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鲍恩仁笑道:

  “吴兄莫要先耍嘴皮子,应该露一手给我们看看,据你这享有‘鲁班’之名的高人判断,在这第一组的五个圈儿之中,……”

  吴大器不等鲍恩仁再往下问,便双眉微扬,向葛心仁道:

  “葛兄,‘通天教’自视甚高,大有在苗疆一带,唯我独尊之意,五色之中,黄为‘尊色’,我们先试试黄色圈儿,是否平安如何?”

  葛心仁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他头儿刚点,吴大器肩头晃处,一式“冷送春烟”,便身形极为轻巧地,飘到那第一组五只圈儿中的黄色圈儿之上。果然,吴大器目光犀利,经验丰富,料得竟丝毫无错!

  他落足黄色圈儿之中,绝未引发任何埋伏,出甚花样?

  吴大器回过头儿笑道:

  “小弟当先开路,我落足之处,若是平安,诸兄便可跟过,否则便另作打算!”

  语音才落,身形又起!

  柳东池向葛心仁笑道:

  “葛兄请猜猜吴兄这次是落足何处?”

  葛心仁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

  “吴大器兄应该善于料测人意,我猜他第二次落足之处,可能仍是选择黄色圈儿!”

  柳东池目光一注,点头笑道:

  “葛兄果然高明,你把吴大器兄的心思,猜得丝毫不错!”

  原来吴大器果然是仍向黄色圆圈落足,而落足后也仍然平平安安,毫无任何凶险!

  “啁啾”一声,当空绿影微闪!

  就在吴大器落足第二组黄色圈儿,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也落足第一组黄色圈儿之际,突从“通天峡”的峡谷上至,飞下一只鸟儿。

  这只鸟儿,全身翠绿,形状如鹰,却又比寻常鹰鹫略小,只比鸽鸠等鸟,略大少许,落在两丈来高右边山壁一株矮松横枝之上,偏着鸟头,向下看了两眼,钩喙微张,以一种比较尖锐的声音叫道:

  “黄、黄、黑、黄……”

  由于柳东池等群侠,均未想到这翠绿怪鸟,能作人言,故而直等它连叫三次,才听出是钩桀人语,仿佛所鸣“黄、黄、黑、黄……”正是指点“五色泥犁”的通行方法!

  但这时吴大器的身形,业已第三次纵起,这次他在第三组五色圈儿之中,仍然是选择“黄色”。

  若照翠绿怪鸟的“黄、黄、黑、……”鸣声,第三次应该落足“黑圈”,第四次再复走“黄圈”,才是安全路径。

  如今,吴大器前两次与翠绿怪鸟的鸣声巧合,是走的“黄、黄、”这一次却不走“黑圈”,仍落“黄圈”,是否会引发埋伏?应不应付得过?

  果然,这一次的黄色圈儿,不平安了……

  不单一落足间,埋伏立发,这种埋伏,并不绝非吴大器凭恃功力,所能应付!

  吴大器足尖才点黄色圈儿,便觉地质松软,无法着力,整个身形立往下陷!

  他大吃一惊,高声叫道:

  “诸兄小心,这是恶毒万分,绝对不能沾足的‘无底流沙’……”

  一面说话,一面趁着双足才陷之际,猛抡双掌,向这片黄色浮沙地面,劈空击落!

  流沙飞溅之下,吴大器的身形虽被反弹之力,激得略停一停,但在瞬间之后,仍将继续下陷,并不能藉这劈空反震之力,拔出已陷双足!

  但只要有这一瞬间的缓冲,救星已来,可以使吴大器不至于永堕泥犁,生丧在流沙之下!

  所谓救星,是群侠中功力最高的“七海游龙”柳东池!

  柳东池相信那只翠绿怪鸟所发啁啾难懂人言,纵到了“黑色圆圈”之上!

  “黑色圆圈”果然无异状,柳东池遂把那根新折山藤,向吴大器抛出!

  但其中仍有凶险,不能直接援手……

  因“黑色平安圈”与“黄色流沙圈”之间,还隔了一个“红色圆圈”!

  倘若直接拖曳,纵把吴大器救出了“黄色流沙圈”,也必引起“红色圆圈”埋伏,仓卒狼狈之间,不易防护周全,仍难免遭受相当重大伤损!

  尤其,“通天教”这“五色泥犁”,似按“五行妙用”布置,黄色圈儿属“土”,其中既系绝非人力所能抗拒的“无底流沙”,则红色圈儿中,必是强烈爆炸等“火器”埋伏!吴大器如今功力精进,对于一般袭击,或许无妨,但“火器”之威,却非人力可抗,不得不加以顾虑!

  故而,柳东池抛出山藤,眼见吴大器业已接在手中,便一式“潜龙出壑”,全力向“黄色圈儿”的上空拔起!

  “全力”二字,并非小题大做,而是理所当然!

  因柳东池此举,虽在及时救人,却也有点行险!

  他这式“潜龙出壑”,倘若够力,吴大器并能配合良好,自可把业已小半身陷入流沙的吴大器,生生拔起救出!

  但若不够力,便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可能使自己也被吴大器拖累得一同跌入那无底流沙!

  由于有这种危险,柳东池是以全力施为,吴大器也以全力配合……

  一转瞬间,两条人影一上一下,当中还带根长长山藤,飞起了四丈左右!

  柳东池见吴大器已被自己从流沙中拔了出来,遂在空中笑道:

  “吴兄!我们就听听那只翠绿怪鸟的话吧,落足第四组的‘黄色圈儿’!”

  他是言行如一,边自说话,边自身形已向那第四组五色圈儿中的黄色圈儿落去。

  吴大器此时还有何选择?自也随同柳东池,采取了一致行动。

  果然,那只翠绿怪鸟所叫“黄、黄、黑、黄……”的走法,一点没错,群侠落足第四组的黄色圈中,绝未发生任何变故?

  鲍恩仁笑道:

  “常言道:‘帮人要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这只鸟儿怎么只叫出‘黄、黄、黑、黄……’四声,第五组‘五色泥犁’,又该如何落足?……”

  语音微顿,侧顾那只尚栖在峭壁矮松上的翠绿怪鸟,含笑说道:

  “你是灵鸟,必通人言,第五次应该向什么颜色的圈儿落足?”

  其实,五组圈儿,已过其四,鲍恩仁不会畏难,他这是故意发问,试试那只翠绿怪鸟,是否尽解人言?以及是否完全好意,肯尽力帮助自己?

  语音才落,那只绿色怪鸟,果然善解人意地,把颗鸟头,摇了一摇,应声答道:

  “第五组的圈儿,却不能沾足!”

  柳东池“哈哈”一笑,目光电扫群侠,扬眉朗声说道:

  “对付‘通天教’这等鬼鬼祟祟的邪恶组织,不必再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干脆飞身超越第五组五色圈儿,并在空中每人给它一记劈空掌力,倒看会引起一些什么样的厉害埋伏!”

  语音未了,人已前纵数丈,并在经过“红、黑”两个圈儿,双掌疑劲,向下各发了一记劈空掌力!

  群侠皆以“七海游龙”柳东池的马首是瞻,纷纷采取了一致行动!

  翠绿怪鸟说得丝毫不错,第五组的“五色泥犁”中,没有平安圈,每个圈儿中,均有合于“金、木、水、火、土”的恶毒埋伏,被劈空掌力所激,纷纷都起了强烈反应!

  柳东池落足实地,摇头笑道:

  “这真是吉人天相,若非有这么一只灵鸟来帮助我们,仅仅通过那一段‘五色泥犁’便将花费不少精力!”

  葛心仁双眉紧蹙,一言不发……

  柳东池发现他神情有异,“咦”了一声,目注葛心仁道:

  “葛兄为何双眉愁聚,好像在思索什么艰涩难题”

  葛心仁以眼角余光,略瞥仍在壁上的那只翠绿怪鸟,压低语音说道:

  “鸟儿若非经人苦心调教,不可能如此善解,并能说人言,更无法知晓‘通天教’中的防务的秘密……”

  柳东池笑道:

  “这疑问不难解答,它是‘通天教主’调养多年的通灵爱鸟……”

  葛心仁索性改用了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苦笑说道:

  “我的答案,也是如此,但下面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此鸟既系‘通天教’中宠物,它却为什么突然叛主,反来帮助我们?”

  这个疑问,把这位江湖老到,修为超人的“七海游龙”柳东池,问得张口结舌……

  他双眉深蹙,因那翠绿怪鸟,能解人言,遂也以传音密语说道:

  “葛兄难道还对这只帮了我们大忙的鸟儿,存有什么疑意?”

  葛心仁目光刚闪,“通天峡”中,又起了“波波”连声,大有变动——

  这阵“波波”之声,是有人从峭壁顶端,抛下了几乎数以百计的麻袋!

  壁端有人设伏,不足为奇,但抛下的却非滚木擂石等伤人之物。

  麻袋落处,灰尘四起,再加“波波”“扑扑”声息,使人可以断定,袋中装的,全是泥土。

  而且,这些泥土袋儿,不是向人掷下,是统统掷向谷口,转瞬之间,袋积如山硬把那原本就不很宽敝的谷口堵住。

  鲍恩仁怪叫一声道:

  “不好,他们此举是志在封谷,断了我们退路……”

  吴大器冷笑道:

  “封谷断了退路,又如何呢?‘通天教’是准备出面硬干?还是准备放火?硬干,我们不怕,放火,他们能把这样的长的峡口,烧得完么?”

  葛心仁皱眉道:

  “火攻甚难,硬干无需封谷,‘通天教’的这般邪恶人物,会不会利用地势,来次水攻?”

  柳东池被葛以仁这一提醒,想起这“通天教”的谷道形势,是斜斜向上,宛如一梯通天,谷口既被封死,只要对方能引来一道飞泉,或早有类似安排,委实可以在极短时间之内,使立足之处,变为泽国……

  他想通就里,点头说道:

  “葛兄虑得不……”

  这“虑得不错”的最后一个“错”字,犹未出口,耳边业已听得“轰轰发发”之声!

  跟着,一线水光,从谷口涌现,因系向下斜注,故来势绝快,宛如天河倒决,带着蔽天浪花,一片蒙蒙胧胧水气,便向群侠的当头压到!

  群侠之中,“七海游龙”柳东池的水性之精,可称冠绝宇内。

  葛心仁久居“太湖”,时常弄舟“具区”,水性亦不在弱。

  但吴大器与鲍恩仁,对于此道,却是搅面杖儿吹火“一窍不通”。

  尤其,这次在“洞庭湖”上,险作波臣,蛇影杯弓,心有余悸!……

  故而,一见水光压顶,鲍恩仁便施展轻功,纵向右壁高处,使那大片水光浪花,从自己足下卷过!

  “跟随我来……”

  这是一声大喝,但却非人言!

  语音中微含钩磔,竟系那只翠绿怪鸟所发!

  跟着,绿影胜处,飞向左侧山壁。

  鲍恩仁首先跟过,他虽身在右壁,但因谷道不宽,稍一提气,他就凌空纵越!

  吴大器怕水,自也紧跟,连柳东池、葛心仁也因谷道狭隘,水势涨得绝快,不愿把衣履弄湿,也随同登上山壁,看看那只翠绿怪鸟,究竟要把自己等人,带向何处?

  登壁数丈,壁上有一相当狭隘,仅容人蛇行而入的小小洞口,但却相当光滑,毫无污秽。

  翠绿怪鸟用它那种音节怪异,非用心细听,不易听懂的钩磔人言叫道:

  “进洞,进洞,可通‘通天殿’,去救副教主……”

  四位武林奇侠,一齐听信鸟言,鲍恩仁,吴大器,柳东池,鱼贯肘行,爬进了小小石洞。

  这四位之中,那一位的江湖经验,都十分丰富,尤其是葛心仁刚才带对翠绿怪鸟会背叛“通天教”之事表示怀疑,如今怎又突然对它相信到如此地步?

  当然有其原因,原因就在于翠绿怪鸟最后所叫的那句“去救副教主”。

  有了这句话,葛心仁所起疑之事,便有了解释!

  葛心仁认为这只鸟儿,是忠于司马白的灵鸟,而“副教主”有难,需人援手的情况,也恰符柳东池所作猜测……

  他们四位,谁都极为爱护司马白,谁都想与司马白畅谈迭遭大难的别后情事,故而一听得翠绿怪鸟叫他们进洞去救“副教主”,遂均全体遵从,谁也没有再作其他考虑!

  就在最后一位“七海游龙”柳东池,蛇行入洞约莫半丈之际,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仿佛得意的“桀桀”怪笑,跟着又起了“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群侠都有点头晕眼花!

  鲍恩仁首先问道:

  “什么人在发笑?这‘轰隆’一响,又是什么声息?……”

  群侠之中,若耳力,自数葛心仁最强,他苦笑声答道:

  “鲍兄,不是人笑,是那只翠绿怪鸟在得意大笑!那‘轰隆’巨响,则是巨石封洞声息!”

  鲍恩仁“哎呀”一声叫道:

  “不好,不好,这样看来,我们四人岂不是上了那只鸟儿的莫大恶当?”

  吴大器苦笑道:

  “这石洞太小太窄,我们起又起不了身,掉又掉不转头,纵有再高武功,也丝毫无法施展,倘若就像条虫儿般,生生被憋死此间,未免太冤枉了……”

  柳东池失笑道:

  “世间争吵之际,往往骂人‘呆子’,我们今天却作了四个‘呆人’,被一只‘聪明鸟儿’,先行示惠,然后用计,生生困在此间,也真是一椿极有趣味之事!……”

  吴大器以一种几乎像哭的声音叫道:

  “柳兄,你还觉得有趣?人被鸟耍,我羞都羞死,肺都快要气炸!……”

  鲍恩仁道:

  “吴兄,你的肺儿,究竟有没有炸?”

  吴大器怒道:

  “废话,我的肺儿若是业已炸了,却还怎样和你说话?……”

  鲍恩仁笑道:

  “不要紧,不要紧,肺没有炸,表示尚有气儿流通,可供呼吸,也就等于显示此洞并非‘死洞’!我想索性再复向前探探,或许当真可以通到什么‘通天殿’呢?”

  吴大器骂道:

  “什么鬼‘通天殿’!我们已大上恶当,你还要相信那只刁恶无比的坏蛋鸟儿?”

  鲍恩仁不去理他,仍以双肘据地,蜿蜒如蛇的继续匍匐前进!

  葛心仁叫道:

  “鲍兄在前进之间,要尽量小心一点,此洞绝非善地,我似乎嗅得一种不寻常的怪异气味!”

  鲍恩仁笑道:

  “葛兄放心,我身边有粒‘押忽大珠’,专克各种蛇虫,一进洞时,便一预防不测地,含在口内!”

  葛心仁身为盖代神医,自然深知“押忽大珠”妙用,听得鲍恩仁竟有此宝在身,并已含在口中,遂不再特他担甚忧虑!

  又复蛇行丈许,前面似乎已非完全黑暗,有一点微弱光线传来。

  但那种极为难闻的腥息气息,却是越来越重地。触人欲呕!

  鲍恩仁暂停前行,发话问道:

  “葛兄,根据这越来越重的腥息气息,前面恐怕是个‘蛇穴’,我们还前不前进?”

  葛心仁苦笑道:

  “不前进又如何呢?我认为纵令身遭毒吻,喂了蛇儿,也比活活憋死在这小洞之中,要强得多!”

  吴大器作了一个干呕,似乎要吐出来,叹息说道:

  “我也赞成前进,但这种气息,委实太以腥息难闻,我……我快要吐出来了!”

  葛心仁的位置,恰好是在吴大器的身后,遂赶紧摸出一只小小玉瓶,递给吴大器道:

  “吴兄,你把这‘诸葛行军散’,在鼻间多抹一点,便可抵制那种难闻气息!”

  吴大器接过玉瓶一试,果然满鼻清香,心头不再作呕!

  四位侠士每人均把鼻中抹上“诸葛行军散”后,由鲍恩仁开始,继续匍匐前进!

  这时,因鼻中灵药生效,他们不再觉得腥臭,但却耳中听得了悉悉索索之声,表示已距所谓“蛇穴”,越来越近。

  又经丈许,鲍恩仁发出一声惊叫!

  葛心仁诧然问道:

  “鲍兄遇上什么事了?你既有‘押忽大珠’在身,照说无论多厉害的蛇虫,都应该远远躲开,不敢对你接近,或是攻击!”

  鲍恩仁道:

  “我不是遭受攻击,是发现‘匍匐蛇行’的罪儿,总算受完,到地头了!”

  柳东池是这鱼贯序列中的最后一人,根本除了能看到葛心仁的脚底之外,看不见任何情况,遂高声问道:

  “鲍兄,你把你所看到的情况景象,说上一遍,再研究怎样应付?”

  鲍恩仁道:

  “我们是在壁上小小横洞之内,我已抵达洞口,横洞之外,是个深约两丈,方圆也有七八尺的石坑,但坑中全是些毒蛇、蜈蚣、蜘蛛之属,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总有上百只呢?”

  吴大器叫道:

  “鲍兄,你先跳下坑去,让我也钻出洞来,伸伸腰儿,这一阵,爬得我全身发酸,太难过了!”

  葛心仁也笑道:

  “鲍兄下坑无妨,你有‘押忽大珠’在身,那些蛇虫,定会十分骇怕,说不定还会让你一点地盘?我们先站直身儿,才好观察形势,施展功力,运用智慧,筹思脱困之策!”

  鲍恩仁虽然对于坑底那些形状狞厉色泽怪异的各种罕见毒物,有点头皮发麻,但事既至此,说不上不算,只得咬紧牙关,从横洞中钻出来,向坑底跳了下去!

  天生万物的相克之理,委实十分玄奇,葛心仁所料,完全正确,鲍恩仁人才下坑,坑中那些毒蛇、蜈蚣、蛤(虾)蟆、蜘蛛等物,便立即分分后退,空出了一块干净土儿!

  吴大器已憋得快要忍耐不住,不等鲍恩仁出声招呼,已自钻出横洞,透了一口长气地,向下纵落!

  自得霍出尘功力转注之后,若论修为程度,他着实要比鲍恩仁高出甚多!

  但那些凶悍无比的奇毒蛇虫,却只怕鲍恩仁,不怕吴大器!

  吴大器身在半空,已有一条尺长的火红蜈蚣,“呼”的一声,百足齐划,向他突起飞来!

  鲍恩仁深怕吴大器蛇行太久,四肢酸麻,一时不及防御,遂手拈“押忽大珠”,点足飞身,迎了上去。

  说也奇怪,“押忽大珠”并未触及蜈蚣,但珠光一照,氤氲微飘,那么巨大凶恶的一条红蜈蚣,便立告僵直坠地,连所生“对足”,也告完全脱落!

  这时,葛心仁与柳东池二人,也自相继从横洞钻出。

  虽然那上面蛇虫,让出了一半地面,但坑底骤满四人,仍感狭窄局促,几乎快要与那些成堆狰狞毒物形成面面相对!

  柳东池皱眉道:

  “这样不是办法,我来冒个险儿,试上一试。”

  葛心仁道:

  “柳兄打算怎样冒险?……”

  其实,这句话儿,问得似乎有点多余!……

  因为,葛心仁一语才出,柳东池便已开始了他所谓的“冒险”行动!

  柳东池是以“一鹤冲天”之式,高高拔起,并在双掌之上,凝足内劲,向洞顶猛力击去!

  这种动作,粗看上去,确实不单冒险,奇特,并还接近疯狂……

  因根据地势,这个“毒穴”,显然是在山腹之中,柳东池功力再高,修为再厚,也那里能把整座山峰,震裂揭掉?

  但若转念细想,又会觉得柳东池此举,绝非疯狂冒险,有他的相当理由!

  大堆毒蛇、毒蝎、蜈蚣等物,必非巧合汇聚,而是经人豢养!

  用途不在炼虫,就在取毒,或是祭炼什么旁门邪毒功力?

  既有用途,经人豢养,则这“毒穴”,除了来时那狭窄天然横洞之外,必还另有出入门户!

  而所谓“出入门户”,十之八九,必在洞顶方位,才便于向坑中毒物,喂食取用!

  整座山峰,虽不可能被击毁揭掉,但区区门户,却不妨以柳东池的深厚功力,试上一试!

  葛心仁想通柳东池此举之意立向鲍恩仁皱眉叫道:

  “鲍兄,你且仗持‘押忽大珠’之力,镇住蛇蝎等物,莫令蠢动,我来接应柳兄,万一他震不开门户,身躯跌入蛇堆,则毒物受惊,必将拚命啮人,难免会有所伤损!”

  鲍恩仁闻言,立将“押忽大珠”,持在手中,向大堆蛇虫,略为逼近!

  那些蛇虫,果然吓得“虚虚”作响地,互相挤作一团。

  这时,柳东池人拔高空,所发掌力,也已与洞顶接触……

  “砰”然一响,到处飞尘,洞顶不曾震开出什么门户,柳东池的身躯,却向坑内跌坠!

  幸亏葛心仁早有准备,他也提气纵起,在空中扶了柳东池一把!

  就这一臂之助,便使柳东池可以控制方向,飘然着地,不曾坠入蛇堆!

  柳东池虽未成功,却毫无沮色地,向葛心仁含笑说道:

  “葛兄,你的耳力最聪,可曾听出我所击之处的回声?”

  葛心仁笑道:

  “我听出了,回声‘砰’然,虚而不实,这洞顶方位,果有出入门户,但却坚厚而已。”

  柳东池扬眉一笑,偏过脸儿,向吴大器叫道:

  “吴兄,我不死心,我们合力施为,卯足劲儿,再试它一掌如何?”

  吴大器点头道:

  “小弟从命,我们是分别挥掌?还是隔体传功,聚合双方内劲,只由一人出手?”

  柳东池笑道:

  “若是攻人,自然双掌同挥,比较难于招架!但若攻坚,却是需攻一点,比较容易着力!”

  吴大器道:

  “好,我们携手飞身,来个空中接力,小弟充当后盾,仍由柳兄山手,猛击你适才所攻之处,或许比较容易获得效果!”

  柳东池也不推让,遂伸出左手,与吴大器的右手掌心互合,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这两代盖代奇侠,即将联手施为极为罕见的空中接力之际,突然异响传来……

  “杰杰……哈哈……哈哈……杰杰……”

  这个笑声,音节十分怪异,但听在柳东池,葛心仁,吴大器,鲍恩仁的耳中,却并不陌生,有点很熟悉!

  吴大器钢牙一挫,首先气得叫道:

  “是那只鸟!柳兄,我们赶快联手冲出,把那怪鸟捉住,先行折断翅膀,再把它丢入蛇穴!”

  鲍恩仁却向吴大器摇了摇手,压低语音,含笑说道:

  “吴兄暂莫冲动,你听不听得出,鸟笑是来自何处?……”

  吴大器道:

  “来自洞顶……”

  鲍恩仁低声道:

  “既然来自洞顶,则显系‘通天教’主脑人物,认为我们已遭不测,才带了怪鸟,来欣赏他们的得意杰作成果,如此情况,稍时门户必开,我们大可等待机会,何必打草惊蛇,先冒险呢?”

  吴大器因鲍恩仁说得有道理,只好遵从,也把语音放低说道:

  “好,我愿意等,但捉到那只坏鸟,可得由我加以处置!”

  葛心仁一旁笑道:

  “吴兄怎样处置都可,但它头顶正中的一根绿色长毛,却不能损坏,必须拔下给我!”

  吴大器道:

  “那根绿色长毛,有何用处?”

  葛心仁道:

  “那怪鸟太以狡黠狠毒,我怀疑它是鸟谱所无,世上罕见的蛮荒异种‘通天枭’……”

  “通天枭”三字,才一出口,吴大器便连连点头地,接口说道:

  “地属蛮荒,又属‘通天教’,这‘通天枭’的名儿,那里还会有错?但不知葛兄要它顶上那根绿色长毛,是何用处?”

  葛心仁道:

  “这种‘通天枭’,极为灵慧,善学人言,只可惜本质太恶,最爱作弄对方,行为残忍,但它头顶正中的那根长毛,用来合药,却是疗治癫痫痴呆的无上妙品……”

  话方至此,一阵隆隆石响,群侠的头顶上方,果然现出了一个圆形石穴。

  但这石穴一现,却把柳东池、葛心仁等,现了个透心冰凉!

  因为,一来石穴太小,径不逾尺,又是高高凌空,便施展再上乘的轻功、再高明的缩骨法,也无法一穿而出!

  二来,石质太厚,几达尺许,纵令柳东池与吴大器,隔体传功,空中合力,已无望生生击碎!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心头一片冰凉之际,坑顶石穴之外,响起一个嗲声嗲气,怪腔怪调,一听之下,几乎能令人周身毛发,一齐起竖的男子语音说道:

  “诸位都是中原武林,成名大侠,请恕‘通天教’如此接待,有点失礼!”

  柳东池眉头一皱,发话问道:

  “阁下何人?是不是这‘通天峡’的主人‘通天教主’?”

  石穴之外,传下那种听来有点娘娘腔,极为肉麻的怪笑答道:

  “不错,在下便是‘通天教主’,尊驾想必便是名满乾坤的‘七海游龙’柳大侠了?”

  柳东池道:

  “老夫正是柳东池,我有位世交老弟‘圣剑书生’司马白,可在此处?”

  通天教主道:

  “司马白是本教的前任副教主,有事洞庭,不在苗岭,但据报他已星夜赶回,可能快要到了!”

  柳东池“哼”了一声,葛心仁却因心细如发,听出有点不对,接口发话问道:

  “什么叫前任副教主?”

  这回,石穴之外,先未答话,却传下两种声调虽然不同,难听程度,则差不许多的桀桀怪笑!

  葛心仁听得出声属一人一禽,正是“通天教主”和那只“通天枭”所联合发出。

  鸟笑一止,人笑亦停,那位语音有点男不男,女不女的“通天教主”,阴阳怪声地答道:

  “这位想是葛大神医吧?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毕某既然继掌‘通天教’的大权,自然要另选一位我所中意的副教主了!”

  由这几句答话之中,使群侠直接间接的,知道了两件事儿……

  直接知道的事儿,是这“通大教”的教主姓毕……

  间接知道的事儿,是这“通天教”业已有所权力转移,换了一位新的教主……

  葛心仁突然有种下意识的灵感,他感觉越是略为拖延时刻,便越是对自已有利……

  他虽不知这种灵感何来?却也故意无话找话的,向上问道:

  “‘通天教’既然换了教主,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则之下,毕教主的副教主,又是谁呢?”

  那姓毕的通天教主,尚未答话,已另有一个奇异语音答道:“是我!……”

  葛心仁听出这是那只“通天枭”的语声,不禁失笑说道:

  “妙极、妙极!一只鸟居然也当了副教主之尊,可见得‘通天教’中,真是人材济济!”

  那只“通天枭”,语音显得有点忸怩地,又复叫道:

  “我只是第二副教主……”

  葛心仁仍旧根据灵感,尽量拖延时间地,接口高声问道:

  “第一副教主是谁?”

  “通天枭”道:

  “是姬二姑娘,也就是司马白的老婆……”

  又是一连串的间接震撼……

  司马白有了老婆?司马白的老婆,继任了他的“通天教副教主”之位?而这任毕教主的语气,显然又对司马白不太友善?……

  群侠无一不是经验老到,智慧高绝!

  他们立刻知晓这“通天教”中,定又有了权力、爱情的综合斗争祸变!

  所谓“权力、爱情的综合斗争祸变”,就是柳东池等,根据这一连串的震撼,起了一种四个人都思路差不多,可以说大同小异的一致假设!

  他们假设于司马白洞庭赴会的这段期间,“通天教”中情况,起了大出司马白意料之外的剧烈变化!

  权力方面的变化,是女腔女调,怪声怪气的“毕教主”,推翻了原来的旧教主,黄袍加身,新登大位!

  爱情方面的变化,是司马白的老婆,什么姬二姑娘,竟肯身任第一副教主,恐怕对这位从语音中已可听出为色欲之徒的毕教主,业已移情,拿他代表了司马白的地位?……

  念方至此,坑顶门户以外,又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女子语音说道:

  “绿儿莫要只顾抖你的‘第二副教主’的威风,替我啄起吊环,使这门户开得大点!”

  “通天枭”道:

  “二姑娘,门户怎能开大,万一……”

  银铃似的语音,似乎微微动怒,“哼”了一声接口说道:

  “我已向‘五毒坑’中,加了‘七情虫粉’,对方入坑这么久,便是铁打金钢,铜浇罗汉,也该难再动弹,还怕他们施展什么反抗手段么?”

  柳东池等闻言,大家互望一眼……

  无需再用什么“传音密语”,这一眼,已有足够默契,大家尽量屏息,并各以灵药塞鼻,慎防真被什么“七情虫粉”,侵入体内。

  坑上石穴以内的银铃女子语音,继续向“通天枭”,嗔怒说道:

  “你如今也是副教主了,自然有点不大愿意听我指挥,我来请示教主……”

  话方至此,那怪声怪气,自称姓毕的“通天教主”,哈哈大声笑道:

  “凤妹平时极为宠爱绿儿,今天为何竟和他一般见识?我来把石穴开大,慢说对方必中‘七情虫粉’,难逞英雄,即令他们仍有战斗之能,我‘蛇腰仙郎’毕化,既接掌‘通天教’,要想开展教务,也该会会中原武林的一流人物……”

  说话声中,“隆隆”巨响起处,那坑顶石穴,果然加大到了约莫二尺方圆!

  柳东池等群侠,再度互望一眼,准备各展轻功,穿洞而出!

  但那“通天枭”忽又叫道:

  “二姑娘不要再气我了,我来和你亲热亲热!”

  跟着,“朴朴”振翼,好似飞上了那位“二姑娘”的香肩!

  “哈!”

  这是一声惨啼,跟着便见一团绿影,坠落在坑下蛇虫堆中。

  群侠此刻已知新任的“通天教主”,名叫“蛇腰仙郎”毕化,只听毕化“咦”了一声叫道:

  “凤妹,‘通天枭’用处甚大,就为了这点小事,你竟忍心用‘修罗手’,把它生生捏死了么?”

  那位“二姑娘”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的答道:

  “我是副教主,作起事来。自然难免比你这位教主,略差一筹!我只用‘修罗手’捏死一只‘通天枭’,你却用修罗手,把你义父‘通在教主’推下地狱……”

  “蛇腰仙郎”毕化叱道:

  “凤妹,你疯了么?你莫非对司马白不曾忘情,要想对我背叛?”

  “二姑娘”格格笑道:

  “怎么会呢?我的教主丈夫,我不是什么都已被人占据了么?来来来,你不要疑我背叛,我和你亲热亲热!”

  说完,一阵“格格”荡笑起处,似乎一张双臂竟把那“通天教”的新任教主“蛇腰仙郎”毕化,抱了个结结实实!

  “蛇腰仙郎”毕化想不到这位二姑娘姬小凤,竟在此时,会对自己表示亲热的来了个如此缠绵!

  他刚一皱眉,四条人影已如四缕轻烟般,自坑下腾空直上!

  “蛇腰仙郎”毕化知晓大事不妙,不禁“唉”了一声,顿足叫道:

  “小凤好狠,你……你害得我好苦,根……根本就不曾放过什么‘七情虫粉’……”

  一语未毕,胁下接连数麻,已被首先纵出石穴的“七海游龙”柳东池,凌空弹指,制了穴道!

  姬小凤仍紧紧抱着“蛇腰仙郎”毕化,丝毫不敢放松,只对柳东池悲声叫道:

  “柳老人家,适才得报司马白正飞快赶回‘通天峡’,老人家请往峡口阻拦,免得他入峡以后,难免凶险!就说姬小凤一时疏忽,愧对情郎,但愿能结来生便了!”

  语音才了,忽然抱着“蛇腰仙郎”毕化,猛力一翻一滚,从穴口掉下蛇蝎满布的“五毒坑”中,口内并溢出不少鲜血!

  吴大器,葛心仁,暨鲍恩仁等,此时正纵身凌空,也无法加以抢救!

  鲍恩仁长叹一声道:

  “苗女虽然多情,但却十分刚烈!这姬小凤分明是在不得己的情况下,失身于‘蛇腰仙郎’毕化,其忍辱偷生之故,无非是怕司马白洞庭归来,懵然无知,难免遭人毒手……”

  柳东池道:

  “此女适才在话完后,是先行嚼舌,然后纵身,死志已决,无法抢救!司马白快要到了,我们不能在此多耽搁,有话且到‘通天峡’口去说,免得再生祸变,便遗憾万分的了!”

  既出穴口,自有道路,群侠遂鱼贯而行,穿出山腹。

  这是正式出路,出口之外,果然正是“通天教”教主所居的“通天殿”内。

  四位武林奇侠,才一出洞,殿中便有一名十五六岁的美俏苗女,躬身相迎,急急问道:

  “四位便是中原来的柳大侠等人么?我!我家小凤姑娘,怎……怎么样了?”

  看她那份凄惶神色,似乎已知柳东池等,既能脱身,姬小凤便多半遭了不幸!

  柳东池不肯瞒她,摇头叹道:

  “姬姑娘全节歼仇,已与‘蛇腰仙郎’毕化,并骨‘五毒坑’中,令人惋惜赞佩!姑娘怎样称谓?……”

  那美俏绿衣苗女答道:

  “婢子翠……莹……”

  短短四字,业已悲不成声,珠泪纷纷,落腮如雨,弄得绿衣尽湿!

  葛心仁加以安慰道:

  “翠莹姑娘请抑悲怀,姬姑娘杀却叛逆,为‘通天教主’报仇,为司马白弭祸,本身虽告牺牲,德行已为不朽!姑娘请引领我们去到‘通天峡’外,等候司马白,免得他仓卒归来,又遭遇什么不测?……”

  吴大器想起一事,也向翠莹问道:

  “翠莹姑娘,那‘蛇腰仙郎’毕化还有些什么死党?待我们一并加以诛除,免得在遗后患!”

  翠莹暂未答话,急急走到殿中一个隐秘之处,扯动绳索。

  “当当当……”地敲响金钟……

  金钟七响之后,整个“通天教”内,到处都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翠莹这刚方刘群侠拭泪说道:

  “那‘蛇腰仙郎’毕化凶恶无比,阴险成性,除一只‘通天枭’,与他气味相投外,并无死党,小凤姑娘并悄然告知大众,誓杀毕化,为教主复仇,只要闻得金钟七响,便是这杀师逆贼,恶贯满盈,业已授首!如今便司马副教主归来,也不会有什么险厄,反将受到一致拥护的了!”

  葛心仁笑道:

  “话虽如此,翠莹姑娘还是和我们去到‘通天峡’外,等候司马白,慢慢告知变故,较为妥当,免得他归来突见人事全非,身体上虽无险厄,情绪上也必受严重打击!”

  翠莹当然遵从葛心仁的话儿,先对闻得钟声,赶来“通天殿”的一些教中头目,略为交代,然后便陪同群侠,向往“通天峡”外,并把司马白来到“通天教”,求取“通天菌”,疗伤祛毒,担任副教主,以及去往洞庭赴会后的惊人突变,向群侠一一叙述。

  果然,不出鲍恩仁所料,“蛇腰仙郎”毕化,对“通天教”的基业,暨“通天双凤”姿色早起觊觎,也认定是他囊中之物!

  但司马白突然撞来,姬彩凤已死,姬小凤表明对司马白钟情,“通天教主”更特予优渥,一下便给了司马白一个“副教主”名义……

  “蛇腰仙郎”毕化见事不妙,业已煮熟的鸭子,居然要飞,遂一咬钢牙,起了歹念!

  趁着司马白“洞庭”赴约,带走了忠于“通天教主”的两只“通天猩”,趁着“通天教主”密室坐关,毕化利用“通天枭”,在茶水中暗下药物,先以“修罗手”杀师,再复强行奸污了师妹姬小凤的清白,自立为“通天教主”,并改动一切布置,等司马白洞庭归来,自投罗网!

  姬小凤一梦方回,贞关已破,当然恨得咬牙,誓欲亲手杀死“蛇腰仙郎”毕化,为恩师暨自己报仇雪恨!

  但她更爱司马白,关心司马白的安危,遂腼颜事敌,忍死须臾,等候司马白与“通天猩”归来,好作复仇帮手!

  结果,司马白尚未归来,来找司马白的柳东池、葛心仁、吴大器、鲍恩仁等四位老侠,反而先到!

  闯入“通天峡”,虽因功力高明,有惊无险,但最后却中了“通天枭”先示惠,后骗人的诡计,进入了“五毒坑”中,姬小凤已从司马白口中听过四位老侠名号,知道均与司马白关系深厚,更因“五毒坑”形势,太以凶险,遂不得不提早发难!

  幸亏她平日把心思隐藏得好,完全摆出一副米已成饭,木已成舟的嫁鸡随鸡姿态,致未引起毕化疑心,终于救出群侠,捏死“通天枭”,并和污了自己贞节的杀师恶贼,一同埋骨“五毒坑”内!

  这种情事,听得群侠无不欷嘘低回……

  “呱啦!……”

  这是一声极凄厉的长啸,充满了悲愤意味,起于数十丈的山林之外!

  鲍恩仁因那啸声尾音,听来有点耳熟,遂向那精通汉语的苗女翠莹问道:

  “翠莹姑娘,这是什么东西的啸声,怎么啸得如此凄厉?”

  翠莹皱眉道:

  “这就是司马副教主所带去的‘通天猩’嘛,奇怪,它啸声凄厉之外,似乎还含有无穷悲愤的意味呢……”

  说话之间,一条黄影,宛如电掣虹飞般,驰进“通天峡”内!

  翠莹诧道:

  “怎么只有一只?还有一只‘通天猩’,是在陪伴司马副教主么?……”

  葛心仁向柳东池叹道:

  “柳兄,异种动物,一旦通灵,往往会比人的感应,更为敏捷……”

  话音略顿,把“通天猩”已在“洞庭湖”上,损折一只,被强烈炸药,炸成粉碎之事,告知翠莹,并长叹一声又道:

  “‘通天猩’折侣归来,难免啸声凄厉,至于更添了无穷悲愤之故,可能是天生灵物,感应之力特强,业已知道‘通天教’中,出了重大变故!”

  柳东池灵机一动,向群侠挥手道:

  “‘通天猩’现已现身,司马白必定随后也到,我们且暂时隐匿起来,只留翠莹姑娘一人,否则,他若不愿和我们相见,岂不又将悄悄溜走,海角天涯,当真便不易寻找的了!”

  葛心仁、吴大器、鲍恩仁等群侠,均深以柳东池所说为然,一齐各据一方,觅地隐身藏起。

  不消半盏热茶时分,前路山林之中,出现了一条白衣人影!

  这白衣人正是最近经历了不少飞灾大劫,因未遂报仇之愿,意兴阑珊地,从“洞庭”归来的“圣剑书生”司马白。

  说也奇怪,一入苗岭疆域,接近“通天峡”后,那只“通天猩”突然但似发了狂般,不住凄厉长啸,并尽力飞奔!

  司马白居然对它喝止不住,只得也展足脚力,紧紧相随,防范这只硕果仅存的通灵可爱异兽,又出了什么差错。

  他虽服“通天菌”,因祸得福,功力更增,但在脚程方面,仍未免逊于“通天猩”这等威猛异兽的先天禀赋!

  司马白纵然展足脚力,猩、人之间,仍然保持了三十丈左右距离!

  有了这点距离,身法如电的柳东池等,业已足够藏匿的无踪无影!

  司马白追到“通天峡”口“通天猩”早已踪迹杳然,只见苗女翠莹,满面纵横泪渍,呆呆站在峡外。

  一见司马白回转,翠莹恭身相迎,司马白看她两眼,不禁诧然问道:

  “翠莹在此,是等我么?你为何满颊泪渍,连衣裳都湿透了?”

  翠莹一时之间,答不上话,只有泪珠儿,扑簌簌的滚落腮边……

  司马白大惊道:

  “教主安好?……”

  翠莹答道:

  “被‘蛇腰仙郎’毕化,以‘修罗手’猝然杀叛,教主已然含恨归天……”

  司马白钢牙挫处,全身一震,又复厉声发话,目注翠莹问道:

  “二姑娘呢?她有……有没有中了毕化贼子的甚……什么算计?……”

  翠莹道:

  “二姑娘……”

  她只说出“二姑娘”三字,便抽噎得语不成音,失声痛哭虽然翠莹并未说出姬小凤的吉凶,但这种举措神情,却比任何答覆,还要来得明显!司马白委实肝肠寸裂,猛一顿足,足下的山石,碎了好大一片……他正待不顾一切,扑进“通天峡”去找“蛇腰仙郎”毕化晦气,蓦然间一声清嗽,有人冷笑说道:

  “司马白,你只关心姬小凤,便忘了柳还珠么?……”

  司马白惊得猛一抬头,看见“七海游龙”柳东池,从一片山壁之后,飘然出现!

  他自惭堕落,自惭形秽,有点怕对,也有点愧对柳东池,身形转处,想从另一面悄然溜走……

  但另一面的山壁之后,却又转出鲍恩仁来,目注司马白道:

  “司马老弟别来无恙?大丈夫敢作敢当,有始有终,你不单对柳还珠姑娘,不能负情忘恩,便对江小秋姑娘,也不可置之度外,轻轻辜负!”

  司马白眉头大皱,目光方一侧闪,一株参天古木之上,飘落下吴大器的身形,微抱双拳,含笑说道:

  “我是吴大器,要代替‘陆地游仙’霍出尘,给老弟‘七巧真经’,并代温柔姑娘问候老弟,她送你的‘护穴龙鳞’,还合用么?”

  前尘往事,齐聚心头,司马白似乎受不了如此沉重、复杂的情绪打击,他蓦然猛一回身……

  身后,站的宛如古月苍松的当代第一神医葛心仁,向他微笑说道:

  “君子之过,宛如日月之蚀,偶然微翳,不掩其明!为人,情或可抛,恩不可忘,尤其是生我育我,吴天罔极的父母之恩!司马老弟,你要永绝故人,甚至不想再找‘天蝎双凶’了么?”

  惊、惭、羞、恨,心狂跳,汗狂流,身发颤,腿发抖……

  司马白连站都站不住了,以一种尴尬无比的难以形容神色,看着葛心仁,有点发痴,有点发呆地,双膝屈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双膝既然下跪,头儿也自然低垂,表示了万分羞惭,深切忏悔!

  葛心仁恐怕司马白悲惭交集之下,急痛伤肝,本想以“弹指神通”,出其不意地,点了他的穴道,喂司马白服点药物,再复好言开导!

  但转念一想,他身上佩有“护穴龙鳞”,不易被制,遂把语音放得特别和缓地,温言笑道:

  “司马老弟,不必过分伤感,我们先进‘通天峡’去,把‘通天教’一切善后事宜,妥为处置,彼此细诉别来经过后,再研究如何搜寻诛戮‘天蝎双凶’,报雪你不共戴天之恨!”

  说至此处,递过一粒丹丸道:

  “这是我自炼‘清宁丹’,清心宁神,功效特着,老弟先服上一粒,调调气儿,必对体质,大有裨益,我看你赶路太累,又复心郁奇悲,不加舒泄清宁,难免会生场大病!”

  司马白在四位武林奇侠的包围圈内,知道无法调皮,不乖不行,遂恭身称谢,接过“清宁丹”来,立即服了下去。

  鲍恩仁笑道:

  “司马老弟,你调气行功,周游百穴,以帮助经力发挥,不必讲话,且由翠莹姑娘,把自你赴约‘洞庭’后的‘通天教’中祸变,慢慢告诉你吧!”

  群侠一起重返“通天峡”,翠莹边自目含痛哭,随在司马白的身后,边自把“蛇腰仙郎”毕化,凶谋早蓄,杀师夺美等叛逆经过,向司马白加以叙述。

  司马白此时已略为镇定,心中虽极悲痛,却可勉强支持,听完大略经过,便自有了盘算,向翠莹正色说道:

  “翠莹,‘通天教’本非正派组织,从此解散!教中库存金银珍宝,除打发教徒,安家立业外,全部捐充苗疆善举,过分配处理的琐碎细节,我就偏劳你了!”

  翠莹连连应诺,但知责任非轻,心中也难免颇觉戒惧!

  司马白道:

  “除此以外,教主别无要务,我先拜教主归真藏灵之处,再为二姑娘处理后事,便永别苗疆,重入江湖,寻搜‘天蝎双凶’报雪父母仇恨!”

  翠莹听得司马白永别苗疆之语,也不禁一阵凄凉,目中又复湿润!

  到了“通天教主”坟前,有椿意想不到的变故,使群侠惊叹不已,一整呆住?

  原来,那只“通天猩”业已脑浆迸裂,横尸在“通天教主”墓前。

  显然,这不单是只异兽,并是一只义兽,它在“通天峡”外情况,便有点感应反常,如今更在坟前触碑,殉主而死!

  司马白方自顿足长叹,突然一声山摇地动的剧烈震撼,“砰匀”传来!

  司马白身为“通天教”的副教主,虽然心不在此,多少知晓得一点教中情况,闻声之下,目注翠莹,皱眉问道:

  “翠莹,‘通天教’中,向有‘菌尽人亡,猩死柱倒’之谚,‘通天菌’被我吃掉,教中主要人物,均告亡伤殆尽,而这只‘通天猩’,一只死在‘洞庭’,一只在坟前义殉教主,方才这天崩地裂的强烈震撼,可见代表‘通天教’气运,历代教主均录名其上的‘通天柱’,也倾颓了么?”

  翠莹悲声答道:

  “正是,但‘通天柱’一倒,‘五毒坑’便永被封死,副教主无法再为二姑娘……”

  司马白一声厉笑,扬眉说道:

  “好,好,人既蜕化,一副皮囊,便不再掩埋也罢!……”

  语音顿处,目注翠莹问道:

  “翠莹,你今后何去何从?”

  翠莹心中当然希望追随司马白,但心性灵慧,明知司马白四海寻仇,不可能携带自己,还偷偷向司马白看了一眼,粉颈一垂,低头说道:

  “婢子不敢自主,听凭副教主的安排指示,无不遵照就是。”

  司马白叹道:

  “我从此天涯漂泊,四海寻仇,不便携你同行,你本是苗女,又颇精医术虫技,无须踏入中原险恶江湖,不妨就在苗疆行道,我若有闲暇,会来看你……”

  翠莹微微颔首,但一双妙目之中,已满蕴盈眶珠泪!

  葛心仁看她一眼,含笑问道:

  “翠姑娘精通医术?……”

  翠莹玉颊飞红,赶紧躬身答道:

  “婢子只是对歧黄之术,颇感兴趣,于时辄爱推研而已,那里敢当‘精通’二字,葛老人家当代神医,今之华、扁,若能稍赐指点,才是翠莹之幸!”

  葛心仁颇爱翠莹忠义灵慧,和她相投缘,遂点头笑道:

  “好,我送你一本书儿……”

  话完,从怀中取出一册写满蝇头小字的绢质小书,封面上有“青囊妙理”四字,向翠莹递了过去。

  翠莹悚然一惊,知道这是神医心法,几乎不相信自己有如此绝世奇缘的,双膝齐屈,恭恭敬敬,向葛心仁拜了下去。

  葛心仁一面搀起这灵慧美俏的妙龄苗女,一面向柳东池笑道:

  “柳兄,你为司马老弟安排搜索‘天蝎双凶’,报仇雪恨,也须彼此商议,小弟想偷个懒儿,利用这段时间,把研读‘青囊妙理’的诀窍方法,和翠莹姑娘,研究研究……”

  柳东池笑道:

  “翠莹姑娘人品根骨均属上乘,葛兄尽量对她栽培,若能作你青囊绝学传人,岂非再妙不过?我们研究搜凶路线,安排善后事宜,至少也要在这‘通天教’中,勾留上大半日呢?”

  葛心仁闻言,也不再客气,遂与翠莹同入静室,把自己独擅的一些精妙医术诀窍,对翠莹倾囊相授。

  柳东池先未作任何安排,只与司马白细谈“太湖”别后经过……

  等到把别后情况,完全了解,这位“七海游龙”,不禁苦笑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要找三个人,除了‘天蝎双凶’还得设法探听柳还珠的下落,这丫头突告失踪,必有异常蹊跷?”

  司马白道:

  “晚辈对于柳还珠姊姊深厚恩情,无时或忘,并在江湖中到处打听,却偏偏未曾获得任何讯息!”

  柳东池道:

  “还有那柳明珠,我也非和她见上一面不可,倒看她是何来历?为什么要把柳还珠,认作她的姊姊?”

  提起柳明珠来,司马白便有点脸上发热,心底发慌,连连摇头,苦笑说道:

  “老人家若要找她,晚辈未敢相拦,但司马白是今生今世,决不愿再见柳明珠了!”

  柳东池摇头道:

  “这种想法不对,是弱者逃避现实的消极观念,大丈夫敢作敢当,老弟不必怕见柳明珠,彼此究竟是缘?是孽?是怨?应该了断交代个清清楚楚,才是正理!”

  司马白想起一事,向柳东池苦笑连声地,皱眉叫道:

  “老人家,有件事儿,极为奇怪,那柳明珠的容貌身材,均与柳还珠姊姊,生得绝无二致才使我相信她们二人,可能真是姊妹?”

  柳东池“哦”了一声,以一种惊讶目光,看着司马白问道:

  “相像之人,世上虽多,但绝无二致,却是少有,老弟难道在柳还珠、柳明珠二女之间,看不出半丝差别?”

  司马白道:

  “有,只有一点差别,就是柳还珠姊姊在眉心部位,多了一粒比绿豆还小的朱砂红痣,柳明珠则没有这项特征!”

  柳东池当然也知晓侄女柳还珠的眉心部位,有粒朱砂红痣,遂一面心中暗赞司马白细心。

  一面目闪神光,扬眉说道:

  “天下竟有这种怪事,如此一来,我到更是非要见那位柳明珠姑娘不可!”

  吴大器在旁静听至此,见柳东池与司马白的紧要话儿,业已暂时告一段落,遂含笑叫道:

  “司马老弟,我要代表‘陆地游仙’霍出尘兄,向你说明一件事儿,并送你一件东西!”

  司马白一闻“陆地游仙”霍出尘名号,便赶紧躬身拱手,陪笑说道:

  “江湖未学司马白,恭问霍老人家金安!”

  他这种颇有礼貌的动作,看得柳东池和鲍恩仁都为之暗暗点头。

  吴大器却长叹一声道:

  “不是‘金安’,而是‘永安’,因为那位‘陆地游仙’在‘小鼋头渚’投江之后,虽然暂逃大劫,但如今却是‘永远安静’地真正入了土了!”

  司马白颇觉意外,惊得“呀”了一声,吴大器又复说道:

  “霍游仙要我代向司马老弟说明的一件事儿,便是‘蔡家祠堂’中的金面赤衣人,是他所扮,用意是故意折辱老弟,激使你发奋图强,秀迈群伦,成为武林后起中的一代俊杰!”

  司马白除了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天蝎双凶”外,心中最恨的便是那在“蔡家祠堂”中,折辱自己的金面赤衣人。但如今被吴大器揭开谜底,知是“陆地游仙”霍出尘时,却只有无可奈何的皱眉苦笑……。

  因一来霍出尘已死,二来对方用意是在激励自己,三来自己受到刺激后,每有闲暇便苦练家传剑法,确实已获得相当进境,故而司马白于苦笑两声之后,抱拳向天祝道:

  “司马白敬谢霍前辈厚意深心的成全之德!”

  吴大器又取出那“七巧真经”来,向司马白含笑双手递去。

  司马白目光一注,讶然说道:

  “不太对吧,所谓‘七巧真经’,虽然取自‘七巧玉’中,却只是一册‘无字天书’!”

  吴大器叹道:

  “霍出尘兄便为此事,曾费月余心力,把‘无字天书’变为‘有字天书’,但细读之下,却名过其实,陈义平凡,还不及霍游仙的胸中所学!遂气得一火焚之,免得再贻为世害!”

  司马白举着手中所接过的“七巧真经”,向吴大器诧声问道:

  “‘七巧真经’既被霍老人家焚去,则此书……。”

  吴大器笑道:

  “这是霍出尘另着的‘七巧真经’,他说与司马老弟以此结缘,不妨也以此书,了结这段缘法。”

  话完,又把霍出尘血战群邪,夺回“七巧真经”的那场经过,向司马白说了一遍。

  司马白越听越感激“陆地游仙”霍出尘对于自己的一片栽培爱护之心,遂发自内心地,向吴大器问道:

  “霍老人家遽尔仙游,他有没有什么未了心愿?”

  吴大器笑道:

  “有桩心愿,司马老弟竟要代他了么?”

  司马白道:

  “力所能尽,事必愿为,吴……兄请讲,是椿什么心愿?”

  他因想到自己与鲍恩仁的称呼,故而虽觉年龄上有点差距,仍对吴大器称呼“吴兄”。

  吴大器毫不在意,含笑说道:

  “霍出尘兄以寡敌众,血战力竭,虽将一册毫无价值的‘七巧真经’夺回,却把那柄相当珍贵的‘秋水芙蓉剑’,失手遗落在弱水寒潭之中,以致误了对江小秋姑娘的洞庭还剑之约……”

  司马白“呀”了一声,皱眉说道:

  “剑落弱水寒潭……”

  “弱水寒潭”四字才出,柳东池便在一旁含笑接道:

  “吴兄放心,‘弱水寒潭’难得住
上一篇:第九章  回目录  下一篇: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