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错误百出

    1

    “咦,醒啦?”

    见到片山带着瞌睡的苦瓜脸走出来,晴美大吃一惊。

    片山应了一声,穿着睡衣一屁股坐下,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叹息着闭上眼睛。福尔摩斯吃过早餐,受到他的感染也打个哈欠,然后开始猫式洗脸。晴美已经整装完毕,准备上班。

    “今天是出差补假,可以迟点去,干嘛不多睡一会?”

    “晤。”

    “想吃什么?”

    “可以啦。待会我自己烤面包吃。”

    “好吧。那我出去了。”

    “晴美——我想过了。”片山突然用深沉的语调说。

    “想过什么?早上吃面包还是吃饭吗?”

    “喂!我在认真说话!”片山光火了。

    晴美窃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开玩笑。好吧!说说看是什么事?小妹洗耳恭听!”

    “就是……昨晚的事。”

    “石津先生的事?原谅他吧!”

    “其实,他的人品也不坏!”

    “是啊,他是彻底的大好人!”

    “如果……昨晚真有那么一回事,我不会生气,你说出来听。”

    “你说什么呀?”

    “即是……石津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晴美皱起眉头。“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不信任我?”

    “女人大体上都不能信任!”

    “因为你时常被女人抛弃的缘故!”

    “什么时常,偶尔而已。喂,别管我的事。我是在谈你和石津的事!”

    “我不是说过,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的话最好……”片山似乎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的话,你想怎么样?”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呃,无可奈何。只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你们结婚。”

    晴美噗嗤一笑。“你就像从前的顽固父亲——不过,请放心,我和他真的没什么,而且目前不想结婚。”

    “是么?那就好。报纸呢?”

    片山觉得有点放心又有点扫兴的样子。打开报纸,先翻社会新闻版。这是刑警的习性表现。

    “嘿!竟有这种傻瓜。”

    “什么?”

    “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结果互刺对方,马上死亡!”

    “那真够浪漫!是不是发生在东京的故事?”晴美听了居然很高兴。

    “不。乡下地方。”

    “我想也是。大城市的男人都无情的。”

    “若是石津,也一定为你决斗!”

    “说的也是。昨天晚上……”晴美把昨晚遇到事的说一遍。

    “哦,有这回事?不过,警官与小流氓打架可不是体面的事啊。”

    “他是为了救我才打架的!”

    “好吧,待会我打电话向他道谢好了。”

    “记得这样做。现在他一定像淋湿的长毛狮子狗一样垂头丧气了。”晴美说着站起来。“我走啦!”

    “唔。”片山的眼睛继续盯着报纸。“咦,这是什么,寻人启事?”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看!‘义太郎、晴美,父亲病危,紧急联络!’”晴美也过来看报纸。“啊!真有趣,世上居然还有别的人叫义太郎的!”

    “还有晴美。若是巧合,那就好玩了!”

    “就是嘛。啊。不能跟你胡扯了,我要迟到啦!”

    晴美拿起皮包,急急冲出门外。

    片山慢条斯里地叠好棉被,洗脸,换衣服,然后吃多士和咖啡的自制“欧式”早餐。

    片山也是生来劳碌命,放假日在家里反而无所事事。一晃眼,已经九点半。

    “反正没事,不如去上班吧!”他喃语一句,这才想起要给石津打个电话。刑警的工作大都在外活动,只有早上才会留在警局里。

    他拨去目黑警署,传呼石津,不稍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

    “石津吗?我是片山。”片山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搅你工作。”

    “不,哪里……”石津含糊地说。

    “昨晚真抱歉。一场误会,请别放在心上。还有,听说你为了救晴美而被别人打伤?我要说声多谢!”

    “没什么。”

    石津的声音有点怪,好像对陌生人说话的语气。片山压低声音问道:“喂,怎么?上司在你旁边?”

    “不,没有……”

    “那为什么?你有点反常嘛。”

    对方沉默片刻。过了一会,传来石津严肃的声音。

    “是我不对。我没弄清事实真相,对不起。我从此不再提晴美的事。”

    “喂,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请你好好照顾晴美。祝你们幸福!”

    片山不由回头望望电视机。他以为电视节目的台词跟电话线混在一起了。

    “喂,石津……”

    咔嚓一声,对方收线了。片山愣愣地握着话筒坐在那儿,好不容易才回个神来,放好电话,对福尔摩斯说:

    “我睡醒了没有?”

    “他妈的!居然发生这种事!”

    片冈秀二郎刚刚看过早报,气得抱着头坐在床上。

    “你的弟弟被人杀死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运动衫的田所久子望着报纸说。

    “是啊,跟山波的儿子互刺而死!”

    “那真不幸。”

    秀二郎苦笑一下。“其实他的死与我无关,我才不管。不过,老爹很疼地,他最懂得讨老爹的欢心。”

    “你父亲不喜欢你?”

    “是啊。在老爹的心目中,老哥第一,公三郎第二,我排最后。”

    “好可怜。你是多余的!”

    “所以我才来东京过自己的生活!”

    “你不回乡下去吗?”

    “回,一定会举行弟弟的葬礼,非回去一起不可。”

    秀二郎在久子的房间里。久子是大学生,她的房间另有玄关出大门,进出不必受父母管束。

    “爸爸妈妈各谋发展找爱人,我当然无所顾忌。”这是田所久子滥交异性朋友的原由。

    “喝咖啡吗?自己做吧!”

    秀二郎只好苦笑着走下床。久子望着报纸说:

    “寻人广告也登出来了。”

    “是吗?”

    “他们知道发生命案,也许真的会出头。你还是早点回公寓比较好。”

    “好吧!”秀二郎进浴室洗脸出来,开了煮咖啡器的掣。

    “假如你哥哥不出头,你家的土地财产全部归你所有罗。”

    “就是这么回事吧!”二人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希望一切顺利。”

    “什么希望一切顺利!不能这样说。你要‘使’一切顺利才对!”

    “不要乱讲。”

    “有我在,怕什么!”

    久子走过来,在秀二郎肩膀上拍一拍。

    “总之,喝完这杯咖啡,赶快回公寓去吧!”

    “不要赶我走嘛!”秀二郎的手又想伸到久子的运动衫底下。久子推开他的手说: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看,咖啡煮好了!”

    “好吧!”秀二郎叹一口气。迅速把咖啡喝掉,然后站起来说:“我走啦。”

    “一有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OK!”

    推开玄关的门,一下子就出到外面。久子的声音追过来。“喂!记得不能喝酒哦!”

    秀二郎吓一跳,久子好像看穿他的心意。

    “知道了!这么一大早怎会喝酒?”

    刚才喝的是咖啡。对他而言,一日之计在于“酒”。没有酒怎么开始一天的生活?回到公寓,先喝它一杯再说!

    “喂喂!石津先生是吗?”晴美对着话筒喊。“喂?我是晴美啊。是不是石津先生?”

    吃过午饭后,看看还有时间,于是摇个电话去目黑警署,没想一下子就接通。可是……

    “有。”

    “终于回答我了。怎么啦?为昨晚的事生气?对不起啊,哥哥自以为是的一场误会……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刚刚接到片山的电话了。”

    “哦。请你原谅他,好不好?”

    “不……请求原谅的是我啊。我太笨了!”

    “你说什么?”

    晴美的脑子混乱起来,是不是拨错电话号码?

    “石津先生,请你冷静些……”

    “我们不会再见了。祝你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

    石津挂断了电话,晴美吓得呆住。

    昨晚被人打了一顿,石津就变傻了。还是为自己的恋爱心焦如焚,近乎疯狂?美丽的女人真是祸水……

    晴美在她常去的咖啡室里,放下电话后回到位子坐下,还在想着石津的怪异反应时,听到有人叫她。

    “晴美!”片山急急脚地走过来。

    “哥哥!你要上班?”

    “我在附近经过,知道这时候你会来这里,所以……”

    “哦。那就叫杯咖啡吧!”

    “我要一杯橙汁。”

    叫过橙汁之后,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开口说:

    “我刚刚打电话给石津……”

    到此打住。片山缓缓地点点头说下去,

    “他是不是有点古怪?”

    “古怪?简直到了错乱的地步。”

    “他对我讲一大堆梦话,好像发烧了……”

    “痴心空想,简直到了发狂地步!”

    “他叫我好好待你,祝我们幸福!”

    “他说祝我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是不是很怪!”

    “永远幸福?那不是对兄妹说的祝词呀。”

    “当然啦。那是针对夫妇说的好话!”

    “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片山拧拧头。

    “哥哥,你再问问他看。”

    “喂,别搅我,我忙得很!”

    “忙得有时间在这里喝咖啡——不,橙汁?”

    片山叹息不已。“你真-嗦。好吧,下班回家的时候,如果遇得上,我再跟他谈谈。”

    “小心点。他也许会发狂!”

    “不会吧!”听晴美的口气,好像石津是疯子。

    “我要赶时间,先走啦。”片山快快喝掉橙汁站起来。

    “如果晚归,记得打电话给我!”晴美嘱咐一句。

    片山离开后.晴美慢慢喝着咖啡,不经意地环视四周,不期然遇到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睛。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西装领带的装束。但不称身,有些土气。他的视线一与晴美相碰,慌忙移开。

    过一会,他又悄悄偷看晴美。晴美盯着他,他又转头去看相反方向,并非色狼似的拼命盯着自己。

    “他是谁?”

    晴美努力回忆,没有记忆的陌生脸孔。若是侦探社的人,应该可以技巧一点监视的。

    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钟头,晴美无奈地站起来,结了帐,把收据谨慎地放进钱包里,准备过后向片山讨回喝橙汁的钱。

    晴美服务的“新城市文教中心”,位于五十层摩天大楼的四十楼。她在踏进大厦之前猛然回头,果然见到那名高瘦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见晴美回头,他慌忙移开视线,故意跑快几步走开了。

    “怎么回事?”

    晴美低喃一句,耸耸肩,转身推开旋转门进去。

    2

    秀二郎经不起诱惑,不理田所久子的叮咛,途中转进一间熟悉的酒廊。

    一口气灌下去一杯酒后,秀二郎终于舒畅下来。他就像沙瓦兰蛋糕一样,必须含有些许酒精才是正常状态。

    回到公寓时,已经过了中午。那两个乡亲若是知道早上刊登的事件,势必插翅飞回乡。

    秀二郎开门进去,刚进玄关,立刻嗅到“二人组”之中胖子的味道。他是父亲派来的泷川。

    “秀二郎少爷!”泷川朝他高喊一声,吓他一跳。

    “那么大声,吓死人了。”

    “对不起,只是大事不好了……”

    “我知道了。”秀二郎随便挥挥手,进入起居室。泷川呆呆地望着他。

    “你……你已经知道啦?”

    “我看报纸了呀。爸爸打了几次电话来?一定气得暴跳如雷吧!”

    “电话?什么电话?”

    “对呀。他没打来?”

    “不,我还没告诉老爷。还有你说什么报纸?”

    这回轮到秀二郎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的!还用说吗?就是公三郎死掉的事。”

    “什么?公三郎少爷他死了?”泷川抹掉额上的汗水,顿时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沙发里。“那就糟了……”

    “赶快打电话吧!爸爸一定叫你速速回去!”

    “可是……那件事怎么办?”

    “哪件事?”秀二郎皱起眉头。“你连公三郎的事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如此慌张的?”

    “少爷你……果然不晓得。”

    “晓得什么?说来听听着。”

    “即是……呃,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钱包?别人的钱包千万不要随便捡哦!”

    “不,我是说义太郎他们的事。”

    秀二郎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事。”

    “连我也不相信,确实找到了。”

    “两个都找到了?”

    “我想是的。”

    “怎么找到了?你们在东京逛来逛去就找到了?”

    “正是如此。”

    “我不信!”秀二郎在沙发坐下。“详细告诉我,怎样找到的?”

    泷川重复了几遍,秀二郎陷入沉思。

    “义太郎、晴美。汉字写法也是一样。”

    “是的。不过姓片山。也许是取自片冈的片、山波的山……”

    “见到当事人的脸孔没有?”

    “见到晴美小姐了。”

    “肯定是她本人没错吗?”

    “这个……相隔了十二年,我也不太清楚。”

    “山波的女儿啊。喂,山波家派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村内。”

    “村内?他怎么说?”

    “他说女大十八变,十二年了,女人尤其变得厉害……他没什么自信,正在跟踪她。”

    “哦。那你还没把事情告诉爸爸罗。”

    “是的。还没有把握确实的证据,万一搞错岂不糟糕?人头落地都有份!”

    秀二郎又开始沉思,可是绞尽脑汁还是转不过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吧!你先去吃午餐,回来再说!”

    泷川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出去以后,秀二郎马上拨电话给久子。

    “喂!久子!你在呀!”

    “当然在。我只有放假才去学校!什么事?”

    “是这样的。”秀二郎把泷川的话重复一遍。

    “好像佛家的因缘故事!”

    “你看呢?会不会认错人?”

    “我怎么知道!也许真有一对兄妹是相同的名字,纯属巧合。如果他们真是你们要找的人,也是巧合!”

    “那该怎么办?”

    “还用说!究竟是哪一种情形,必须确定呀!”

    “怎样确定?”

    久子叹一口气。“你自己动动脑筋好不好?”

    “拜托。我就是脑筋不够灵光!”

    “好吧!那么,我们傍晚碰头。”

    “现在马上碰头也可以!”

    “我要睡午觉!记得,来之前不准喝酒!”

    “知道啦。啊,还有,如果老爹叫我回去怎么办?”

    “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随便回去!你就说,好像找到他们两个了!”

    “什么?可是实际上……”

    “你就含糊其词,说是好像找到一点线索了,而且想亲自调查,家里自然不会强迫你回去!”

    “好吧!我明白了。”

    “你可不能说得太肯定哦,过后才有借口自圆其说!”

    “知道了!”

    收线后,秀二郎吁一口气。久子果然是聪明女!

    秀二郎又拿起酒杯,斟了威士忌。电话适时响起,他拿起话筒,还没说什么,对面已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你在干什么?你没看报纸吗?”

    父亲的声音洪亮刺耳,快要震破耳膜了。

    “啊,爸爸!”

    “你弟弟死了!还不赶快回来?明天举行葬礼。”

    “我知道。可是,我……”

    “怎么?你不想出席弟弟的葬礼?”

    “等一等。爸爸。你听我说……即是……好象找到线索了!”

    “线索!什么线索?”

    “就是义太郎大哥……”

    “什么!”声音比刚才大一倍,秀二郎慌忙把话筒移开。“真的?找到了?”

    “爸爸听我说,只是好像有点……”

    “哦?他果真活在人间啊!”

    “还不清楚,爸爸!”

    可是,片冈义一根本没有把秀二郎的话听进耳里,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就相信他没死。哎,我后继有人了……”

    “爸爸,事情只到有可能是的地步而已……”

    “好。你不必参加葬礼,继续留在东京等候,小心看着,别让义太郎又跑掉了!”

    “还没正式找到……”

    “明天的葬礼结束后,我会去你那边!”

    “爸爸,听我说!”

    “最迟后天中午,我一定到!”

    “等等!爸爸,不要太快,还没找到哇!”

    秀二郎发现自己对着沉默的话筒吼叫,气得摔掉电话。

    当天傍晚,仓持医生抵达东京车站。

    他不常旅行,身上的衣服和行李箱并不时尚。他还是一套穿旧了的西装和领带,手上提的行李箱,乃是出诊用的公事包。

    当然,他不是到东京出诊的大牌名医。站在东京车站的大月台时,觉得自己故乡的破车站小得可怜。加上人多,他只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应该来接我了……”他望着表自语。忽地有个年轻男子急急地走过来,不小心从斜后方碰过来。

    “啊,对不起。”对方立刻道歉。外表像老实的白领职员。

    “哪里哪里,我也发呆似的没留意……”

    “真是对不起。”男人再度道歉一番,然后迈步离开。仓持无意中发现男人的右手紧握,心底喊声不好。接下去的瞬间,男人的身体一个踉跄,居然摔倒在月台上。

    “哎哟!”男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全身动弹不得。仓持一个箭步上前,从男人的上衣口袋里拿回自己的钱包。

    “不要以为我是乡下的老头子好欺负!”仓持捉住男人的手。“这次放过你,快走!”

    “啊……对不起!”男人如做梦似的,向仓持低头谢罪,然后扶着扭痛的腰肢,瘸着腿混进人潮中消失掉。

    “在东京,的确不能粗心大意!”

    仓持不住叹息。发生这种意外事件,周围的人并没有过来看,大家只是回头望望就走开了。如果发生在乡下,一定成为当天的热门话题。大都会的人看起来都很忙碌,即使目睹他人的灾难,非但不出手援助,简直就漠不关心。仓持愈想愈觉得可怕。

    “先生!”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回头望见一名年轻女子跑过来。亮橙的毛衣米色牛仔裤,长发披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颜。

    “先生!”她一下子拥抱过来。u

    “喂喂喂!别来这一套!”仓持也乐得眉开眼笑。“好吧?晴美。”

    “呃,先生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你也是啊!”

    “真的吗?我已经做了人家的母亲啦!”

    “你说你是高中生,没有人不相信。”

    “先生总寻我开心!”晴美纯真的笑起来。

    “孩子呢?”

    “外子在照顾他。”

    “不过半岁吧。喂奶啦、换尿片啦之类的,很不容易呀。”

    “他喜欢嘛,让他做好了。”

    仓持摇摇头感叹。“现代的男人真难理解。”

    “总之生活在一起嘛。肚子饿不饿?”

    “呃,中午没吃饭,饿得呱呱呱叫啦。”

    “真是的。晚饭在我家吃,挨不到那时候了吧!我们先到地下去好了。”

    “搭地下铁?”

    “不。地下有餐室街,先吃点简单的面条如何?”

    “好哇。”

    他们开始走下去。晴美替仓持拿公事包,一边笑着说:“先生老样子,十年不变。”

    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没有死,并且住在东京的事,仓持从一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天,义太郎和晴美纵身跳下浊流,几经辛苦才爬至岸上。全身湿透,所带出来的钱财都被河水冲走殆尽。二人里逃生,当晚躲在岸边商量,是否一死了之来得好。

    那时,晴美突然想起仓持来。如果先生肯帮忙……于是他们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那里向人借电话联络仓持。三十分钟后仓持赶到,用他那部出诊用的旧车载他们到另一个远离的市镇。在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买了些衣服给他们,再把手头仅有的一点钱送给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去东京。

    转眼就过了十二年……

    “千造真是不幸啊!”走进东京车站地下的面店后,仓持说。晴美低下头去。

    “他是自食其果。谁叫他做那种傻事!”

    “大好青年,为何自己缩短宝贵的生命呢?”

    “镇里一定天翻地覆了。”

    “直到明天葬礼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事,问题在于往后的日子。”

    “怎么说?”

    “义太郎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为这件事一定会反脸的!”

    晴美惊愕地摇摇头。“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消气?”

    “唉,的确头痛。”

    晴美突然盯着仓持,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来劝我们回去的?”

    “为什么这样想?”

    “假如我和义太郎回去,就能阻止这场纠纷……”

    “你太聪明了。”仓持苦笑不已。“不过,我不是为这件事情而来。除非你们本身愿意回去又另当别论。”

    晴美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不想回去!”

    “你父亲财产和土地,全都不想要?”

    “当然不要!只要他们让我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仓持咪咪一笑。“且让那两个顽固的父亲自相残杀去。都不是孩子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那么你老远的上东京了,为了……”

    “主要是想确定你们的心意。还有,片冈家派了泷川,山波派了内村上京来寻找你们。我想先通知你们,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正也。”晴美微笑着回答。“你说的村内,我仿佛记得是个高高的瘦子……”

    “他们这样贸然到东京来,不可能找得到。”

    “那么这个广告是……”

    “广告?”

    “今天早上登在报纸上,我带来了。”晴美从牛仔裤的口袋拿出一张撕下的小纸条给仓持看。“我想是针对我们说的吧!”

    “唔……联络电话是哪儿?”

    “不晓得。”

    仓持想了一下,站起来说:“好,我打去看看。”

    “先生!”

    “如果有人听,我就说打错了,马上挂断。”

    仓持走到店门的红色公共电话前,拔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响了片刻没人听,正想放下话筒,有人接了。

    “喂,我是村内。”一个缓慢的声音。“奇怪,村内马上接听,不经接线生,看来不是酒店。”

    “是我,仓持。”

    “先生!”村内好象松一口气的样子。“您找秀二郎少爷吗?他出去了。”

    原来是片冈秀二郎的公寓!

    “不,没关系。我有别的事来东京,没有特别的事找他。”然后试探地问:“找人方面有什么进展?”

    “这……正在头痛呢!我想向老爷报告,回来又不见泷川……”

    “报告?报告什么?”

    “已经找到小姐与片冈家的大少爷!”

    “什么?”仓持不由看着店里头的山波晴美。“你把事情详细说说看!”

    回到座位去,仓持将听来的情形告诉晴美。

    “那一定是认错人了。”

    “就是啊,吓了我一跳。他说的地址是这个,根本不对。你不必担心。”

    “片山义太郎、晴美……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山波晴美感叹地说。

    “泷川和村内跟踪他们,一定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仓持笑道。然后开始吃送上来的面条。

    “片山!”搜查一科的栗原警长叫住准备回家的片山义太郎。

    栗原的个子小而胖,稳重的娃娃脸,长相也不像是警界人物,不过比片山好一点。

    “找我有什么事?”一站在栗原面前,片山立刻觉得胃部一阵收缩。这次又有什么案件要他承办?虽然办案是刑警的本份,可是片山自有遁词,由于他老早就提出辞呈,只是栗原把信扣留起来不予答覆而已。

    “你家的猫小姐好不好哇?”栗原的话十分意外。

    “啊?喔,托你的福。”

    干嘛在这时候提起福尔摩斯?不是想向他借猫去捉家里的老鼠吧!

    “其实这样的。”栗原从抽屉取出一个纸包。“这是鱼干。客人送给我的。不过,刚好内人出外参加法事去了,我又不想亲自动手烤来吃,那么麻烦。如果赏脸,请你做给猫小姐吃吧!”

    原来是这回事,片山松一口气。

    “谢谢你的关心,多谢了。”

    片山接过纸包,一股鱼腥味冲鼻而来。

    “上次的事件得你大力帮忙,算是酬谢了。”栗原狡笑一下。“也许还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请做好心理准备!必要时还得恭请猫侦探亲自出马!”

    栗原难得开玩笑,片山只好唯唯诺诺。

    “不过,你对怪事件倒是顶拿手的喱!”

    “哪里,也没什么拿手……”片山知道不对了。

    “刚才听到一件妙事,我想很适合你。”

    “你的意思……”

    “不是发生在这里。有没有着早报?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互刺而死。”

    “呃,看到了。我妹妹还说充满浪漫情调……”

    “对不起令妹。经过县警调查,发现那是凶杀案呀!”

    “凶杀案?可是,两名当事人都死了呀!”

    “他们互利对方的胸膛而死。然两边的刀柄上都没有指纹!”

    “真的吗?怎么可能?”

    “就是啊。如果真是互刺而死,不可能没有指纹。即使一边先刺对方然后自杀,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指纹擦掉的呀!”

    “换句话说……”

    “有第三者,把他们两个杀掉了!”栗原说。

    3

    “我什么也不知道!”小烟千惠子哭哭啼啼地说。

    古川巡警一直盯着她。然后怒吼:“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你报警说,片冈公三郎和山波千造错手刺对方而死的!”

    “是的,可是……”

    “他们错手刺死对方。换句话说,二人当时紧握自己手中的刀,对不对?”

    “对,是的。”

    “可是,刀柄上没有指纹!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千惠子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喊声。

    “好了好了,镇定些。好好想一下吧!”

    古川的手扶着派出所的旧桌子,注视千惠子那张嘤嘤啜泣的脸。“他们在河边决斗时,你在哪儿?”

    “我在桥头上。”千惠子答道。“当时,我和公三郎正在回镇里的路上,来到桥上,只见千造在等着。”

    “你和公三郎回镇?在这以前一你们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嘛?”千惠子撅起嘴巴。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好吧,然后呢?”

    “千造看到我们就想扑过来,我根怕,躲在公三郎身后。接着公三郎说。‘我来跟你玩两手。但是不能使千惠子受到伤害,我们去河边吧!’……”

    “后来他们就下去了?”

    “是的。我已经怕得闭起眼睛不敢看了!”

    “那就怪了,不是你挑唆他们打架的么?”

    “你含血喷人!”

    “好吧!那么,你就没看到他们拿刀决斗的情形罗!”

    “嗯……我……”千惠子期期艾艾地说:“好像看到,又好像没有……”

    “看到还是没看到?他们手里是否拿着刀?”古川大声责问。千惠子终究沉着脸耸耸肩承认:

    “我没看到,不过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嘿嘿嗬嗬的,总之是喊声。”

    “又不是打柔道!不过,他们可能本来没有带刀!”

    “什么?”千惠子惊异地瞪大眼睛。

    “不是吗?你也承认说并没有看到他们手里拿刀!”

    “这……是啊。”千惠子一脸狐疑的表情。

    “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三者把公三郎和千造两个杀掉了。”

    “是谁?”

    “我怎知道?”古川说,“总之,当你看到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了,是不是?”

    “是的。”

    古川沉默地点点头,望望在一边静听的县警警官杉田的脸。

    “明白了。”那位外表看来很能干的中年刑警走近千惠子,温和地说:“当时你很害怕,也许什么也听不见。不过,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啦、溅水声之类的声响?”

    千惠子思考一阵,摇摇头说:“没有。”

    “是吗?”杉田刑警叹一口气。“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千惠子离去之后,古川苦着脸说:“她一定又去到处散播谣言了。这女子很烦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头绪。”杉田刑警不太介意的样子,悠闲地点起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你吸得很熟练嘛。”

    “可不是吗?去年为年终晚会苦练。”杉田一口气喷出五个烟圈。“反正没眉目。如果那两个年轻人是被杀的谣言传出去,凶手也许又会有所行动。”

    “你认为他们真是被杀的吗?”

    “你有其他看法么?”杉田回问一句。“刀柄上没留下任何指纹,除非有人把指纹擦掉了。你没有这样做吧!”

    “那还用说!”古川愤慨不已。

    “而且没有别人靠近过尸体。”

    “对。啊,仓持医生除外。”

    “仓持?他是医生啊。”

    “是的。我请他察诊尸体的。”

    “他能信任吗?”

    “当然啦。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终生住在这里。”

    “那就不必问了。”杉田清楚地说。“叫他来谈谈。”

    “他已经去了东京。”

    “去了东京?”杉田勃然大怒。“飞去的吗?”

    “不,搭火车去的。也许是去探望病人的儿子嗯……”

    “为何特地选这个时候去?”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的作风向来奇特!”

    “奇特?”杉田的眼睛顿时发亮。“通常杀人犯都是作风奇特的人。这个家伙值得怀疑!”

    “不会吧!”古川摇摇头。“如果仓持医生可疑,不如说千惠子是凶手更值得可疑!”

    “刚才那个少女?”杉田有点出乎意料的样子。“晤,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我只是假设而已。”

    “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可能有别的男人,于是想跟他们分手。当他们开始决斗时,其中一个刺死另外一个,少女假意拥抱胜利的那个,然后夺刀刺死对方。”

    “你是说真的?”古川吓得瞪大双眼。

    “我的推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呃……没什么不对……可是,她不会有那种胆量!”

    “一个人被逼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话适时响起。古川松一口气,拿起话筒。他怕继续谈下去,搞不好会演变成发逮捕令捉拿仓持和千惠子!

    “我是古川。啊,什么?”古川倾耳专注地听了一阵,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真的吗?好,知道了!”

    古川放下话筒然后说:“不可能的……”

    “喂,发生什么事?”杉田不耐烦地问。他无法忍受别人知道的事自己不知道的情形。

    “片冈家的人打来的,说死者的父亲突然去了东京。”

    “什么?”杉田脸色一变。“值得怀疑!他可能就是凶手!”

    古川大吃一惊。“你是说,片冈杀死自己的儿子?”

    “谁晓得!这种事,现在已不稀奇了!”

    “不,他只是有重要事才去东京的。”

    “什么重要事?”

    “听说,已经找到失踪多年的长子了!”

    “失踪多年的长子?”杉田模仿鹦鹉学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古川把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一起私奔的始末叙述一遍。听完后,杉田盘起胳膊沉思半刻。

    “到茫茫大东京找到他们?难以置信。”古川一直摇头。

    “假如山波家也听到消息,一定也赶去东京。这样一来,两个小伙子的葬礼就得延期了。”

    “我知道谁是杀人凶手啦!”杉田说。

    “哦?你知道是谁吗?”

    “很简单。”杉田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搜查的第一步是找出因被害人之死而得益的人物。片冈公三郎、山波千造之死,什么人得到利益?”

    杉田好像演戏似的顿一下,古川摇摇头。

    “我想不出,那两个人死了谁会得益。勉强地说,大概是我们市镇全体得益吧,除掉两个搞是非的家伙……”

    “你还不懂吗?我问你,片冈和山波是不是资产家?”

    “是呀。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

    “他们死后由谁继承财产?”

    “片冈家还有一名少爷,叫作秀二郎。至于山波家就后继无人了。”

    “喂,动动脑筋吧!那两个失踪的人又如何?”

    “如果找得到,就变成义太郎和晴美两个是继承人了。”

    “那就肯定是他们干的了!”杉田下此结论。古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胡说!两个失踪了十二年的人,突然回来,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杀人动机足够有余!”杉田若无其事地说。“人类为了金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古川抹掉额头的冷汗。这个刑警真是叫人头痛,单凭片面之词就断定凶手是谁,万一不是怎么办?

    “不能怠慢了!必须马上行动!”杉田站起来。

    “你想怎样做?”

    “他们两个在东京,我当然要去东京罗!”杉田自以为是地作出决定。

    “喂,石津!”片山在目黑警署前面叫住刚刚出来的石津。

    “啊,片山先生……”石津蓦地神色惶恐不安。“好……好久不见……”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片山失笑。“怎样?陪我喝一杯吧,有没有空?”

    “嗯……”石津踌躇不决的样子。

    “你可以喝酒,我喝可口可乐就行了。”片山的邀请方式有点扫兴。

    “可是,晴美小姐不是在家等你吗?”石津怯生生地问。

    “没关系啦。我愈迟回家她愈高兴!”片山拉住石津的臂膀说:“来,走吧!”

    石津就如被人上了手铐似的,表情苦涩地点点头。

    结果,他们两个走进一家咖啡室。石津叫了一杯威士忌掺红茶,降低酒精成分。

    “我喝了也不会醉。”片山啜着奶茶说。“来,可以讲出来吗?”

    “讲……讲什么?”

    “别装蒜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晴美不再跟她见面,又说祝我们永远幸福什么的。晴美担心得很呢!”

    “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只要说出真相就行了。你和晴美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片山压低嗓音。“她是说什么都没有,真的吗?我不会生气的,把真相告诉我吧!”

    “真相?什么真相?”

    “昨晚,你不是钻进晴美的棉被去了么?”

    “那……那个纯粹是巧合!我根本没动她一根手指!真的!我发誓!”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片山慌忙说。

    “我绝对不会对人家的太太动手动脚的!”

    “哦。”片山点点头,突然反问:“什么人家的太太?”

    “我应该早点发觉才对。”石津继续用独白的语气说:“片山先生和晴美小姐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而我偏偏不知究意地向晴美小姐提出约会,难怪你显露不寻常的敌意……”

    片山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津接下去。

    “怎么看你们都不是两兄妹嗯……我没看出来,真是大笨蛋!”

    “你……你傻掉啦?你是说,我和晴美不是兄妹?”

    “我知道了。你们只是对外人伪装是两兄妹……”

    “什么对外人?不管对外对内,我们都是两兄妹啊!”

    “我晓得怎么做的。”石津神色落寞地点点头。“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片山禁不住叹息。什么原因导致石津突然失常?

    “好,既然你这样说,请你调查我和晴美的户籍看看!我们的父亲生前乃是警视厅的著名干探,大家都知道我和晴美是不折不扣的两兄妹!”

    “可不是吗?我会留意这点,请不必担心!”

    这个家伙有神经病了!

    “好,到我家来,你亲口问问晴美吧!”

    “怎么可以……我不能够随便打扰人家夫妇的和睦生活!”

    片山真想一掌劈死石津!

    福尔摩斯的嘴里塞满竹夹鱼,突然从饭碟抬起脸来,喵了一声。

    “怎么?有客人?”晴美发觉福尔摩斯看着玄关,然后静静走过去,它的步法有些紧张感。有人站在走廊外面,而且是可疑人物。

    晴美立刻站起来,急忙从橱柜取出一支木棒。这支木棒不是要来打棒球,而是防身用的武器。

    白天好像有人跟踪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

    晴美不声不响地穿上凉鞋,从防盗眼望出走廊——果然是他!那个高瘦的苦命相中年男人。他来干什么?正在门口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的样子。若有正经事找自己,何不按门铃?一定另有古怪!

    给他吃一棍吧!晴美和福尔摩斯对望一眼,点点头,喊一二三的口令后。冷不防地推开大门。刚好外面的男人站在门前,而且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呢!结果一目了然。他被房门打个正着。摔到走廊的另一边去,跌个四脚前天!

    福尔摩斯不容错过,立刻伸出前肢捉住男人的前胸,张牙舞爪地发出恐吓的吼声。晴美高高举起木棒,准备一棍打到男人的脑门上。男人苍白着脸说:

    “等一等,我……我什么也……”

    “你不乖乖就范,我就把你当西瓜一刀两断!白天是你在一直跟踪我吧!到底为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没有……大小姐,是我,我是村内呀!”

    大小姐?晴美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干嘛叫我大小姐?”晴美用力紧握手中的木棒。“赶快从实招来,不然……”

    晴美凶神恶煞地恐吓对方。如果被石津看到她此时的凶样,恐怕要重新考虑跟她的婚事!

    “好像发生一点误会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晴美回头一看,是个五十五六岁左右的朴实男士,悠悠然地盘起双臂望着她。

    “仓持先生!救命啊!”那叫村内的男人惨叫道。

    “我知道。请问,片山晴美是不是你?”

    “是的……”凭直觉知道对方不像坏人,于是晴美放下木棒。福尔摩斯也松开村内退在一边。村内慌忙爬起来,躲到仓持身后。

    “真是对不住!”仓持苦笑着说:“真是冒犯了。我叫仓持,是个医生。其实有点事想找你……村内,你先回去吧!”

    “是,是。”村内迫不及待地冲下楼梯离开了。

    晴美不好意思地将木棒摆到身后藏起来,说:

    “那么,请先进去再谈好吗?”

    “谢谢。这是府上的猫?”

    “对。叫福尔摩斯。”

    “好聪明的猫就跟主人一样。”仓持钦佩地说。

    晴美的心情顿时开朗,客客气气地请仓持进到屋里。

    4

    “什么?几时?”片冈秀二郎发呆地握紧话筒。“知道了。”然后放下话筒,嘴里嘟嘟嚷嚷地从电话亭走出来。

    “怎么啦?”田所久子迎上前去。

    “老爹决定延期举行公三郎的葬礼已经起程来这里了。”

    “什么?”久子大吃一惊。

    “而且,那个老不死山波听到消息,他也赶着来了。听说今天晚上就会赶到!”

    “因为你并没有阻止你的父亲的原故。”久子责备他。秀二郎脸色一沉。

    “谁说的!我拼命阻止了,可是老爹根本不听!我又不能透过电话绑住他不准他来!”

    “好啦好啦,何必哇哇大叫。头都给你喊痛了!”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你就懂得喝酒!”

    “我不喝酒就受不住了!”

    “好吧!”久子坐进驾驶席里。“只能喝一杯哦!”

    秀二郎欢天喜地地坐到助手席上。久子开的是“飞霞”小型车,直线型的设计,十分时髦,久子很喜欢。

    久子的车开往附近的酒店。

    “我们去酒店的酒店间,你就不至于酩酊大醉了。”

    “我不会喝太多的!”秀二郎鼓起腮说。

    到了酒吧,秀二郎先一口气干了一杯掺水威士忌,再叫第二杯。久子一边用吸管搅动姜汁啤酒一边沉思。

    “第二杯,总算有点酒味了。”秀二郎好心情地说。

    “也许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久子喃喃自语。

    “嗯?什么事?”

    “还用说。两边的父亲大人一同上京来的事呀!”

    “怎么又谈父亲?不要管他!咱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秀二郎伸手揽抱久子的腰肢。

    “放手!”久子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现在是谈正经事的时候,你连这个都不能分辨么?”

    “知道了。”秀二郎叹息连连。“那怎么办?”

    “我正在想呀。结果变成所有的关系人都集合到东京来了,对不对?”

    “关系人?”

    “你的父亲,还有山波,以及最重要的义太郎和晴美,也许也在东京。还有你……”

    “仓持先生也来了。”

    “他是谁?”

    “镇上的医生。他是好人,我也承蒙他的照顾。”

    “是不是那次互刺杀人事件负责验尸的人?”

    “嗯,大概是吧!”秀二郎点点头。“因为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

    “他来东京干嘛?”

    “不知道。刚刚我打电话回公寓,泷川这样说而已。”

    “那就有趣了。”久子的目光闪亮。“如果在东京又有什么事发生的话……”

    “发生什么?”

    “算了。”久子慢慢喝光姜汁啤酒。“你也可以结束了吧!”

    “再喝一杯,好不好?”

    “随你。”久子耸耸肩。

    “不过事情也真奇怪。我不认为有人会杀公三郎和千造!”秀二郎喃喃地说。久子望着他的脸。

    “你说的是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刚才我听泷川在电话里说的。”

    秀二郎将刀柄上没有找到指纹的事讲出来,久子听得双眼发光。

    “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早点说?”久子用手肘去撞秀二郎的小腹。秀二郎正在喝威士忌,一下子呛住了。

    “原来是谋杀案,愈来愈好玩啦!”久子说。

    “有什么好玩?”

    “为争财产的谋杀案件,不是很像小说故事吗?”

    “这又不是小说!”

    “我晓得。只是,故事舞台转移到东京……”

    “即使有事发生也不稀奇呀,因为财产的继承人还活生生地存在!”

    “你指大哥他们?”

    “你不也是继承人吗?”

    “如果你找到大哥,我们应得的那份就少得可怜了!”

    “如果他死了呢?”

    “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大哥死掉的话,或是找到了,突然意外死亡……”

    “怎会那么顺利?”

    “即使没死,若是杀人被捕的话也可以!”

    “大哥杀人?杀什么人?”

    “杀谁都可以。总之是该死的人就行了。”久子若无其事地说。

    “乱讲!不可能的!大哥的为人十分认真!”

    “谁知道?认真的人一旦钻牛角尖,更加可怕!”久子说。

    “原来令兄是刑警先生,失敬失敬!”仓持先生听了晴美的简介,郑重地说。“你们都是青年才俊啊!”

    晴美一边倒红茶一边说:“不,他不行呀。虽然人很善良,可惜太懦弱了。没有被开除算是奇迹啦!”

    福尔摩斯的身体不住摩擦晴美的脚,发出撒娇的嗲声。晴美说:“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喝泡乏的茶对不对?”然后取出新的茶包,为他泡红茶。

    仓持愉快地旁观着。“城市的猫可真时髦啊!”

    “这个家伙是特别的!”晴美得意地说。福尔摩斯不敢对热气腾腾的红茶马上伸舌头,端正地坐在杯子面前。

    “这么说来,他们认错我们两个了?”

    “是的。可谓完全巧合。他们接到了使命就匆匆上京来,焦虑的心情是可以了解的。不过,那个晴美已经二十六,而你比她年轻得多。他们看不出来也是笨蛋!”

    “谢谢你的赞美。”晴美露出甜美的笑靥。“不过,把我和哥哥看成私奔的夫妇,未免可笑!”

    “请你原谅他们的无礼。”

    “我会的。又没有受到特别的伤害……”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仓持慢慢啜着红茶。

    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同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先生!仓持先生!”

    “是村内!发生什么事?”仓持皱着眉头起身开门。

    “对不起,又来打扰!”

    “怎么?你没有回秀二郎的公寓?”

    “我在路上打电话回去了,结果听见坏消息——千造和公三郎少爷,好像不是错手互刺而死的!”

    “这个我知道。电视新闻报导过了。”仓持说。

    “是吗?”村内不由泄气。“那么,山波老爷和片冈先生一起到这里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山波和片冈都来了?”仓持大吃一惊。

    “这个您还不知道?好极了!”

    “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何……他们儿子的葬礼还未完成呀!”

    “两位老爷听到消息说找到义太郎和大小姐,马上露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找到了?”仓持瞪大眼睛。“你们通知他们说找到了?”

    “好像是秀二郎少爷打电话告诉片冈老爷的。”

    “笨蛋!”仓持脱口而出。“你们搞错对象了!”

    “搞错对象?”轮到村内睁大眼睛。“那么这位小姐是……”

    “很遗憾,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晴美说。她的话中含意是最清楚不过,村内顿时踉跄后退,抱头呻吟。

    “怎么办?如果山波老爷知道了……”

    “这是你自以为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仓持冷冷地说。

    “可是,这位小姐的面貌确实……”村内盯着晴美的脸,似乎要看穿她。

    “你死了心吧!赶快回公寓去!”

    “哦……先生,你在哪儿过夜?”

    “帝国酒店。”仓持不经心地说。晴美听了吓一跳。

    村内无精打采地下楼梯时,又有脚步声传上来。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见到村内就喊:

    “就是他!片山兄,他挑唆说你和晴美是两夫妇!”

    “啊,石津先生来了!”晴美听到声音,急忙走出去看。

    叫村内的男人正从楼梯中央冲上来,好像跳弹床似的腾空而起,然后摔倒在走廊上。

    “痛死我啦……”村内惨叫。

    “你这混蛋!”石津出现了。“你想破坏我和晴美小姐的感情,用心何在?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石津先生!”晴美慌忙上前打圆场。“镇定一点。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听了仓持的解释,片山才恍然大悟。“石津先生也理解得太快啦!”晴美斜瞥石津一眼,石津羞愧得低下头去。

    “好啦,总算误会冰释。怎么?”片山后来是问福尔摩斯。它在片山的上衣周围嗅来嗅去。

    “噢,差点忘了。”片山从上衣口袋掏出栗原警长送的鱼干纸包。“这是你的礼物。”

    “你看!”晴美对石津说。“哥哥只是为福尔摩斯买礼物,可没我的份呢!我们哪像是感情和睦的私奔夫妇?”

    “请不要折磨我了!”石津擦掉额头的冷汗。

    “不过,那件案子的确奇怪。”片山把栗原的见解说出来。“他们两个互刺而死,刀柄上却没有指纹。”

    “应该不会有人碰过尸体。”仓持说。“小烟千惠叫我去的时候,有古川巡警在看过。古川去联络县警时,有我在看守尸体。”

    “那么,指纹是在何时被人抹去的呢?”

    “看来还是被人谋杀的。”晴美说。“不然就是从一开始就戴了手套。”

    “有个奇妙的地方。”仓持说。“他们两个不偏不倚地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如果互刺而死,不敢说没有可能那么准确,若是谋杀的话……如果真的发生格斗,想要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并不容易啊!”

    “唔,有道理。”片山盘起手臂作沉思状。“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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