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债如山

  骆家到了,院墙外夜色空荡寂静,静得听不见一点声息,看不见一点动的东西。

  李燕豪等一行六人的来临,打破了这份寂静,引起了院墙里的一阵轻微骚动。

  六个人都听得出来,那不是人在行动,而是狐鼠惊走。

  六个人疾快地进入了骆家废宅,既经骆天娇指点,密室的入口是在书房,所以六人一进废宅便径自奔向书房。

  骆宏勋的书房,坐落在骆宅后院东,窗户对着荷花池,跟水榭遥遥相对,往日是个相当清幽的地方。

  可是如今由于多日没人住,没人照料.荷花池水面上飘满了落叶,四下里黑忽忽的,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凄凉,还带点慑人的阴森。书房的窗户开着,在夜风里不住地扇动着。

  李燕豪以剑鞘点开了书房门,“忽!”地一声,一片黑影迎面扑来。

  李燕豪挥剑鞘扫了出去,“叭!”地一声,那片黑影落了地,毛茸茸的一团,没再动,原来是一只蝙蝠。

  六个人站在书房门口,略一打量,书橱就在右边墙边。

  李燕豪当先走过去,用长剑剑鞘抵着书橱侧面,暗用真力一推,竟没能推动。

  铁丐道:“忘了问那位骆姑娘,书橱是怎么移动的了。”

  算卦的走上前去,手按着书橱正面,微用力一推,书橱竟动了,算卦的推的这一边往后移,另一边往前移。

  算卦的忙道:“在这儿了。”

  用力一推,整座书橱转了方向,原来面向南的,现在却面向了东,书橱后头,露出-个黑忽忽的门户,一道石梯通往下去,下面没有一点光亮。

  铁丐道:“哼,好地方。”

  迈步就要走下去。

  李燕豪抬手一拦,道:“二先生,请等等。”

  铁丐抬眼道:“怎么?”

  李燕豪道:“哈三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老实人。”

  “我知道,可是要有埋伏,刚才就应该有了。”

  “先降低咱们的警觉,然后再给个出其不意,不是更容易得手么?”

  铁丐微微一呆,道:“这倒也有理!”

  马回回道:“让我先叫叫看。”

  马回回提气聚音,石梯下传来阵阵的嗡嗡的回响,却听不见有别的声息。

  马行云道:“李少爷,只怕咱们是上了哈三的当了。”

  铁丐道:“没有什么用意嘛,用意何在,就只让咱们空跑这一趟.姓哈的不会是这么省油的灯啊!”

  马行云道:“姓哈的的确不足盏省油灯。”

  铁丐道:“那他是什么意思,既把人放了,还把这个地方告诉咱们。”

  算卦的道:“他要是真放人,应该不会骗咱们空跑这一趟-一”

  李燕豪道:“事实上他绝不会是真放人。”

  算卦的道:“那这就很明显是个圈套了,他设这个圈套的目的,也绝不会只在偏咱们空跑这一趟。”

  李燕豪道:“应该是放长线,钓大鱼,转来转去,咱们仍会落在他手里。”

  算卦的道:“对,除了这,不会有别的。”

  马行云道:“那么眼前……”

  算卦的道:“很明显是个陷阱。”

  马回回道:“四先生是说密室里?”

  “是不是眼前密室里,我不得而知,不过我敢断言,这整个事件一定是个既狠又毒的陷阱。”

  只听两声呻吟从黑忽忽的石梯下方传了上来,六人俱是一震。

  算卦的道:“看样子,咱们不像空跑一道。”

  马回回忙提气叫道:“谁在下头,大顺、二虎!”

  他叫的是他两伙计的名字。

  奈何底下没有反应,便连适才的呻吟声也听不见了。

  马回回转眼望向李燕豪:“少爷……”

  李燕豪双眉微扬,道:“我下去看看——”

  “不!”马行云忙道:“要下去我跟二弟下去。”

  李燕豪道:“大爷跟马叔不要以为上头比下面安全,我下去探究竟,诸位在此担任警戒,咱们所冒的险应该是一样的。”

  马回回道;“话是不错,只是我们怎么能让您下去——”

  “马叔分得太清楚了。”

  铁丐道:“你们在这儿分吧,我要饭的可沉不住气了。”他闪身要动。

  李燕豪横剑一拦,道:“二先生请留在上头帮忙警戒,担任守护吧。”

  他转身要进秘密门户去。

  算卦的一把抓住他的长剑剑鞘,道:“少侠,等等。”

  “四先生——”

  “少侠执掌‘虎符剑令’,为普天之下先朝遗民、汉族世胄的希望所系,岂可轻易涉险。”

  铁丐道:“对,还是我去吧。”他要动。

  李燕豪道;“慢着,这样吧,我跟二先生下去,麻烦四先生跟马大爷、马叔,马姑娘三位留在此地警戒守护。”

  铁丐道:“对,好主意,小伙子,别再耽误了,你没听见刚才下头有人呻吟么,早一点下去,说不定能多救一条人命。”

  李燕豪道:“二先生说得是,四先生请放手。”

  算卦的道;“既是如此,我只好从命了。”

  他松了长剑剑鞘。

  李燕豪道:“二先生请跟在我后头。”他闪身进入密门,拾级而下,铁丐忙跟了下去。

  李燕豪横剑当胸,黑暗中拾级走下石梯,越往下走越暗,走了十几级之后,简直就伸手难见五指,尽管李燕豪目力超人,仍然难看出三尺以外的事物。

  铁丐在身后道:“小伙子,我这儿有火折子。”光亮一闪,铁丐打着火折子递了过来。

  李燕豪谢了一声,左手接过火折子,高举照亮,继续往下走去。

  这道石梯不算高,只有二三十级,但却是盘旋下降,走完石级,眼前是一条笔直的甬道,长不过两丈余,甬道的那一头,两扇石门虚掩着。

  铁丐道:“那想必就是骆宏勋的石室了。”

  “想必!”李燕豪应了一声,一手举火折子,一手提着长剑,当先走了过去。

  刚到石门前,一股血腥味从石前缝隙中透了出来。

  李燕豪心头为之一震。

  铁丐两道白眉耸起,道:“小伙子,不妙。”

  李燕豪出长剑点开了两扇石门,石门开处,看得两人心神狂震,目眦欲裂。

  石门之后,是间石窟,看得出,原是间豪华卧室带客厅,如今摆设、家俱全撤走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身旁都是鲜血,有的已变紫黑,都已经凝固了。

  这些人当中,有李燕豪认识的,也有李燕豪不认识的。

  风尘二怪、马回回的帐房。马行云的手下部在这里,可惜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铁丐钢牙碎咬,鬓发俱张:“好个狠毒哈三,这些人跟你们何怨何仇,你竟这么狠毒,你就别撞到我要饭的手里。”

  李燕豪何尝不是悲愤填膺,可是他只有咬牙忍着,迈步进了石室。

  人站在门旁,举目仔细打量,地上二三十具尸体,没一个人动,肌肤冰凉,显然死去多时。

  李燕豪道:“这是他们什么时候下的毒手?”

  铁丐道:“不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在咱们来此之前被害的。”

  李燕豪道:“二先生,咱们看看,刚才呻吟出声的是哪一位?”

  铁丐急忙俯下身去到处找,而且口中不住地叫道:“朋友,朋友哪位朋友还听得见说话?”

  李燕豪也举着火折子到处找,他看见了一截火把,忙以火折子点着,石室中立即大放光明,比刚才亮了许多。

  石室里一亮,自然也就看清楚了不少,铁丐一眼瞥见有个老头儿动了一下,动得极其轻微,简直跟没动一样,可是铁丐看见了,急道:“小伙子,在这里。”

  他急窜过去,伸掌抵住了老头儿后心。

  李燕豪一眼认出,那是马回回的帐房,忙一步跨了过去。

  铁丐以内功真气相助,老帐房有了动静,一双老眼合动了一下张了开来,接着就发出了呻吟,正是刚才在上头听见的那呻吟声。

  李燕豪忙蹲了下去,道:“老人家,是我,李燕豪。”

  老帐房一双老眼中,出现了泪光,嘴张了几张,极其轻微,断断续续说了句话:“大伙儿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嘴没合,眼也没瞪,不呻吟、不动了。

  李燕豪急伸手把脉,老帐房已经没脉了,他心往下一沉,道:“二先生,不必耗费真气了。”

  铁丐一怔,缓缓收回右掌。

  李燕豪悲痛地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他两眼之中也闪漾起泪光,他缓缓站了起来,道:“诸位都是为我而死,可是我实在不能交出‘虎符剑令’来救诸位,诸位原谅,也请安息,这笔血债,我是一定要讨回的。”

  铁丐-发猛一张,转身要冲出去。

  李燕豪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二先生哪里去?”

  铁丐切齿咬牙,神情怕人:“我要找哈三那个畜生去。”

  “二先生,这些人因我而死,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只有我能救他们,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心中的悲痛,千百倍于二先生,只是,哈三,在这里的势力很大,咱们绝不能跟他正面冲突,绝不能再做任何无渭的牺牲。”

  “那你说怎么办,认了?”

  “不是认了,二先生,这笔血债,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是不能认的,咱们是忍了,二先生,暂时忍了。”

  铁丐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相信我,二先生.这笔血债我会代他们诸位讨回的,我在他们诸位面前发誓,我一定代他们诸位讨回这笔血债,但是我绝不是逞血气之勇,二先生,我们眼前还有更多的人,更多活着的人。”

  铁丐老眼猛现泪光,一脚踩了上去,地上是石板,硬让他踩碎了一块。

  李燕豪吸了一口气,道:“二先生,咱们上去吧!”

  铁丐默默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最后一眼,疾快地行了出去,

  李燕豪,铁丐两人经由石梯回到了书房,马行云急不可待地间:“李少爷,怎么样,下头——”

  铁丐头一低,走向一旁,马行云住口不言,脸上变色,人就要往石梯闯。

  李燕豪伸手拦住,道:“马大爷,不要再下去了,他们诸位都在下头。”

  马淑贞捂脸而泣,马回回脸色煞白,算卦的一袭儒衫无风自动.

  马行云须发暴张:“少爷——”

  李燕豪缓缓说道:“马大爷,这笔血债要讨回来的,但不必急在目前。”

  马回回突然大叫:“哈三——”转身欲奔。

  李燕豪沉声喝道:“马叔。”

  马回回倏然停住。

  “目前不直行动,否则那便是亲痛仇快的无谓牺牲。”

  马回回猛转回身,神色怕人,两眼尽赤,目光如炬,直逼李燕豪。

  李燕豪沉声道:“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又当如何?”

  马回回身躯暴颤,低下头去。

  李燕豪又道:“二先生、四先生、马姑娘请外面等候,马大爷、马叔请助我把密室出入口封死。”

  铁丐、算卦的.马淑贞都没说话,行了出去。

  李燕豪转身扬掌,向着书橱后那堵墙拍去,砰然一声大震,墙裂了,书房一阵摇,扑簌簌落下一阵灰尘。

  马行云、马回回把一腔悲愤都发泄在这堵墙上,四掌齐扬,连连劈砍,墙倒了,屋顶摇摇欲坠。

  “走。”李燕豪一声“走”,偕同马行云、马回回退了出去,“轰”地一声,尘土飞扬,书房整个倒塌了。

  六个人站在那儿,默默地望着尘土落地,望着一切归于寂静。

  铁丐道:“哈三那个畜生,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为让咱们看看这个?”

  “不会的,二先生!”李燕豪道:“这只是头一步,他必有后着。”

  “后着?”

  “他要的是‘虎符剑令’,他杀这些人,也是为‘虎符剑令’,‘虎符剑令’没到手,他岂会甘心。”

  算卦的点头道:“少侠说得不错,他的第二步恐怕要接踵而来了。”

  铁丐道:“让他来吧,咱们正等看他呢。”

  马行云道;“不对.李少爷。”

  “马大爷,怎么不对?”

  “他既是为要‘虎符剑令’,又怎么会放我们?”

  铁丐道:“也许是他明知道没有用。”

  马回回道:“即便是他明知没用,也不可能发慈悲放了我们三个。”

  算卦的道:“他此举必有深意。”

  铁丐咬牙道:“这畜生弄什么玄虚?”

  马回回道:“应该不难明白。”

  “怎么个明白法?”铁丐问。

  “等他的第二步来了以后,咱们不就明白了么?”

  算卦的道:“只怕到那时候就太迟了,哈三这个人不能等闲视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是敌暗我明,他对咱们了如指掌,咱们则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对咱们大不利。”

  铁丐道:“那怎么办,咱们怎么摸他的玄虚去。”

  算卦的道:“有办法,引他动,只引他一动,咱们就可以速谋对策,制他于采取第三步行动之前。”

  “行么,四弟?”

  “应该行。”

  “那么咱们现在……”

  “走。”

  “走?哪里去?”

  马回回两眼微红,冰冷说道:“找哈三要这笔血债去。”

  算卦的摇头道:“马二兄,目下言讨还血债,尚非其时,凭咱们这些人,跟哈三他们正面冲突,实力过于薄弱,到头来吃亏的总是咱们。”

  马回回转眼望李燕豪,显然是要听听李燕豪怎么说。

  李燕豪吸一口气,强压了心中的悲痛与起伏的激动,道:“马叔,四先生分析得不错,撇开哈三在京畿的实力不谈,北派穷家帮庞大的组合近在咫尺,据说北派穷家帮已经卖身投靠,如果这说法不幸属实,那么他们的主力驻扎在京畿附近是有用意的,一来他们可以随时接应京里的变故,二来他们可以监视江湖上的动静,如今咱们等于陷身在重围之中,情势对咱们大不利。”

  马回回道:“那么少爷的意思是……”

  李燕豪扬起双眉道:“国仇已非一日,家恨也不只这一桩,这笔帐总是要算的,不必急在这一刻。”

  马回回道:“您执掌‘虎符剑令’,您说的活就是令谕,我们不敢不遵。”

  铁丐摇头道:“要是照这样做法,咱们岂不是处处被动,处处挨打了么?”

  李燕豪道:“不,二先生,四先生的意思是诱敌的是咱们,主动仍操之在我,然后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算卦的一点头道:“对,我就是这意思。”

  铁丐道:“那么,小伙子,咱们的实力如果嫌单薄的话,我可以随时召来帮手,我们老大他们就在左近,只要我跑上一趟,马上就能把他们叫来。”

  李燕豪道:“这……二先生好意我心领,只是……”

  铁丐道:“小伙子,别什么只是不只是,报这国仇家恨,可是人人有责,你可别把我们兄弟几个瞧扁了。”

  李燕豪道:“那我怎么会,又怎么敢。”

  算卦的道:“二哥,什么都别说了,叫大哥他们去就是了,如今正经大事当前,我也要把私人的事暂时搁在一旁,追随李少侠,放手大大地干它一番。”

  铁丐一拍算卦的道:“老四,这才是好兄弟,我这就去,明儿个晌午,咱们东城根儿见。”

  没等李燕豪说活.腾身飞掠而去。

  李燕豪向着算卦的一抱拳道:“四先生,我这里谢过了。”

  算卦的忙答一礼.道:“少侠说这话就见外,这原是我辈的份内事。”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有件事,我不能不奉知四先生一声。”

  算卦的道:“好说,少侠有什么活尽管说就是。”

  李燕豪道:“那位杨夫人深有悔意——”

  算卦的脸色一变,“呃!”了一声。

  “只是,她以不离开杨凤楼的诺言,换取了杨凤楼告诉我秦玉岚的住处。”

  算卦的脸色又一变.-袭儒衫无风自动,哑声道:“难为她能这么做,我也颇感安慰了。”

  “四先生,找很感歉疚。”

  “少侠怎好这么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她能这么做,远比能离开杨凤楼值得,我一向错怪了她,也幸好听了少侠的劝阻,没有杀她。”

  “四先生,造物弄人,来生——”

  算卦的倏然一笑,准都看得出笑得勉强,谁都为之心一酸:“少侠,贾四从今后不再做他想,也不再为这些私情羁绊了,昂藏须眉七尺躯,该做的事情还很多,是不?不要在此地久留了,咱们走吧。”转身往外行去。

  李燕豪暗暗一叹,看了马行云、马回回、马淑贞父女一眼,一行四人跟了出去。

  五个刚到骆家废宅门口,骆家废宅大门转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看得李燕豪猛一怔,急停步,脱口叫道:“姑丈。”

  来人顾长身材,一袭雪白儒衫,英挺飘逸,不是那失踪已久的霍家主人霍天翔是谁。

  霍天翔是霍天翔,但是此刻的霍天翔已不似往昔英姿俊朗,如今的霍天翔两眼无神,而且脸色苍白,不带一点表情。

  李燕豪定了定神,惊喜地急步迎了上去:“姑丈,您……”

  霍天翔突然开口发话,语气也冰冷的不带感情:“等等,燕豪容我先向这两位马兄致个歉再说。”

  向着马行云、马回回一抱拳道:“两位马兄,霍天翔一时糊涂受人利用,致使那么多位忠义弟兄惨遭毒害,自感罪孽深重,愧疚万分。”

  马行云忙答一礼道:“马行云兄弟不敢当,事已至今,霍大侠还说这个干什么,我兄弟自会把这笔帐记在哈三头上。”

  “两位放心,事由我起,罪由我造,这笔债自有霍某出面追讨。”

  李燕豪听得好生诧异,道:“马大爷,这是……”

  马行云苦笑道:“我倒忘了告诉少爷了,那天夜里是霍大侠到舍下去把我们召走的。”

  李燕豪,算卦的俱是一怔。

  李燕豪忙道:“姑丈,您——”

  霍天翔道:“是我一时糊涂,为哈三所欺——事既至今,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了,自己的罪自己找、自己来赎,燕豪,把你的‘虎符剑令’借我一用。”

  李燕豪猛一怔:“‘虎符剑令’?您要‘虎符剑令’是——”

  “哈三以欺诈起家,如今他要的是你的‘虎符剑令’,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诛杀此贼。”

  “姑丈,您……”

  “燕豪,难道你还信不过姑丈,良机稍纵即逝,快把‘虎符剑令’借我,顶多半个时辰,我就会拿来还你。”

  霍天翔他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能诛杀哈三,又何乐而不为,只是……

  李燕豪方一犹豫。

  霍天翔那里又催促道:“快呀,你知道一旦诛杀了哈三,对咱们有多大的好处。”

  这是实情,只能诛杀哈三,就等于削减了满虏鹰犬实力的一半。

  李燕豪暗一咬牙道:“姑丈,我跟您一块儿去。”

  霍天翔两眼寒芒暴闪:“糊涂,你跟我去能欺得哈三,快拿来,我没有多少工夫。”

  李燕豪没再说什么,将心一横,取出“虎符剑令”递了过去:“姑丈千万小心,‘虎符剑令’绝不可失。”

  霍天翔没说话,左手接过“虎符剑令”,右掌疾快递出,一掌拍向李燕豪心口。

  这突变谁也想不到,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双方距离又近,李燕豪怎么能逃得过这致命的一掌?

  而,李燕豪不愧是“虎符剑令”的传人,反应毕竟超人一等,他一怔之后咬牙提气,硬将身躯一侧,让开了心口要害,砰然一声那一掌正拍在他左胸之上。

  霍天翔何等修为,何等功力!

  李燕豪左胸内痛如刀割,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人踉跄后退。

  马行云。马回回、马淑贞三人一怔,抢着急扶,马行云叫道:“霍大侠——”

  霍天翔眉宇间腾起一片懔人杀饥,举步欺上,扬掌又劈。马行云、马回回、马淑贞等三人大惊欲绝。

  算卦的一声不响,隔空一拳向着霍天翔后腰打去。

  这一举,逼得霍天翔不能不白顾,他霍然旋身,左掌引开了算卦的拳力,右宰五指如钩,向着算卦的抓了过去。

  算卦的冷笑一声,挺掌迎上,砰然一声,算卦的硬被震得踉跄后退,霍天翔举步欺上,马氏三人看直了眼。

  李燕豪已定过了神,沉喝一声:“姑丈!”挣脱了马回回的扶持,横里扑身,硬截霍天翔。

  这一来引开了霍天翔,霍天翔疾快半转身,向着李燕豪拍出一掌,李燕豪为拦霍天翔,不得不硬接这一掌。

  他一身修为原跟霍天翔在伯仲间,而如今受伤在先,功力难免要打折扣,如何接得下霍天翔这一掌。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李燕豪又被震退,震动了左胸伤处,痛如刀割,几乎难以拿桩站稳。

  霍天翔一句话没说,就要追击。

  突然一声冷喝传了过来:“霍天翔,等等。”

  霍天翔居然如奉纶旨,立即收手退后。

  只见大门外踱进了哈三、秦玉岚.还有八名佩剑黑衣人。

  李燕豪等人心头一震。

  哈三背着手,潇洒从容地踱了过来。

  算卦的脱口道:“少侠,这就是哈三的后着。”

  哈三倏然而笑:“你们明白了么,可惜明白得太迟了,霍天翔,你既已出了手,想必‘虎符剑今’已经拿到了。”

  霍天翔木然道:“是的,拿到了。”

  “交给我吧!”

  霍天翔抬手把“虎符剑令”递了过去。

  李燕豪心胆欲裂,大叫一声“姑丈”,他就要扑过去,可是算卦的比他快,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

  哈三冷哼一声道:“不知死之将至,赶他退后。”

  霍天翔手一圈,拍出一掌,算卦的硬被逼退,而就在这时候,哈三已把那块“虎符剑令”拿到手中。

  李燕豪急得大叫:“姑丈,你……”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马行云、马淑贞父女急伸手扶住。

  哈三大笑道;“这块劳什子还是落在了我手里,李燕豪,多照顾你自己吧。”

  脸色一寒,森冷说道;“给我杀,不许留一个活口。”

  霍天翔转身面对李燕豪等,一脸懔人杀机。

  李燕豪颤声道:“姑丈,你,你怎么会变节移志——”

  哈三冷笑道:“李燕豪,他如今是除了我的话以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啊,”

  算卦的脑际灵光一闪,急叫道:“少侠,只怕霍大侠已丧失了心智——”

  哈三大笑道:“毕竟还有聪明人啊!你们要是没有人能破解,就等死吧。”

  李燕豪心神狂震,挺身站稳,道:“四先生、马大爷,你们快走,我来挡他一阵。”

  马行云忙道:“不,少爷——”

  算卦的道:“少侠,你一身众望所系——”

  李燕豪沉喝道:“我勉力还能自保,你们赶快走。”

  马回回突然一声大叫,闪身扑向霍天翔,霍天翔掌劈出。

  两条人影一合,砰然声中,马回回-喷鲜血,面如金纸,踉跄暴退。

  “兄弟!”马行云大叫。

  “二叔!”马淑贞悲呼。

  哈三仰天大笑。

  马回回厉声喝道:“你们走。”他就要再次扑上。

  李燕豪已忍着伤痛到了他身边,一把扯他退后:“我让你们走,你们敢不听!”

  “少爷!”

  “少侠!”

  “我说过,我勉力可以自保,走!”

  算卦的猛一跺脚;“两位马兄,走!”

  算卦的过去帮马行云、马淑贞架住马回回,转身奔去。

  秦玉岚领着八名佩剑黑衣人扑了过来,李燕豪大喝出剑,剑如长虹,硬把秦玉岚跟八名黑衣人挡了回去。

  就这一转眼工夫,算卦的跟马行云等已没入了茫茫夜色中。

  哈三冷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我追。”

  秦玉岚带着八名黑衣人分两路奔驰。李燕豪长剑一卷,两名黑衣人倒地,再欲出剑时,霍天翔已然出了手,他只有应付当面强敌,眼看着秦玉岚带着六名黑衣人奔入夜色中不见。

  李燕豪用剑,霍天翔则是一双肉掌,按理,李燕豪是稳可占上风,但是李燕豪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以他知道霍天翔是心智丧失,可能真伤了霍天翔,所以他们是处于挨打地位,没有几招他又一连中了霍天翔两掌。

  伤上加伤,李燕豪实在无力再拼斗,加以还有个哈三虎视眈耽在旁,再斗下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李燕豪一念及此,强提一口真气,全力一剑逼得霍天翔往后一退,然后他脱手掷剑,直取哈三,逼得哈三也侧身一躲,他把握这稍纵即逝的一瞬良机,转身飞掠而去。

  只听身后传来哈三一声厉喝:“追!”

  当然,霍天翔是追来了。李燕豪忍着伤痛,一路狂奔,他专找漆黑的小胡同,起先,他还听得身后衣袂飘风声紧追不舍。

  渐渐地,衣袂飘风声远了,听不见了,这表示他已经逃脱了霍天翔的追杀。

  他到京里来,为的是救霍天翔,他为霍天翔,不惜把那位傅姑娘托给别人。

  但结果,霍天翔夺去了他的“虎符剑今”,甚至追杀他,岂不让人痛心,霍天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如九算卦的所说,霍大翔是丧失了心智,这,目下还不得而知。

  算卦的、马行云他们是否能逃脱毒手,这,现在也是未卜可知。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总算逃脱了。他是逃脱了,但他不能。

  只因为“虎符剑令”已落入哈三之手,哈三要用以召集,或者调动天下忠义豪雄,其后果岂堪设想。

  李燕豪他不能逃脱,也没有逃脱,他必得赶快想办法夺回那块“虎符剑令”,必得赶快想办法。

  李燕豪支持着从黑胡同里挪身行出,他支持不住了,可是他必须得支持住。

  他出了黑胡同,出是出来了,奈何他毕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燕豪幽幽醒转,醒过来头一个感觉就是眼前有光亮,而且相当亮。

  第二个感觉是内伤已经不怎么疼痛了,有只手隔着衣裳按在他的伤处,从那只手上透传出的一阵阵热力,透过衣裳传入他体内,使得他感到了全身舒泰无比。

  他知道,这是有人正在用内功替他疗伤。

  这是谁?他忙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他置身在一间很华丽,而且暗香浮动的房子里,他躺在一张八宝软榻上,靠里躺着,靠床沿儿,也就是他身边,闭目盘坐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白发老妪,一从手按在他左胸上,白发老妪脸上皱纹遍布,一头白发根根如银丝,但是脸色红润,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

  显见的,这白发老妪有极好的内功修为。

  这是什么人家。这又是准?李燕豪心念转动,刚要说话。

  白发老妪突然开了口,语气冷冷的:“别张嘴,现在还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李燕豪只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问就暂时不问吧,李燕豪想乘机多打量一下屋里的情形。

  岂料,白发老妪又说话,语气比头一句冷三分:“闭上眼,别有杂念,你是个练武的,应该知道一点气走岔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白发老妪不简单,闭着眼都可一语道破李燕豪的心思。李燕豪心头一震,连忙闭上了眼,屏除了心中的杂念。

  须臾,李燕豪觉出白发老妪的手离开了他的左胸,而且还挪身下了床,他忙道:“老人家,我能睁眼说话了么?”

  “你不已经说话了么,睁开眼吧!”白发老妪的语气永远冷冷的。

  李燕豪睁开了眼。

  白发老妪没容他开口,又说了话:“运气试试,看看伤势怎么样了。”

  李燕豪暗运气试试,左胸的内伤居然一点也不疼痛了,他忙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多谢老人家援手之德。”

  “那就好,我没事了。”白发老妪说完了话,转身要走。

  李燕豪道:“老人家,请等等。”

  白发老妪脚下顿了一顿,道:“你是怎么被救到这儿来的,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这些事等一下,自会有人来告诉你,你等着吧,还有,我们这儿都是女眷,你不要到处乱走动。”话落,白发老妪又迈步往外行去,很快地出了屋。

  李燕豪怔住了,暂时不让问,她也不肯说,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白发老妪又是什么人?

  李燕豪心念转动,拿不出要领,伤已经好了,能走能动了,还躺在这儿干什么,留个条儿,然后不辞而别,赶紧去取回“虎符剑令”去。

  李燕豪这里刚要挪身下床,只听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

  李燕豪忙往外望,只见-名婢女打扮,明眸皓齿的青衣少女走了过来,她一见李燕豪看着她,就笑着说:“嬷嬷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伤都好了吧?”

  李燕豪忙道:“谢谢姑娘,已经好了,姑娘是——”

  青衣少女到了近前,益显明艳:“我叫海珠,是我们姑娘身边的侍婢。”

  “原来是海珠姑娘。”

  “不敢当,你叫我海珠好了,还没请教,贵姓?”

  “李,木子李。”

  “原来是李爷!”

  “不敢!”

  “李爷怎么会受伤倒在胡同的?”

  刚才那白发老妪不爱说话,开口又是冷冷的。

  如今这位海珠姑娘百灵鸟似的,不但爱说话,而且话声清脆甜美,非常好听。

  李燕豪还不清楚这是户什么人家,自不敢说实话,道:“跟人打架受了伤,姑娘别见笑。”

  “那怎么会?”海珠眸子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你说的是实话么?”

  李燕豪心里一跳道:“是啊,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海珠笑笑道:“难道说我们嬷嬷看错了么,我们嬷嬷说,你有很高绝的内功造诣,京畿一带挑不出几个人能伤得了,我们嬷嬷从不会看错的呀!”

  李燕豪禁不住心里一阵狂跳,道:“那位老人家高抬我了。”

  “你是说,还是我们嬷嬷看错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有多少就是多少,这还能错得了。海珠姑娘问得天真,但是天真里却藏着犀利的词锋。

  李燕豪无从躲避,只好说道:“那倒不是,或许我碰到了能伤我的人。”

  这话也不尽是实,霍天翔虽说是位绝世高手,未必伤得了他李燕豪,主要原因还是李燕豪绝没想到霍天翔会对他出手,一点没有提防。

  话虽不尽真实,倒也能应付眼前这位海珠姑娘了,她道:“那你的运气真不好。”

  “的确,我最近一直很不如意。”

  海珠倏然一笑道:“嬷嬷说,你想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是谁救了你,是么?”

  “那是当然,姑娘要是我,姑娘也会问个明白,是不是?”

  “那倒是,我告诉你吧,救你的是我们姑娘,她是在半路上看见你躺在黑胡同口,就把你带了回来,我们姑娘姓艾,这儿就是我们姑娘的家,嬷嬷跟我都是侍候我们姑娘的下人,你满意了么?”

  “姑娘赐告的够详尽了,那位老人家有一身绝高的修为,艾姑娘是神人,姑娘你,自也不弱。”

  海珠未置可否,花朵绽放似的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

  “谢谢姑娘,我不饿,如果方便,我想见见艾姑娘。”

  “你要见我们姑娘?有什么事儿么?”

  “蒙艾姑娘搭救,理应当面致谢,同时我也该跟艾姑娘辞个行。”

  “怎么,你要走?”

  “是的,听那位老人家说,府上都是女眷,我不便过于打扰,而且我的伤已经蒙那位老人家疗治好了,也该走了。”

  海珠道:“那真是不巧,我们姑娘又出去了不在家,要是你想见她,就请等一两天,要不然你走你的,我们会代你跟我们姑娘说一声。”

  李燕豪很想见见海珠所说的那位艾姑娘,但是海珠如今这么一说,李燕豪自不便再说多留两天,况且他也实在没办法多留,当即挪身下床,抱拳道:“既是这样,那就烦劳姑娘了,援手之情,容图后报。”

  海珠怔了一怔:“你真这么急着走?”

  “当然是真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办?”

  李燕豪心头一跳:“怎见得我是有事急着办?”

  “没事儿你干吗这么急着走哇?”

  “我刚听说过,府上都是女眷。”

  “我们都不怕,你又怕什么呀?”

  “倒不是怕不怕,蒙那位老人家施救,我的伤已经好了,我还能赖着不走么?”

  海珠笑了:“瞧你说的,又没人撵你走。”

  “姑娘别误会,我是自己要走的。”

  “当真非走不可?”

  “恐怕是了,姑娘的好意我心领。”

  “好吧,既是你非走不可.我也不便强留,你跟我来吧,我给你带路。”海珠转身向外行去。

  李燕豪道:“有劳了。”跟了上去。

  白发老妪突然出现在房门口。

  海珠忙停步浅施一礼:“嬷嬷。”

  李燕豪抱拳道:“多谢老人家疗伤之恩。”

  “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用不着耿耿于怀。”

  白发老妪一双森冷目光从李燕豪脸上扫过,道:“海珠,你要带他上哪儿去?”

  海珠道:“嬷嬷,他要走,我送他出去。”

  “呃,你要走?”白发者妪转望李燕豪。

  “是的,老人家,我该走了。”

  白发老妪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好吧!”后退一步,让开了出路。

  海珠浅施一礼,向外行去,李燕豪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海珠带着李燕豪出这间屋踏上一条画廊,到尽头南拐,一条青石小径通一个月形门,过月形门来到一个大院子里,看见“影背墙”了,这是前院所在。

  海珠一直把李燕豪送出了大门口,很大的前院,很气派的大门。

  但是,开大门的是海珠,关大门的也是海珠,显然艾家人不多,也真没有男丁。

  李燕豪走了,他是认清了两扇大门以后才走的。

  北京城里真是卧虎藏龙,这么一户人家,居然住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户人家也够怪的,一个男丁没有。

  李燕豪很想折回去探一探,但是他没那么做,他也没那工夫。

  其实,他实在该折回去探一探。

  海珠飞也似的奔回了后院,白发老妪外,另外还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清丽如仙的美姑娘。海珠已经算是个明眸皓齿的美姑娘了,可是跟这位姑娘一比,那是天壤之别,判若云泥,相形之下,黯然失色。

  这位姑娘美得脱俗,美得清奇,尤其清奇脱俗之中,还带着雍容华贵的气质,这种气质几令人不敢仰视。她,穿一身雪白的衣裙,益显玉骨冰肌,益显不带一丝烟火气。

  海珠奔到,白衣姑娘淡然发话,话声无限甜美,但隐透着一种慑人的威严:“干什么跑得这个样儿,就不会慢慢儿走。”

  海珠连忙停住:“姑娘,他走了。”

  白衣姑娘道:“我知道。”

  “姑娘,这个人没一句实话。”

  “我听嬷嬷说了。”

  “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咱们救了他,他连一句实活也没有说。”

  “不能怪他,咱们又何尝有一句实活。”

  “他能跟咱们比?”

  “为什么不能.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各人有各人的处境,尽管立场、处境不尽相同,可却都是为方便自己、保护自己,咱们有不能说实话的理由,人家当然也能有,”

  “那么,咱们就让他这么走了?”

  白衣姑娘没说话。

  白发老妪道;“姑娘,根据他的伤势,咱们能推测出些什么?”

  “嬷嬷能推测出什么?”

  “老奴运功为他疗伤的时候发现,他内功修为之深厚,堪称罕见,他的师承一定是当今世上少数几个奇人之一,以他内功修为之深厚,足可跟当世三大家的当家好手相比较,可是三大家里没有这么年轻的好手,以他这种内功修为,至少在京畿一带不可能有人伤得了他,而他却伤得那么重……”

  海珠忙道:“姑娘,这会不会是一番苦肉计?”

  白衣姑娘目光一凝:“你是说‘青龙社’?”

  “除了他们还有谁?”

  白衣姑娘转望白发老妪道:“嬷嬷,他的伤是你给治好的,轻重如何?”

  “不轻,再延误就可能致命。”

  “这种情形像是苦肉计么?”

  海珠道:“姑娘,伤要是不轻,怎么瞒得了人!”

  “他们不会冒送一条命之险!”白发老妪说。

  海珠道:“只要能摸清咱们,值得啊,嬷嬷。”

  “话是不错,可是他们绝不会冒牺牲这么一个高手之险。”

  白衣姑娘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要是他负有摸清咱们的任务,他绝不会这么急着走。”

  海珠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他是……”

  白衣姑娘道:“咱们吃亏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查明‘青龙社’的组织分子都是哪些人,所以就算咱们碰见过‘青龙社’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就是咱们要侦查。要除灭的人。”

  海珠道:“姑娘,消息是不是可靠,究竟有没有‘青龙社’这个组合?”

  “大内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要是没有这个组合,消息只是空穴来风,那是最好不过。”

  海珠道:“要是真有这个组合的活,这个组合就太神秘了,神秘得怕人。”

  白发老妪冷冷地哼道:“有什么好怕的,这种鬼魅组合我见得太多了,到头来没有一个不土崩瓦解的。”

  海珠道,“姑娘,咱们救的那个人……”

  “让他走吧!”白衣姑娘道:“他出不了我的手掌心的,我会把他查个一清二楚的!”

  白发老妪道:“姑娘,他是个高手,遣紫琼跟踪行么?”

  海珠忙道:“您派紫琼跟他去了?”

  白衣姑娘微颔螓首:“好在我并不是真跟他,我这一着也只是试探性的。”

  海珠道:“您要试探什么?”

  “看看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万一紫琼让他发觉了,万一他要是对紫琼不利呢?”

  “我不会给他机会的,嬷嬷,咱们走,海珠,小心看家!”她带着白发老妪往前行去,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李燕豪一离开“艾府”,就直奔秦玉岚的“秦府”,他要尽快地夺回“虎符剑令”,不惜一切,就是牺牲性命,他也不能让“虎符剑令”落在仇敌手里。

  他心急如焚,一路上脑海里盘旋的净是两件事。

  第一,马氏三位跟铁丐、算卦的的安危。

  第二,霍天翔究竟受了什么药物控制,以致心智丧失,认敌为友,掉转刀头,为虎作伥。

  尽管脑海里盘旋着这两件大事,但他敏锐的耳目以及警觉性并没有因之减低,很快地,他就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了。

  跟踪的人,行动相当轻捷,也很会掩护身形,显然是个不俗的好手,这是何许人?

  李燕豪很快地就想到了“艾府”。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因为他刚离开“艾府”,而“艾府”又是那么一个怪“家”。

  突然,李燕豪疾快地闪出胡同口,截住了黑影的去路,道:“海珠姑娘。”他以为准是海珠。

  可是等到黑影一惊,疾快地收住扑势时,他才发现他弄错了。眼前是位姑娘没有错,可是这位姑娘不是海珠。

  这位姑娘的年岁跟海珠差不多,也跟海珠一佯的娇美,只是她穿一身紫色的劲装,眉宇间透着些逼人的冷意。

  李燕豪看清了这位紫衣姑娘,不由为之呆了一呆。

  只听紫衣少女冰冷道:“你认错人了,让开我的去路。”

  李燕豪很快地定过了神,倏然一笑道:“我认错了人,但是我没有认错姑娘的来处。”

  “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姑娘是不是懂,我知道,姑娘自己也明白,只是我要告诉姑娘,‘艾府’救过我,我对‘艾府’只有感激,姑娘没有必要跟踪我,而非探我的稳秘不可。”

  “你越发让我糊涂了,我没工夫听你胡扯,让开。”

  “既是姑娘不愿意明对明,好吧,我让路,姑娘请。”他侧身让开了去路。

  紫衣少女迟疑了一下,快步往前走去。

  李燕豪望着紫衣少女不见,他认为紫衣少女不会再跟踪他了,飞身往前掠去。

  果然,一路之上没再发现有人跟踪。

  他很快地到了秦府,秦府里漆黑一片,越过围墙看,看不见一点灯光。

  他知道秦府防卫森严,可是他不能不进秦府去,暗一咬牙,他就要动,

  忽听一个娇美话声传了过来:“阁下,等一等。”

  李燕豪一震收势,转眼望去,不由为之一怔。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姑娘,赫然又是那紫衣少女。

  李燕豪掠了过去,道:“芳驾毕竟还是跟来了。”

  紫衣少女道:“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芳驾有什么见教么?”

  “不敢当,是我家姑娘要见见你。”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艾姑娘太关注了,我有急事,不能远离。”

  “不敢耽误你的正事,就在左近。”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烦请姑娘带路?”

  “请跟我来。”紫衣少女转身行去。

  李燕豪迈步跟了上去。

  紫衣少女带着李燕豪走了约摸廿余丈,进了一座宅第之中,这座宅第残破陈旧,似乎是座废宅。

  进大门,过影背墙,只见杂草丛生的院落之中站着那白发老妪,与那绝色白衣姑娘。

  紫衣少女上前施了一礼,退向一旁。

  李燕豪过去一抱拳道:“芳驾想必就是艾姑娘了?”

  白衣姑娘凝立未动,淡然道:“不错,我姓艾。”

  “蒙艾姑娘搭救,谨此当面致谢。”

  “我不过举手之劳,为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不必客气。”

  “艾姑娘召唤,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我只想问问你,如此深夜,到这儿来干什么?”

  “有劳动问,我来找个朋友,办点私事。”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找的是什么人,办什么事?”

  “艾姑娘问这……”

  “我知道我问得冒昧,也不该问,但是我是为你好,我不能不问。”

  “呃,谢谢艾姑娘,艾姑娘可否说明白些?”

  “可以,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座宅第里,住的不是普通人。”

  “据我所知,这座宅第的主人姓秦,叫秦玉岚。”

  “秦玉岚是住在这儿,但他并不是真正的主人。”

  “听姑娘的口气,似乎对秦玉岚知之颇深。”

  “我不瞒你,可以这么说。”

  “那么恕我直问一句,姑娘跟秦玉岚是否有什么渊源?”

  “谈不上渊源,我知道他,他未必认得我。”

  “呃,那么姑娘也知道此宅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当然知道,此宅的真正主人姓哈。”

  “哈三?”

  “不错,你知道哈三?”

  “三大家之一,哈家的哈三爷,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么,你可知道哈三跟秦玉岚,他们是干什么的?”

  “聊知一二。”

  “哈三、秦玉岚,算是你的朋友?”

  “艾姑娘,朋友二字有很多解释。”

  “那么你跟哈三、秦玉岚是哪一种?”

  李燕豪避重就轻,奈何这位艾姑娘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她毫不放松。

  李燕豪深深看了艾姑娘一眼:“可否让我先知道一下,姑娘跟哈三、秦玉岚……”

  “我刚跟你说过,我知道他们,他们却未必认识我。”

  “那么我可以放心地告诉姑娘,这位老人家为我疗治的伤,就是哈三他们所赐。”

  “呃,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

  “可以这么说!”

  “你受的伤还不够么?”

  李燕豪双眉微扬:“姑娘是让我回头?”

  “跟踪你到了这儿,我不得不现身阻拦你。”

  “谢谢姑娘的好意,我有不能不找他们评论的理由。”

  “敢找他们,伤在他们手下而未死,然后还敢来找他们的,你该是头一个。”

  “姑娘,我无意夸口,哈三他们若不是施鬼蜮伎俩,他们未必伤得了我。”

  “这个我清楚,嬷嬷告诉我了,你有一身高绝的修为,可是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

  “姑娘,我要是珍惜我这一个人,将有难以数计的英雄、豪杰死在他们手里。”

  “呃,为什么?”

  “姑娘原谅,我只能告诉姑娘这么多!”

  “你要是能告诉我一点,我也许能阻拦这场杀戮。”

  “呃,姑娘能阻拦?”

  “你不相信?”

  李燕豪心中暗想:要阻拦这场杀戮,必须让那块“虎符剑令”离开哈三之手,能使“虎符剑今”离开哈三之手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满虏之中权势、官职高于哈三的,一是武功高绝、能轻易制住哈三的。

  而前者不可能逼哈三交出“虎符剑令”,除非他不知道那是“虎符剑令”及它的权威效用。

  那么,这位艾姑娘究竟是属于那一种人呢?

  她要是满虏之人,要是让她知道虎符剑令之事,夺回“虎符剑令”,岂不又多了一层阻难。

  李燕豪心中念转,口中却道:“姑娘可否先让我知道一下姑娘的身份?”

  艾姑娘倏然而笑,笑得好美、奸动人,连李燕豪都看得不禁为之一呆,只听她道:“你这一问问得太不高明,很明显的,你是怕我跟哈三他们是一路的,我如果是的话,还会告诉你实话么?”

  李燕豪听得心头一震,脸上也一热,的确,他这一问问得太不高明了,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只听艾姑娘又道:“现在我要是告诉了你我的身分,你还会相信么?”

  李燕豪道:“这,这——”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这样好不好,我不再多问,你也别再多说,要是你信得过我,我让紫琼为你带路,你到我那儿等着去,我去见见哈三,保证阻拦这场杀戮,怎么样?”

  李燕豪听得一怔,旋即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是我信不过姑娘,只是这是我个人的事,不敢假手他人。”

  “你有把握阻拦这场杀戮么?”

  老实说,李燕豪不见得有十分把握,可是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全力以赴,也不能告诉这位艾姑娘实话,是故,他毅然点头:“当然有把握。”

  艾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再拦你了,救人如救火,我也不敢再耽误你,你请吧!”

  李燕豪没再说话,一抱拳,飞身掠去。他到了秦宅外,毫未犹豫地提一口气腾身而起,掠进秦宅。他落入秦宅之内,十分顺利,毫无阻拦地落在了秦宅之内,但是他为之一怔。

  刚才没有人拦他,现在也没有人截击他。

  整座秦宅没有一点灯火,静悄悄的,静得像死了一般。

  一个意念泛上心头,李燕豪心头为之一阵猛跳,他急急往画廊上扑去。

  没有多大工夫,他找遍了整座秦宅。而如今的秦宅一如往日的马宅、骆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了。

  李燕豪怔在了院子里,香风袭人,艾姑娘带着白发老妪以及紫琼从空而降,落在了面前。

  入目眼前情景,艾姑娘三人均为之一呆。

  艾姑娘道:“怎么,宅空了,没人了?”

  李燕豪定过了神:“是的。”

  艾姑娘道;“哈三他们可真够神秘啊!”

  李燕豪忙道:“姑娘深知哈三他们,可知道他们的去处?”

  “你也知道他们的身分,当知道京城之内,他们无处不可去。”

  李燕豪心中一急,猛一跺脚,铺地青石即为之碎了一块。

  艾姑娘往他脚下看了一眼:“急,于事无补,徒乱方寸。”

  “虎符剑令”掌握在哈三手里,如今又找不着哈三他们的人了,随时随地会发生事故,牺牲忠义豪雄。

  要想传话武林,“虎符剑令”失落,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未必能取信于天下忠义豪雄。

  李燕豪心急如焚,脱口说道:“说不得我只有闯入禁宫,找他们的主子了。”

  白发老妪、紫琼俱都脸色一变,唯独艾姑娘神色如常。

  李燕豪话出口,悟失言,心头一震,忙望艾姑娘。

  艾姑娘淡然道:“你所说那些性命危险的人,都在何处?”

  李燕豪懂她的意思,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由心中一松,道:“那没有用,性命危险的人到处都是。”

  艾姑娘深深凝视他一眼,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信得过我,跟紫琼到我那儿去等,天亮以前,我给你打听出哈三他们的去处,如何?”

  “姑娘真能打听出哈三的去处?”

  “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倒也有九成九。”

  这是目下唯一可行的路,李燕豪焦虑之际,无可奈何,只有一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烦劳姑娘了。”

  艾姑娘立即道;“紫琼,陪李少侠上家里去。”

  紫琼施一礼恭声答应。

  李燕豪道:“我不问姑娘是何许人,事关无数性命——”

  艾姑娘截口道:“我知道,我也不问性命危险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免他们一死。”

  李燕豪肃然抱拳:“姑娘,李燕豪不敢言谢,告辞。”一抱拳,腾身掠去。

  紫琼忙跟了出去。

  白发老妪上前一步道:“禀格格,此人分明叛逆。”

  艾姑娘淡然道:“我知道。”

  “那么格格……”

  “随我回宫,查询哈三的所在。”

  白发老妪一怔。

  艾姑娘腾身掠起,飞射不见,白发老妪忙腾身跟去。

  口口口

  李燕豪随紫琼回到了艾宅,刚落地,人影一闪,海珠已悄立眼前,讶然道:“哟,您怎么又回来了?”

  李燕豪苦笑一声没说话。

  紫琼道:“海珠,姑娘交待,要孪少侠在家里等她回来,请李少侠厅里坐吧。”

  海珠一笑,欠身摆手:“李少侠,您请啦。”

  海珠,紫琼陪李燕豪进了厅里。

  好雅致的客厅,四壁都是名人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可是李燕豪没心情欣赏这些。

  海珠献上了香茗。

  紫琼一旁道:“您清放心,凡是我们姑娘答应人的事,向来没有不办到的。”

  李燕豪道:“我倒不是信不过艾姑娘,只是……”

  “事关无数条性命,是不?”

  “不错。”

  “我们姑娘知道事关重大,是不?”

  李燕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

  紫琼又道:“您清宽心坐下喝茶吧。”

  李燕豪坐下了,但是他并没有去端茶杯。

  海珠看了紫琼一眼。

  紫琼道:“您坐会儿,我们不陪您了。”

  她跟海珠要出去。

  李燕豪干咳一声道:“两位姑娘请等等!”

  紫琼跟海珠转回了身,紫琼道:“您还有事儿?”

  李燕豪口齿启动了一下,道:“
上一篇:第七章 情至义尽  回目录  下一篇:第九章 水上劫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