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气壮山河

  “青蝠剑客”!

  一方卓方伺时心中一阵狂跳,一方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颤声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青蝠……你就是青蝠……”

  他双手微钩,瞪着青蝠剑客,一步一步向前走近。范叔叔的遗容在一方激动的泪珠中闪动,他每走一步,地上都陷下一个脚印——

  卓方蓦然大喝一声:“且慢!”

  一方闻声止住了前进,卓方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剑神胡笠?”

  青蝠剑客大袖一拂,傲然道:“胡笠么?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一方卓方心中都暗叫道:“原来青蝠和剑神是两个人——那么,既然范叔叔手中那颗明珠上有岳家三环的印痕,范叔叔定是被人害的了。那么,那么……”

  他们不敢想下去,因为若是如此,岳多谦去寻胡笠挑战,压根就弄错人了!

  卓方一方面希望这是真的,但是不害怕这是事实,于是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范叔叔——我是说散手神拳范立亭可是死在阁下手中?”

  青蝠剑客却狂笑道:“范立亭的确是条好汉!”

  卓方喝沉道:“那么你承认了?”

  青蝠剑客冷笑道:“那也未必,我那一掌虽然不轻,但姓范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尽挨得起,绝对死不了……”

  一方大喝道:“你……你还要装傻,范叔叔……死得好惨……”

  “什么?”

  青蝠剑客睁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一把抓住一方脉门,厉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他这一抓好生飘忽,一方明明见他抓来,竟自无法躲避,当下怒声道:“有种的别装糊涂!”

  青蝠似乎激动万分,转首向卓方问道:“范立亭死了?”

  卓方心中一惨,吸了一口气道:“死了!”

  青蝠剑客眼中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他的嘴唇在蒙巾后面蠕动,那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死了……死了,唉,天下高手又少了一个……”

  忽然之间,他象是想起了什么,当下眼中怒光暴射,猛一顿足,喃喃怒骂道:“是啦,是啦,定是那个不要脸的狗厮鸟,趁着范立亭受我一掌之伤而趁火打劫,否则,嘿嘿,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唉,范立亭,那天我叫你服下我独门伤药再走,你却冷笑置之,唉……”

  说到这里,他竟象一个多年老友逝去了一般,眼角中泪光闪闪,但见他切齿仰呼:“姓范的,你放心啦,我青蝠若是不把害你的人碎尸万段,就是辜负了你我大战一场的缘份——”

  好人总是不寂寞的,范立亭也可算得虽死犹生了。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致散手神拳范立亭于死地的十三个凶手,人们也见不着了。散手神拳早就替自己了断妥当,谢家墓场上“绿林十三奇之冢”的木牌就是最好的答覆!

  卓方强抑住惊奇和悲痛的情绪,他心中盘算着:“看来范叔叔被实是和青蝠剑客动过手,不过照这青蝠剑客的话看来,范叔叔虽受了他一掌,但绝不致死,那么……”

  蓦然之间,青蝠剑客似乎感觉到自己流露得太多了,只见他双目一翻之间,又恢复了冷冷的神色,猛一伸手,又抓向卓方脉门——

  卓方不料他这时发动,但有他一方前车之鉴,知道闪避万万不及,连忙一掌挡胸攻出,要想以攻为守,青蝠剑客单掌在空中极其曼预告转了一个圈子,中食两指所向,仍是卓方脉门要穴,卓力喝叱一声双掌一翻,电闪向外翻出,急切之间施出“秋月拳法”中“女蜗补天”的绝招。

  但闻青蝠剑客冷哼一声,掌臂也不知怎的一晃,巳自扣住卓方脉门。卓方半身一麻,“女娲补天”的威力终究没有发出。

  青蝠剑客凭着怪招先发制人,霎时制住了两人,他托两人往石屋中一推,顺手把尺厚的重门关上,冷冷道:“老夫没有功夫和你们瞎缠,为了免得你们跟踪老夫,就请二位暂时休息一下,晚上我回来时自会放开你等,嘿嘿——”

  嘿声才完,身形已自飞出十丈,霎时不见踪影,一方卓方都被中点哑穴和软麻穴,二人内力虽然精纯,但对青蝠剑所点穴道竟然无法自解,不禁又羞又怒——

  正在此时,“察”一声轻响,屋外一个人从空而降,身法美妙已极,正是芷青。

  一方卓方从门缝中瞧见,苦于无法开口,芷青左右张望一下,轻声向四周叫道:“一方,卓方——”

  他没有回声,刚一转身,猛见身后站了一个人,阴森森地如同鬼魅,不由大吃一惊,当堂退了二步。

  只见那人黑巾蒙面,依稀似是先前所见之人,当下提气道:“阁下是谁?”

  那人哑着声音道:“老夫青蝠剑客!”

  芷青惊一呼,向后一错,双掌左扬有立,凝视待动。

  屋内一方卓方看得清楚,这人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就到了芷青身后,轻功之高,实是令人骇然,而且瞧他身材口音,分明不是青蝠剑客,为什么竟要自称是青蝠?

  芷青一如方才一方和卓方,颤声怒道:“散手神拳可是你下手的?”

  那人却冷笑反问:“你两位宝贝弟弟的性命想不想要?”

  芷青一听,如雷轰顶,但转眼一想,暗道:“莫要让他虎了?”

  当下转身大吼:“一方——卓方——你们在那里?”

  屋内两人干干着急,丝毫无法。

  芷青每喊一声不见答复,他的心就向下沉了一分,最后他近乎绝望地怒吼道:“亏你……你也是武林前辈,竟然如此无耻,绑架两个后辈为胁……”

  那“青蝠剑客”冷然道:“我只问你,你要那两位宝贝弟弟死还是活了”

  芷青不答,提气大叫:“一方——卓方——你们在那里?”

  他的内功深厚已极,呼声就如有形之物,一直凝而不散地传出老远,震得周围树枝束然。

  一方和卓方何等聪明,听那蒙面人的口气已是恍然大悟,都暗道:“这人必是瞧见方才青蝠制服我俩一幕,就冒充青蝠剑客来吓唬要挟大哥,事后一切帐都算在青蝠身上,这人的奸计也未免太毒辣了……”

  芷青每叫一声,两人拼了全身之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霎时急得满头是汗。

  芷青的额头上也冒满了冷汗,他心慌之下再也想不出什么应付之法,待要上去一拼,又怕莽撞坏事,只见他一双铁拳握得骨节暴响,双目直要喷火!

  “青蝠剑客”突然厉声道:“你若要你两个弟弟是活的,就乖乖替我做一件事。”

  芷青宛如未闻,只提起丹田之气一声又一声地高呼一方卓方,他情急这下根本忘了在附近搜索一下,可怜一方和卓方不过关在十丈外的石缝中!

  “一方……卓方……”

  宏亮的声音中夹着无限焦急和悲愤,在寂静的空间荡漾

  然而,应声渺无。

  芷青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不用想也知道这“青蝠剑客”要他做的事必为一件坏事,他是宁死也不能答应的。

  但是一方和卓方岂不完了?

  那“青蝠剑客’”见芷青忽然沉吟,当下大声道:“你那两位兄弟被我下了百年厉毒,半益茶内你若不答应,可就得受尽苦楚而死那时我也解救不了啊,嘿嘿……”

  芷青一时被弄了神智,什么都想不到,只能想到“答应,如果不答应,这两个……”他咬紧着嘴唇,嘴唇都出血了,殷红的,缓缓顺着嘴角流下来……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爸爸,于是他的脸上渐渐现出凛然的神色,他默默低呼:“一方,卓方,你们放心死吧,大哥替你们报了仇,立刻就来寻你……”

  然而就在这霎时间,他的眼睛浮起了弟弟们的脸孔,那是一方,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卓方,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君青……

  他象发狂似地大喝道:“好吧,你说是什么事?”

  一方和卓方一听到这话,暗道:“完了,完了——”

  “青蝠剑客”冷笑道:“此去西南数里,是大宋军营主帅所在——”

  芷青奇道:“宋军军营?”

  “青蝠”点首道:“你去替我取一个人的性命——”

  一方和卓方听得相对骇然,他们拼力提气,但那被制的穴道却是无法冲破。

  但闻芷青的声音,冷得象冰一样:“取什么人的性命?”

  “青蝠”厉声道:“入夜你就去,我自会先解你兄弟之毒,天明你若没有取得那人的首级,你就不必来找我啦——”

  芷青似乎变了一个人,声音依然冰冷如故:“我问你,要取什么人的性命?”

  青蝠没有的答。

  一方卓方勉强就门缝中望去,依稀看见‘青蝠”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他们暗道:“想是写那欲杀者的姓名吧!”

  是月明星稀的时辰。

  大宋军营外面,哨兵森严地巡备着,长枪头上的尖儿在月光下闪烁出点点寒光。

  “拍”,一声轻响。

  哨兵机警地往黑处一闪,一步步向发声处摸去。

  他抖了抖长枪,低喝道:“谁——口令?”

  黑暗中是一片沉寂。

  就在哨兵小心翼翼地寻找声源时,营幕背后一条黑影比狸猫还要轻快地闪到另一座营帐之后。

  他穿着一袭黑衣,左手抓着一把小石子,方才那“拍’的一声敢情正是投石所发出的。

  他屏息了一会,曲指一弹,一粒石子破空飞向左面,“拍”发出了一声,他的身形却同时飞快地倒飞而入营阵之中。

  他凭着这种手法,很快地就瞒得一批批的哨兵。

  眼前猛然一亮,中央一座大营中闪出明亮的灯光,他躲在一颗大树后,悄悄侧出头来窥探了一下,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是芷青哩。

  一对哨兵在寒冻中挺了挺胸膛,抖擞着走过去。芷青猛然一跃,使出独步武林的“波澜不惊”轻功,轻灵无比地带着树枝的掩护,飞上了大帐的顶上,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把身子贴卧在帐顶阴暗的一面,伸出手指,轻轻在皮革帐顶上一截,立刻毫无声息地给他弄出一个孔来。试想在这等毫不着力的韧皮上,就是利刃也未见得能轻易划破,芷青指上的功夫是可想而知了。

  他凑上眼,从孔中在下望去,只见帐中灯火明亮,几个身着甲胄的将军围着一个条形长桌而坐。

  正对面坐着的将军,灯光照在他身上,芷青瞧得亲切,只见他英气毕露,虎臂狼腰,双目中射出一种凛凛威风,正是那名满天下的大将岳飞。

  芷青屏息从小孔中偷看,只见岳飞指着桌上一张地图,在图上一阵比划,朗声道:“我欲引兵渡河,未知诸君意下如何?”

  芷青见他说到“引兵渡河”四个字时,慷慨之情毕露,大有前人祖狄击楫之风,不觉心中一凛。

  桌旁诸将一阵互相观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最后左面一人嘴唇嚅嚅,欲言而止,岳飞虎目一睁道:“牛将军有言但说不妨。”

  芷青不知此人正是岳飞手下大将牛皋,他大声道:“咱们虽然连战皆胜,元帅引兵渡河正是恢复中兴的壮举,但是小将却担忧朝廷方面……”

  岳飞挥手止他下文,朗笑道:“大丈夫生于乱世,但以一死报国家,如此多思繁虑,则大事不成。”

  据宋史所载,岳飞进兵反攻,深为朝廷一班贪生伯死的主和之士所痛恨,岳飞并非不知,但他以为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效死沙场,岂能畏二三懦臣小言而惧缩不前?

  诸将听主帅如此豪语,纷纷感动,芷青在帐上听得热血沸腾,几乎忘却了此来的任务。

  正在此时,忽然帐门大掀,一个军士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行礼之后,望着左右各将,迟迟不言。

  岳飞道:“此处皆我心腹,但言不妨。”

  那军士似乎十分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众将不禁一阵私语,军士咳了咳嗓子,众将登时安静下来,听那军士一字一字低沉道:“御前都统制杨再兴阵亡!”

  众人惊呼中岳飞呼地站了起来,只听得他甲胄相碰,发出铿然一响,然后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士低首道:“御前都统制杨再兴阵亡!”

  岳飞双目发直,右手挥了挥,那军士行礼退出,芷青只见这威骇金国的大将斗然之间象是尽失了威风,他的脸上充满了和常人一样的凄怆。

  帐中安静极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岳飞的虎目中流下一滴眼泪——

  这是英雄之泪啊!

  铿一声,岳飞转动了一下身体,他闭上了双眼。

  不久,他又张开了眼,芷青霎时惊异地发现那凛凛生威的光彩又从岳飞的双目中射出,他一把抓起桌上备饮的酒壶,“拍”的一声掷在地上,芬香的醇酒溅流一地,他朗笑道:“直抵黄龙府,方与诸君痛饮尔!”

  在这里,他说出了这句名垂万古的豪语!

  诸将一阵静默,蓦然一齐轰然而立,振臂奋然道:“愿随元帅决战至死!”

  帐顶上的芷青激奋得几乎无法保持屏息,岳飞降低了声音,对牛皋道:“传令为我布奠军祭杨统制。”

  说罢大踏步走出营帐,诸将也随着鱼贯而出。

  芷青微微仰起头来,四面看了看,唰的一声落了下来,辨了辞方向,跟踪而去。

  现在芷青附在另一座极大的军营顶上,营帐中是临时布置的奠坛,正中挂着“故御前都统制杨再兴之位”的神位。

  芷青仰望了望一丝白意的东方,暗自道:“该下手了。”

  下而一阵哀鼓大鸣,司仪的声音道:“主帅致祭!”

  芷青从小孔望下去,帐门启处,岳飞一身白袍缓步走了进来,只见他的脸色肃穆,在神位前扑地拜将下去。

  拜毕,岳飞默立凝视着香烟袅绕中的神位,双目泪光闪闪,芷青暗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我只要一伸手……”

  但是他立刘对自己道:“还是等一下吧,还……早哩——”

  帐顶下岳飞呆立着,他的脸上现出悠然的神色,似乎在追忆一件久远的往事,也似乎沉醉在如醉的友情中。

  芷青只知道杨再兴是岳飞手下一员勇将,却不知也是岳飞的结义兄弟。

  良久岳飞才转过身来,他招了招手,低声道:“为我准备纸笔墨砚。”

  一个军土捧着文房四宝过来,岳飞铺纸提笔,沁得浓墨,宣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

  芷青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只见那字迹飞腾刚劲,端的是豪气干云,上联是:“再兴吾兄千古

  殇已逝故人,不愧忠臣兼孝子”

  下联是:

  念未复神州,那堪我在见君亡

  岳飞敬挽”

  最后一个“挽”字写完,他把笔掷在桌子上,反身走出——

  芷青明知只要他一走出帐门,要下手就困难了,但是他心中热血奔腾,宛如置身在高山峻谷前,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他打心底着实钦服这位精忠报国的名将。

  他木然玩弄着手中的匕首,岳飞一步二步走近帐门,最后,终于掀开了帘幕——

  是最后时机了。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唉,杀他一人如杀大宋百姓千万,芷青啊,你岂能糊涂至斯?”

  岳飞跨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帐幕,带着卫队去了。

  自古以来,英雄都是相惜的啊!

  于是他轻轻站了起来,他用悲壮的心声对自己说:“芷青回去找那青蝠老贼一决死战吧!”

  呼一声,他的身形如大鸟一般飞起。

  “嘿!什么人……”

  哨兵的惊喝声荡漾在低沉的哀鼓中,芷青已飞快地消失在哨兵的视线里。

  天渐渐亮了。岳芷青飞快地奔着,他的热血在沸腾,他的双目在喷火,他捏紧了拳头,暗哑地呼喊着:“我要和你拼命……青蝠老贼……”

  他轻灵地飞落下来,对着那离奇的砖屋叫道:“青蝠剑客,姓岳的缴令来啦。”

  唰一声,蒙着面巾的青蝠剑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芷青身后。

  芷青迅速地转过身来,双目瞪着青蝠,朗声道:“阁下命我所取之物,恕在下难以下手——”

  青蝠面巾上的那一双眼睛中射出狐疑的光芒,异声道:“我几时要你取什么?……”

  芷青一怔,怒道:“你竟出尔反尔……”

  青蝠剑客双目一翻,大声道:“呵,我知道了……喂,我问你,要你去干什么的可是一个双目特别亮的老人?”

  芷青一怔,暗道:“奇了,听这厮口气,倒象是要挟的我并不是他哩……”

  他着实记得那个“青蝠”的双目是要比眼前这“青蝠”亮一点而且声音也似不对,当下讶然道:“你说的不错,你是说那要挟我的人不是你,而是另一人冒充的么?”

  青蝠剑客翻眼不答,忽然仰天长笑,自言自语地道:“好个百步凌空,在咱们面前还要耍这种移祸江东的诡计,你也太小看我青蝠了。”

  芷青茫然暗道:“百步凌空……啊,百步凌空秦允!难道——难道逼我去杀岳元帅的是秦允?”

  他看了看青蝠,只见青蝠张开口仰天呆了半晌,又是哈哈长笑起来:“哈哈,好个百步凌空……”

  芷青大声道:“你是说那人是秦允么?”

  青蝠剑客收然笑,点首道:“谁说不是?姓秦的和鬼一样,倒踩上老夫的盘儿了,嘿,姓素的到底要你去干什么事?”

  芷青正在思索,那人既是秦允,那么他要我去刺杀岳元帅干么?忽听青蝠剑客此问,暗思也许从他口中可以探出一点倪端来。

  当下把经过情形简述一遍,青蝠听罢怔了一怔,随即哦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秦桧?”

  芷青茫然摇了摇头,青蝠见这少年连当今天下人人发指的大奸臣都不知道,便笑道:“那就罢了。”

  芷青听得摸不着头脑,青蝠道:“那么你为什么又不下手了呢?”

  芷青凛然道:“岳元帅乃是国之干城,宁教我岳芷青碎死万断,岂能坏此大宋栋梁?”

  青幅剑客仰天大笑道:“好男儿,有胆识,秦允啊秦允,你奸滑一世,只道这回耍过了老夫,借刀杀人之计可逞,却不料老天偏偏不让你如意,哈哈哈。”

  芷青听他此说,心中略起好感,青蝠已收笑道:“少年人,你可知道秦老鬼这手诡计真毒极啦,只要你杀了岳飞,天下人便只知是你岳芷青下的手,而你岳芷青却以为是我青蝠迫你干的,嘿嘿,那老鬼却在一边笑。”

  芷青不暇念他,急道:“那么在下的两个兄弟呢——”

  青幅剑客在笑道:“便是你爹爹我青蝠也不放在眼里,岂会为难你们小辈,那必是秦老鬼玩的花样罢了。”

  芷青怒道:“普天之下没有人敢把家父不放在眼内!”

  青蝠叱然道:“武林七奇没得虚名,压根儿不够资格领袖武林!”

  芷青热血上涌,顿忘一切,冲口叫道:“那么依阁下之意是谁方够资格?”

  青蝠双目一闭,不理不应。

  芷青哼然道:“只怕阁下也无法举出胜过七奇之人。”

  青蝠剑客忽然双目一睁,沉声道:“就是区区在下!”

  昔青惊极反呆,暗道:“那石室中光头老人口口声声:“上天下天,唯我独尊’,我只道是个狂绝天下的人了,那知这青蝠竟当面自称武林领袖,真是……”

  那青蝠剑客身体微仰,喃喃而语,也不知是说给芷青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要用剑法胜过胡笠,在掌上击败班卓程最然,用暗器打败岳多谦,轻功超过秦允和姜慈航,然后以内力取胜艾长一,嘿嘿,天下还有谁敢不服。”

  芷青听得无以复加,一时反倒说不出话来,天下若论狂妄两字,要以眼前这人为最了。

  青蝠剑客蒙巾上的双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彩,他重覆地干笑。

  “嘿嘿,天下有谁敢不服?有谁敢不服?”

  芷青捏紧了拳头,挺了挺胸膛,冷冷地道:“岳家三环的滋味如何?”

  这句话令青蝠剑客笑声顿止,额上青筋一跳——

  当年铁马岳多谦被青蝠剑客逼着施出平生第一次用的“岳家三环”,在第二环击中了青蝠剑客,芷青的话象是一把利刃刺进青蝠的心!

  但是随即青蝠剑客长声冷笑道:“我说过,我要在暗器上胜过岳铁马!’”

  芷青紧接着也冷笑道:“可惜——家父的三环绝技并不是一种暗器手法!”

  要知岳多谦的三环绝技贯是旷古无双的精微绝学,三环出手之后,依然控制自如,已成了一种最上乘的气功手法,芷青此言乍听不通,其实是丝毫不错!

  青蝠剑客闻言似乎一怔,但随即哼了一声道:“不管怎样,今天咱们全让秦允这奸厮鸟给耍了,不错,你那两个兄弟是我点了穴道暂时请他们在我这屋里过一夜,我走了后可让秦允利用上啦,他冒充老夫的模样儿把你吓唬一阵,要借你手去杀人,而借老夫的名和你结这根梁子,嘿嘿姓秦的。你也想得太妙了……”

  芷青听得冷汗直冒,暗道:“好险,我差点儿中计铸成大错。”

  青蝠剑客走到石屋旁,运劲把石门拉开,上前解了一方卓方的穴道,一方卓方虽被点穴禁固一夜,这时运气之下,竟然丝毫无损,暗奇这青蝠剑客的独门点穴法,当真的是闻所未闻。

  芷青见一方卓方走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昨夜一番天人交战,这时真有相逢隔世之感,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蝠剑客狂笑一声道:“从此刻起,我暂向武林七奇挑战,三位归告令尊,说昔日故人青蝠剑客在一年之内必趋拜访——”

  话声方落,也不见他蹲腿借劲,身形笔直向后拔起,一跃数丈,如飞而去。

  芷青猛然想起大喝道:“届时散手神拳的帐家父必然一并结算。”

  晨风中传送来青蝠剑客的声音:“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要替姓范的报仇的只管冲着我来!”

  浑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已。

  芷青望了望朝阳,紧握住一方卓方的手,轻声道:“一方,卓方——”

  一方和卓方低喊道:“大哥——”

  神秘的水底之宫,岳君青随着铁脚仙陆倚官从另一个山口走了出来.正在谈论“正反阴阳”的绝学时,忽然树上一个冷哼传下——

  刷一声,跳下一个人来。君青吃了一惊,连忙一看只见来人竟是个不满五尺的童子。

  铁脚仙咦了一声,那童子立刻热络万分地大叫道:“喂,光脚板,咱们有几年不见啦?”

  铁脚仙呵呵大笑道:“于不朽,你真是愈活愈年轻了。”

  那童子见着铁脚仙,似乎喜不自胜,不时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君青见了心中好笑,但随即一想,暗道:“是了,这貌如童子的必是那在水底与司徒宫主以啸声相抗的‘风火哪咤’了,听他和司徒青松称兄道弟,至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形貌却完全与孩童无二,难道天下真有这等怪人?”

  却听铁脚仙笑道:“当年你们‘崂山二怪’赏我那一掌,可真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幸亏老天爷瞧着我这臭光脚不顺眼.不肯让我就此一命归西,所以我才后到现在啦.嘿嘿,这笔帐总得算算的。”

  那童子摇了摇大脑袋,居然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光脚板,凭良心说我那时第一眼见着你。就觉得十分顺眼,偏偏别人要把我和老水鬼扯在一块儿,说什么‘崂山双怪’,其实我瞧着老水怪就一肚子气,不过为了‘崂山双怪’的名头,我只好和你动手啦。”

  君青听他一番解说不禁暗暗称奇,他隐约猜到三人之间必有一段极复杂的恩怨。

  铁脚仙双眼翻天,淡笑道:“承你‘风火哪咤’瞧得起我,那一掌冲着你于兄也就算我自挨了,只是“崂山双怪!那一身绝学我光脚板还是要领教一下的。”

  “风火哪咤”尖声道:“光脚板,我可不是怕你报仇才跟你说这些话的,说实话,我是诚心想结上你这份交情,咱们打归打,交情归交值——”

  铁脚他道:“于兄美意着实可感,咱们倒是先较量完了再说。”

  那童子似乎颇为丧气,恨声道:“妈的,光脚板你真不够意思.我老儿低声下气了半天,你觉还不罢休——”

  正在这时.洞口内一声大笑传出,接着司徒青松的声音道:“陆兄别来无恙,我司徒青松委实雀跃不己,还有于兄也快请进来一叙。”

  “风火哪咤”大叫道:“老水怪你别耍虚伪了,你怕光脚板找你晦气,又想使什么花枪把我一齐扯上,告诉你大可不必啦,卅年前我姓于的既然干得出,今天姓于的自然担得起,绝不让你一个人挨打就是啦。”

  洞内只传来司徒青松一阵狂笑,却没有答话。

  铁脚仙转首向君青道:“咱们要找个地方了结了结昔日旧事,岳公子请便吧——”

  他说时连使眼色,君青知他是要自己快逃,免得司徒青松发现之后,那就麻烦了。

  那“风火哪咤”一听“岳公子”三字,问道:“什么岳公子?”

  铁脚仙道:“岳铁马的公子。”

  “风火哪咤”惊呼一声立刻向君青大叫道:“原来是岳铁马的儿子,哈,你老子那手暗器功夫真称得上天下无双,嘿嘿,那年光脚板被我和老水怪联手伤了之后,老水怪要下毒手,忽然之间,岳铁马出现啦——”

  这风火哪咤是个直肚肠的人,冲着君青一聊,竟然忘却一切,直说得口沫横飞起来。

  “嘿,岳铁马一声不响,只叫光脚板走就是,老水怪才想动手.岳铁马拾起一片树皮飞了过来,嘿,你道怎么?”

  他也不待别人回答,立刻迫不及待地接下去:“树皮飞到老水怪眼前,突然自动拍的一声炸开了。这一来,老水鬼连听都没有听到过这等神妙功夫。那就别说避脱了。哈哈……”

  他越说越得意,倒象是在叙说自己的英雄事迹一般,君青听他说爸爸厉害,心中不禁大为好感,暗奇道:“这风火哪咤既然这般讨厌司徒青松,却又何以要联手打伤铁脚仙呢?”

  铁脚仙似已不耐,当下大踏步向洞内走去,风火哪咤急道:“岳……岳娃儿,你不要走,我还没有说完……”

  说着一把抓着君青就往洞内跑,君青待要喊叫,已自不及,被他一阵风般拖进洞内。

  “嘿,老天有眼,咱们三个老兄弟总算又碰头啦——”

  是司徒青松的声音,他瞥了君青一眼,脸上毫无惊意,似乎早已知道君青逃出的事,倒是他身后的司徒姑娘瞪着一双大眼,似嗔似怨地望着君青,令他心中大不自在。

  铁脚仙陆倚官呵呵笑道:“好个老天有眼,司徒大宫主,陆某这厢有礼了。”

  风火哪咤怪叫道:“铁脚仙要寻崂山双怪的晦气,我于不朽绝不袖手,不过我可不是为着你这老水怪……”

  司徒青松笑容可掬地道:“便是于兄想置身袖手,只怕别人也不答应。”

  君青暗赞这司徒青松好生厉害,一句话就把于不朽和铁脚仙扣牢了。

  铁脚仙陆倚官仰天大笑,豪气凌人地道:“虚文尽免,在下这就动手了——”

  只见他双掌一左一右,双攻司徒青松和风火哪咤于不朽,司徒青松一晃身之间,左手虚发三拳,右手却连施杀手,招式之奇,见所未见。

  风火哪咤于不朽身材不满五尺,竟然舍下攻上,和铁脚仙一触而收。

  匆匆十招过后,陆倚官大显神威,只见他左掌圆守,右掌方攻,已自施出,“正反阴阳”的绝学,霎时满天都是他的掌风掌影。

  司徒青松一面动手,一面口中不停,看来似轻松,其实手底招术一招比一招奇,拳风也一式比一式重。

  风火哪咤似乎对司徒青松厌恶已极,司徒青松每说一句,他那双眉就皱一次。

  君青忘却逃走,只随着场中一招一式心动不已,“定阳真经”中一些高深的拳理——流过心中,顿时大收融汇贯通之益——

  蓦然,铁脚仙陆倚官沉哼一声,右腿光脚飞起,左脚却在地面一挫,霎时异声大作,他那自创奇绝武林的铁脚猛然扫出!

  司徒青松长啸一声,宛如怒水长流,向后硬生生拔退两步,而风火哪咤一声长啸则如裂焰腾空,也是上攻下退,避开此招。

  陆倚官运气如飞,阴阳相辅之下,威力暴增,只见他光脚连飞,布鞋横挫,势如猛虎出匣,威不可挡。

  司徒青松硬接一招后,大叫道:“好铁脚仙,此招威力较当年前增进三倍有余!”

  陆倚官却是大惊不已,他这一招硬碰,满心为司徒青松必将不敌,那知对方竟硬接硬拦,毫不在乎。他不禁暗急道:“看来司徒老怪功力也猛飞突进,今日之事,只怕凶多吉少……”

  铁脚倒一急之下,更是着着贯足全力,司徒青松和于不朽也是怪啸连起,运足内力,这两人一水一火,相济之下另有一番威力。

  渐渐陆倚官感到体力不济,招式也逐渐慢了下来,幸而那于不朽似乎心存偏见,狠毒招式尽收不用,于是陆倚官开始左守右攻对准司徒青松连施杀手。

  司徒青松何等聪明,立刻边战以言辞激那风火哪咤,望他快出全力,那知风火哪咤每听他激一句,肩头一皱,手下反更放松一分,司徒青松激了几句,眼见愈更不象话了,当下大怒道:“姓于的你看墙上!”

  君青随声一望,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对联是:

  “大丈夫一诺千金,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下联是:

  “李将军单箭双雕,败诚败矣,岂妄论无?”

  字迹笔走龙蛇,想是司徒青松亲笔,司徒青松指着下联,乃是激于不朽之意,那知于不朽一见字迹暴声吼:“原来是你!”

  反手就是一掌,直向司徒青松打,司徒青松虽然对于不朽的“放水”大感不满,但是做梦也料不到他会来这一手,当下再也躲不开,砰一声被打个结结实实

  事出太过突然,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司徒丹惊喊一声,扑上去哭道:“爹……你……”

  司徒青松推开女儿,摇幌着身形,跄然倒退了三步,指着风火哪咤道:“好……你……”

  “哇”一声,鲜血从口中喷出,司徒丹一急大叫,司徒青松挣扎着挺直了身躯,努力试着调匀呼吸,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死一般的空气中起落。

  好半天他才吸满一口气,他的脸苍白中泛出一种异样的神色,他斜仰起头,望着墙上,一字一字艰涩地吟道:“……败诚败矣,岂妄论无?”

  蓦然,他奋力向后一纵,身形如箭一般倒穿出洞口,虽然跄踉,但却迅速无比地飞奔而去——

  众人惊得呆了一呆,司徒丹一声哭喊冲将出去时,司徒青松已跑得只剩下一点黑影霎时消失无踪。

  司徒丹只觉万雷轰顶,脚上如同拖上千斤巨练,再也走不动一步,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也了知过了多久,铁脚仙和风火哪咤的离去他也不知道,师兄祁若寒在纠集部众料理善后的响声她也不知道,她只感到自己渐渐弱软,软弱……终于双脚一抖,瘫软下去……

  但是,她并没有跌倒在地上,她跌在君青的怀里。

  君青抱着晕迷过去的司徒丹,心中倒一阵迷糊,他大踏步走上一块高石,冷风冷拂过来。他要让脑筋清醒一下。

  他弯腰拾起一把锈旧的长剑,望了望怀中的佳人,耳边忽然传来祁若寒率领部众出洞的声响,也不知他们是去追寻主人还是来追捕自己,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走”

  夕阳西坠天边晚霞辉丽,山林景物淡淡地闪着金色光茫。

  凉风袭袭,从前面那条小道,远远地出现一对少年男女,并肩疲乏的拖着沉重脚步,向这林子走来,金光洒在他们身上,真象一双金人儿。

  这对少年,正是岳君青和司徒丹两人。

  司徒丹忽然停下来理了理吹散的秀发,呶呶小嘴示意岳君青休息一会,君青似乎心不在焉,只是望着西边将落到山后的太阳发呆。

  司徒丹无奈,只有一个人坐在路旁大石上喘息。

  晚风又吹乱了她刚理好的秀发,于是她的心也被吹乱了,她不由自主的又惦念着生死未卜的爹爹,自从她有知觉以来,就没有见过爹爹快活过。

  “爹爹是一个热情的人,这是我知道的,好几次我装着睡着了,爹爹偷偷跑到床边来用手温柔的抚摸我的脸,亲我脸颊,那时候,我想他心中定然充满了慈爱,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感情埋在那终日冷森森的面孔内呢?”

  司徒丹手撑着颊,心中不解的想着,偷眼一瞧岳君青,只见他临风而立,不但长得白晰俊秀,更有一种书卷气息,高度的智慧,从他眼神流露出来,司徒丹心中充满了爱恋,而且也充满了敬意,她自己一向自负的美丽,娇生惯养的脾气,在身旁这个少年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正是千千万万初恋男女的心情,在相爱人儿的面前,一切的矜持,一切的做作都是多余的了。

  岳君青此时心情也很紊乱,他一方面为爹爹铁马岳多谦和剑神决斗的胜负担忧,一方面,又想到妈妈和哥哥们为自己失踪,不知是多么焦急啊!

  妈妈慈祥的笑脸,似乎又从眼前露出,妈妈温柔的手似乎又按在他肩上,君青想到终南山下,那茅屋,那小溪,不知怎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强抑着,心中不停的叫道:“君青,你已是一个大人了,至少要象大哥那样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千万不能再流泪啦!”

  他忽然看到手指上的伤痕,那是他为护卫母亲而被天豹帮砍伤的,一刻之间,君青豪气陡增,想起当时自己对于武功一窍不通,犹能挺身而出,保护母亲脱险,现在虽然不见得高明,可是那几招剑式可真管用,他下意识摸摸身后的锈剑,笑意慢慢现出,他心里说:“我还有剑哩,这就赶快先寻爹爹去。”

  他看了看坐在石上的司徒丹,便催促她道:“快走啊,否则天黑了,还走不到宿头。又得在山洞中歇啦!”

  司徒丹笑道:“宿在野外也不打紧,岳哥哥我累得紧,再休息一会好吗?”

  温柔轻快的语声在君青耳畔飘荡,君青只觉得一阵异样的感觉,心里受用的紧,他一向脸嫩,当下不好意思拒绝,只得讪讪凑近坐下。

  司徒丹知他心中有点不愿,便笑道:“岳哥哥,你看那边多好看,我们一边谈天,一边欣赏落日,等休息好了再赶路,我担保明天能够赶到陕西去,岳哥哥,明天我们不吃中饭,连赶四五个时辰,还怕走不了二百多里路吗?”

  岳君青听地喊得亲热,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一红,也不说什么,心内却道:“瞧你满口花言巧语,明天嚷着累哟要休息哟,一定又是你呀!”

  司徒丹忽道:“你刚才站在那里,呆呆的想些什么呀?”

  君青答道:“我在想爹爹会不会打胜剑神胡笠?”

  司徒丹道:“岳老伯伯从前威名大得紧,我爹爹的功夫你是见过的了,听说早年就败在岳老伯伯手下。我想一定没有问题的。”

  君青道:“难怪你爹爹要捉我,那剑神胡笠威震关中垂四十载,手下底定然有真才实学,所以我才会担忧。啊!对了,告诉你,我爹爹一点也不老。”

  司徒丹听他正在担忧父亲安危,居然还有心思辩论父亲老不老,真是孩子气得紧,当下笑道:“是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

  君青道:“爹爹走起路来比谁都快,而且非常轻松,连大哥那样高手,也还差得远哩!”

  司徒丹问道:“你大哥武功比你高么?”

  君青道:“岂止比我高,我瞧江湖上能和大哥芷青并驾齐驱的,除了老一辈武林七奇外,只怕少有对手,象你我这种身手,十个,八个他也不会放在眼内,就是你……就是你爹爹……”

  他说到此,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十七岁了,还这样幼稚地向一个女孩吹自己父亲和兄长,如何如何了不起,真是十分羞愧的事,便住口不说了。

  司徒丹漫口答道:“哟,真厉害,你大哥本事真的这么高吗?”

  君青见她心不在焉,心中更是羞愧,甚至有点恼怒了。司徒丹忽然一长身,向前窜去,口中叫道:“岳哥哥,快向右边赶,咱们来捉那头狸猫。”

  岳君青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在注视林里的小兽,是以没有注意自己说话。他当下立刻依言向右纵去,只见一只遍体黑色,毛如蜀缎的小小狸猫,正忙着在上树逃亡,君青看得好玩心里一乐,解下头巾,便欲纵身上去捕捉。

  正在这时,司徒丹气急败坏的从左边跑过来,原来她以为追丢了,看到岳君青正屏住气息,跃跃欲试,便也连忙放轻脚步,站在后方。

  岳君青瞧得仔细,一纵身直拔起来,轻飘飘的落在狸猫近处,伸手便想用头巾去罩,那狸猫十分乖巧,作势向右一窜,君青连忙张开头巾,那知那狸猫是虚招,向左边树上跑去。

  君青童心大起,紧追不舍,呼呼呼从一棵树追至另一棵树,不一会已到林中央,司徒丹也兴致致的在地下跟着跑。

  那黑狸逃了半天,力量渐渐消耗尽,睁着一对求怜的眼光,不停地看看君青,又看看司徒丹,司徒丹柔声道:“黑狸,黑狸,我们不会害你的,你别再逃了,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君青乘他说话之际,突然纵向黑狸停身之处,人尚未到,头巾巳把四周罩住,这招正是“虬缦缦兮”脱化而出,其势有如紫云突合,天色顿暗,那黑狸如何逃得开,司徒丹欢叫一声,也纵上树来,口中连道:“岳哥哥,快给我。”

  君青微微一笑,打开头巾抓住黑狸的颈皮对司徒丹道:“司徒姑娘,要抓这儿它才逃不掉。”

  司徒丹听他姑娘姑娘的喊得生分,心中不乐,但她实在爱黑狸可爱的模样,便不计较那么多,照着君青的话,抓住黑狸的颈皮,抱在怀中。

  那黑狸知道逃不掉,便很驯服的躺在司徒丹怀中,司徒丹大喜道:“岳哥哥,你真是内行,你瞧抓住它这儿,它一动也不动哩!”

  君青道:“我妈妈养了一头大花猫,名叫阿花,比这黑狸还要大些,我从小就和他一块玩。自然知道如何抓它了。”

  司徒丹道:“我们就把它带着赶路可好?”

  君青心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忽然想到一事,便笑问道:“你不是说累了吗,怎么刚才跑得那样快,简直比狸猫还快一点。”

  司徒丹很不好意思,依着头摸着黑狸遮羞,君青十分得意,暗忖:“这样你总再没有借口停着不走了吧,只要找着爹爹,天下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吗?”

  司徒丹羞愧地道:“好啦,咱们走吧!”

  君青见她很是羞答答的,心中突然有点不忍,便笑道:“到初更赶到吴家集了。”

  忽然一个阴森那声音道:“照哇,山不转路转。岳公子咱们又相逢了。”

  君青听那声音好生熟悉,蓦的想起一人,拉着司徒丹往后便跑,忽然眼前一亮,脸上冷森森的,君青一止步,只见前面站着一个老者,正是天豹帮高手大方剑客吴宗周。

  君青往后一看,身旁不远之处,也立着两个汉子,一个是天豹帮帮主白公哲,另一个是和大哥芷青交过手的高手百手仙翁雷昌年。

  君青暗暗叫苦,心忖如果自己一个人打不过还可以乘机逃掉,目下这司徒姑娘轻身功夫差得远,再怎么样也脱不了今日之围,他想了几条计较都行不通,最后心一横,正待挺身而战,那大方剑客吴宗周似已不耐,冷冷说道:“姓岳的小子,你怕了是不?快快将颈上那颗白莲子乖乖献上,咱们天豹帮看在岳铁马面上,也不来和你这晚辈计较。”

  君青一看司徒丹,但见她神色自若,对于当前情势并不着急,心中暗道:“你都不怕,我难道又怕了,打就打吧。”当下纳气丹田,朗声说道:“小可颈上白莲子是岳家家传之宝,不知各位前辈一再相索,究竟是何原因?大丈夫生于世,立身行事应以信义为先多,这区区玩物是身外之物,原算不了什么?各位前辈如果有正当理由,小可自当双手奉上,如果但凭武力相夺,小可虽则不济,他不能坠我岳家威风。”

  司徒丹听他侃侃而谈,芳心大为佩服,便说道:“岳哥哥,骂得好,这些家伙那知道什么是侠义。”其实岳君青走动江湖才不过几日。只是他喜爱读书,对于史记的游侠列传更是熟读于胸,今番得其所用言谈之间,自然有一种豪侠重义的气派。

  大方剑客大怒道:“女娃儿年纪小小,竟敢对长辈无礼,你家难道没有大人吗?”

  司徒丹反唇答道:“我爹爹教我对正人君子用正大温和的态度,对于村夫粗坯,就因其性格而相机应付。”

  岳君青心想这姑娘口舌真厉,只怕大方剑客忍不住,便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果然吴宗周怒叱一声,剑交左手,右手一伸,五指有若鹰抓,直向司徒丹抓去,君青虽则挡在前面,他好象视若无睹,君青大为勃然大怒,双掌当胸手推而出。

  君青自幼在不知中已经把独步天下的岳家内功练就七、八分,一举手之间,力道自然不凡,大方剑客一惊,倒退半步,五指一伸一曲,竟向君青面门抓来。

  天豹帮主白公哲上前阻止道:“吴老哥且慢,这位岳公子问咱们为何要取这白莲子,在下可以答覆,这白莲子乃是我帮历代帮主信物。”

  司徒丹插口道:“别胡吹,人家岳家的家宝怎么会是你们帮中的,我可不信。”

  大方剑客见君青也是满脸疑惑之色,他脾气本来就暴燥。一挥长剑对白公哲道:“帮主,咱们别跟这些无知小童噜嗦了,另外几位兄弟还在左公祠等哩!”

  百手仙翁突然道:“岳公子,这白莲子确是敝帮信物,公子如果不信,请向令尊铁马岳大侠问问便知。”

  君青见他说得客气,他脸嫩心慈,江湖经验又少,一时之间,沉吟不知所对,司徒丹道:“哟,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岳哥哥,咱们可不吃这一套。”

  百手仙翁雷昌年成名已久,涵养深沉,岂能和一个小女孩家一般见识,笑笑不语,大方剑容再也按耐不住,长剑挥得呜呜作响,不停地在君青和司徒丹面前示威。

  君青心知不能善罢,便昂然拔出了长剑,大方剑客见他也拔出了剑,正合心意,而且见他只有一人,自己正好报败给岳芷青之仇,当下踏中宫,走偏锋,攻了起来。

  君青看看来势凶猛,不住向后倒退,司徒丹大急,正想放下手中黑狸上前助战,突然君青叱了一声,他手中乌黑黑的长剑满天飞舞,已然反攻为守。

  这一招正是松陵老人号称天下第一剑法的“卿云四式”中起首式“卿云烂兮”,大方剑客吴宗周生平会过无数使剑高人,从未见过此招,心中不由又惊又奇,连忙封住自己全身,暗暗默察着君青身法。

  君青见一使出卿云四式,对方凶猛立减,心中很是喜欢,手中长剑更不停息,接着使出第二式“虬缦缦兮”。

  他自从被困水底宫中,悟出这两招绝学以来,这还是初次与人交手,心中一面思索着那天下第一奇书中所载,一面照着上面写的使出,不知不觉间又通悟了不少。

  大方剑客见对方长剑每每从不可思议方向刺来当下不由手忙脚乱,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心想先求自保再说,等到摸熟对方剑法,再行反攻,于是暗踏八卦方位,展开一套死当绝学“九宫神行剑法”,专门消长对方攻势。

  君青反覆使用那两招,愈来愈是得心应手,大方剑客气极,对方明明只会这两招,可是自己却无可奈何,看看那女娃儿笑微微的边看边摸手中黑狸,好象觉得君青稳操胜算,不由恼羞成怒,忖道:“我吴宗周在天豹帮坐第三把交椅,难道是混混来的么?今日不收拾这小子,从此再不使剑与人相斗。”

  大方剑客又凝神接了几招,渐渐摸熟君青剑法,突然身法转疾,离开君青身旁数尺,不停地转来转去,一见有空隙,便狠狠向君青要害刺去,百手千翁雷昌年暗暗着急,忖道:“老吴打出真怒,竟然把看家本领施出,而且招招狠毒,丝毫不留余地,这孩子既和范立亭范大侠有旧,我可不能眼看他被杀。”

  他正自盘算如何解围,此时场中君青已有些支撑不住,只觉上上下下左右四角都是大方剑客的身影和剑影,只有跟着转,错非他自幼内功根底扎得好,只伯早已倒下,司徒丹看看不妙,不舍放下黑狸,低声叫他别跑,青锋一闪,一招“龙子初现”,向大方剑客后胸刺去。

  吴宗周一转身挑开司徒丹来剑,脚下并无停滞,跟着又闪到君青身后,举剑直刺。

  司徒丹武功虽然不高,可是为人却是十分乖巧精灵,她并不跟着大方剑客转,只是在君青情势危险时,疾如闪电的向大方剑客攻上几招,迫得他出手解救。

  大方剑客久战之下,已然有点急燥,君青有个乖巧帮手,情势大为好转,正在此时,突然林外一声清啸。有如老龙发吟,君青喜叫道:“爸爸来了!”

  白公哲脸色大变,雷昌年心道:“这人啸声清亮,不含半点浊音,听这声音发明还在数里之外,可是遇风不凝而不散,此人功力之深,只怕真是岳铁马到啦。”

  司徒丹道:“喂岳伯伯来了。你们赶快逃哟。”

  大方剑客脸色铁青,放松对君青的攻势,刷刷数剑直向司徒丹脸上划去,司徒丹吓得不住后退,君青大怒,一挺剑刃,硬架大方剑客剑势。

  忽然身后风声一紧,白公哲也出手了,原来他怕岳多谦当真来了,那大大不妙,他双手空空,欺近君青身旁,施展小擒拿法,中间掺杂着摧玉拳法,君青又得顾着大方剑客的长剑,自己长剑又被迫得展不开来,真是一筹莫展,司徒丹靠近,替他挡住一部分攻势。

  君青暗骂自己太笨,那卿云四式在天下第一奇书着得很详细,自己参悟了好几天,只勉强学会了两招,如果学会了四招,那么今之被困便不足道了,其实他那知道这盖世之奇学岂能如此容易了解,错非他是天纵之材,而且心无杂念,这能在短短几天内学会两招?

  他很是懊悔,暗道爹爹还不见来,恐怕是另一个方向走了。

  君青疏神,长剑被大方剑客封住了,他见司徒丹披着散发,护住自己背后,还在和白公哲大战,他只觉对方的力道从自己剑上传来,有如大江波涛一般缓缓不绝,他猛吸数口气,也支撑不住那压力,眼看就得撤剑。

  蓦然——他那天下第一奇书上所载卿云四式的第三式“日月光华”的剑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君青一松剑,身形自然顺着大方剑客的力道轻轻飘开,他右手不住抖动,在大方剑客前后划着圈子,一时之间,他那支乌黑的长剑发出了令人目眩的光芒,整个林子也亮了起来,就如闪电一样,大方剑客和白公哲大惊之下,各自退后丈余,只听见君青狂喜叫道:“我懂了,我终于想通了。”

  司徒丹也惊得合不拢口来,见他有如痴狂来回跳着,她关心情切,蒙着眼柔声道:“岳哥哥,怎么啦?”

  岳君青有若未闻,右手长剑还是挥动着,那光芒渐渐减弱,但却柔和已极,就如明月普照,水银泻地,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平和的感觉。

  司徒丹聪明绝顶,看了一刻,知道岳君青在练一种绝技,便不打扰他,站在他身旁不远,注视那三人,怕他们突施暗算。

  忽然“叮当”一声,君青长剑坠地,他双手倒背,呆呆看着树梢上的青天,心中茫茫然不知其所以,那心情正如一个人得了最渴望的东西,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喜欢还是悲哀!

  君青从小不爱练武,他爹爹岳老爷子最是慈祥不过,完全顺着自己四个儿子的性格,让他们自由去发展,君青一脑子里尽是圣贤教人中庸之道,对于称强动武自然而然的厌恶起来,直到终南山崩,他由一个依偎在爹娘膝前撒娇的小儿,一变成为护卫母亲的大人了,他一路上饱受天豹帮诸般逼迫,这才想到如果自己能象大哥芷青那样一身武功,又岂会变成丧家之犬一般,于是在他心田深处便隐隐生出了学武的念头。

  后来他巧得前辈奇人松陵老人奇书,在好奇心支使下,终于翻阅起来,他一向以为武术只是强身之道,这种雕虫小技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仔细一看,但觉其中千头万绪,博大精微,当下阅念一改,不禁悠然神往,对于前辈之心血智慧固然大是敬佩,对于武学一道也起了重新的估价。是以当身陷水底宫,被人囚于幽室,气愤无聊之余,更是坚定了他学艺的决心,苦思之下想通了卿云四式中头两招,可是其中第三招“日月光华”,也就是威力最大一招,却是怎样也想不出,不意今日遇逢强敌,竟然在危机一发之际想通,真叫他如何不喜?

  司徒丹摇摇他的手道:“岳哥哥,有什么事以后再想吧,目前咱们得先应付这三个坏人哩!”

  君青应道:“是啊,司徒姑娘,咱们走吧!”

  他一拉司徒丹,大踏步向前走去,白公哲双掌一错,拦了上来,君青道:“你不准我走么?”

  白公哲道:“只要公子将白莲子交给敝帮,敝帮岂敢为难公子。”

  他见君青剑法怪异,简直闻所未闻,是以生了几分忌惮之心,话也说得客气起来。

  君青双目一扬道:“凭你也配拦我,真是笑话。”

  他一说完,右手长剑极其自然的又使出了“卿云四式”,白公哲只得倒退,依然挡住去路,君青心想这剑招威力虽大,可是一时也打不倒白公哲,如果缠战起来,要想脱身只怕更是困难,当下灵机一动,待白公哲脚步未稳拖着司徒丹便向左边冲去,只见大方剑客吴宗周一纵过来,横剑立于身前。

  君青见此路巳不通,毫不停滞,和司徒丹弯个方向,向右边扑去,守在右边的是百手仙翁雷昌年,君青举剑护住前胸,正待展开卿云四式夺路而逃。百手仙翁双手一扬,劈出一股柔和力道打了过来,君青乘着前冲之势,竟然消去力道,毫无阻碍的向前奔十几丈,心知对方追赶不上,回头一看,百手仙翁雷昌年闪身在一旁,心知他有意相让,不由好生感激,忽然小腿一麻,只听见雷昌年和大方剑客正在争吵。

  君青不敢怠慢,拉着司徒丹发足飞奔,稳稳约约还听到大方剑客怪罪百手仙翁有意放走自己和司徒丹,那百手仙翁似乎自知理亏,一言不发。

  两人跑了半个时辰,尚未跑出树林,君青突然全身感到一种懒洋洋说不出的舒服,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脚下一个跄踉,被树根绊倒,重重摔了一交。

  司徒丹急忙止步,俯身去看,只见君青脸上罩着一层黑气,她大吃一惊,叫道:“岳哥哥,你怎么中毒了,快快运气闭住心胸附近穴道。”

  她父亲司徒青松是个学究天人的奇才,医道已是大国手的实力,她家学渊源,一看便知君青是中了极厉害的毒。

  君青只觉一阵火热热的感觉遍满布全身,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指指右腿,司徒丹何等聪明,便知他右腿中毒,她脸一红,一咬牙撕开君青衣裳,果然小腿之处深深插着一支细如牛毛钢针,整个一条腿肿得象水桶一般。

  司徒丹又悲又怒,抓住针尾力透食指中指,拔出钢针,君青只觉一阵刺骨疾痛,大叫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司徒丹柔声道:“岳哥哥,你千万要坚强起来,我和你内功很好,就请拼命运功阻止毒气透入内藏,我……我这就去找药去!”

  她说到最后哽咽不已,君青睁眼一看,一张美丽含泪的大眼睛,就在自己脸旁凝注着,那中间包含了无穷的怜爱,君青突然精神一振,吸了一口气,慢慢聚回散失的真气只是这一运功,周身就如千刀分割,痛得他冷汗直冒,他几乎又想放弃运功,就这样舒舒服服死去,可是那眼光所放出那种异样的光彩,象一股强力的振奋力量,不时地渗入君青的血液,君青强忍着不堪忍受的痛苦,慢慢的运起岳家独门内功。

  司徒丹见君青左臂被摔伤好一大块,脸上发灰尘尘混着冷汗,简直就不象人,心中真是凄苦极了,可是她知道此时此地,她一定得坚强起来,因为她需要支持一个少年的勇气,几乎泪珠夺眶而出,又便生生忍了回去。

  冷风吹着,林子里只有树叶啸啸之声,司徒丹双颊被吹得象冰一样冷,她看一看躺着的君青,紧闭着双目,脸上黑色消退了些,心中微微放心,只见曾青咬牙切齿,似乎不能忍受,她心一酸,凑近君青耳朵旁低声道:“岳哥哥你好了一些啦,你就继续运功,我去采药去,我爸爸是大医家,我自然也懂得一些解毒法子,岳哥哥,你放心,一定会好的。”

  君青点点头,司徒丹解下了外套,紧紧盖在君青身上,又打亮了一支熠子,向林中去寻药,她心中忧愁得紧,知道君青是中了一种极为霸道的毒药暗器,如果在水底之宫爸爸的炼药仓中,自然可以找出解救百毒的药材,可是现今在这荒野之处,遍地除了荆刺纵横,那有什么珍贵药草?她在四周转了转,采了八种护心顺气的草药,心中关怀君青情况,便走了回来。

  君青正在与痛苦搏斗,见她回来有如异乡突见亲人,意志一松,便晕了过去。司徒丹叫了他几声不应,急得哭了起来。

  她虽一向机智百出,然而在这荒野林中。天又黑,风又大,君青眼看气息奄奄,一生之中,她从未碰到过比这更辣手的问题了。”

  她捧着草药,哭了半天,君青只觉脸上一凉,悠悠醒了过来,司徒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君青低声道:“别哭,别哭。”

  司徒丹见他醒转大喜止泪道:“岳哥哥,你好些了吗?”

  君青微弱地道:“水,水,我……我要喝水。”

  司徒丹柔声道:“咱们没有装水的东西,岳哥哥,前面不远就是条小溪,我背你去喝水。”

  君青茫然的点着头,司徒丹轻轻扶起君青,双手捧着他向小溪走去。

  走了一会,君青忽道:“这是终南山么,山路怎……怎样……这般……颠?”

  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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