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潮起潮落
1、天有不测风云潮起潮落
智慧的领导玩团队,聪明的领导玩别人,平庸的领导玩自己,愚蠢的领导被人玩。
天有不测风云
李想怎么也没有想到远在海外的丁虹突然给他打了一个越洋电话,这个女巫,离开大陆已经一年多了,今天怎么想起了他?他一听是她的声音,好一阵激动,就高兴地说:“你是不是卖国投敌了,怎么现在才想起给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丁虹嘻嘻地笑着说:“想我了没?”
李想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悄声说:“想呀,头发都想白了,才终于盼来了你的电话。”
丁虹又一阵咯咯咯地笑,李想从电话中似乎能感觉到她那开心的样子。她笑着说:“尽管我知道你的话很夸张,我听了还是很高兴。你有没有MSN?我们在网上聊天好吗?”
李想说:“没有,你有吗?”
丁虹说:“你可以申请一个吗?以后我们有空了可以网上见。”
李想说:“好的。你说说你的网名和网址。”说着找过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丁虹告诉他网址后又说:“听说你背叛了飞虹,是不是?”
李想一听头皮有点儿紧,就嘿嘿一笑说:“你是不是要代表党和人民审判我?”
丁虹说:“现在不急,等我回国再慢慢审判你。”
李想说:“你什么时候回国?我求求你早一点儿来审判我吧!?”
丁虹笑着说:“现在还说不准,你耐心等着。”
李想说:“那你现在还好吗?”
丁虹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差,马马虎虎吧。你现在怎么样,另立山头后一切还顺利吧?”
李想说:“刚起步,困难一定不少,不过,还算可以,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丁虹说:“那我还是要祝贺你啦。”
李想说:“谢谢,只要你能理解我就好。”
丁虹说:“我早就看出你是一只狼,一只白眼狼,背叛是迟早的事,要是不背叛,你就不是狼了。”
李想由不得一阵吃惊,既然她知道自己迟早要背叛,为什么还要极力推举他担任总裁助理?不过,她能这样说他,至少心无芥蒂,还是令他十分高兴,就呵呵一笑说:“为了印证你的判断无比正确,我也必须得当一回狼,否则,太让你失望了不好。”
丁虹说:“好了,不跟你贫了,我还要省点儿电话费,你尽快注册MSN,我们在网上联系。”
李想说:“好的,拜拜!”
挂了机,李想的心就一阵阵荡漾了起来。在他的生命历程中,遇到丁虹绝对是缘份,要是没有她的推荐和暗中相助,他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人脉资源,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上创业之路。人生就好像一次有去无回的长途旅行,在不同的时段不同的地方,总能遇到与之相联系的人与事,他或者是她,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影响和改变了你的命运,对方却浑然不觉,而你,将会铭记一生。
对于丁虹,对于何少雄,或者是陈莞生,他都存有一颗感恩的心,总觉得像是欠了他们似的。他只有暗自下决心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了,有了一定的能力后再感恩图报。
这一天,他在进货付款单上签了字,落下笔,心里不觉有点儿空落,刚刚进来的销售款还没有在账上存一星期,让他大笔一挥,又流到了别人的账户上去了。张涛拿着单子出去没有多久,林可欣又拿着单子进来说:“这一付,账上又没钱了,还付吗?”
李想看着林可欣那守财奴一样的小样子,就想起了陈东杰夸奖过她是个好管家,便笑了说:“不付能行吗?原材料已经用完了,不付我们就得停产。”
林可欣说:“我的意思是不是少付一些,账上总得留一些。”
李想说:“如果按这个数字付了,账上还有多少?”
林可欣说:“除了水电费和下个月的房租,就是员工们的中餐费了。”
李想用手抠起了头皮。李想一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习惯用手抠头皮。抠了一阵儿才说:“付了吧。半个月后,进账的款肯定比这一次还要多,除了经销商所欠的第一批的50%货款,还有第二批的50%的预付款,不至于让你揭不开锅。”
林可欣犹豫了一下,只好说:“那好吧,我付了。”
李想说:“付了吧。”
走进车间,看着大家都在专心做着自己手中的活,秩序一片井然,李想非常满意。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来自湖南、四川和广西一带的。一个个个子不高,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机灵。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一看来电显示是王西生的,就拿着手机赶快走出了车间才接通了电话。
王西生说:“李想,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能不能把货款给我们打过来?”
李想说:“老王,你别急,等我的货款收回来了马上就给你打过去。”
王西生说:“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货款不到账,工人发不了工资,老板都向我急眼了,你说我能不急吗?李想,就算我求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先给我这边救救急。”
李想原来进王西生的货,就是冲着与王西生熟悉的份儿上想缓解一下资金的紧张,拖一个阶段等收回货款再给他付,没想还没拖过一个月,他就像狼一样撵上来了。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心就软了,便说:“老王,我也很着急呀,我现在就去催经销商,看看能不能收回一些来,如果收回来,我马上就给你付。”
王西生说:“好吧。”
挂了电话,李想就去了林可欣的办公室。
林可欣、陈东杰、张涛他们三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李想每次来到这里总有点儿过意不去。此刻,张涛在车间里忙着,他的位子正空着,李想就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对林可欣说:“可欣,账上还有多少钱?”
林可欣说:“昨天缴过了水电费,今天又续缴了房租,账面余额一千多元,正好维持我们十多天的中餐费。”
李想一听,不由得长长嘘了一声。
在一旁电脑上正在查资料的陈东杰说:“我昨天催过经销商了,他说这几天催催零售店,看看能收回来多少。”
李想说:“王西生像狼撵了一样追着我要他的货款,本想老熟人的款好拖,到了关键时刻,看来谁的都不好拖。”
陈东杰说:“这也怪不得老王,资金链一断,换谁也着急。”陈东杰与王西生有过一面之交,上次王西生来这里,李想拉他到大排档喝过一次酒,也叫了陈东杰和张涛。王西生是那种见人就熟的人,三杯酒下肚,便于陈东杰和张涛成了好友。
林可欣哗啦哗啦翻了一下账本说:“一共欠他两万一千多。”
李想说:“有时候,一分钱都难倒英雄好汉,我们尽快收回来一些把他的给了,都是兄弟,别让他太为难了。”
陈东杰说:“再捱几天吧,捱过几天,货款一到,日子就好过了。”
李想就笑了说:“相信形势大好,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谁都充满了乐观,认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然而,谁也没想到,形势不但不好,而且非常糟糕,他们盼望的货款没有到,却将他们的产品统统打包退回来了。
李想傻了眼,大家都傻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经销商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边,身旁的两个马仔立马站到了他的身后,颇有点儿热播电视剧中黑社会老大的做派。经销商点了一支烟,对陈东杰说:“东杰,你让我怎么说呢?你们的货不合格,我只好原包给你们打回了。”
张涛一冲动也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我们的货是经过严格检验的,不可能不合格。”
经销商说:“年轻人,别激动,你不相信打开看看,然后再相互打几个电话让对方听听,是不是有问题?”
李想示意张涛打开,然后对经销商说:“请问老板贵姓?”
陈东杰忙接上说:“他是窦老板,叫窦海涛,与凤凰卫视的窦文涛只差一个字。这是我的老板,叫李想。”
李想就伸过手去说:“幸会,幸会!”
窦海涛勉强与李想握了一下手,松开才说:“李老板,你的产品真的不行呀。我是经销产品的,你是生产产品的,我也希望买的好,你发财,我跟着沾光,可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货分发到零售点后,四川那边就出了问题,消费者说手机的声音很沙哑,不清楚。我心想这可能是个别现象,不清楚就让他换一台嘛。结果试了好几台,声音都不清楚。顾客要求退货,零售商不给退,最后吵起来了,又打起来了,来了110,处理完了打架的事,工商局又来处理,工商局一查,坏事了,不但让零售商给消费者退了货,工商局还罚了他的款,并且要他禁止销售这种假冒伪劣产品。紧接下来,其他省区的零售商也反映这个问题,说有的是顾客试了声音不好就不买了,有的是买了回去不好用又来退货,或者是换了别的型号的机子。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这些货又让他们打包发回来了。”
李想一听,头就“嗡”地一下大了,只感到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整个人仿佛像散了架一样瘫软了,嗓子里突然干得像冒火,他嗫嚅了几下才说:“怎么回是这样呢?会不会让人调了包?”
窦海涛冷冷一笑说:“笑话,谁会调你的包?调包不调包你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陈东杰陪着笑脸说:“窦老板,我们李总不是说你,请你别多心。”
窦海涛说:“不说我听了也不舒服,话怎么能这样讲吗?”
李想也自知说得重了,就马上缓和语气说:“对不起窦老板,就当我没说。”
张涛已经打开了包装,拿过手机看看上面牌号,打开后盖,急忙将自己的手机卡插了进去。
李想说:“你出去走到外面,给我打一个电话。”
张涛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李想的手机响了,接通后说:“张涛,你再远一点儿。我说话你听得清楚吗?”
张涛说:“杂音特别大,你呢?”
李想说:“一样,你回来吧!”
窦海涛说:“李老板怎么样?我还没有那么无聊,不会为了你这么点儿小产品干那种下三烂的事儿吧。”
李想马上陪着笑脸说:“窦老板,你别误会,是我们的责任。”
张涛进来说:“我明白了,我们出厂时做过严格的检测,质量绝对过关,出现这种问题,肯定是喇叭元件质量有问题,运输时受了轻微的震动,引起喇叭分辨率降低,才导致声音不清楚,有杂音。”
窦海涛说:“至于质量上的问题,我就不跟你们探讨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解除我们的合同,把那50%的订金返回给我们,再补偿一些发货收货的劳务费,李老板,你看怎么样?”
李想说:“窦老板,这只不过是技术上的一个小问题,我们处理一下马上给你发过去,你受的损失我们可以补偿,合同就不要解除了。”
窦海涛说:“一码归一码,该废除的就废除,将来代理再签代理的合同,这并不矛盾。”
陈东杰说:“窦老板,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多年默契合作的基础上,希望你宽容一下吧,别为了这件事影响了我们多年的友谊。”
窦海涛说:“陈主管,噢,不对,现在应该是陈总了吧?我们还是在商言商,合同中让我打一半的货款给你们,我遵照合同马上给你打了过去,合同上讲到因产品质量引起的问题,由你们承担所有的后果。现在问题出来,我也是按照合同办事,并没有丝毫地为难你们。所以,今天我来,就是想要回那百分之五十的订金和由此带来的一切损失费。”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可欣插话说:“窦老板,我是理想公司的财务主管,叫林可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的确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老板,我们理想公司以后的发展壮大还得靠你这位大哥多多帮助哩,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我当你是大哥,也不妨给你说一下,我们的资金都用来购买了原件,你可以到里边的工作间,仓库里看一看,我说得句句是实话,现在账上一分多余的钱没有了,就是想付也没有钱来付。我们本来还指望你这边的销售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种结果。事情既然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你的期望,更不是我们的期望,窦大哥,与其为了这单生意大家撕破脸,还不如给我们一个人情,我们迟早要把欠下的人情还给你,把欠下你的债还给你。”
窦海涛冷笑着说:“这位靓女说的倒是蛮好的,可惜呀,别的人情我可以给,这个人情我真的给不起,20多万的资金,我干什么不能?为什么要白白交给你们这里几个月?就是存在银行还有利息还有个安全感,放到你们这里算什么?是借给你们,还是参与分红,不明不白的呀。你们说是不是?”
李想说:“窦老板,我们现在刚刚创业,万事开头难呀,你要是真的让我们吐出50%订金,我们肯定死定了。看在我们的公司刚起步的份儿上,你就给我们一条生路,交个朋友吧。”
窦海涛这才说:“既然你们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我给你们让一步也行,但是,必须是有条件的。”
李想说:“说说你的条件。”
窦海涛说:“第一,必须废除过去的合同,付给你们的预付款,包括这些产品运出运进的劳务费,应该算清楚,一并给我打个欠条,就算是我借给了你们。第二,借款就按道上的规矩付利息,30个点,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你们看怎样?要是同意,我们就这么办,要是不同意,那我只好要回我的现金。”
陈东杰说:“窦老板,你看看能不能让个步?这样也好让我们接受一些。这30%的利息实在有些高。”
窦海涛说:“现在都是这个规矩,有的比我要得还要高,我只是取了一个中间数,如果你们嫌高,可以不拖欠,把我的预付资金,来回折腾的所有费用统统还回来。”
林可欣说:“不是我们不还,现在账上空空的,实在没有钱还。”
窦海涛嘿嘿一笑说:“小妹妹,既然没有钱还,还跟上他们混什么?干脆跟上大哥来干,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生活无忧无虑。”
李想勃然说:“窦老板,欠你的账我给你还,请你放尊重点儿。”
窦海涛冷笑一声说:“让我放尊重,我对谁不尊重了?欠我的账要给我还,还呀?现在就还来!”
李想说:“我可以给你打借条,能不能再降低一些?”
窦海涛说:“就这个标准,一分都不降,你看着办!”说完,拿出一张单子,起身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
李想也霍地站起来说:“窦老板,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窦海涛说:“哟喝,话怎么反过来了?刚当了杨白劳就这么厉害呀,明天下午我来结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可欣还要说什么,李想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说:“别再求了,求也没用。窦老板,我答应你!明天下午,我要是还不了你的账,就签单!”
2、人生低谷
窦海涛走后,李想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仰天闭目,人仿佛就跟了椅子旋转了起来。旋转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到身体慢慢地平衡了下来,睁开眼,见陈东杰和林可欣都坐在了他的对面,默不做声地看着他。他知道,她俩与他一样都很难受,彼此间需要对方的安慰、鼓励,需要共同承担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就是他的团队了。
“张涛呢?”他问了一声。
“他到车间里重新检测去了。”陈东杰说。
李想长叹了一声说:“东杰,我没有想到我是搞技术的,最后还是败在了技术上。”
陈东杰说:“现在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还不清楚,等张涛查清楚了再说吧。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窦海涛从中搞了什么鬼。”
林可欣说:“看这个人流里流气的,像个黑社会混混,说不准他为了吃利息,故意把我们的产品捣鼓坏了。”
李想摇了摇头说:“凭我的直觉,他不可能,问题还在我们自身。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想得好好的,一步一个脚印,夯实我们的基础,没想出师不利,兵败如潮,这一退货,一下子大伤了公司的元气,不知明天怎么应付过去?”
林可欣说:“万一不行,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先赊着吧。”
李想却坚决地说:“不!不答应!”话刚说完,手机响了,接起一看是王西生的,不由得火上心头,还没得及发,王西生却说:“李想,我到樟木头来办事,货款到了没有?我实在顶不住了。”
李想冷冷地说:“到了,你来拿吧。”
王西生高兴地说:“真的?那我马上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想说:“奶奶的,是王西生,又来催款。”
林可欣说:“他可能还不知道他的元件出了问题。”
李想狠狠地说:“说不准他早就知道元件有问题,才这么急着催账。”
正说间,张涛手里拿着几件产品匆匆走了进来。
陈东杰说:“什么原因,查清楚了没有?”
张涛说:“我在检测仪上又检测了好几台,别的方面都正常,就是声音有问题。我敢肯定,王西生他们的元件质量不过关,经不起震动,路上一颠簸,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李想一阵悔恨,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说:“这都怪我贪利,当初要不是图着拖欠他的款,我进谁不是进,为什么要进他的?没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被所谓的哥们儿给害了,我真他妈的瞎了眼,我拿他当朋友,他却拿我当傻瓜,这个王八蛋!”
陈东杰说:“这也不能怪你,你当时这样想也是为了公司利益来考虑,现在问题出了,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们应该一起来承担。”
李想说:“谢谢东杰的谅解,你们可以谅解我,但我自己却无法谅解自己,如果真是喇叭元件的问题,将来所造成的经济损失算在我的头上,我一个人来承担。”
张涛说:“李总别这么说,要说进货,是我与你一起进的,谁能想到王西生会这样呢?”
李想说:“难怪他这么着急,像催命鬼一样催着要货款,莫不是他早就知道是一批不合格产品,怕我们发现了不给他货款?”
话音刚落,王西生进来了。
王西生笑呵呵地说:“一听你们的货款到位了,真是谢天谢地,我总算得救了。”
李想崩着脸,没有说什么。
王西生说:“你们是不是在开会,怎么这么严肃?”
李想这才说:“老王,我一直把你看作朋友当作哥们儿,你怎么为了一点儿个人的私利,竟能下狠心来害我?你是不是太歹毒了点儿?”
王西生突然拉了脸说:“李想,你这是什么意思?害你!谁害你了?你要把话说清楚!”
李想忽地站起来说:“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害别人可以,你他妈的少来害我!”
王西生一下指着李想大骂了起来:“你他妈的,我好心好意赊货给你,你不感谢我反而骂我害了你,是不是想赖账?我算瞎了眼,怎么认识了你这样一个小人!”
李想突然一个箭步跨上去,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伸手牵住了王西生的领口:“你说谁是小人?”
王西生也一把揪住了李想的领口说:“怎么?是不是想故意找碴子打一架再赖账?谁怕谁呀,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
陈东杰和林可欣见状,马上上去就拉他两个。
林可欣说:“李想,你怎么这么冲动?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吗?”
李想说:“我就是让他说清楚谁是小人?”
王西生说:“你干的这些事就是小人。”
林可欣掰着李想的手,陈东杰掰着王西生的手,总算是把他俩劝开了。
林可欣拉着王西生坐在了一边说:“老王,你也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王西生说:“还怎么让我好好说,难道我还要向他下跪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有他这样的人,欠了账不但不还,反而说我害了人。哪有这样害人的,给你赊了产品,向你收费就害人,不收费白白让你用就不害人?”
李想说:“产品?亏你还能说出口,什么产品?都是垃圾,垃圾都不如,你赶快给我拿走,省得污染了我的环境。”
陈东杰拉着李想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说:“你也冷静一下,别再说什么。”说完又转过来对王西生说,“老王,你误会了,李想不是想赖账,而是我们的产品刚刚被经销商全部退回来了。”
王西生还没等陈东杰把话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你们的产品被退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能有气没处使朝我身上撒!”
陈东杰说:“恰恰与你有关系。你清楚不清楚,你们的产品质量严重不过关。你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说。我们的手机组装后,在检测仪检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发货搬运时受到了轻微的振动,货到零售商那里,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声音不清楚,杂音很大。你不相信现在就可以随便拿出一部试一试。这一次,我们是损失惨重,李想心里窝了火,正好有火无处发,才与你发生口角之争。”
王西生一听,不觉有些吃惊地说:“不会吧,怎么会是这样呢?”
张涛给王西生拿过产品说:“刚才我们试过了,又做了检测,确实是你的产品出了问题。”
王西生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嗫嚅着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林可欣说:“真是这样的。李想可能觉得你们是多年的好朋友,又是老乡,你的产品不合格怎么不给他打一声招呼?要是你给他打过招呼了,我们哪会这么惨?”
王西生说:“我哪里知道产品不合格?我只是做销售的,根本不懂技术,我要知道不合格,不要说给你们推荐,你们就是向我要货,我也不会给的。如果是这样,李想,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就是骂我打我也是应该的,谁让我好心办了坏事儿。”
李想听到这里,气也消了一大半,给王西生扔了支烟,自己点了一支说:“对不起,老王,怪我刚才不理智。这一次我真是损失惨重,没有问清楚就朝你发火了,请你谅解。”
王西生说:“如果是质量上的问题,也不能怪我,无知者无罪,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害人的心。”
林可欣说:“我们的资金全部投进去了,现在就是重新进一批替换你们公司部件的资金都没有了。也不是李想发火,换谁也有点儿承受不了。”
王西生也有点儿忿忿然地说:“我要是知道那是一个烂公司,我还入什么股?你们惨了,我也惨了,真是跟上个好鬼喝碗好水,跟上个窝囊鬼,喝的都是刷锅水。”说着忽地站起了身,要回单位去。
陈东杰和林可欣赶紧起身去送王西生。
李想静静地坐着,他没有起身,他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整个人都垮了。
陈东杰和林可欣送完王西生先后进来,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沉默了一会儿,李想问:“张涛呢?”
“来了。”话音刚落,张涛就在外面应了一声走了进来。
李想示意张涛坐下,才说:“我们不能这么坐着等死,奶奶的,与其等着让窦海涛来宰我们,还不如雇辆货车,今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把东西搬走,看他怎么样?”
林可欣吃惊地说:“天啦,这能行吗?”
李想说:“怎么不行?反正我们现在还是一家没有注册的黑公司,他就是告到工商局也查不着我们,怕啥?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逃债,管他呢。”
林可欣说:“搬到什么地方去?我们房子还没有租。”
李想说:“要搬就搬到常平,或者黄江去,离开樟木头,到了那里,再租房子也不迟。东杰、张涛,你们觉得呢?”
陈东杰犹豫了一下说:“行是行,不过,风险也大,如果让窦海涛发现了,可能会更糟糕。”
李想说:“风险肯定有,如果不冒险,背上三十万元的债务,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张涛说:“李总说得对,管他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等到夜深人静时搬,估计他们不会发现。”
林可欣说:“我们搬走了,工人怎么办?”
李想说:“这好办,等我们到了新地方,再回头通知他们。事成于密败于泄,在没有行动前,一是我们要严守机密,不能走漏任何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我们有搬家的迹象;二要速战速决,晚上下班后,到外面找三四个民工来打好包,再叫一辆货车,等到深夜一点钟左右装货,30分钟搬完东西,凌晨两点到达常平。就这么定了。”
3、午夜110
李想怎么也没有想到,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午夜时分,他们正从楼上往下面的货车上搬东西,窦海涛带了五六个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林可欣突然一回头,禁不住惊叫了一声,正待回楼上报信,窦海涛一个箭步跨上来,将她堵在了货车车厢旁,嘿嘿冷笑着说:“想搬了东西逃跑?没那么容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省油的灯,幸亏派人做了盯梢,否则,真的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了。”
林可欣说:“我们哪里是逃跑?是……房子到期了,想换个地方。”
窦海涛说:“放屁!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耍花招,什么到期了?”
林可欣不想理他,刚要走,却被窦海涛一把揪住头发,林可欣大叫道:“放开我!”
窦海涛说:“你这个小婊子,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也不看看你大爷是谁?”说着将林可欣头往货车厢上一碰。
林可欣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正好被刚刚搬着东西下了楼的李想听到了,知道大事不好,循声看去,正好看到了林可欣头被窦海涛撞到车厢上的那一幕,他不由得血脉喷张,放下东西,冲上来就朝窦海涛的面门上打了一拳,窦海涛“哎哟”一声,放开了林可欣,指着李想说:“他妈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竟然还敢动手打老子?要是今天我不拿出点儿厉害来让他看看,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李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身?”
窦海涛摸了一把脑门说:“你他妈的少给老子来这一套,半夜三更的偷偷搬东西,想赖账是不是?还大男人,你能算大男人?”
说着一拳就朝李想面门打来,李想闪了一下躲过后,一把拽过林可欣问:“你没事吧?”
林可欣刚说:“你小心。”话还没有说完,窦海涛又扑了上来,一拳打在了李想的脸上,李想后退了几步,几个手拿木棍的混混一起向李想围了来。
李想推开林可欣说:“你赶快离开,别管我。”话音刚落,身上就挨了一木棍,李想还没有来得及还手,背后又挨了一棍。李想刚要拿起放在地上的铁椅准备玩命,被一起扑上来几个人摁倒在地,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噼哩啪啦的拳脚相加。
林可欣一看这场景,大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呀,要出人命了。”
窦海涛上来就是个大嘴巴,打完后还说:“小婊子,乱喊什么?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狗日的。”
林可欣早已顾不上了自己,看到李想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就朝躲在远处观看的几个搬运工说:“救救你们,过来拉开架,否则会出人命的。”
那几个工人刚要过来,窦海涛指着他们说:“你们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不该你们的管的少管。”林可欣扑上去去拉架,被一个打昏了头的混小子一把推倒在了一边。
此刻的李想,已经被他们打得浑身麻木了,他只感到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早就失去了知觉,他只朦胧地意识到,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他本能的紧紧护着头,只有一个愿望,一定要活下来,不能这样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陈东杰、张涛听到外面的叫声,迅速赶到楼下,才知道出大事了,陈东杰大声说:“住手!你们这样会出人命的!”然后又对一旁的窦海涛说,“窦老板,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你赶快让你手下的人住手,否则出了人命对谁都不好。”
窦海涛嘿嘿一笑说:“好好说?你们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张涛刚要上去拉架,却被一个小混混挡住说:“你想打架吗?打架就一起过来。”说着,给了张涛一拳。
张涛后退了几步说:“你怎么随便打人?”陈东杰也扑上去拉架,一时间这里已成了乱糟糟一片,林可欣眼看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抽身避开人群,悄悄拨通了110……
此刻的李想早已没了力气,他只隐隐约约听到陈东杰叫他的声音,还有林可欣的哭喊声,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有点儿飘渺与虚无,就像孩童时在家乡的田野里,远远地听到了母亲在呼叫着他的小名。哦,真的是他的妈妈在喊他回家。他向他的妈妈奔去,却找不到鞋子,看到了童年的小伙伴在田野里捉蚂蚱,他想去好像动不了身。妈妈还在叫他,声音隐隐约约的,从田野里传来,好像变成了警笛声音,也很遥远,也很飘渺与虚无,他不知道是在电视里,还是在现实中?他还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地面上卷了过来,仿佛滚雷从他的身上掠过,传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他感觉很疲乏,他很想就这样静静地躺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他实在太累了,太疲倦了。
渐渐地,他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的时间,也许一个世纪,他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叫声,是妈妈的叫声。渐渐的,那声音清晰了,才听清是低低的哭泣声,他睁开了眼,满目都是耀眼的白色,他又睁了一下眼,才看清坐在旁边的林可欣,正握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说:“李想,你醒了?”仿佛就在梦里,李想点了点,轻轻说:“可欣,我怎么在这里?”林可欣高兴地说:“李想,你终于醒了,你在医院里。”
李想刚想坐起来,一动身感到浑身疼。林可欣马上制止他说:“你别动,现在正在输液。”这一疼,他彻底醒了,这才想起他是怎么受伤的,便问:“这是什么时候了?”林可欣说:“大概五点多了,天都快亮了。”
李想突然想起了公司的全部家当都装在了货车上,那可是他的命,急忙问:“我们的东西呢?装在货车的东西呢?”
林可欣说:“你放心好了,没有损失,全部又搬回公司了,有张涛守着。”他这才长叹了一声说:“东杰呢?他有没有受伤?”林可欣这才告诉他,就在他生命攸关的时候,110及时赶到了,才制止了这场恶性事故的蔓延。110的同志看他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样子,马上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然后才做出决定,一切以救人为主,医疗费由窦海涛全部承担。货车上的货物统统放回原处,不得再搬运。110带走了窦海涛和他手下的几个打手,并让陈东杰到他们那里去作笔录。现场处理完毕,正好120救护车赶到,林可欣就随大夫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经过林可欣的叙说,李想这才感到有些后怕,要是110的同志迟来一会儿,他现在有没有命还很难说。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动了动了手脚,虽然有些疼痛,还是有知觉,他这才放下心来,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没想到这次风险冒得真是太大了,为了逃债,要是真的把命丢了就划不来了。”
林可欣说:“还说哩,你都把我吓坏了,当时送你到医院来的时候,你满身是血,神志不清,我真担心,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林可欣说着,不由得悲上心来,又抽泣了起来。
李想的心里一阵儿难受,嘴上却故意逗林可欣开心,便说:“你以为我会光荣了?不会的,我命大着哩,这算什么?”
林可欣破涕为笑说:“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贫。”
李想说:“没啥,只不过是一点儿皮外伤,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林可欣说:“还皮外伤哩,头上缝了七针,左臂错位,身上到处都是瘀血,脸都变形了,让人看着就心疼。”
李想说:“没事的,我皮厚,”
正说间,陈东杰敲了一下门进来了。
林可欣叫了一声:“东杰,你来了?”
陈东杰说:“醒过来了?”
李想说:“醒过来了,东杰,没想到这次没有听你的,真的失算了,这么一折腾,差点丢了小命不说,公司怕也受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陈东杰苦笑了一下说:“别那么说,看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然后又问林可欣,“医生诊断的结果怎样,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林可欣说:“医生说了,现在看来主要是外伤,等天亮后,做个心脑电图,看看有没有留下轻微的脑震荡或者什么后遗症。”
李想说:“不会有什么的,我心里有数。”
陈东杰说:“无论心里有没有数,都要好好检查治疗,要是落下什么病,可是一辈子的事。刚才在110警务室,窦海涛要求扣押我们的财产抵债,110的同志说,经济纠纷得法院判,他们只管治安,没有权力做判决。他们还说了,根据现在取证,窦海涛要全面负责你的治疗,如果身体留下什么伤残,由窦海涛负责赔偿经济费用。在你没有脱离危险时,窦海涛他们几个人还在那里关着,鉴于这样的情况,你没什么也要假装有什么,最好是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到时候可欣再给医生说说,把病历写重一些,逼着让窦海涛给我们让步。”
李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点了点头。
陈东杰又说:“公司的事由我和张涛打理,你别担心,没有搬成家,财产又搬回到了原处,今天早上工人们一来,不会影响他们继续上班。你只管好好养伤,窦海涛不让步,你就不出院。”
李想说:“好,这一次,我就听你的。”
陈东杰说:“那我先回公司了,可欣,你就好好照顾李想。”说完,勉强地笑了一下离开了。
李想一直在医院里住了五天。
在这期间,医院给李想做了几次复查,没有查出什么毛病,林可欣给医生私下打点了一下,最后在病历单上填了“患有轻微脑震荡”几个字。110的同志来取过一次证,又带着窦海涛来付过一次医疗费。李想与窦海涛两个人一见面,就像钉子对了铁,李想说要起诉窦海涛故意伤害,窦海涛说要起诉李想经济欺诈。110的同志调解说,你们双方最好都冷静一下,协商处理。
李想说要起诉窦海涛只是一个幌子,就是想给他造成一种压力,他知道,窦海涛所说的起诉,也未必是真的,像这样的经济纠纷案多了,他又不是不承认,只是还不起,起诉到法院对窦海涛也没有什么好处。倒是他要真的起诉了窦海涛,法院认定了他是故意伤害罪,还要判刑的。他看到尽管窦海涛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底气显然有些不足。
李想躺在病床上,一边与窦海涛打着心理战,一边又在想着公司的事。小死了一次,让李想感悟了不少,也思考了不少。
产品退货,资金链断裂,又经过搬家的重创,损失不小,如何挽回这一败局,使公司走出这一困境?
他觉得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购进一批质量可靠的喇叭,把问题手机的喇叭统统拆下来换上新的,重新走上市场,他就有希望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账上空空如也,如何筹集资金呢?想来想去,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有两个,一是让公司董事会的成员想想办法,自己凑一点儿,再找亲戚朋友借一点儿。这四个创业者说到底都是草根,都是普通的打工者出身,家庭相对比较困难,为了闯一番天地才到东莞来打工。最初的入股,已经将他们身上的油水榨干了,现在再让他们筹资,恐怕有一定的难度。第二种方式就是找一家质量可靠的厂家直接赊一批出来,等资金周转开来再还给他们。这种借鸡下蛋的方法当然好,但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呢?
归根结底,他觉得今天的被动局面都是他这个决策人一手造成的,一是他不该贪图小便宜,为了省资金进了不合格的产品,结果是让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二是他不该过于自信,过于自信就是一种无知的轻狂,一种缺乏城府的表现。刚刚有了一点儿钱就自鸣得意,不听林可欣的劝阻,一味地发展生产,导致了资金的断裂。三是暴露出公司的元件来料把关有漏洞,自己是搞技术出身的,漏洞却出在与技术相关的来料检验环节上,实在是太不应该。
有钱难买后悔药,痛定思痛,他才理智地觉得,导致惨败的原因主要是他一个人造成的,而挽救败局还得团队,还需要发挥大家的力量。
与窦海涛几经交涉,到了第五天,双方才达成了协议,李想放弃起诉,窦海涛答应给在原来协议的基础上减去5个点的利息率。当场打了欠条,抵押了身份证复印件,这场流血事件才算划了一个句号。
李想因惦记着公司,头上的线还没有拆,裹着纱布就急着出了院。
4、不当懦夫
退货后,背了窦海涛20多万元的债务,承担着25%的利息,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没有启动资金,产品走不到市场,就只能等死。
一连几天李想吃不下饭去,睡不着觉,人也憔悴了许多,头上的纱布刚拆了,嘴上的水泡又起来了,陈东杰也惟悴了不少,张涛却越发地成了闷葫芦。董事会上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办法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们都是草根,没有家庭背景,没有富贵的亲戚,该借的钱入股时就借过了,不该你借的钱即使你遇到再大的难处也借不来。李想深知低层人的艰难和卑微,越穷越自卑,越穷越借不到钱。
眼看离发工资的时期越来越近了,公司还没有任何指望。
李想长叹一声说:“现在能凑够两万就好了,先把工人的工资发了,别的办法我们再想。”
陈东杰说:“万一不行,就把原材料再低价卖出去一些。”
林可欣说:“原材料要是从我们这里卖就不值钱了,这样算下来,太吃亏了。再说了,你就是卖,也未必能卖出去。”
李想说:“东杰,张涛,你们估计一下,我们要是开口向何少雄借一点儿,他能借给我们吗?”
陈东杰苦笑了一下说:“我估计够呛。你想想看,我们背叛了他,他不恨死我们才怪,哪里会借钱给我们?”
李想说:“妈的,过去还能卖血,现在就是想卖血都卖不出去。”
张涛说:“就是让你卖血,又能卖几个钱?”
李想一时被张涛说得无话。他知道张涛对他有怨言,想对他发火又不好发,说出的话就硬硬的能把人冲倒。
他决定再去求一次陈叔,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借点儿钱,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坐上去厚街的大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月前他还雄心勃勃地当一匹创业的狼,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却反而不如一只打工的狗。什么是老板?老板就是工人休息你加班,到了月底,你要东借西凑筹集资金来发工资。打工时碰到困难可以打退堂鼓,可以卷起行李走人或是逃避责任,创业碰到困难时你无法回避,你必须迎难而上,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见了陈叔,他尽量装出一幅精神抖擞的样子,笑着打过招呼之后,陈叔关切地说:“阿想,你怎么瘦多了,是不是生意不顺?”他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叔又接着说,“你看你,当时听我的话多好,放着总裁助理不当,非要去创业,创业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得用钱铺路呀。”
他本来想让陈叔再借他一点儿,一听陈叔说话的口气,哪里能容他张得出口。他只好勉强笑了笑说:“陈叔,没关系的,一点小困难,是技术上的,马上就克服了。”
他在陈叔家没有待多久,就告辞而出,一个人游荡在大马路上,心里一片茫然。多少陌生的面孔,在他面前茫然错过,他不知道风吹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儿是他的人生出口。
十一月的南方还很热,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厚街,一听这名字,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条用厚厚的青石板铺就的巷子,狭长又幽深。你错了,在这里,一点儿都找不到所谓厚街的影子,满目只是高楼大厦,是笔直宽敞的大道,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滚滚不断的人流,当他夹杂在人流中滚滚向前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就像一粒飞尘,一只蚂蚁,是那般的渺小而卑微。坐上回樟木头的巴士,他多么希望能发生一次特大交通事故,最好是让一辆大货车把巴士撞翻,再翻上几翻,这样他就可以很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彻底解脱了与这个世界的干系。然后,还可以用他的死亡费顶替一些公司的债务。然而,巴士很平稳地行驶着,并没有因他的主观意志而发生什么意外。
晚上回到家里,林可欣关切地问:“陈叔给咱借了吗?”
李想无奈地摇了摇头。林可欣端过饭来,他说他吃过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吃什么,只是他吃不下去。
晚上睡下,夜不成寐,好几次梦里惊醒,一个人悄悄来到阳台上,仰望着夜空发呆,时间久了感到分外静寂,人也就越发的脆弱。明天天一亮,又将如何面对公司的人,如何面对工人?眼看马上就要发工资了,产品还在仓库里积压着,出不去货,工人们的工资用什么来发?开业时,他早已向大家做了承诺,无论如何,他不会欠工人的一分钱,大话说下了,到时兑现不了,这让他有何面目见人?他曾对他们信誓旦旦地承诺,难道成了欺骗他们的谎言,自己也成了工人们心里的黑老板?过去听到一些拥有几百万上千万资产的大老板自杀了,他感到不可思议,有那么多的资产不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寻短见?现在他才明白,他身上的责任与压力与他的资产是成正比的,当资金链断裂,所涉及到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要涉及到更多人的利益。有的人也正是无法摆脱这种压力,一念之间便走上了另一条路。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职场中走上轻生的同胞们,生命无法承受其重的时候,也许眼睛一闭,纵身一跃,什么都解脱了。那虽然是现实的逃避,却不失为一种方式。他不由得微微闭上了眼睛,正想象着,怎么才能在空中下落时不会碰到障碍,明天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又会是什么人?是上学的学生,还是马路清洁工?
突然,他的腰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不由得一惊,轻轻地说了声:“可欣?”
“你……怎么不睡了?”身后传来了林可欣细细的问询。
“睡不着,来透透气。”他不由得长透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她的手臂说,“你不好好睡,起来做什么?”
“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她紧紧地揽住了他,用头顶在他的背上,过了半天才说,“李想,如果你真的想跳,不能扔下我,不能一个人跳,你就抱着我……抱着我一起跳,好吗?”说完,他感到她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的后背热乎乎的,被打湿了一片。她的身子一阵阵的颤栗,手臂更紧地揽住了他,他也仿佛跟了她颤栗起来。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股热浪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涌了来,泪水就不由得滚了下来。他用手罩在她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嘴里却喃喃地说:“傻可欣,有你这么好的人在我身边,我怎么能舍下你去寻短见呢?你放心,我不会的。”
她哭着说:“李想,你可千万要想得开,困难只是眼前的,我们能克服它,我们能走出困境的。”
他转过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可欣,别为我担心,这算个啥?在人生的漫漫长途中,这算个啥?”
林可欣说:“要不,我明天上塘厦去一趟,找找胡武得,看看能不能向他借一笔。”
李想吃惊地说:“去找他?”
林可欣说:“马上就到给工人发工资的时候了,一旦失信了,我们以后的工作就难以开展了。”
李想一听到胡武得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个胖乎乎矮墩墩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是塘厦一家公司的老板,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他和林可欣认识之前,那个中年男人就认识林可欣。据林可欣说,他们是在一次公司联欢晚会上认识的,胡武得约她吃过一次饭,又约她一起到珠海玩,她没有答应。后来,她通过一个在胡武得公司里上班的老乡打听,才知道胡武得已经是有家之人了,然后她就不再与他来往了。李想曾经见过胡武得一面,当时他和林可欣一起去逛街,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胡武得,他与林可欣主动打招呼时,林可欣向胡武得介绍了李想,说这是她的男朋友。李想也就是那次才知道,这个有钱的中年男人曾经打过林可欣的主意。现在,当他听到林可欣一说到胡武得的名字,就特别敏感。他非常清楚男人是一种怎样的动物,有钱的男人不怕自己喜欢的女孩向他借钱,怕的是不来借钱,只有她有求,他必然会应,这一求一应中,方显出了男人的本色和成功,也在这一求一应中,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金钱的力量,往往就是在最需要它的人面前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魅力,金钱的拥有者便也在使用它的过程中当成了交换的手段。
他丝毫不怀疑林可欣的人品,但他更相信金钱的力量。孙菲菲的背叛不仅让他承蒙了奇耻大辱,更让他对有钱的中年男人有了敌视的心理。前车可鉴,他不能让林可欣重蹈覆辙。
他紧紧抱住林可欣说:“不!别去!他的钱不是那么容易借给你的。”
林可欣说:“那怎么办呢?”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我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她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就在这一刻,他觉得林可欣是世上最听话的女人。
他拥着林可欣来到了卧室,等到林可欣再次进入梦乡,他却突然摇醒林可欣说:“可欣,我有办法了?”
林可欣朦胧中揉着眼睛说:“什么办法呀?”
他说:“高利贷,我们可以借高利贷!”
林可欣一骨碌翻过身来说:“高利贷?”
他说:“是,高利贷,我听人说有放高利贷的,借一笔高利贷,只要度过这一关,公司肯定有希望。”
次日一上班,李想向陈东杰说了他的想法,陈东杰的眼睛里一下闪出了贼亮的光,连连说:“好!好!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前天我去找过在信托公司上班的一个老乡,想求他贷点儿款,他一听我们的公司没有工商许可证就大摇其头,当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高利贷的事?没准儿他知道其中的行情。”
李想说:“那你赶快问问,只要能贷上,利息有多重都不要在乎。”
陈东杰应了一声走了。
下午,陈东杰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在莞城,他老乡说晚上带他去找人。李想让他小心一些。吩咐完了,才觉得这句话太他妈的多余,不小心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被人打劫了不成?
刚打完电话,王西生进来了。王西生呵呵笑着说:“几天没见,气消了没有?顺路来看看你。”
李想也笑着说:“不消怎么办?你又不是故意的。”自从与王西生发生了冲突后,李想也后悔自己当时太沉不住气了,不论怎样,王西生不是有意坑害他的。此刻看到王西生又来看他,心里还是稍稍有点儿温暖,说着就伸过手去,握了握。
王西生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们都不容易。”
李想说:“老王,你不知道,损失太惨重了,他们退了货,我还要给他们赔偿损失费,要是不出这件事,我这个月就能获得六七十万的销售收入。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更换一个普通配件的资金都没有了。我真担心公司撑不住垮下去,我血本无归不要紧,还要连累其他的人,这一次搞得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走后的那天,我又同经销商打一架,差点儿把小命都送了。”
王西生说:“不会吧,你这么斯文的人还打架?”
李想说:“也不是我想打,事情逼到了那一步,已经无法回避了。”
王西生说:“难怪你这么憔悴,人也瘦多了,原来是这样。不过,李想,你也不用着急,办法总是人想的,再找个质量可靠的公司,先赊一些配件,缓解一下,等产品出手后资金不就回笼了?”
李想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愿意给你赊?”
王西生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上。走吧,快下班了,我做东,找个地方喝杯酒,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说不准还能商量出一个好办法。”
李想说:“也好。”出了办公室,又到财务办公室给林可欣打了一声招呼,就和王西生一起下了楼。
来到街上,找了一家西北人开的大排档,落座后要了一瓶低劣的老白酒,点了两盘下酒菜,便对饮了起来。
李想斟满了两杯酒,朝王西生面前一放说:“来,老王,我正式给你赔个罪,那天是我的不对,希望你谅解!”
王西生碰了一下杯子说:“咱哥儿俩能坐到这里,就已经不存在谅解不谅解的问题了。”
喝了杯中酒,王西生又说:“其实,不瞒你说,我们公司的日子也很艰难,销售不好,生产难以维持,老板成天朝我发脾气。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产品不合格,要是知道我早就退了股份不干了。你们这一退货,可能是一个先兆,估计会引起市场的连锁反映,说不准再过些日子,别的公司都来退货,如果真的那样,公司就死定了。公司真的死了,那我的两万元入股款不就等于打了水漂了吗?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年的全部积蓄呀。你说你苦,你还有一个公司在撑着,只要过了这一关,肯定是一个阳光产业。可我呢?我他妈的全完了。来,喝!”
喝了酒,李想说:“我以为你那边很好,结果也不理想。你的手机偏偏那个时候让小偷偷走了,要是原来的号码,我肯定会把你拉到我这里来的,也不会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妈的,这是命,命中的劫难,想逃也逃不了。”
王西生说:“要是我真的血本无归了来投奔你,你还要我吗?”
李想说:“只要你来,我能不要?”
王西生说:“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听了还是蛮舒服的,来,就为了这句话,为了我们友谊,干杯!”
李想举起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可是,眼下这难关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一屁股的债务,又面临着给工人发工资,我拿什么发呀?有时候真想一纵身从楼上跳下去算了,免得让工人围起来骂我是黑心老板。”
王西生说:“你看你?一点儿承受力都没有。办公司出现困难是正常的,那算个什么?不能出现了困难就想轻生,你也太没有骨气了。”
李想就呵呵笑着说:“那是也偶尔想想,真的让我去跳楼,我也不会的。”
王西生说:“偶尔也不能想,你以为那是想女人?那种消极的想法想得多了,最会消磨人的意志。来,喝酒!”
他们俩就这样你敬他一杯,他敬你一杯,不大会儿一瓶酒下了肚,两人喝得正高兴,又打开了另一瓶。
王西生说:“说到女人,我看林可欣真的是不错,不像邓雅娟,太物质化了,你要好好珍惜。”
李想说:“她真的不错,要是没有她的支撑,这个公司我恐怕都搞不起来。”
王西生说:“身边有个好女人也是一生的福,累了也会有人问一声,我他妈的现在……不说了,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阵儿,李想说:“前不久,公司刚出货就收了50%的订金,把我高兴坏了,我拉了公司的四个董事到新都会大酒店美美吃了一顿饭,花了1200元。当时林可欣心疼坏了,说是我们一顿饭就花去了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当时我还讥笑她小家子气。可是,没想到讥笑别人的人反而成了被生活讥笑的对象,奶奶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几乎是一夜之间情况全变了,原来我还盛气凌人,现在却失魂落魄,成了一只落汤鸡。你说,老王,为什么创业这么难呀?”
王西生说:“不难能叫创业吗?什么叫创业,创业就是死一批活一批,死掉的是为活下来的殉葬,所以活下来的才精彩。”
李想狠狠地说:“我一定要让别人给我殉葬,不,我谁也不用当殉葬品,奶奶的,我就是我,一定要走出困境,重整旗鼓。”
王西生说:“这还像个男人。”
喝完了两瓶酒,走出小店的门,经风一吹,李想走起路来就高一脚低一脚地飘了起来。王西生还好些,只是面红耳赤,脚下还没乱,他就过去扶了李想一把。
李想说:“别扶我,我没有醉。”
王西生说:“那你扶扶我,我醉了。”
李想傻呵呵地笑着说:“你比我酒量大,我都没醉,你能醉?”
王西生说:“那好,我们谁也不扶谁了。”说着,就松了手,李想就有点儿像迈着太空步,却也不至于摔倒。
路过一排商铺,看到有一家T恤衫的门面前挂着一个牌子,上写着“每件10元,跳楼价,挥泪大甩卖!”李想就指点着那个牌子怪兽一样笑着说:“骗人,什么跳楼?他们挂了整整一个夏天了,我也没有见过谁跳楼,谁挥过泪。要跳楼,早……早就跳了。”
商铺里一个靓女探了头来看,王西生拉过了他说:“那不过是一个比喻嘛,你还当真以为谁要跳楼?”
李想说:“比喻也不行,没有跳楼就没有跳楼,为什么说跳楼?”
王西生说:“也有真的跳楼的,塘厦就有一个老板,公司做垮了,欠了别人几百万,最后跳楼了。”
李想说:“我才不跳楼,跳楼是逃避,是懦夫,我才不跳。”
王西生说:“对,跳楼是懦夫!你当然不会跳。”
李想就嘿嘿笑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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