儿,他觉得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田小燕若是翻脸无情,他就一剑斩断情丝。一会儿,他又觉得离不开小燕,若真是各走一方并相互敌对,他只怕痛不欲生,干脆去做了和尚,古佛青灯,从此不入红尘……

  不知不觉,太阳已西垂,他的心境也平静下来,不禁觉得有愧,受恩师教诲,成就了一身绝技,使他一向潇洒度日,不急不躁,天大的事儿也不能叫他发愁。可是,他竟陷入了情网而不能自拔,岂不是辜负了恩师的教导?该来的则来,该去的则去,一切听其自然,这是恩师常挂在口头上的话语,自己难道忘了不成,如今自己肩负重任,许多人的生死也系于自己身上,怎能为儿女私情而沉沦悲伤?

  他摇了摇头,慢慢站起来,也不牵马,趁着夕阳,大步往回赶。

  进镇时,天已擦黑,他到一家小店用了酒饭,乘黑又走到镇东,跃上一株大树调息。二更将近,他施展轻功,从一株树跃到另一株树,直朝镇东奔去,片刻来到镇外,又走了四里,踅人岔道,眨眼间已到了梁家堡。他停在树上朝门口打量,只见有四盏大红灯笼挂着,上面绣有莲花一朵,堡门上“梁家堡”三字已不见,已改成千莲门。门前并无守卫,门里也黢黑一片。再看堡中房屋,总有零星几处有灯火。

  他想了想,决定就从正门入,于是一个飞燕穿帘,轻轻落到墙内一棵树上。这棵树离大门丈远,门内有四个大汉站哨,正作清梦。

  沿进门砖铺小道转向右首石砌大道,大道右侧第一座小院是桃园,第二座是竹园,第三座是梅园,堡后还有个大院名养心斋,是天灵教第四位圣座训练白衣剑手的地方。大道左侧是林子,梁家堡属下便住在林子那一侧。

  偌大个梁家堡,田小燕会住在何处呢?只有从桃园开始,一处处去寻觅。主意打定,瞧准了右侧一株树,纵身跃了过去。从这棵树到桃园,相距有十多丈,这中间还有株树可藏身。

  正欲再跃,忽见林中转出一队人来,走上了石砌大道,一行八人,打头的提盏灯笼,最末一个也提着一盏。只见他们沿大道走去,并不折向大道右侧的几个庄院。又见大道那一端,也有几人打着灯笼向大门方向走来。

  肖劲秋发觉这两队人有些不同,过去的这一队有提红色灯笼,来的一队人提白色灯笼,红色灯笼上有朵莲花,白灯笼上似写着字,相隔太远看不真切。他耐心地等了片刻,终于看清白灯笼上是个‘梁’字,不禁十分诧异,略一思忖,便明了原因。中原三怪儒来到梁家堡,和千莲门会商一番,放了梁斌彦,大家携手联盟,以对付少林武当飞马岛。

  正想着,三声梆子响,三更已到。正想往桃园去,却见林中跃出数人,分别走到桃园前面的两株树下,从树上跃下四人来,那几人则跃到树上,想是换岗。那跃下的四人会合一处,高手打着哈欠,往林子里走去。

  肖劲秋心念一动,往林子方向蹿去,片刻就听到换岗下来的人边走边说的谈话声。

  他从树尖上跃了过去,刚好几人从树下经过。嘴里仍旧发着牢骚。

  一人道:“一个逍遥生就搅得大伙神魂不安,多有两个逍遥生,咱们还能活?”

  另一人道:“这么些日子不见他来,我看是不会来了,头儿们白费了劲!”

  又—人道:“今天听说开封丁家庄的人来了,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大汉,头儿叫咱们小心些,出了漏子不好交差。”

  “哼,上头一句话,咱们府下人就得熬夜受苦,想想真是的,如今堡中有那么多高手,用得着咱们这些喽罗日夜辛劳么?谁吃了豹子胆敢到粱家堡来撒野!”

  “我听头儿说,天灵教的人算准了逍遥生会到粱家堡来,故张网捕雀,只要这小子一露面,包准再也溜不脱!”

  “还说呢,头儿说今日有个能喝酒的书生让千莲门的紫莲武士碰上了,上头怀疑书生就是逍遥生,等派高手赶到镇上,那小子已走了。”

  肖劲秋在树梢上听着,心里十分惊愕,自己打算已在人家意料之中,照这几人的口气,天灵教高手正在此等他,他此来不成了自投罗网么?当真是大意不得呀!

  那四人已穿出了林子,肖劲秋不再跟去,遂转个方向,直奔训练白衣武士的神秘小园养心斋。

  他从一棵树的树尖跃到另一棵树的树尖,轻若一只飞鸟,枝不摇,叶不动,纵使林中有埋伏也发现不了他。

  来到林子尽头,果见一道高高的围墙,墙内也有一排树遮挡了外间的视线,他估计从立身处到墙内有六七丈距离,便提气—跃,有如一只巨鹰,轻轻落在墙内一株树上。静听片刻,附近并无暗桩,这才朝院内打量。

  这院子颇为宽大,里面有四幢平屋一幢小楼,静悄悄不闻人语声。当中的小楼漆黑,排在两边的四幢平屋中,西侧后排第一间亮着灯火。要想看清里面有什么人,只有接近房屋才成,他只好轻轻落到地上,毫无声息向前走去,靠近房屋有几株小树,他走到树下停住,朝室内打量,只见门窗关着,瞧不见人。他索兴走到窗下,运功默察,发觉里面有两人,并未睡觉,还听见有人喝水的吞咽声。

  稍停,有人说话,声音极低,有些熟悉。

  只听他道:“饶兄,你再睡一会吧,有事我再叫你,何必两人干熬着!”

  饶兄道:“这几日老主人焦躁不安,田宫主喜怒无常,咱们还是小心些好,你我二人值更,出点乱子,怎么交代?”

  肖劲秋听出来了,这两人是五龙中四龙饶康,五龙陈光,碧蟾宫的人就在这里,居然他瞎碰碰上了,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陈光道:“你说逍遥生会来么?”

  饶康道:“这话题兄弟们议论了不止多少次,你怎么又提起?天才晓得他来不来!”

  “饶兄,我有几句话一直隐在心中不敢说出来,今夜我想一吐为快……”

  “你的话就埋在心里吧,说出来干什么?半点好处没有,反会害人!”

  “咦,饶兄,我自己的心思,怎会害人?”

  “你想些什么我猜也猜出,只怕和老主人的教诲相悖,宫中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万一要是泄漏给别人知道,你固然是犯了死罪,我也脱不过知情不报的罪名,所以你最好别说出来,最好也别再胡思乱想,你我唯老主人之命是从,哪怕赴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小弟自然忠于老主人,忠于宫主,这一点生死不变,我想说的是司马公子……”

  “你说他现在深得老主人和宫主的信任,碧蟾宫他可以做半个主人,能在背后说么?”

  “咱兄弟俩扯扯闲话总可以吧?”

  “五弟,你在咱们五龙中年岁最小,心智也最聪颖,四哥我虽痴长一岁,悟性却不如你,但你平日最爱胡思乱想,刨根究底,你若是身份高些,或是生在宫中的任何一个家庭里,你或许能以自由之身干出番事业来,可你偏偏在碧蟾宫长大,受老主人教诲之恩,成了五龙中的一龙,跟随宫主。所以你我都是下人,做下人就不能议论主人私事,不然就是犯了大禁,我对你说这些全为了你好,要不总有一天你会倒霉,到时后悔莫及!”

  “多谢四哥教诲,小弟铭记不忘。我只是看不惯司马公子的狂态,总觉得此人靠不住,担心老主人和宫主上当,这也是小弟的一片忠心,为主人担忧,并非小弟自身与他过不去。”

  “话虽这般说,但咱们身份低,不该咱们管,心里明白就成。”

  “四哥,肖总舵主对咱们亲如兄弟,还传了咱们武功,如今要咱们把他当做敌人……”

  “这事你最好不要对别人提起,小心惹祸,肖总舵主和少林武当站一边,自然就成了敌人,谁让他阻挡碧蟾宫为祖师复仇呢?”

  陈光叹了口气:“唉,这真是造化捉弄人,他和宫主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

  “别说啦,现在是司马公子,休提休提!”

  “好,不提这事。那么,以后呢?”

  “什么,以后?无头无脑叫我怎么说。”

  “咱们何时能脱出千莲门自立门户?这些日子和他们纠缠在一起,你不见他们那副嘴脸么?别说紫莲十星、黑莲十三煞、红莲八秀、白莲十七剑这些头儿了,就连最低一级的蓝莲、白莲武士也瞧不起咱们,一个个趾高气扬,在咱们面前摆架子找岔,我真恨不得……”

  “你这是何必呢?你没看清楚么,别说对咱们碧蟾宫,就是他们自己也不照样窝里斗?

  属陈家的蓝莲、青莲、紫莲十星、黑莲十三煞和汪家的白莲、黄莲、粉莲、红莲八秀、白莲十七剑谁又对谁有好嘴脸?他们互不理睬,各行其是,若不是上头压着,只怕早就大动干戈,所以,咱们先忍忍气,等着看笑话吧!”

  肖劲秋这才明白,中午青莲武士与丁家小妞动手时,佩有白莲、黄莲的武士都袖手旁观,原来他们分属陈家汪家,号令并不统一。

  接着又听陈光道:“我巴不得他们早日火并,闹个两败俱伤,咱们碧蟾宫才有出头之日,要不这窝囊日子要过到何年何日才有个完!”

  “老弟,千莲门算得了什么?我看天灵教才是难以摆脱的枷锁。这次他们来了这许多高手,一个个都是中原武林名噪一时的人物,还有福州税监府来的人,哪一个不是高手中的高手?论实力,碧蟾宫、千莲门只怕远远不及,此次虽说联手对付飞马岛和武当少林,那么以后又怎么办呢?真的让碧蟾宫在江湖上独树一帜么?我看恐怕没有那么好的事吧!”

  “四哥和我想到一处啦,试问少林、武当、飞马岛都被毁了,江湖上还能有什么门派能够支撑?咱们碧蟾宫又去对谁称雄?”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天灵教和税监府一鼻孔出气,陈,汪两家私仇和他们有什么瓜葛,等少林武当一来,咱们碧蟾宫还脱得出他们早就张好的罗网么?到时还不是只有听命于人,由人摆布,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饶康道:“听天由命吧,咱们宫主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听,以后的事别去操这份心!”

  肖劲秋听得心中焦躁,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宫主,此时屋里人要出来巡逻,便顾不得多想,连忙蹿到屋顶上爬伏下来。

  饶康,陈光开门出来,在院里巡行,并不走远,只围着小楼转,转了一圈又回到屋里。

  肖劲秋判断碧蟾宫一家人必住小楼,田小燕说不定住在楼上。他当即站起身来,一下跃到平房末端,再一下跃到了二楼走廊上,他知道楼下全是高手,必须十分小心,稍一不慎,就会使屋中人惊醒,二楼上共有三间屋,他站在西屋的侧墙边,便屏住呼吸走到窗下凝神细听,发觉屋中呼吸轻微,像是只有一人,田小燕大概就住在这里。他又轻轻走到东侧后窗,听见里间有两人呼吸,一粗一细,大概是田小燕的父母。这下他可以放心了,田小燕就在西侧一间,只要设法惊醒她,把她引到外面说话就成。他不禁心跳起来,不知田小燕见到他会怎么对待,是重叙旧情还是反目成仇?他于是犹豫起来,不知现在见她是不是时候。

  突然,隐隐传来一阵锣声,接着四面八方都敲了起来,当当当当,敲得甚快。他急忙从楼上跃到西侧平屋顶上,再一跃回到靠墙他原先停留的大树上。刚藏好身,四龙五龙已从屋中出来,走到墙边打开院门朝外窃探。同时四排平房中拥出许多人来,男男女女,各执兵刃,但均立在各人门前,并不乱动。须臾,楼下先后走出三人来,一个司马俊,另外两个貌相看不清楚,直走到台阶下站住。

  司马俊问道:“谁当班,出了什么事?”

  四龙五龙忙从门边跑向小楼,躬身答道:“四龙五龙当班,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

  说话间,有两人点了灯笼来到小楼前站定。借着灯光,肖劲秋看出那两人面貌相似,其中一人是田小燕的大舅陈鸣风,另外那人必是她二舅陈鸣雷。

  陈鸣风道:“令狐管家,带五虎出去一探,看看可是逍遥生来了。”

  东侧屋那方有人应声,旋即见令狐勇带着五个彪形大汉从一楼出。那人边走边道:“锣声示警,有人夜闯堡中,可知什么来路?”

  陶鸣雷道:“已派令狐管家出去打探,稍后便能知情,姐夫不必下楼,有事自有我兄弟应付,还请上楼安歇吧。”

  肖劲秋知道此人就是老宫主田忆泰,但见他文士装扮,眉清目秀并无老态。只听他又道:

  “不妨事,吵醒了也睡不着,等着看看是什么事吧!”说话间有人从一楼客室搬了几张椅子出来,田忆泰等便坐下。司马俊道:“该不是肖劲秋那小子自投罗网吧,如真能如此,也省了我们的力。”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话道:“肖劲秋来了么?此刻在何处?”

  随着话声,田小燕和一个四十七八的妇女挽手从暗处走出。立即有人抬了座椅让她们坐下。肖劲秋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娇美的面庞上含着愁容,人似乎瘦了一些。

  田忆泰道:“你们母女下楼来作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回楼上歇着吧。”

  田小燕道:“肖劲秋到底来了没有?”

  司马俊道:“令狐管家已出去打探,要真是他来了,是插翅难飞!”

  小燕道:“啊哟,那便如何是好?爹爹,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他于女儿有恩……”

  司马俊道:“燕妹,你怎么死心眼儿,他怎会对你有恩?虽然他传了你几手剑招,但却是为他所用,你堂堂一个碧蟾宫主,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杀手,为他称雄武林出力。他要是诚心对你,何不助你找少林秃驴复仇?就以愚兄而言,师父是正道武林的泰斗,自身也行侠江湖,主持正义。一但闻听令祖当年之悲惨境遇,便血脉贲张要为田家主持公道,不惜得罪少林、武当,足见愚兄与肖某为人不同。况肖某并非名门大派出身,所交之友均是黑道上的煞星,其张扬正义之举,不过期世盗名而已,所以他如果自投罗网那也是他的报应!”

  肖劲秋在树上听得火起,真想跳下来为自己分辩几句,但为了要听得一些内情,只好抑住一时的冲动。

  田忆泰道:“司马贤侄说得一点不差,我儿年幼无知,容易上当,吃一堑长一智,岂可一错再错,碧蟾宫怎能助纣为虐去帮他?”

  田小燕道:“不管他为人如可,他对女儿确实有恩,女儿岂能不报?再说千莲门、天灵教,哪一个又是好东西?如今粘连在一起,以后又如何分得开?他们……”

  田忆泰道:“天灵教欲对付少林武当,千莲门愿意助碧蟾宫复仇,所以陈家父子同他们商定,破少林武当后,划分地域,各走一方!”

  小燕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说的话能相信么?爹,女儿心中一直害怕……”

  田忆泰斥道:“住口!大庭广众之中能口没遮拦?不管今后如何,田家祖上之辱一定要讨回公道,为此不惜孤注一掷!”

  司马俊道:“燕妹不必多虑,凭他天灵教、千莲门那几个高手,愚兄以为奈何不了咱们,到时碧蟾宫威震武林,雄霸一方,他们又敢怎样?有愚兄在,定保贤妹平安。”

  田小燕不再作声,只把头低下。

  陈芝玉道:“燕儿所虑也是贱妾的心病,以碧蟾宫现有之力,难与天灵教、千莲门抗衡,所幸有司马贤侄相助,定能消灾度厄!”

  肖劲秋心想,这司马俊好大口气,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田家人也非庸手,何以对他如此看重?莫非他的武功进境如此快么?此时,令狐勇匆匆赶回,只听他道:“禀主人、宫主,据千莲门守卫说,有两起夜行人进了堡中,人数不明,现正搜索。”

  话刚完,守在门口的四龙饶康大声道:“千莲门陈大公子驾到”

  田忆泰起立道:“请进!”

  陈金龙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个年青壮汉,肖劲秋见他们胸前佩戴着一朵紫莲,莲心中又有一颗星,便猜想是紫莲十星。

  因为有客,碧蟾宫中人又点亮了十多盏灯,照得小楼前一片通明。

  田忆泰道:“贤侄请坐,有什么事么?”

  陈金龙貌相冷俊,个头高大,只听他回道:“小侄奉门主之命,请碧蟾宫出动人力,全力搜查后堡一带,务必不要放过来人!”

  田忆泰道:“来了些什么人?”

  “时下没查出,不知是何来路,但身手颇为不俗,请田叔小心!小侄还要搜索来客,就此告辞,望迅速出动属下,莫放过敌人!说完,也不等答话,径自带紫莲十星走了。

  田忆泰道:“八鹰九鹤出去应应,其余人等待命院中以防不测!”

  话才落音,遂见东侧屋前蹿起一条条黑影,眨眼跃过院墙而去。

  司马俊道:“来人不止一个,料想是肖劲秋和他的同伙,愚侄出去瞧瞧,莫被他溜了!”

  说着站起身,双脚一顿,已到门前,这一跃足有六七丈,两厢人众齐声赞好。司马俊刻意卖弄,身形一晃,已不见踪迹。

  田忆泰道:“好身法,当世年青俊彦,只怕无人及得!”

  田小燕道:“肖劲秋武功只怕不弱于他,爹爹不信我也无法。”

  田忆泰道:“司马俊侄是名师之徒,那肖劲秋只怕学的是邪派功夫,虽能速成,但成就决不能与正派武功相比。”

  田小燕道:“孩儿担心的是千莲门的毒蟾功司马大哥若不能抗拒,到头来还不是……”

  田忆泰道:“这事不必再提,待雪了耻报了仇,到时再拿主张!”

  肖劲秋心想,此时司马俊不在正好露面,直接对田忆泰陈述时下武林大势,听与不听在于他自己。这样一想,飘身下树。

  田忆泰等没料到有人潜伏树上,一个个惊得叫出声,那七雕五虎六豹同时飞身而起,肖劲秋双手抱拳道:“飞马岛肖劲秋,特来拜谒碧蟾宫主人!”

  田忆泰大惊,旋又镇定下来,喝止就要出手的五虎六豹七雕。田小燕“啊”了一声后,螓首下垂,心中惭愧万分,不敢仰视。

  田忆泰道:“你就是逍遥生?”

  肖劲秋道:“正是区区在下!”

  五龙五凤见了他,心中无比激动,均想与他重温旧情,但碍于门规,谁也不敢妄动。

  田忆泰怒道:“你潜在树上鬼鬼祟祟,看来不安好心,堂堂飞马岛总舵主,原来是个偷偷摸摸的小人,今夜倒叫老夫长了见识!”

  肖劲秋并不动气,心境平和地又作了揖。道:“晚辈无意偷窥前辈在院中情形,只因不知碧蟾宫安顿于何处,进堡后各处查找,刚到小院树上,堡内锣声阵阵,惊动了各位,晚辈不欲令前辈误会,只好仍在树上藏身……”

  田忆泰冷笑道:“既然如此,何以又现身了呢?尊驾前言不搭后语,欺我等不谙世事么?”

  “前辈息怒,晚辈思之再三,进堡本欲求见宫主,只好冒昧……”

  “你找宫主有何事?”

  肖劲秋注视着田小燕道:“宫主,在下有话要说,不知宫主可肯聆听在下……”

  田忆泰道:“有什么话,当众说吧!”

  “是,谨遵台命!天灵教为福建税监太监程瑞彩一手操办建立,其野心之……”

  “这些话本座已听宫主说过,不必重复!”

  “天灵教旨在统御武林群雄,以充作谋反的先锋,是以武林各大门派不得不联手抗击,以免生灵涂炭。老宫主若与天灵教联手,不过是受其利用,到时被其挟制,只怕……”

  “这个不劳阁下操心,不说罢。”

  “当年令尊于泰山受辱,毕竟只是私仇,如今江湖正邪分明,正派武林为保天下苍生,与天灵教誓死一战,前辈当以天下苍生为重,与少林、武当捐弃前嫌,先公而后私,为公而忘私,与武林正道携手,铲除天灵教妖邪……”

  田忆泰怒声道:“住口!你是何人,敢来老夫面前说三道四,碧蟾宫该如何行事自由老夫做主,凭什么听你一派胡言?”

  “前辈,晚辈是好心,奉劝前辈切勿铤而走险。天灵教人反复无常,与彼等谋反,到头来反受其害,是以晚辈诚心相劝,并无恶意,请前辈三思!”

  田小燕忽然抬起头来,只见她满脸泪痕,凄然对他道:“肖大哥,小燕受你不少恩惠,只有来生再报答,现在就请你走吧!”

  肖劲秋见她楚楚可怜,不禁心痛已极,道:“燕妹,愚兄曾许下诺言,这世上没人能将我们分开,只要燕妹你……”

  “肖大哥,对不住你,忘了你那诺言吧!小妹当初不谙人事,一时间忘了身上重任,故使肖大哥有了误会,这是小妹的错,情势紧迫,不再多言,请肖兄快走!”

  这番话在肖劲秋耳中无异是响起了一声声炸雷,顿时使他心凉如水,当着这许多人,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

  他目瞪口呆盯住田小燕,喃喃问道:“宫主,这番话是真心的么?”

  田忆泰冷笑道:“让老夫来告诉你,小燕已由老夫做主,许给了司马贤侄,你休要再动邪念,今日看在女儿份上饶你一遭,你就识时务些快快走吧!”

  肖劲秋大惊失色,忙问道:“小燕,是真的么?我就只等你一句话!”

  小燕缓缓回答:“是的,有这事!”

  “那是你情愿的么?”田小燕默然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肖劲秋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肩上就像卸去了一副担子,浑身都松了下来,反而十分镇静从容。

  他双拳一抱,道:“恭喜恭喜,祝各位钧安,在下告辞!”说完身形一晃,没了踪影。

  五龙五凤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个个心酸难受,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们和众多属下一样,今夜才得知小姐婚配的实情,但他们在平日曾见小姐与司马俊相处的情形,知道小姐已移情别恋,无不为小姐惋惜。
上一篇:第十一章 奔袭葛洪山  回目录  下一篇:第十三章 一决雌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