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乐章:优美如歌的慢板
1走到客厅时,全体一同屏息赞叹。
“好漂亮!”麻理看得眼眸发亮。跟着进来的朝仓,满意地环视室内情形。这里几乎没维修过什么,只是彻底清扫过,把椅子的布垫换新,桌子擦亮而已。
从天花板高挂着一盏全新的水晶吊灯。朝仓惊讶于吝啬惯了的须田有此一手,问他钱从哪里榨出来的,须田但笑不语。当然朝仓不会反对也不追问。
“大家到钢琴前面集合一下,我要把新曲的乐谱分派给你们!”朝仓大声喊道。
众人起了一阵哗然骚动,然后跟着朝仓走到钢琴前面,在并排的椅子上个别坐下。
片山楞楞地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道:“这里简直是个宫殿。福尔摩斯,你猜单是客厅就是咱家的几倍大?”
福尔摩斯似乎觉得片山的想法太小气,自顾自地走到里边去不理他。
“了不起!简直可以拍电影了!”正当片山还在嘀咕时,身后有人喊说:
“对不起,请让路!”
回头一看,是个穿白围裙的女性,推着一部盛红茶的推车站着,由于片山刚好堵住门口的路。
“真抱歉!”片山慌忙闪开。女人笑一笑,推餐车进去。片山想,她大概就是朝仓所说负责家事煮食的人了。身段窈窕,距离普通“家庭女工”的印象很远。名叫什么来着?片山翻开记事簿。对了,市村智子。
片山对人名的记性奇差无比。必须把那七个团员的名字搞清楚呢!于是片山跟在市村后面走进客厅。
朝仓站在史坦威大钢琴前面,对着七个年轻人讲解必须留意的地方。
“除了紧急情形之外,不准打电话!各位还年轻,也许渴望听见情人的声音,我要你们来这里,就是要你们暂时忘掉这个!一个礼拜而已,请大家忍耐一下。对方不会在一个星期内变心的!根据我的经验,十天都没问题!”
大家都笑起来。片山听晴美讲过,朝仓跟女性的绯闻很多。他们大概知道这个才笑的。只是他们的笑耳多少有些不自然。
“只有一条电话线,在二楼中间的卧室。那是片山刑警使用的房间。须要紧急联络时,必须向片山先生申请,才能使用电话。片山先生,麻烦你一下,不在房间的时候务必上锁!”
朝仓说毕,七人的视线一同转向后面集中在片山身上。
“是,遵命!”片山慌里慌张的用记事簿遮住脸。
“还有什么问题?”朝仓回望他们的脸。“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这里共同生活一个礼拜,希望你们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指指旁边那个。“你先来!”
“是!”站起来的是三个男生之一,看来是过度认真的青年。
“我叫大久保靖人,河内寿哉老师门下的学生。”
他用运动选手在开幕仪式上宣誓的语调说完后立刻坐下。
片山看看从朝仓听来的备忘录,有关七个参赛者的个人资料,企图与本人连结一下。关于“大久保靖人”乃是“靠自己赚学费的苦学生”。确实,他身上的西装和领带都不是高级货,跟我的差不多等级呢,片山心想。
其他六个都是出自富裕家庭的千金少爷,只有大久保自成一格。坐在最边端的位置上,不跟人打交道。
“轮到你。”朝仓指着一名皮肤白皙的少女。圆鼓鼓的脸,活像在果汁软糖上装上眼睛和鼻子般趣致。
“我……我叫长谷和美。”忸忸怩怩的声音。“请多多指教。”猛然鞠躬然后坐下。
备忘录上记着,长谷和美是“财阀千金,十足不出门的闺秀,却有与生俱来的音乐天份”。该有二十一岁了,却像十六岁似的楚楚可怜。今天还有这样的少女吗?
接着是樱井麻理,落落大方的报上名字就坐下来。备忘录上没有她的记录,只是受狙击的对象,最须要留意。
片山也晓得她是医生的女儿。她的态度倒不会令人觉得骄横自大,自然的流露大方和镇定的气度。
坐在樱井旁边的是个戴眼镜的胖女孩,自称“植田真知子”。看来是樱井的熟朋友。“有希望的候选人之一,模范生”;备忘录上这样记载。
“这位麻理是我的朋友。”真知子继续说:“不过,在这里我和她是敌手。”补充这句之后才坐下。
片山不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何在。连樱井麻理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接着是个穿蓝格子呢衣配白裤的年轻人,似乎准备坐游艇去地中海的装扮。
“我是古田武史。这个星期也许会精神疲劳,但能跟一班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生活,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然我会遵守一切规则。此外,不管有关音乐或恋爱方面,希望能与各位交换意见!”
流利的言词,严肃的脸孔,有点油腔滑调。难怪备忘录上写着:“外号是花花公子”,看来名副其实。片山觉得心有戚戚焉。英俊潇洒,有钱又有头脑,还拉得一手好提琴。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其实片山没有必要生气,就像白领阶级对税制愤愤不平一样毫无作用。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时,下一个已经站起来自我介绍。
“我是……丸山才二。第一次参加比赛,什么也不懂。请多多指教!”
他是典型的口才笨拙,然而体型魁梧,使人错觉他那双粗大的手会把小提琴捏碎。备忘录上写着:“乡下来的学生,大器晚成型”。身穿旧式的灰色西装,土里土气的,跟古田形成强烈的对比。
剩下最后一个女子,在朝仓未指示前站起来。
“我是轭纪子。大家已经看到,我所使用的乐器是一七一零年意大利名家制作的史托拉第法利小提琴。如果我输了,不是小提琴的关系。所以我一定要赢!”
她一口气说完就马上坐下。霎时间大家都呆住了。
悬胆鼻,戴一副银框眼镜,令人联想到精明能干的美女秘书。片山望望备忘录:“性情刚烈不让须眉,绰号是比赛狂”。
朝仓干咳一声道:“七位参赛者的介绍完毕。现在让我介绍这个星期内照顾大家的市村女士。承蒙她主动提出免费服务来支持这次比赛,我们由衷感谢。若是需要日用品或其他必需品,厨房后面就是市村女士的房间,不妨向她拿。市村女士,麻烦你了,请指教。”
站在窗边的市村智子走前几步,微笑着说:
“我会尽力帮助大家,希望大家充份发挥实力!”
“请多多指教!”大声说话的是大个子丸山才二。其他人也跟着向市村智子微笑打招呼致意。
“那么,我要把新曲的乐谱分派给大家啦!”朝仓此言一出,整个客厅顿时静下来,充满紧张的气氛。
朝仓拿起摆在钢琴旁边的公事包,接着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首曲子是为管弦乐团和小提琴独奏而作的协奏曲,你们可说是世界上最先演奏这首曲子的人,希望你们竭尽所能,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他正想打开公事包时,那位秘书型的美女轭纪子发言说:“老师!可不可以提出一个问题?”
“好的。什么事?”
“有关新曲的诠释,禁止与人商量,也不允许与外界通电话或用书信交谈吧!”
“是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呢?”
“万一有人违反这个原则的话,怎么办?”
“如果确认有违反的事实,就会取消参加决赛的资格。”
“是吗?”轭纪子停了一下才说:“那么,这里有一个人,应该取消资格!”
其他六人听了面面相觑。轭纪子出其不意的指着花花公子型的美男子古田武史说:
“应该马上把这个人从这里赶出去!”
一时之间谁都不说话。最先有反应的还是当事者古田武史。他涨红着脸站起来说:
“喂!你在胡扯什么!到底我做错什么……”
“你做错什么?何必要我当众拆穿呢!”轭纪子毫不畏缩的以言对峙。
“哦,你是指上次M报社主办的音乐大赛……”
“当然是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是你故意讹赖,找碴儿!评判员这样判断了!”
“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很明显的是你偷掉我的诠释!”
“没有那个必要吧!”古田恢复镇定,冷笑着说:“我无须那样做,也能轻易把你打败!”
“你敢说?”
“说了又怎样?”
二人针锋相对僵持不下时,朝仓不得不介入。
“你们都给我住口!轭小姐,你不应该把上次比赛的事带到这里重提。我也听说过,你们对新曲的诠释一模一样。可是,结论是偶然的一致,无独有偶呀!”
“那是古田的父亲在暗中做了手脚之故!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
片山听了哑然失措。这个小女子的嘴巴真厉害!
“总之,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若是有人在这次比赛中有违规的事实,当然会遭受处分!”朝仓说。
轭纪子耸耸肩膀,自此不再说话。
“我希望你们大家和睦相处。”朝仓歇一口气的样子。“来,我要发乐谱啦。”
又是一阵骚动,解除了不必要的紧张。
朝仓打开公事包,拿出一叠份量很厚、类似特大号宣传手册似的东西。大家不由发出惊叹的声音。
朝仓微笑着说:“因着是管弦乐团的总谱,所以这么厚。不必大惊小怪!”
“作曲者是谁?”大久保靖人问。
“这个必须等到比赛结束才能宣布。”
“只要看到曲子就晓得啦!”轭纪子说,好像已经忘掉刚才的吵闹。
“这里有七份乐谱。每人一份,我手上一份也没留!”朝仓说。“原谱在作曲者手中。就是这么多。那么,好好加油吧!”
朝仓逐一招手,把乐谱分给他们。还没回到座位以前就打开来看的是大久保靖人和植田真知子。表示毫无兴趣,接过乐谱就摆在膝上不屑一顾的是刚才大吵一架的轭纪子和古田武史。樱井麻理和“深闺美人”长谷和美,以及大个子丸山才二,好像怕火烫伤似的,小心翼翼地把乐谱抱在怀里,轻抚乐谱的封面。
片山突然发现福尔摩斯跳到钢琴上面去。也许知道这部钢琴价值不菲吧,它并没有伸出爪来,以至跳上去时,因速度太快而滑了一跤。
片山不禁苦笑。它在玩什么把戏?福尔摩斯往公事包里面偷望了一眼,然后飞快地跳回地面。
朝仓关上公事包,缓慢地巡望七个年轻人的脸,说道:“祝你们幸运!”
片山仿佛听到军号的声音奏起。
“好漂亮的房间!能在这里住一阵子就好了!”片山在房里整理自己的行李时自说自话。
福尔摩斯却在房里四处察看,好像一名正在搜查有无窃听器的间谍。
“你在干嘛?浴室里有你的专用厕所了,不必担心。”片山伸伸懒腰。“这里不会发生血腥事件的,轻松一点吧!”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似乎在责备他的样子。
“知道啦。我会小心的。咱们是为这个而来的嘛。请你也多多留意吧!”
福尔摩斯跳到屋角的书台上,回望片山。
“有什么事吗?”片山走过去。福尔摩斯伸出前肢,开始用力去抓桌上的便条纸。片山一瞧,它抓出七条爪痕。
“七?七个人?不对呀。那么是什么?七……刚才的乐谱?有七份?”
福尔摩斯眨眨眼睛,表示肯定。
“他是说只有七份吧!真是小题大作。不过是一场乐器竞赛而已……嗯,什么?”
福尔摩斯又抓多一条爪痕。
“那就八份了。八?原来这么回事呀!”
片山想起福尔摩斯刚才偷看朝仓的公事包那一幕。“那就是说,共有八份乐谱了。里面还有一份是吗?”
福尔摩斯又眨一下眼睛。
原来朝仓撒谎。不,也许没什么大不了。他是主办人、自己多留一份乐谱也无可厚非的呀。一定是那样!
“福尔摩斯啊!你晓得吗?人类的世界就是这样,做事有原则之分。有才华的人可以允许多少任性作风。那个姓朝仓的人,就是嘴里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的那种。”
可是,站在朝仓的立场,他想拥有一份乐谱是理所当然的。他为什么故意隐瞒?这点值得可疑。不过,自己的角色是负责保护那七个人的安全,不能干涉比赛事宜的内情。这种界限必须分辨清楚!
当然,如果这件事牵涉到其他事件又另当别论。不过,片山不同晴美,他并没有期望有事发生的冒险心。其实那不算冒险心,而是接近唯恐天下不乱的凑热闹本性……
突然电话朗朗响起。片山吓得跳起来,嘀咕几句才拿起话筒。
“喂,哥哥是吗?”
“晴美!你怎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
“警长老爷告诉我的。”
“警长说的?他还说是高度秘密,原来只是随便说说!”
“我说是关乎人命的问题,他才肯讲的。”
“发生什么大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呀,要跟石津结婚了!”
片山吓得像化石一般呆立不动。晴美吃吃笑道:
“我骗你的!”
“你……太过份了吧!”
“这是上次的回报!”
“那次你不是抓伤我的脸报仇了么?”
“那是惩罚,不是报仇!”
“有什么不同?好!我要找石津那家伙来揍一顿!”
石津若是莫名其妙的被他揍一顿才冤枉呢!
“别提这些了。你那边顺不顺利?”
“什么顺不顺利的,好戏才刚开始呢!”片山笑道。“不过,很快就发生两三个问题啦。”
“什么问题?告诉我吧!”
“且慢!这个电话不能谈私事的……”
“我们谈事件,哪算私事?说不定我能提供了不起的推理呢!”
拒绝晴美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事。片山只好将参赛者发生争执、朝仓多拿一份乐谱的事原原本本的讲出来。晴美听得兴致勃勃。
“多一份乐谱。有好戏看了。”晴美说。“那么再见。哥哥,加油哦!”然后马上挂断电话。
“晴美真是……根本没事找我嘛!”放下话筒,片山望着椅子上的福尔摩斯。“你想,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福尔摩斯懒得答他,蜷成一团闭起眼睛寻梦去了。
2
“你这样干焦急有什么用?”樱井利夫从阅读着的外国医学杂志抬起头来说。
普通人一升到医科大学教授的位置,认为只要盘腿而坐就能守住地位,可是樱井利夫却是真正的研究者,认为不断的进修才是重要的事。外表看他是个很有学者风度的绅士,起码能操两三种外国语言。实际上,他能说五国语言。当然这个需要一点天份。不过,在饭后的时间里,普通的上班族只会对着电视哈哈笑的当儿,他却在阅读医学论文,他的成就可说是拜这么严谨的生活态度所赐。
对樱井而言,看电视不如读书更能给他快乐。他的妻子充子则是音乐至上的人。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是奇妙的绝配。
“你不是也担心麻理吗?”充子一直在屋内走来走去,像旋转木马似的动个不停。
“麻理已经不是孩子啦。况且,她又不是到天涯海角去探险,你何必担心成这个样子?”
“今天是第一天。不晓得晚饭合不合口味?虽然带了胃药,若是神经性胃炎则毫无作用。如果睡不着,怕不形成神经官能症呀?她的体质是一患感冒就拖很久,而且容易患上口腔炎……都是你遗传给她的!”
“何必气成那个样子,这孩子没问题的。有时她会出乎意料的胆大如斗。这也是我的遗传!”
“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充子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这么担心她,应该躲在行李箱里跟着去!”樱井也火了,罕有的说了句讽刺的话。
“就是没有装得下我的行李箱啊!”充子认真地说,把樱井吓一大跳。“而且,她不久前遇到生命危险……”
“不是派了刑警保护了么?”
“警察怎靠得住呢?”
“是你自己要求朝仓先生想办法的,怎能说这种话!”樱井苦笑不已。
“可是整个星期不能联络,我怎能放心啊!起码应该让我每天听到她的声音才对呀!”
樱井不想再听充子发牢骚,把注意力回到论文上。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电话响起。充子跳起来冲过去。
“和田先生找你。”充子半放心半失望的告诉樱井。樱井出去接电话之时,充子疲倦地坐下来。
“这样下去,做家长的都会神经病了!”她在自言自语时,轮到客厅的电话响起。樱井家拉了两条电话线,只有其中一个电话记在电话簿里,就是樱井正在接听的电话。还有一个电话装在客厅里,只有亲戚和好朋友才知道号码。
“喂,樱井家。”充子拿起听筒时,心情颇为轻松。
对方一直不说话。充子再问:“你是哪一位?”
“太太是吗?”传来低沉的女声,苍老而沙哑。充子霎时紧张起来,瞄瞄走廊那边。
“你是……”
“让我见见我的女儿吧!”电话里的声音说。
“你真烦人,无凭无据的乱说话!”充子尽量压低嗓门,语气却很激动。
“麻理是我的孩子,把她还给我……”对方变成哀求的语气。
“你别讹赖找我麻烦了!”充子说。樱井还在走廊上讲着电话。“好吧!我们当面了结这件事。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我只是……”
“你就在这附近吧!从我家前面的斜坡上去,不是有个公园吗?”
对方沉默斤刻,才犹豫不决地说:“我知道……”
“好。一小时后我会去公园,你在那边等我吧!”
“可是,我……”
“见面再谈吧!”充子毅然挂断电话。正好樱井也讲完电话,回到客厅来。
“谁打来的电话?”
“哦,跟麻理一起学小提琴的朋友的母亲。”充子假装平静的说。“她想看一份乐谱,待会到这附近来。”
“应该请她到家里来呀。”
“她也是大忙人啊。”充子说。当她不想解释时,这是最好的借口。现在的家庭主妇,除了家事以外,其他事情确实也很忙碌。
樱井似乎也很了解,又开始埋头阅读他的医学杂志了。
充子走进摆衣柜杂物的小房间,从其中一个放皮包的橱里拿出一个信封,再从这信封里拿出一叠万元钞票。
“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她告诉自己,把那叠钞票放进另外一个皮包。
一小时后,充子离开家里。外边的风很大,她皱皱眉,继续快步往前。虽然没有像麻理一样慢跑,她的脚力依然健壮。上坡的速度不减,有点气喘的朝公园迈进。
由于是住宅区,虽然不太晚,路上已不见行人了。公园里寂静无声,只有风过之处的响声。
充子站在公园入口,环视四周。只有三四盏暗淡的街灯,绕着水池的散步道几乎淹没在黑暗里,视觉范围内看不到人影──她在哪儿?是不是爽约不来了?
对方是个神经失常的女人。不会有危险的吧!充子慢慢地踱步往前。
那个女人开始纠缠麻理和充子,也有两个月或三个月了吧!她一心相信麻理是自己的女儿,时常打电话来,不然就到麻理的学校附近徘徊。现在是重要的关键时期,绝不能让她扰乱麻理的心情。每次她打电话来,充子就严厉的警告她……
可是,对方是个有理讲不清的人,非常头痛。这次充子打算用钱解决一切,所以准备了五十万元。虽然没有把握能就此圆满解决,起码值得一试,她想。
充子走过半边水池。毫无影踪。也许她不会来了。幸好现在那个女人无法联络麻理,这点倒放心。就怕到了决赛那天跑去胡闹……
充子缓步走着。散步道的外侧有树丛和篱笆环绕。夏天和春暖时的夜晚,有时可以见到情侣到公园散步。今晚太冷,大概不会有人来了。
充子走过一盏街灯。来到公园出口的路上没有灯光,由于树丛把路灯的光芒遮蔽掉,成为最暗的一角。
大概不会来了。充子于是加快脚步。树丛里传来踩落叶的脚步声。瞬息间,有个黑影像风一般冲出来。
年轻人的热情超乎充子想像之外。这么寒冷的夜里,在公园里的树丛深处,居然还有一对情侣在拥抱偎依。
“刚才是什么声音?”女的坐直身体。
“好像有什么掉进水里去了。”男的说。
“我们去看看吧!”
“算啦,我不想惹祸上身。”男的皱起眉头。“有一次,我见有人丢了钱包,捡起来追上去还给他,他用可怕的眼睛瞪我,还当面检查钱少了没有。气死我了!”
“好可怜。可是这次不一样呀。你起来一下嘛!”
“好吧!”男的叹一口气站起来。他们走出树丛,来到散步道上。
“太暗了,看不清楚。喂,有人掉进水里是吗?”
男人大声喊。有脚步声离开小径,同时传来拨水声。
“在那里!”女的用手一指。水池中央露出一个人头。
“救命啊!我的脚……不能沾底……”女人的叫声。
“妈的!干嘛跑到那边去?喂!你没事吧!”男人脱掉鞋子,纵身跳进水里。
水里的女人好不容易才爬上来,冷得浑身颤抖。
“谢谢你……”
“阿婶,你为什么掉进水池里去?”男人从水里爬上来后,吁一口气问道。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噢!”少女瞪大眼睛。“那么,刚才的脚步声……”
“你看到了?”
“不,只是听见脚步声。可是,为何……”
“我姓樱井。”女人站起来。“真不知怎样道谢才好。我就住在附近,请到我家坐坐。这位先生也全湿了。”
“那就不客气了。”男人说:“阿婶,我不明白,你掉进水里去时,干嘛往水深的方向游去?”
“那个把我推下去的人,用木棍之类的东西打我呀,所以我才往反方向躲避的。”
“噫!这么说,你是差点被人谋杀?”
“我想是的。”樱井充子点点头。
晚餐十分丰富。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市村智子的烹饪功夫的确有一手。可惜进餐的气氛谈不上美妙。
也许第一天的关系,大家都闭口不言,沉默进食。
片山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年龄上以他最年长,在那七个年轻人眼中,他们是在被人监视的情形下用餐,自然大煞风景。
用餐途中,片山走进厨房。市村智子正在忙着预备饭后的甜品。
“刑警先生!还有什么不够的吗?”
“不,我是想……”
“小猫咪么?它正在那边吃东西呢!”
福尔摩斯正在屋角埋头苦干,似乎很久没吃过这么高级的晚餐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在这里吃。因为有我在,大家都吃得很拘束,我也吃得不舒服。”
“是么?”市村智子笑了。“没关系。就在这张桌子吃好吗?你拿椅子过来。我去把你的晚餐端进来。”
“对不起。”片山松一口气。七个之中有四个女的,难怪他觉得神经紧张,浑身不自在。
终于平静地吃过晚饭,喝杯咖啡定神。想到这种生活将要持续一个礼拜,立刻觉得疲惫不堪。
“大家吃过晚饭都到客厅去了。现在我要吃饭啦。”市村智子说。
“啊──那么我也去客厅好了!”
其实他想回去自己的房间,但又觉得一味逃避的话,未免失去保护的意义,于是带着福尔摩斯进客厅。
“哟,欢迎你,过来这儿吧!”那位“深闺美人”长谷和美笑脸迎人。当然,她欢迎的对象乃是福尔摩斯。
片山在沙发里舒服地坐下来。这才发觉,客厅里除了长谷和美,就只有花花公子古田武史和大个子丸山才二。
“其他人呢?”片山问。
“他们躲在房里跟五线谱音符作战去了。”古田武史说。“真是热心。我想,轭纪子一定把乐谱抱上床睡!”
片山在古田斜对面坐下。“你好像跟她合不来?”
“我倒无所谓。”古田苦笑一下。“她若摘下眼镜,还是美女一个哪!若不是小提琴的关系,我还想对她提出约会……”
“大家都变得神经质了。”
“你那么认为吗?”古田不怀好意的一笑。
“难道不是?”
“也许有人是的,有人只是装出来的,为着使人情绪不安,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真的有人这样做?”
“音乐比赛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强者得胜。为了胜利,什么事情部做得出来,甚至不择手段!”
“我不欣赏那种做法!”长谷和美把福尔摩斯抱在膝上摩挲。“音乐应该是缓和人类心境的东西。”
“那是两码子事!”古田说。“对了,刑警先生。你喜不喜欢音乐?”
“我不懂音乐,一听见古典音乐就想睡觉……”
“真的有这样的人?我不相信!”长谷和美说。
听她这么一说,片山觉得难为情极了。
“请你替我照顾猫儿一会好吗?”
“好的。我很喜欢猫。”
福尔摩斯在长谷的抚摸下,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
片山穿过大厅,打开饭厅旁边的门。照朝仓的指示,这里应该是书房。
“哟,片山先生!”
书房里,樱井麻理拿着书本在沙发上,对他微笑。
“对不起!”片山想转身离开,麻理又说道:
“上回承蒙令妹帮忙……”
听她这么说,片山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书房。房门是对开式的,相当宽敞,大概三十多平方米,长方形,铺着地毡,除了一边是门外,其他三边全是书架。中央部份摆着四张沙发,面对面的摆法,奇怪的是找不到任何书桌。
“为我一个人而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对不起。”麻理说。
“那也没什么。这是工作嘛。”片山开始客套起来。其实是紧张的证据。“你不在房里……嗯,练琴吗?”
“那么厚的乐谱,不想马上去读。”麻理叹息。“他们好伟大。我可不行。不经一个晚上是无法从那样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的。”
“什么冲击?”
“乐谱太厚啦。其实,拉小提琴很消耗体力,所以小提琴家比钢琴家衰老得快!也许男性比较适合小提琴!”
“可是,你是最有希望获胜的,不是吗?”
麻理笑笑。“大家的实力相差无几,还要看运气!”
“有这种事吗?”
“譬如要看指定那一首协奏曲啦。若是西贝流斯或巴尔托克我就拿手,可是这两个人的作品对真知子比较不利。确实是要靠一点运气的。”
“由谁决定演奏什么?”
“决赛当日才由比赛委员会决定,也不晓得用什么办法决定。总之,必须事先练熟所有的曲子才能应付……”
“古田和丸山,还有长谷小姐都在客厅里哪。”
“我不喜欢古田!”麻理说。“他认为玩女人就跟玩音乐一样!”
片山也有同感,古田就是她所说的那种类型。
“不过,他的演奏有卓越的才华,说不定真是天才!片山先生,你可曾听说,小提琴的外形是以女性的胴体为蓝本而制造的?”
“哦?听你一说,又好像有道理。”
“对吧!虽然脖子太长,可是曲线玲珑呢!”
“像是长脖子女妖!”
“这是传说,不必当真。可是古田说,就是因为小提琴像女妖,他才喜欢拉小提琴!”
“不愧是花花公子!”
“现在我拉小提琴,岂不是同性恋?”
片山脸都红了,干咳几声来掩饰窘态。他很纯情。
“古田还说,演奏时就像在跟女人做爱,左手用力支撑,右手温柔地抚摸……其实,真正的演奏不单只是光要小提琴发出声音,而是要小提琴自己唱歌才对!”
小提琴会唱歌?片山生平第一次听到。不晓得小提琴用哪一种语言唱歌?
“对不起。我不应该捉住你谈这些!”
“不,很有趣。只是打搅你练琴……”说到这里时,片山的口袋里有声音在哔哔响。
“什么东西?”
“有人打电话找我。失陪了!”
片山走出书房,冲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时,电话还在响着。
“你是片山兄吧!”原来是石津刑警。
“是你呀!你不应该打电话到这里来!”
“有公事啊!樱井麻理的母亲差点被谋杀了!”
“什么?”片山听过石津的说明,知道樱井充子没有生命危险,松一口气。“凶手的线索呢?”
“毫无头绪。樱井充子说当时太暗,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
“那么晚了,她去公园干什么?”
“就是啊。她说是去散步,可是天气那么冷,你觉不觉得奇怪了点?”石津也似乎困惑不解。
“确实奇怪。”
“可是受害人坚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所以我想先把这件事向你报告一下。”
“知道了。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樱井麻理?”
“对,差点忘了。樱井充子吩咐,这件事绝对不可让她女儿知道!她说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要扰乱她的情绪。”
“好吧,我知道了。”
“还有,晴美姑娘叫我问候你!”
“多管闲事!”
收线后,片山觉得心情郁闷起来。樱井麻理的母亲受人狙击。从情况来看,不可能是遇到强盗。或许是私人恩怨吧。还有一个可能,凶手狙击樱井充子,目的是为了阻止樱井麻理参加音乐大赛!
不让参赛者出场比赛,不一定须要攻击本人。应该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可是如果蓄意破坏,确实防不胜防啊!
“对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出赛者……”片山边走边想。回到楼下的书房时,樱井麻理已经不在那里。
3
朝仓宗和的手缓慢地描着一个圆。音乐仿佛要融入最弱音中似的逐潮消失,之后结束。
隔了一会,如雷掌声四起。掌声像海啸般淹盖了交响乐团,震撼了整个音乐大堂。
“好哇!”观众的欢呼声此起彼落。石津的身体往前一倾,终于醒来。
“啊!晴美小姐,结束了吗?”
“是啊!”晴美的手继续鼓掌。石津急忙加入鼓掌阵容,跟着大家狂呼“好”!
晴美差点喷饭。看来,勉强把石津拉来听古典音乐会是错了。他从一开始就大睡特睡,没发出鼻鼾声已是万幸的事。其实今晚演奏的全是世界名曲,包括孟德尔颂、李斯特的钢琴协奏曲,以及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假如听这些都睡得着,其他曲子对他而言都是摇篮曲了。
朝仓踏着敏捷的步伐回到台前谢幕两三次。
“还要演奏吗?”石津问。因为朝仓又拿着指挥棒站在台上。
“安哥曲呀。没关系,曲子很短,你没时间睡了。”晴美说。
安哥曲也是孟德尔颂的“仲夏夜之梦”之诙谑曲。又是一阵强烈的呼好掌声,观众才肯陆续离去。
“走吧!”晴美手里拿着一张唱片。
“那张也是古典音乐?”
“是呀。朝仓宗和指挥的布鲁纳协奏曲。”
“布鲁……也是作曲家?”
“是的。”
“我不懂音乐。”石津抓抓头皮。“我只知道贝多芬有一首‘天鹅湖’!”
通道上挤满人。晴美拨开人潮往前挤去。
“晴美小姐,出口在相反方向啊!”
“我知道。我要去后台找朝仓宗和呀!”
“找他干嘛?”石津吓得直眨眼。
“有关另一份乐谱的事!”晴美嫣然一笑。“石津先生!能不能请你在外边等我?”
“哦,好哇。那我在出口外面等你。”
晴美沿着人潮逐渐散去的走道前行,来到“闲人免进”的告示牌附近。有四五名女拥护者,同样拿着唱片站在那里。
“让开一下。”晴美对告示牌视若无睹的走进去。当她在堆得既糟糟的道具和桌椅之间的通道走着时,迎面来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晴美觉得那人一脸阴阳怪气。他发现了晴美,果然粗鲁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见见朝仓先生。”
“你不可以随便进来的!”男人皱起眉头。“先生不喜欢签名的,除非遇到他的心情很好。”
“也许现在心情很好呀!”晴美不甘示弱。
“不管怎样,这里不准闲杂人进来……”
“怎么回事?”传来一个洪亮的响声。披上大衣的朝仓站在那里。晴美觉得他比舞台上所见时还要高大。
“啊,老师!她是你的拥护者!”男人解释着。
“我想请您在唱片上面签名留念!”晴美微笑着说。
“好的。”朝仓露出极富魅力的笑容,对男人说:“须田君!你把乐团的人带上巴士去吧!”
“是……”须田用怀疑的眼光看看朝仓和晴美才进到里面去。
“你带了什么可以签名的东西?”朝仓问。
“这个。”晴美从皮包里拿出签字笔,把唱片递过去。朝仓用熟练的手势,在唱片封套上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
“那里。我曾经在哪儿见过你,不是吗?”
晴美大吃一惊。确实,那天追赶小型巴士把手帕交给哥哥时,朝仓见过一下。可是仅仅一瞥,而且今天穿的服装又不一样,他不可能认出来的呀!
“我时常去听先生的演奏会……”晴美打算敷衍过去。
“是吗?我对美女的记忆力特别好呢!一个人来?”
“是的。”
“怎样?我想请你吃个消夜,赏不赏脸?”
“可以吗?”
“当然。你到这幢房子后门等我,我开车过来。”
朝仓说完,快步往里边去了。
晴美也风闻朝仓的猎艳经历丰富过人。实际上,今天就是冲着这点来的。她想这件事若是交给哥哥和福尔摩斯去办,就不精彩了。晴美似乎患上侦探狂了。
出到外面时,石津正在等着。
“怎么样?”
“很顺利。对了,石津先生,可否请你自己回去?我有一点急事要办。”
将近晚上十点,会有什么急事?可是,耿直的石津对晴美的话毫不起疑心。
“是吗?那就等你办完事再走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不,我得负责把你送回家,否则会被片山兄痛打!”
晴美费尽唇舌才把石津哄回去,然后转到后门去。
巴士已将管弦乐团的成员载走。晴美正在左顾右盼时,一部外国车开到她面前。
“让你久等啊!”朝仓的脸伸出车窗。“上车吧!”
车门打开,晴美坐进朝仓的旁边位置。
“好漂亮的车子!”
“我最大的嗜好就是玩车!”
石津无精打采地走向车站,边打哈欠边想:“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讨厌我……”
一部高级进口车从石津身边越过。石津也有一部国产跑车,对车子多少有点兴趣,不由多看两眼。当那部高级车转弯时,石津看到坐在前座的女性的脸,不禁瞠目。
“晴美小姐!”
石津追过去,拦住一部计程车,出示警察证说:“替我追踪前面那部外国车!”也许这是出乎刑警本性吧!他连那是谁的车子都不晓得,只是知道自己有义务保护他所倾慕的晴美小姐!
在高级住宅区的一角,一间外观像是普通住家的餐厅里,晴美和朝仓正在吃着简单的消夜。
“味道怎样?”餐后喝着咖啡时,朝仓问。
“非常好吃。”
“那就好。”朝仓笑一笑。“刑警先生爱吃什么?”
晴美惊讶得瞪大眼睛。“你已经知道了!”
“刚才我说过,我对美女的记性特别好!”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撒谎……”
“没关系。”朝仓摇摇头。“我不会因此不高兴。美女应该享用更大的特权!”
“失敬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真的只是来听我的演奏?”
晴美迟疑起来。是否直接把乐谱的事提出来?不过,朝仓经验老到,当然不会因此惊慌失措。他一定会轻描淡写的说:原来是这回事啊。然后敷衍过去。现在最要紧的是机巧的接近他再说。
“其实我是……”晴美支吾以对时,听到餐厅经理的声音。
“这位客人请等一下!”
回头一看,有位女客不理经理的制止,直闯进来。大约四十五岁左右,一看就知是个性情激烈的女人,横眉竖眼的四处张望。然后见到朝仓,立刻气冲冲地走过来。
“朝仓先生!你在这里……”
“哦,轭太太!那么巧又碰面啦。”朝仓十分笃定。
“一点也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哦?找我有什么贵干?”
“你自己明白。已经第三天了,我要你履行诺言!”
第三天?晴美突然记起曾经听过姓“轭”的。为着决赛而被“软禁”的七人之中,就有一个姓轭的少女。他们被关在里面正好是第三天。
“轭太太,你大概误解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
“你……”姓轭的女人脸色一变。“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
“且慢!”朝仓凌厉的打断她的话。“我和你都是成年人,不管发生什么,应该当场解决掉了。我不能因着某种代价而接纳你的条件!”
他们之间的问题似乎相当微妙。这时晴美觉得自己应该告退了,但从调查的立场来想,她认为必须赖在这里。
“先生,我把一切希望都摆在那个孩子身上,凭先生的力量一定能够……”
“镇定些!你这样会骚扰这个餐厅!”朝仓站起来,捉住女人的手臂,对晴美说:“我去一下就回来。”
朝仓把女人带走了。晴美想跟上去,又不能够。等了十五分钟,朝仓才回来。
“真抱歉!”
“没关系。刚才那位是先生的情人吗?”晴美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对方是一厢情愿的。这种情形很多。”朝仓不以为意的笑着说:“该走了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麻烦了。”晴美有点失望。她以为朝仓会邀她去自己的家。
“不,一定要送。”
“用先生的车?”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了。我已经叫车来送你回去了。我要等酒醒些才回去。”
“那就不客气啦。”晴美想:他大概还要跟刚才那个女人见面。
“明天我在家。你要不要过来坐坐?”
“我可以去你家吗?”
“当然可以。”朝仓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地址,就在这附近,很容易找的。”
“好,我一定去拜访。”
“房子正在装修,有点乱,不过还是有地方招待你的。”
“那么,明天见!”
“我等你。”朝仓对她微笑。
出到外边等候朝仓叫来的计程车时,突然有人拍肩膀。晴美怪叫一声。原来是石津。
“吓死人了。你干嘛在这儿?”
“我是跟踪你来的。”石津抓着头皮说。结果,他和晴美一同坐计程车回家。
“让你操心了,真抱歉!”
“我还以为他要载你上酒店。那男人是不是好色之徒?”
“这……差不多。”
“刚才有个气焰嚣张的女人走进去吧!后来朝仓跟她出来。女人的车子就停在路边。”
“你看到了?”
“那女的坐车离开以前,跟他热吻一番呢!我可看得浑身冒汗!”
“真是辛苦啦。”晴美笑个不停。
也许朝仓真的去会姓轭的女人去了。如果她确实是其中一个参赛者的母亲,而朝仓与她之间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的话,大概是有点不咬弦了。
到了第三天还平安无事,不过晴美觉得迟早都会有事发生。樱井充子遇到的惊险只是开始而已。
4
书房成了片山的安息之所。这里可以单独一个人、脱离一切纷争事件。对刑警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已经是第三天的夜晚,目前还没发生太麻烦的纠纷。轭纪子和古田武史仍旧像仇人一样互不理睬,在客厅休息时分开最远的位置而坐,不过倒不至于开战。
说实在的,大家都没时间去管别人的事。除了一起吃饭和饭后短暂的休憩时间外,每个人都关在房里专心练琴。片山没有进去看过他们的房间,但他肯定不会有人躲在房里偷看漫画。
所有房间都有隔音设备,房门就像戏院或演奏场所的大门一样坚厚,里头的声音绝对不会传到外面。这样的构造完全防止偷听别人练琴的事发生。
像片山这种与音乐无缘的人,难免会怀疑何必做得如此慎重?音乐不是一种使人轻松的事物么?不过,也许这是局外人的肤浅看法。对于每天花许多时间苦练的参赛者来说,比赛乃是一件足以扭转乾坤的大事吧!
已经三天了。若是继续平安无事的渡过其余日子就最理想不过了……
现在是饭后休息时间。片山饱食一顿之后,正在书房里舒服地坐着,不知不觉昏昏欲睡……
突然房门打开。长谷和美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刑警先生!会不会打搅你?”
“不,没有的事。这里又不是我的房间!”
片山还能摆出兄长的姿态,因为对方是纯真一如长不大的“小学班长”似的长谷和美,没有微妙的性感态度,片山才能安然自若。
“其他人呢?”
“他们在客厅里,难得在一起弹琴玩闹。”
“你应该跟他们在一起呀!”
“我比较喜欢独处。”
她的意思是否暗示自己离开书房?对方不明说,片山通常不知怎办才好。女孩子干嘛都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就因她们这样的表现,自己才会一再遭人嫌弃。
正当片山还在努力把责任推卸给女人时,一样软绵绵的物体触摸他的手。好像是福尔摩斯的脚肉垫,柔软而温暖。几时进来的?应该喵一声打招呼进来才对。
猛然回头,看到长谷和美的脸。只是距离太近,顶多三厘米而已。片山的眼珠子靠在一起了。
和美突然伸手拥抱他。片山终于发觉事态严重,慌忙闪避。他拼命后退,结果整个屁股从沙发跌落在地。
“不要这样!你想做什么?”
“刑警先生……”和美压到他的身上。好重!她并不高大,居然重甸甸的颇有份量,压得片山喘不过气来。
“喂,起来!救命呀!”
“刑警先生,请你让我打个电话吧!”
“甚……什么?”
“把你的门匙给我,一个小时就够了。”
“电电电……话,照规定是不准使用的呀!”
“我知道,所以才来求你的。我快疯了,让我打个电话吧!”
片山心想:不是已经疯了吗?
“刑警先生!你若让我打电话,下次,我可以到你房间去的哟!”长谷和美说这话时脸上一派天真,吓得片山眼前发昏。
“求求你!”她的双手突然移到片山的脖子上。“我不想勒死你。不过,我的手指力道强得很哪!”
这点片山很清楚。长谷和美的手指又长又尖,青筋浮现。那是小提琴家的手,全都一样。
“你想死,还是让我打电话?”
原则上来说,结论显而易见。生命当然比电话机重要,这点连发明电话的葛来罕.贝尔都不会否认。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和美一屁股坐在片山上面。“我会说被你侵犯,为了奋力抵抗而勒死你。大家一定相信我!”
她的手指使劲用力。片山拼命想摆脱那双手的纠缠,完全无效。畜生!福尔摩斯跑到哪儿去啦?怎么见死不救?
有若随着威廉提尔序曲出现了伦连杰的情景似的,书房的门应时打开,进来的是□C纪子。
“哟。对不起,打搅你们啦!”
长谷和美的手一松,倏地站起来。片山就像迷失在雪山的遇难者,突然出到新宿的“行人天国”,呆在那儿不动。
“你真没礼貌,不出声就开门进来。”和美愤怒地说。
“这是共用的地方。要做那种事,最好回房间去!”
“我们只是聊天而已。”和美说着,用鞋尖去踢片山的肚子。片山跳起来。
“你们聊天的姿势未免太奇怪啦!”
“有何不可?”两女的视线迸出火光。
“你也真够假正经,外表还装得像淑女呢!”轭纪子不甘示弱的针锋相对。
“你呢?你跟男人鬼混的谣言从没间断过吧!”
其后二人互相厮骂的内容超出片山的理解范围。对骂声愈提愈高,传到客厅里,其他人都拥进来了。
“和美小姐,镇定一下。我们过去那边好吗?”过来劝架的是樱井麻理。
“放开我!”麻理的劝阻造成反效果。和美甩脱她的手,扑向轭纪子。转眼间二人纠成一团倒在地上。
“什么人来阻止她们啊!”麻理大声喊。
片山终于从被人勒脖子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看到她们扭在一堆打架的场面,提不起勇气上前阻止。他怕自己不知会遇到什么更大的不幸。
大家都不上前劝架,只是觉得有趣好奇地观望。片山发现,不见植田真知子的人影。唯一显得惊慌失措的是麻理。
“我要杀了你!”
“你这个疯子!”
长谷和美和轭纪子继续格斗。麻理跑到片山身边,捉住他的手臂说:“赶快阻止她们!万一手受了伤的话……”
片山大吃一惊。和美正想用牙咬纪子的手。片山恍然大悟。刚才就觉得这场打斗发生得太唐突。原来和美是故意挑衅吵架,然后伺机伤害纪子的手。
片山的职业意识提醒他,自己是来保护他们的,当然有义务阻止她们吵架。于是鼓起勇气怒吼: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他的手无意中捉住纪子的肩膀,用力一拉,嘶一声,纪子的衬衫应声而裂,露出雪白的肌肤。片山吓呆了。
“你想干什么?”纪子的手臂一挥,拳头命中片山的下巴。片山往后一仰,脑部碰到书架角,眼前金星直冒,在黑暗中如同放烟花似的鲜明。
“你没事吧!醒过来就好啦!”
片山张开双眼,看到福尔摩斯的脸。福尔摩斯几时开始会讲人话?再定睛一看,见到樱井麻理的脸。
“原来不是它……”片山想起身,立刻头痛得呻吟。
“再躺一会儿吧!”
“不,没事了。这里是……”
还是书房。原来还没来到天堂。眼前只有樱井麻理,不,还有福尔摩斯。
“大家都回到房间去了。”麻理说。
“打架的事怎样啦?”
“托你的福,没事了。”
片山想了一下。自己晕了过去,当然不可能是他劝架成功。麻理噗哧一笑说道:
“你不是晕倒了吗?轭纪子也吓坏了,以为你死掉,脸都青了呢!”
“这才停止的吗?”片山苦笑。“总算有点功劳。”
“她们两个为何大打出手?”
“因为那位小姐想勒死我呀!”
片山平静地把事情讲述一遍。麻理听得瞪大眼睛。
“原来这样。我也认为她的人不像外表那么单纯。不过,不好胜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没有勒死人的力道就不能获胜是吗?”
“你打算逮捕长谷和美么?”
“不。我怕倒转过来,她以强暴罪名逮捕我呢!”
“她太烦躁了。对年轻女子来说,三天都不能出门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啊!”
真是这样的原因吗?长谷和美是否在演戏?若是她能趁机咬伤轭纪子的手,当然后者就不能参加比赛了……
“福尔摩斯,你也太无情了!”片山埋怨着说。
“真好玩!你把它当人看待!”麻理露出笑靥。
“这家伙傲慢起来,比人还过份!”片山说着,试图站起来举步走,有点踉跄,不由捉住书架。
“小心!”麻理也站起来。就在这时,福尔摩斯全身紧张的发出尖叫声。
“怎么啦?”片山听出它的叫声不寻常。这样一问之后,突然脚下晃动起来。
“地震!趴到桌子底下!”
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个书房没有桌子。地震的摇晃度愈来愈大,而片山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唯一的办法是捉紧书架,可是头顶上的书本却不断的跌下来。
一本厚重的百科事典,不偏不倚的打在刚才碰伤的痛处,片山喊一声痛,又躺回地上。
如果书架倒下来,自己就完蛋了。片山闭起眼睛听天由命。震动却逐渐停止了。
“我以为死定啦。”趴在地面的麻理喘着气站起来。
“好像过去了。好可怕的地震!”
片山摸着头部拨开书本站起来。不料又有轻微的余震,另一册书跌下来,打中他的头,他又倒下去。麻理忍不住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片山抱着头站起来,自己也不由失笑。“幸好没事。震度有四或五级的样子。”
“大家一定乱成一团了。”
“对了。快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片山起来,正想走向大门,福尔摩斯突然跳出来拦住他,并且尖叫。
“走开吧!发生什么事?”
福尔摩斯走到书架下面,抬头一望,又叫一声。片山跟着仰头望望几乎掉光了所有书本的书架。
“奇怪!你看最上面的架子。”
“最上面的?”麻理露出满脸疑惑。
“瞧!只有那五六本书没掉下来,好端端的。”
“唔。也许特别重吧!”
“即使很重,起码也会向旁边倾倒,不会稳固在那儿……”片山把沙发搬到书架下面,整个人站上去。可是沙发太软,站上去够不着。无可奈何之余,只好把脚踩到书架上,爬上去拿那五册厚书的书背。
“咦?”五册书的书背一起脱落。“假的!不是书!”
“那么到底是……”
片山把做成书背样子的遮盖物扔到一边。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部录音机。他把录音机摆在沙发上。
“是录音机。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普通的录音机,还能接收FM波道。”
“为什么那里会有录音机?”
片山歪歪脑袋。“好像录了什么。放来听听看吧!”
片山把录音带转回头,再按重播的钮。传出小提琴的声音。
“什么曲子?”片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