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香囊之谜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娘,这叫天从人愿,有这位异人出面援手,其事必成!”

  “我放心了,不过,孩子,他为什么肯施援手呢?”

  “也许基于侠义二字!”

  “但愿没有其他原因。”

  “娘说这话,是因为他是一个‘空字号’人物?”

  “有一点!”

  “娘,信人则不疑,除非有什么蛛丝马迹。”

  “你自己谨慎就是,我们走吧!”

  母子俩双双上道,深夜赶奔了数十里,约二更时分,南宫维道在他义母殷殷叮嘱下,奔上回程,四更将尽,道旁趁早行脚的小店业已开门应客,他饱餐了一顿,另带了些备份,急急回奔。

  天色微明,他回到了昨晚母子歇憩的林中。

  他,必须等待“一枝梅”的进一步消息,于是,他拣了一蓬浓密的树丛,定下心来,运功疗伤。

  旭日照林,他功定醒转,发觉怀中有一张字条,不由心头大震,暗忖:“一枝梅”行事真是神出鬼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行尸武士已由控制者率领,于天明离此,下落不明,此庄院在对方秘密监视之中,距庄三里之上谷祠,有十二名丐者,即负责监视此地,可即往料理,然后开始汝之行动,如有情况,老夫当随时通知。”

  落款是一枝苍劲古雅的腊梅花。

  南宫维道大喜如狂,立即整装,向柬上所说的土谷祠奔去。

  这小去处视线开朗,寻土谷祠并不难,奔了一程,果见一间破落的小庙堂,坐落在离大路不远的田野间。

  庙门口,有两个蓬头垢面的乞儿在晒太阳。

  南宫维道顿足,稍顷,装着悠闲的样子,潇洒地走了过去。

  快到柯前,两乞儿低低惊呼了一声,站起身来,其中之一,结结巴巴地道:“公子……这……地方很龌龊!”

  南宫维道爽朗地一笑道:“两位是丐帮弟子?”

  “是……是的,公子有何指教?”

  “此地一共有多少贵帮弟子落足?”

  “十……三个!”

  “全在吗?”

  那丐者一怔神,另一个抢着答道:“朋友也是江湖人?”

  南宫维道业已看出这两名乞儿果然是乔装的,有的地方隐约露出白肉,当下又是一笑,温和地应到:“不错!”

  “此来有何指教?”

  “完成一件心愿!”

  “什么心愿?”

  “在下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济僧,布道,济乞!”

  “哈哈,朋友,帮有帮规,朋友既是江湖人,请到敝分舵吧!”

  “不,在下要亲自施舍。”

  “什么事?这位……”随着话声,走出一位老丐。当他目光触及南宫维道的面孔,下面的话突然咽回去了,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两丐之一施了微礼,道:“禀头目,这位朋友定要施舍。”

  “什么,施舍?”

  “是的,弟子已请他有事可以直接赴分舵。”

  老丐异样的目光扫了南宫维道几眼,不自然地道:“朋友如何称呼?”

  “在下行善向不留名!”

  “好意心领,请到别处去吧,我们不要施舍。”

  “那不行,在下是立了心愿来的!”

  老丐眼珠转了几转,道:“如此,老化子代表弟子们接受!”

  “在下要一一亲自施舍。”

  “用不着。”

  “在下言出必行,从不更改!”

  说完,举步向祠门走去,三丐脸色同时一变,那老丐似要出手阻拦,但又不敢的样子,这一迟疑,南宫维道已踏入祠中,三丐只好跟在后面。

  老丐大声嚷道:“朋友,请尊重敝帮规矩!”

  南宫维道头也不回地道:“这一点在下晓得的!”

  祠里尚有八名乞儿,闻声而出,一涌上前,及至看清了来人,不由得都面上变色,有的沉不住气,竟惊呼出了声。

  南宫维道默默一点人数,道:“十三个,一个不少!”

  为首的老丐栗声道:“朋友,什么意思?”

  南宫维道语带深意他说:“没什么,在下来得早,各位还没出去做买卖,不然,少了一两个岂不费事!”

  “费事?”

  “当然!”南宫维道脸一沉,接下去道:“阁下身居何职?”

  “头目!”

  南宫维道双目悠然抖露出一片凶光,寒声道:“在下有要事待办,各位也不必再演戏了,准备自卫吧!”

  他边说边缓缓抽出铁剑。

  十几名丐者,一看情况不对,纷纷后退,一个个面目失色。

  那为首的怪叫道:“朋友,为何与丐帮作对?”

  南宫维道冷笑了一声,道;“丐帮,各位真的是丐门弟子吗?”

  “为何不是?”

  “怕是‘金龙帮密探’吧!”

  众乞儿面如土色,再向后退。

  老丐强辩道:“朋友,这话从何说起?”

  南宫维道一抖铁剑、断然道:“自卫!本人要出手了!”

  老丐转身疾退,其余手下纷纷转身图逃……

  南宫维道剑出如电。

  “哇!”的一声哀嗥,为首的老丐栽了下去。

  其余十二名手下,豕突狼奔。

  南宫维道如魅影般绕场一转,所有的人,全定住了,接着,“砰!砰!”连声,一个接一个地栽了下去。

  全场,一共十三具死尸。

  猩红的血,映着初升的日光,分外刺目。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实。有几具死尸腰带上竟佩有自己从“金龙帮”人身上所获同一式样的香囊。顿时心中一动,遍搜死者,果然每人都佩有这东西。

  “香囊,难道是金龙帮弟子的标志?”

  不对,这东西以前从未发现过,那是什么道理呢?

  他皱眉苦思,联想到了“行尸武士”,他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行尸武士”数次不对自己与义姐南宫倩下手,必是这香囊的缘故,因为姐弟身上各带了一个。

  完全不错,“行尸武士”凭这香味,判定敌我。

  这一意外发现,使他兴奋异常。

  于是,他把香囊如数摘下,放入锦袋之中,此间事算是圆满解决,这些死尸如何处理呢?踌躇了一阵之后,他穿行祠内一周,无意中发现侧方天井中,有一井。

  忽然得计,立即动手,把尸体一一抛入井中,然后推倒一堵墙,连井掩盖起来,这样,可以延缓对方发现这事实的时间,为自己争取行事的时间。

  事毕,正要离开,忽然一个声音道;“不死书生,你行事倒很干净俐落!”

  南宫维道脱口叫了一声:“黑衣蒙面客!”

  人影一闪而现,一点不错,正是那神秘的“黑衣蒙面客”。嵩山脚下的一幕,倏映心头。“黑衣蒙面客”为“金龙帮”张目,侵犯少林,在嵩山脚下不期而遇,以一招“倒转乾坤”,略胜对方半筹,对方立即认输而退,并说这是践己诺言,替该帮效最后一次力,这个谜底,一直不曾揭晓,不想对方会在此出现。

  “阁下,久违了?”

  “彼此,彼此!‘不死书生’在短短时日之内,已经名震武林!”

  “好说,阁下有何指教?”

  “印证剑术!”

  南宫维道开怀大笑道:“打架么?”

  “印证而已!”

  “阁下定参悟了什么神奇剑法?”

  “谈不上神奇,略有心得而已!”

  “阁下专为此来?”

  “可以说是,但碰上却是没想到的!”

  “如何印证法?”

  “你仍使当初那一招,看本人能破解否!”

  “点到为止?”

  “当然!”

  南宫维道暗忖,武人好胜,当下一笑道:“使得!”

  “黑衣蒙面客”拔出长剑,摆开架势,沉声道:“请!”

  南宫维道徐徐拔出“公孙铁剑”,作出起手之式,气纳丹田,心神归一,道:“请!”

  两人凝神对视,南宫维道感觉对方果然气势较前大不相同,当然不敢大意轻敌,全神贯注,准备应付一击。

  约莫半盏茶工夫,对方气盛神充,完全无懈可击,但对方既言破解那一招“倒转乾坤”,当然自己该先出手。

  心意微动之间,“公孙铁剑”挟全力划了出去。

  一阵连珠密响,剑气四溢,双方各退了一步。

  “黑衣蒙面容”收剑归鞘,颓然一叹道:“我仍然不如你!”

  南宫维道倒很佩服对方的武士风度,同时也震惊于对方在短时间内,剑术如此精进,当下也收了剑;诚恳地道:“阁下已破区区这一招‘倒转乾坤’,就事而论,阁下胜了!”

  “哈哈哈哈,老弟,你风度很好!”

  “这是事实。”

  “老弟,我这一招守中有攻,但最后一式攻势,却为你招式所制,无法施展,这不是仍不如你吗?”

  “阁下坦白得可敬,令人心佩。”

  “此事不必再提了,老夫此来,尚有件事相告!”

  “哦!”

  “黑衣蒙面客”缓缓摘下蒙面黑中。

  “呀!”南宫维道惊叫一声,连退数步,激动的浑身直抖,这情况是他做梦也料想不到的,所谓“黑衣蒙面客”竟然正是尤小芬的师父“神针射斗周础”。

  “神针射斗周础”蓬乱的须发阵阵拂动,宏声道:“孩子,你很意外?”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周前辈,晚辈做梦也估计不到!”

  “神针射斗周础”突地神情一黯,道:“听你母亲说,你认识小玉?”

  南宫维道如中蛇蝎般的一震,栗声道:“小玉?”

  “是的,你认识她?”

  “认识!”

  “你喜欢她?”

  南宫维道陡然省悟,颤声道:“小玉是令千金?”

  “神针射斗周础”眼圈一红,道:“不错,但老夫对她未尽父责,实在不配以父亲自居。”

  南宫维道顿时思绪如潮,他想到了小玉,“金钗魔女”山中相遇,要“金钗魔女”交出小玉的白发老太婆,她自是周础的老娘无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神针射斗周础”泣然泪下地接着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小玉?”

  南宫维道点头道:“是的,晚辈一直在找她!”

  “什么,你在找她?”。

  “是的!”

  “她……已不在她母亲身边?”

  “出走两年多了……”

  “啊!可怜的孩子,她因何出走?”

  南宫维道脸一红,嗫嚅地道;“听说是下山找晚辈。”

  “她很爱你?”

  “是的!”

  “没有下落?”

  “这……目前出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前辈可知道‘赤后门’这一门派?”

  “曾听说过,怎样?”

  “赤后门主之女,据周伯母说她就是小玉,晚辈也曾不止一次见过她,她确是小玉没错,可是她矢口否认,还向周伯母下手……”’“神针射斗周础”惊呼道:“有这等怪事?”

  “晚辈想不透其中道理!”

  “莫非是生相酷肖,而非小玉本人?”

  “晚辈也这么想,但周伯母认定是她,判断可能被药物或某种邪门手法,迷了本性,丧失记忆!……”

  “这怎么可能呢?”

  “她也能使金钗,手法与周伯母一样!”

  “啊!”

  “神针射斗周础”像寒疟似的抖了起来,悲声道:“我离开她母女时她太小,即使见了面,我可能也不认识,但她怎会入‘赤后门’而又做了少门主呢?”

  “该门是由女的一派继承,留女不留男,作风十分邪恶!”

  “不可能啊!莫不是她娘思女心切,江湖中不乏先例!”

  “哦!”

  南宫维道原来的想法动摇了,周础的说法颇合情理,面貌酷似,金钗手法,当是一种罕见的巧合,那女子一切正常,并不像心神被控制的人,同时,以控制心神的手段,而使一个外人继承门派,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娘现在何处?”

  “目前不清楚!”

  “唉!”

  “前辈,晚辈誓要揭开这谜底!”

  “神针射斗周础”炯炯目光,直照在南宫维道面上,久久,忽然脸色严肃地道:“孩子,我把她交给你了,我本来不配说这样的话,但,我为了求其心之所安,不能不说,望你善待她!”

  南宫维道激动而坚定地道:“周伯父,我会的!”

  “很好,老夫算少了一番挂牵!”

  “晚辈有些事……未尽释然……”

  “哪些事?”

  “晚辈本不当问……比如周伯父当初为‘金龙帮’效力……等等!”

  “好,来,我们到后面僻静处谈谈!”

  一老一少,来到柯后林荫中,拣了个干净地方坐下,“神针射斗周础”面上一片激动之情,良久无语,看来他在抑制心中的情绪,南宫维道也缄口不出一声。

  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周础才悠然开口道:“孩子,真是不堪回首话当年啊!”

  南宫维道同情地点了点头,他无法想像这老人将要说出怎样惊人的故事,他们夫妇的结合、分离等等,都是耐人寻味的谜。

  “神针射斗周础”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启口道:“老夫讲个故事给你听!……”

  “晚辈洗耳恭听!”

  “从前有两个师兄弟、师兄为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而师弟则工于心计,野心勃勃,有枭雄之风,虽说两人性格不同,但却亲如手足,同食同眠,倏忽八载,师父一病不起,撒手西归!“师父在临终时,把师弟托与那师兄……”

  “他们师父一定极爱那师弟?”

  “不,师父早年丧偶,只留师弟这个独子!”

  “哦!原来如此!”

  “师父死后,那师弟性格大变,专横任性,但师兄因受有托孤之重,处处忍让,才算相安无事,有一次,师兄弟结伴游三峡之胜,邂逅了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

  “而后呢?”

  “不幸师兄弟同时爱上了那少女。”

  “种下了不幸之因?”

  “听老夫说,那少女也因师兄弟俩英俊潇洒,无分轩轾而难以决择……”

  话锋至此一顿,老脸上浮起一层薄晕。

  南宫维道知道周础在说自己的故事,但只不知他是那师兄还是师弟。

  “神针射斗周础”情绪复又激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接着道:“那师兄念及师恩深重,有心成全师弟,于是借故出走!

  “不以儿女之私而害义,可佩!”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由于做师兄的这一避开,反而促使那少女专情于那师兄,竟不顾少女矜持,移樽就教。”

  “那位做师兄的独获美人青睐,艳福不浅。”

  “神针射斗周础”苦苦一笑道:“哪里是什么艳福,是艳祸呀!”

  “后来呢?”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

  “那位做师兄的与那少女缘定三生了?”

  “是的,他们结为夫妇了,可是那师兄却因此而愁苦不已……”

  “为什么?”

  “师弟迁怒于他,师兄弟反目。”

  “那师弟未免太没有风度!”

  “也许是,但师兄却以不能善始全终师命而自苦。”

  “那后来呢?”

  “那师弟的性格变得更加可怕,流入了残狠暴戾。”

  “罪过并不在于师兄,是那做师弟的不明理,不近情,那位少女舍彼而就此,可谓慧眼识人!”

  “但谁也没有得到幸福,最苦的是那师兄,他总觉得对不起过世的恩师。”

  “因为他为人诚厚,才会有此等想法。”

  “在某一次机会中,双方不期而遇,师兄求师弟谅解,恢复和好,但那师弟却不死心,仍痴爱着那业已为人母的女子,声言此生不得到她决不甘休!”

  “无理!”

  “那女的因这不如意事,使夫妇之间落落寡欢,已隐忍了数年,现在双方渎面相逢。便质问那师弟为何要破坏别人家庭安宁?”

  “他如何说?”

  “神针射斗周础”沉痛地道:“他答应得很干脆,毫无掩饰,只简单几个字……”

  “几个什么字?”

  “他说,因为你太美!”

  南宫维道不自觉地愤然道:“无耻加无赖!”

  “神针射斗周础”眸中突现泪光,久久才动情地道:“那女子个性十分刚烈,知道常此以往、后患无穷,立时做了最残酷的决定……”

  南宫维道心头一震,脱口道:“什么残酷决定?”

  “神针射斗周础”双目圆睁,一字一字地道:“自毁容貌!”

  “呀!”

  南宫维道惊叫一声,激动地全身发抖,他骤然明白了,那师兄便是周础本人,所谓美如天仙的少女,就是现在奇丑无比的“金钗魔女”,她所做的决定,的确够残酷二字,但,仔细说来,根本不必如此,太过分了。

  “那丧心病狂的师弟是谁呢?”

  周础闭上双目,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把虬髯牵扯得蓬然乱动。

  南宫维道也感觉到对方此刻内心的痛苦,低头不作声。

  这的确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足足一盏茶工夫,“神针射斗周础”才睁开眼来,脸上一片惨痛颓丧之色,以低沉暗哑的声音接下去道:“自此以后,师兄弟算是情断义绝!”

  “这样的师弟应该早早断绝的!”

  “但师父的遗命如何交待?”

  “他已成人自立了,做师兄的也已情至义尽!”

  “不!你错了,孩子……”

  “周伯父的说法呢?”

  “做师兄的该贯彻初衷,不与那女子结合。”

  “男女之情,是丝毫不能勉强的,纵令当初做师兄的牺牲到底,舍己为人、但那女的未见得肯嫁给那师弟!”

  “孩子,你说得对,但师兄却无法诿过。”

  “周伯父的想法太固执!”

  “神针射斗周础”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道:“孩子你猜那师弟后来怎样?”

  “怎样?”

  “变成了一个恶魔,使整座武林变色,同道切齿,天怒人怨!”

  “这是作孽。”

  “反过来,师兄夫妇,倍感痛苦,人生乐趣,断送无遗!”

  “那师兄就是周伯父?”

  “神针射斗周础”哼了一声,道:“不错!”

  南宫维道紧迫着问道:“那师弟是谁?”

  “你该想得到的!”

  “这……”

  “他就是当今枭雄,武林祸魁金龙帮主朱自信。”

  “朱自信!”

  南宫维道大吼一声,陡地站起身来,脸上充满杀机,激愤之情,溢于言表,身子也剧颤起来。

  “神针射斗周础”强作镇定,道:“故事尚未说完。”

  南宫维道咬了咬牙,道:“请说下去!”

  “有一天,朱自信突然出现在我夫妇隐居之处,首先,他承认自己的过错,请我夫妇饶恕,然后,他提出一个要求,请我助他达到领袖北方武林的愿望……”

  “狼子野心!”

  “老夫当然拒绝,同时劝他以苍生正义为重,但忠言逆耳,他根本不接受,反责老夫毫无师门之情,老夫看在先师份上,明知不当,但答应替他办十件事,事完师兄弟从此萧墙陌路,他答应了……”

  “啊!”

  南宫维道算是揭开了一个谜底,周础以“黑衣蒙面剑客”的身分出现,原来是为践这不义之约。

  “小玉的母亲力阻,但老夫执意要如此做,于是她一怒之下,带小玉而去,这……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但十件事之约,到了嵩山之战才算完成。”

  说到这里,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南宫维道激动地道:“朱自信曾派人要周伯父的命?”

  “是的,因我站在‘宏道会’一边!”

  “周伯父的作为,令人钦敬……”

  “且慢说这句话,我已改变了主意!”

  “改了主意?”

  “嗯,他不仁,我不可无义,他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但我不能与他为敌,公义私情,二者不可兼,我……只有引退,从此埋名。”

  南宫维道沉默片刻,道:“与周伯母一道……”

  “神针射斗周础”把手急摇,站起身来,凄然道:“不,我无面见她母女。”

  南宫维道一愕:“周伯父不念父女夫妻之情吗?”

  “唉!你……不懂!”

  “小玉何辜?”

  “就算她命运如此吧!”

  “周伯父……”

  “老夫该走了,愿你好自为之!”

  说完,弹身越起,一闪而逝。

  南宫维道不由概然长叹,江湖中为什么这多离奇而残酷的故事呢?仔细想起来,他的确不能不走,自己与小玉将来可能结合,而朱自信是自己必杀之人,他将何以自处呢?

  只是苦了小玉母女,这悲剧表面上结束了,其实仍未结束。

  周础离去多时了,但那凄楚的故事,仍索绕在南宫维道心头。

  数声断喝,划空而过,南宫维道下意识地心头一震,猛省自己尚有要事待办,这耽搁,耗去了一个时辰,当即重振精神,起身离祠,朝庄院奔去。

  这庄宅是他的家,但他对它是这样的陌生。

  到了庄内,他一阵盘算之后,绕庄一周,探明了地形,然后,他决定先从庄后着手布阵,逐步布设。

  他照师父当年困“白发红颜”的阵势规格再加以改变,这样,较之原阵更玄妙,更严密。

  到黄昏时分,完成了庄后的部署,现在,如有敌人侵犯,庄后这一带等于成了禁区,谁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他巡视了一遍自己的杰作,然后满意地进入宅院中,饥肠辘辘,要找吃的恐怕不易,天明前带上的一份备粮,早在午时用尽了,由于工作艰苦,肚子饿得特别快。

  刚入后门,忽见正屋厅中桌上排了些酒菜。

  他既惊且喜,进去一看,桌上还留了字。

  “无敌踪;食后如有余力,可继续工作。”

  又是一枝梅的杰作。

  南宫维道内心有说不尽的感激,这神秘人物古道热肠,设想还如此周到,如果没有他,要想完成布设,可真不易。

  他坐下来,饱食一顿,精神也恢复了。

  憩息了半个时辰,他又重新开始工作,布置右面的一方,这一面,木石奇多,可以利用,只须加以增减搬动,事半而功倍,不到半夜便已完成。

  他不眠不休,继续进行左边的工作。天明,左边也告完成,但人也疲累不堪了。他入庄把昨晚吃剩的饭菜,草草果了腹,然后,在偏院屋中寻了张整洁的床倒头便睡。

  他预计再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不受干扰,完成庄前布设,便大功告成。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正值好梦方酣之际,一声大喝,把他从梦中惊醒:“有人到访!”

  南宫维道一骨碌翻身起来,却不见半个人影,他机警地穿窗而出到了院中,依然毫无动静,心想,奇怪,莫不是梦魔?

  心虽如此想,人已朝前院扑去。

  一个青衣蒙面妇人,正在向前院扑去。

  南宫维道一闪现身院中央,冷声喝道:“尊驾何方高人?”

  “是你!”

  “你……是……哦!周伯母!”

  来的正是“金钗魔女”,可能为了那张丑脸、才蒙起面来。

  “怎么回事,这里没有人?”

  南宫维道答非所问地道:“伯母!”

  “为什么?”

  “周伯父昨天午前走了!……”

  “金钗魔女”明显地一震,栗声道:“你说什么?”

  “小侄说周伯父走了!”

  “哪个周伯父?”

  “神针射斗周础!”

  “金钗魔女”连退数步,双眸露出两道泪光,颤声道:“他……他也在你们会中?”

  “是的,已经很久了。直到昨天,小侄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说了些什么?”

  “他向小侄讲了一个故事!……”

  “全告诉你了?”

  “是的!”

  “他走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说从此埋名!”

  “哈哈哈哈………”

  “金钗魔女”突然纵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令人不忍闻听,这不是笑,是哭,另一种形态的哭,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愁苦,哀怨……”

  南宫维道听过了故事,当然体会得出她此刻的心境。

  久久,“金钗魔女”才止住笑声,凄厉地道:“他知道我会来而走的吗?”

  “不,周伯父不知道,但……他知道小侄与小玉之间的感情,他要小侄……”

  “怎样了”

  南宫维道俊面啡红地道:“善待小玉!”

  “金钗魔女”冷漠地道:“他居然还记得有个女儿!”

  南宫维道诚挚地道:“伯母,周伯父也相当痛苦,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别对我说好听话,他走时还说些什么?”

  “周伯父说他没有面目见您和小玉!”

  “好!好!很好!哈哈哈哈……”

  “金钗魔女”又疯狂地笑了起来,但眸中的泪水却如断线珍珠般的滚滚而落。

  南宫维道不由呆了。她当年美如天仙,为了家,为了丈夫,为了求一个安宁的生活,她不惜毁容,然而,她得到的是什么?

  “维道,我活下去只为了小玉!……”

  “伯母,这点我知道。”

  “我要去找……她……”

  “伯母,何处去找?”

  “赤后宫!”

  南宫维道大吃一惊:“伯母,太冒险了!”

  “没有小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伯母,如果万一,赤后少主不是小玉呢?”

  “是的,她是的,谁说不是,她只是本性迷失。”

  “伯母,即使她真的是,但赤后宫并非善地,而且她已不认得伯母……”

  “金钗魔女”厉声叫道:“就让她杀了我吧!”

  南宫维道正色道:“伯母,不可,请容我一段时间,小侄必澄清这问题!”

  “金钗魔女”悲愤地道:“孩子,我度日如年啊!”

  “伯母,小玉够凄惨了,请不要再制造悲剧……”

  “天啊!”

  “万一赤后少主不是小玉,伯母岂不遗恨终生,如果是,有一天,她心神恢复,又将如何?”

  只见“金钗魔女”俯首垂泪,激动的情绪,似乎已平复了许多。

  南宫维道接着道:“伯母,请留此安身,小侄誓必还您一个小玉!”

  “金钗魔女”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孩子,你使我不得不答应!”

  南宫维道转换了话题,道:“伯母,那位徐郁之……”

  “我们中途分手。”

  “哦!请您歇着,小侄要立即办件事!”

  “什么事?”

  “布阵!”

  “布阵?”

  “是的,作为本会同胞隐蔽之所,以免四处亡命。”

  “我帮你……”

  “怎好劳动伯母?”

  “不说那些,我对此道完全是门外汉,但可以出力。”

  “好,就有劳伯母了,这样可以提前完成!”

  “说动手就动手!”

  两人出庄,南宫维道因势利导地规划了一番,留了三道阵门,主阵门仍在入庄大道上,其余左右各二门。

  有了“金钗魔女”助力,速度便加快了。

  日头偏西时分,大功接近告成,仅剩下阵眼中一根巨桩未栽。

  “金钗魔女”帮着掘孔,南宫维道扶桩。

  正当南宫维道扛着巨桩,走向阵眼之际,远远只见道上两条巍然巨影,脚不点地的冉冉而至。

  南宫维道一眼瞥见,不由大急,忍不住叫了一声:“行尸武士!”

  “金钗魔女”惊声道:“什么行尸武士?”

  南宫维道拼全力把巨桩抛到穴孔边,急声:“伯母,请快掘。”

  弹身出阵向两个“行尸武士”迎去。

  这阵眼中的木桩如不栽下,全阵不起作用,如让两怪物侵入,势必将前功尽弃;而他深知这些怪物的功力,要挡驾根本办不到,只有尽力而为了。

  转眼间,双方接近。

  “行尸武士”举扦暴扬,但随即又放落下来。

  南宫维道忽地灵机一动,准备耍一记花招,行通与否,便不得而知了。

  他身边带有十几个香荷包,香味自是十分浓烈,这是怪物停手不攻击的原因。他用手朝侧方一比,口里大叫道:“追!追!”

  两怪物迟疑地望了望手指方向,又回目死盯住南宫维道。

  四道闪闪的绿光,使南宫维道心里直发毛,如果两怪同时出手,后果很难预料。

  为了留有余地,他闪退数丈之外,试探着又道:“对头已朝此方向逃跑,请两位速追。”

  这话意外地发生了效果,看来两怪不能说,但能听,只见两怪对望一眼,口里各自“唔!唔!”了两声,电闪般奔离。

  就在此刻一个黄袍老道,倏然出现、嘿嘿一声怪笑道:“小子,你就是‘不死书生’?”

  南宫维道一转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老道的长相,令人不肯多看一眼,多角形的脸,加上似乎长错了位置的五官,给人一种如逢毒蛇之感。

  “不错,阁下……”

  “你竟敢对本道长的武士施诈?”

  “好哇!原来那些怪物是你这牛鼻子操纵的。”

  “你死期到了!”话声未落,他便撮口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

  南宫维道立即意识到这老道在召怪物回头,事实已不容他做任何考虑,如果两怪回头,或者其余怪物闻声而到,场面便无法收拾了。

  急迫中,南宫维道霍地拔出“公孙铁剑”猛然刺出。

  老道狞笑了一声,袍袖一样,一道绝强的罡风,把铁剑震得偏向一侧,另一只袍袖跟着挥出,疾劲无伦的罡风,把南宫维道卷得一个踉跄。

  南宫维道为了争取时间,竭尽毕身真力,挥剑凌空扑击,这一扑之势,犹如闪电劈雷,惊人之极。

  黄袍老道不敢硬接,鬼魅般向侧方弹开支余,撮口又是一声厉啸。

  南宫维道意识到这老道身手相当不凡,并非三招两式可以收拾得下,时局紧迫,不能再一招一式的拼斗,转念间,他伸手囊中,摸出一支金钗,身子再进,右手一招“倒转乾坤”,左手照周小玉所传的手法发出金钗。

  闷哼声中,黄袍老道暴退数丈,狞声吼道:“小子,有你受的,你就是造就‘行尸武士’的上选之材!”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但已无暇多想,掉转头朝阵门方向射去。

  “金钗魔女”迎在阵门处,大声道:“怪物回头了!”

  南宫维道急叫一声:“用金钗阻住那老道!”

  黄袍老道胸有成竹,并不迫来。

  两座黑塔似的身影,由远而近。

  南宫维道闪电般奔向阵眼,抱起那木桩,向己掘好的洞穴栽落……

  同一时间,两名“行尸武士”在黄袍老道的指使下,扑向阵门,“金钗魔女”以特殊手法连珠发出十余支金钗,这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夺命金钗对“行尸武士”丝毫不起作用,纷纷弹落地下。

  “金钗魔女”见阻不住,不禁脱口发出一声惊呼,疾退数丈。

  两怪物扑入阵门,说也奇怪,就在那三丈方圆之地团团乱转起来。

  “金钗魔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知道奇阵已生妙用。

  南宫维道虽说适时完成了阵眼最后布置,但也紧张得出了-身的冷汗,继续填穴洞,使木桩牢固。

  也就在这转眼之间,“金钗魔女”发觉眼前景物大变,入目尽是巨峰莽林,不辨东西南北,她也陷入了阵势之中。

  正在迟疑之际,南宫维道出现眼前。

  “孩子,真是好险!”

  “侥天之幸!”

  “这奇阵的确奥妙无穷,我在什么地方?”

  南宫维道拉着她走了数步,幻象尽消,只是些参差纵横的木石,那两名“行尸武士”仍在原地奔跃跳纵,像发了疯似的。黄袍老道在阵门前双脚暴跳,气得七窍冒烟。

  “金钗魔女,栗声说道:“何不除了这两个怪物?”

  南宫维道紧锁双眉道:“对方刀剑不伤!”

  “你的剑不是宝刃吗?”

  “是的,全力出手,或能奏效,但对方的身手太惊人,出剑必须在一丈之内,但这样的距离,彼此互见,对方必然还击……”

  “啊!你看?”

  南宫维道抬眼一看,只见阵门外赫然又来了一双“行尸武士”,身躯比困在阵内的稍矮,但狞恶之状则-样,全身漆黑,目闪绿光。

  “金钗魔女”惊声道:“不知这种怪物一共有多少?”

  “目前还无法知道。”

  “这两个如何处置?”

  “困住他,除非对方不饮不食,否则两天便可瓮中捉鳖!”

  “好办法!”

  黄袍老道带着两名稍矮的“行尸武士”退到稍远的林荫下,似乎在思考对策。

  南宫维道沉声道:“伯母可知道这牛鼻子来历?”

  “金钗魔女”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行尸武士’这一名称呢?”

  “也没听说过。”

  “伯母,我们进去吧,可以高枕无忧了!”

  两人回到庄中,在正厅内坐下。

  南宫维道感到无比的快慰,这艰巨的布阵工作,能在短时内顺利完成,当然这得归功于那神秘的“一枝梅”。如果没有那神偷暗中助力,要想顺利完成可真不容易。

  “金钗魔女”突然问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南宫维道一愕,道:“伯母想到了谁?”

  “就是那黄袍老道……”

  “啊!他是何来历?”

  “崆峒派一向以邪术异端见称于江湖,我曾听说过该派出了一个邪门好手,叫做‘魔魔道人’,这驱使‘行尸武士’的可能是他!”

  “魔魔道人!”

  “这魔头一向活跃在关外.不知怎地为‘金龙帮’所罗致?”

  “朱自信为了要君临武林天下、无所不用其极……”

  “你知道朱自信的出身来历?”

  “周伯父已经对小人说过了!”

  “金钗魔女”凄厉地道:“不要提他!”

  他,指的当然是周础,话头是她提的,却又不许人提到她丈夫,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南宫维道知道她的心境,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集恨、怨、惨于一身,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到底是天妨红颜?还是红颜有其薄命之因?

  假设是无盐、模母,遭遇再惨,有人会为她慨叹吗?

  他想不透这道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金钗魔女”顿了一顿,接着道:“你准备如何对付朱自信?”

  南宫维道不假思索地道:“为了武林公义,我要杀他,为了血海深仇,我要杀他!”

  “是的,我这一问是多余!”

  “若非朱自信,伯母没有今天的悲惨遭遇,伯母对他……”

  “我愿看他遭报。”

  “哦,伯母,我们有件事须立即做!”

  “什么事?”

  “画阵图,否则自己人无法进出这庄院。”

  “对了,连我也无法行动。”

  南宫维道去别的屋中寻了纸笔,先画了一张略图,标明进出之法,然后递与“金钗魔女”,道:“请伯母帮忙照原样描绘!”

  他自己也动手继续绘制,半个时辰左右,两人合描了三张。

  天色将暮。

  “金钗魔女”自动寻到厨房,发现贮存的粮米食物不少,忙生火举炊。

  南宫维道带了两幅阵图在身上,到外面巡视,-方面,他要查看黄袍老道和那些怪物的动静,庄内已无所谓,庄外来的人如不明就里,可能遭害。另一方面,他想联络一下那神秘的老偷儿,他知道阵势会阻隔了对方。

  到了庄外,举目望去,不由大吃一惊,阵内已没有那两名“行尸武士”的影子。

  是被什么人救走的呢?

  凭“行尸武士”本身,如无援手,是无法自脱的。

  这入阵救人的人,显然懂得奇门之术,不然无法入阵门救人,只是不知对方道行的深浅。

  不过,他有自信,要找一个能自由进出奇阵,并能破坏此阵的高手恐怕很难,事实说明,对方可能略通皮毛,所以不曾有进一步的行动,加以两“行尸武士”被困之处,在阵门之内不远,此阵的奇妙,尚在进一层之内。

  他到现场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迹象显示,对方连试探进一步的表示都没有。

  遥望阵外,已不见黄袍老道人的踪影,不知是离开了,还是隐伏在近处。

  他考虑了一会,从侧面靠林处出阵,一闪没入林中。

  身刚入林,立即听到“一枝梅”苍劲的话声:“小子,你现在才出来?”

  南宫维道心头一喜,急声道:“对不起,使老前辈久候!”

  “你弄了这劳什子阵势,老夫只好望庄兴叹了!”

  “晚辈已绘了图形,老前辈一看便知……”

  “这才像话!”

  “晚辈先谢过援手之德!”

  “不必,是老夫自愿的。”

  “老前辈可肯现身一见?”

  “目前还不行!”

  南宫维道吁了一口长气,对方不愿现身,当然不能勉强。

  “这阵图如何交与……”

  “傻小子,你放在地上不就行了,老夫会自己拿取!”

  南宫维道取出一张阵图与一个香囊,道:“老前辈,这阵图熟记之后可毁去……”

  “这不用吩咐,老夫想得到。”

  “还有这一个香囊……”

  “怎样?”

  “是取自对方死者身上之物,佩上这物,‘行尸武士’便不侵犯!”

  “好哇!这倒是件稀罕事。”

  南宫维道把阵图和香囊放在脚前地上,又道:“老前辈,对方离去了?”

  “嗯,不过会再来的!”

  “本来已有两名‘行尸武士’被困阵中,不知……”

  “被一个黑袍老者救走了,说是什么太上护法。”

  “哦,这晚辈知道。”

  “对方在阵外巡视了很久才入阵带人出来,看样子十分勉强,并不怎么内行。”

  “老前辈尚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有!”

  “晚辈告退!”

  “慢着!”

  “老前辈尚有吩咐?”

  “你知道那牛鼻子的来历吗?”

  “听说是崆峒派‘魔魔道人’!”

  “对了,正是他,这牛鼻子,那些怪物全是他一手操纵的。”

  “是,晚辈尽力设法!”

  “你们会中是否以三环做暗记?”

  南宫维道一震,道:“是的,是以三环为记!”

  “如此,你立即赶往十里外的宋家店,,可能有人等你联络。”

  “啊!是!”

  “你可以走了!”

  南宫维道对这神秘人物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热忱更是感激万分,当下急急回头入庄,向“金钗魔女”说明了自己的去向,连饭也顾不得吃,便赶奔宋家店。

  到了宋家店,已是万家灯火时分。

  这小镇离许州不远,市面倒也热闹。

  南宫维道沿街而行,却未见有三环暗记,经受不住腹如雷鸣,只好暂入小店打尖用饭。身刚入座,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杯茶,摆了杯筷,哈腰道:“公子请稍坐,酒菜随即送上!”说完,转身到别座去了。

  南宫维道不由大为疑惑,小二不问客人菜式,用酒还是用饭,只说酒菜随即送上,这算什么规矩?难道这小店全是定食的吗?但又不对,小二此刻正在对一个刚入座的客人大背其酒经菜谱,这使他好不纳闷,自己并非熟客,难道小二认错了人?

  不久,一个穿蓝布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恭敬地一揖道:“公子一路辛苦!”

  南宫维道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三环记号,哈哈一笑道:“公子健忘,鄙人是此间掌柜!”

  南宫维道恍然大悟,这店是自己人所开的,这一下倒是撞上了,当即一笑道:“是,是,在下一向事不经心!”

  掌柜哈哈一笑离开,随即有小二端上了酒菜。

  南宫维道开怀畅饮,饭罢,已是起更时分。店内人多眼杂,难得没有“金龙帮”的暗探在内,正盘算如何与掌柜的联络之际,小二上前收拾残桌,低声道:“街尾右侧药王庙!”

  南宫维道立即会意,起身离店,朝街尾方向走去。一路之上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提高警觉,以防有人盯梢。自己无所谓,如果让对方知道这小店是“宏道会”的人所开,势必被毁。行人渐稀,灯火寥落,已经到了市边。

  向右一看,一座黑呼呼的庙影呈现在十丈外,有一条小路与道相连。

  南宫维道笔直前行,约莫超过半里路,才绕了一个大弯,折向药王庙,如鬼影般闪入庙中。

  前后一片黑,仅大殿上露出昏黄的灯光。

  殿内供桌前的蒲团上,一个非道非僧的怪样老者坐着打瞌睡。

  南宫维道隐在暗处呆了片刻,却不见那小店掌柜出现,全庙静寂如死,似乎除了庙祝之外,再无旁人,这庙祝是自己人吗?

  从庙祝那昏聩的身影看来,似乎不是武林人。

  南官维道守候了一会,不耐烦起来,正待闪身而出,突然,一阵吃吃的女人荡笑之声从侧厢中传出。

  庙中何来女人笑声?

  难道这药王庙是藏污纳垢之所?

  小店掌柜的要自己来此,目的何在?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南宫维道心头。

  他幽灵般地闪了过去,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炸,只见厢房门外的阶沿下,横躺着三具尸体,两老一少,全是道家装束。

  南宫维道凭着视物如昼的目光,看出这三名道士是中剧毒而死,因为他们身躯卷曲,皮肤发紫。

  是什么人下的手?

  房内,传出了女人浪声浪气的话声:

  “亲哥哥,滋味如何?”

  一个颇不陌生的男子声音道:“你的感觉呢?”

  “我吗!快活死了,哟,别那么大力……”

  “你实在是个妖狐,嗯!……”

  “格格格格……”

  “我有点怕!”

  “怕什么?”

  “你师父!”

  “那糟老头子说什么也不会到这里来!”

  “我们……赶快结束,办正事去吧!”

  “亲哥哥,我教你一套新花样,包管你欲仙欲死!”

  “真的?”

  “来!这样……”

  接着是男女双方不堪入耳的荡笑声,喘息声……

  南宫维道七窍冒了烟,原来是一双男女在做那不可告人的事。

  一阵极轻微的风声倏然传来,以经验判断,来人身手高得惊人,如换了别人是无法发觉的。

  他一闪身,隐入屋角。

  一条人影,如飞絮般泻落,正好停在南宫维道方才的位置。

  房内,那不堪入耳的秽语浪笑,频频传出。

  “亲哥哥,如何?”

  “好……极了……只是……太吃力……”

  “亏你说出这等话。”

  “好妹妹,你是……要-次吃饱吗?”

  “格格格格……”

  “好了!”

  “不!再来……”

  那不速客是一个秃顶老者,鹰鼻狮口,体形壮硕,眉毛已白,看来年纪至少在七十以上,双目在暗中发出闪闪碧光。

  “给我老人家滚出来!”

  房中传出两声惊呼,声音顿息。

  秃顶老者再次暴喝道:“滚出来,老夫事先警告,别妄图逃走!”

  “砰!”冷笑声中,秃头老者倏然消失,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站住,不许动!”

  显然,逃者被截住。

  南宫维道飞身上屋,掠到交错的檐角。

  厢房后,是一个杂草蔓生的小园,再过去便是围墙。

  一勇一女,衣衫不整,并肩而立,身躯在簌簌发抖,秃顶老者站在两人面前,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南宫维道定睛向下俯视,待看清那一男一女之后,不由心血沸腾。

  那女的赫然是“金龙帮”属下“玉蝴蝶潘巧巧”,以毒蚨伤人的妖妇。

  男的,却是“双龙武士”副统领之一的“金刚王吉”。

  秃头老者阴森森地笑了一声,狞视着“金刚王吉”道:“你是吃了天雷豹胆,竟敢染指老夫爱徒?”

  “金刚王吉”打了一个哆嗦,颤声道:“不……敢……”

  秃顶老者又是一声毛骨悚然的冷笑,道:“你已做了,还说不敢?”

  “请……太上护法……饶小的这一遭!”

  “嗯!”

  “金刚王吉”噗地跪了下去,语不成声的道:“谢……太上……恩典,小的发誓以后不敢。”

  秃顶老者碧光妁妁的眸子,一扫“玉蝴蝶潘巧巧”,又回过目光道:“王吉,你知罪了?”

  “是,……是潘护法强迫……”

  “啊!是她强迫你与他做风流事?”

  “这……这……”

  “你们来往多久了?”

  “只……这一次!”

  “嗯!很好,老夫想你下次也不会了!”

  “决不敢了!”

  “起来吧!”

  南宫维道不由感到一阵恶心,身为“双龙武士”副统领,在“金龙帮”中,地位还高过一般堂主,论功力,在江湖道上虽不算拔尖一流,但也足以使一般武林人物不敢正眼相觑,而现在,在秃顶老者之前,他却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金刚王吉”站了起来,他那魁梧的身子似乎也变小了。

  “玉蝴蝶潘巧巧”唤了一声:“师父!”

  秃顶老者哼了一声道:“你想怎样?”

  “玉蝴蝶潘巧巧”粉腮一白,侧脸道:“王吉,你可以上路了!”。

  “金刚王吉”躬身一礼,转身……“哎”一声长长的惨叫,庞大的身躯栽了下去,顿时口吐白沫,满地乱滚,喘息如牛。

  南宫维道不由心头剧震,骇然不已,他根本未见秃顶老者出手。

  “金刚王吉”口里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号,滚扭了一阵,突然发狂似的用手在身上乱抓,只片刻功夫,衣衫尽碎,皮碎血流,但他仍拼命地撕抓,抽扭。

  转眼间,他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这情景使南宫维道触目惊心。

  秃顶老者不是已饶了他吗,怎又暗中下这狠手。

  这的确比杀他要残忍百倍。

  惨号变成了牛喘。肚破肠流。

  最后,奄奄一息,剩下四肢在抽动。

  南宫维道心思,这手段虽嫌残酷,但对待一个寡廉鲜耻的败类并不为过,不知这秃顶老者将要以什么手段对付他的门徒“玉蝴蝶潘巧巧”?

  秃头老者吐了一口唾沫在将死的“金刚王吉”身上,然后转头向“玉蝴蝶”道:“徒弟,你过来!”

  “玉蝴蝶潘巧巧”转过身来,前移了两步,淫媚风骚之气已荡然无存,像一头狼爪下的绵羊。

  “师父!”

  “小乖乖,你与他一路吧,做一对地下鸳鸯……”

  “师父,徒儿一时糊涂,被他所惑。”

  “不是你勾引他?”

  “玉蝴蝶潘巧巧”双目垂泪,可怜兮兮地道:“师父,是他……勾引我!”

  秃头老者怒吼一声道:“现在已死无对证,依老夫看来,是你动的邪念……”

  “我没有!”

  “别强辩,凭这小玩意,他敢动你?”

  “师父……”

  “你连两三天都耐不住,这样贪馋?”

  这话,出自一个做师父的口中,令人作呕。

  他们师徒是什么样的师徒,不问可知了。

  南宫维道杀机如潮涌。

  秃头老者伸手一抓,“玉蝴蝶”向后一缩,“嗤!”衣襟被整幅撕落,颤巍巍的乳峰弹了出来,竟是全身赤裸。

  这不堪入目的一幕,把南宫维道肺都几乎气炸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怪事,荡妇,淫虫,竟盗用了神圣的师徒名份。

  他一咬牙,飞身……

  “嘘!”

  身后一声轻嘘,衣角竟被拉住。

  蓦然回首,只见那庙祝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正待开口,风声响动,那淫虫带着“玉蝴蝶”越墙而去。

  南宫维道不由心火大发,怒声道:“什么意思?”

  那庙祝一抹脸,变了形象,低声道:“暂勿撩拨他!”

  这庙祝,赫然是“野和尚”改扮的。

  南宫维道吃惊地道:“原来是师伯!…

  “孩子,我们就在此地谈谈吧!”

  “想不到师伯在此……”

  “听吴弟媳说,你要布阵护庄,情形怎样?”

  “已大功告成!”

  “哦,好,我们可做根据地了。”

  “我义母他们呢?”

  “尚在百里之外!”

  “师伯一人来此?”

  “嗯,目的是要找你!”

  “镇内那小店……”

  “我们的人,如何入庄?”

  “侄儿已绘有阵图,可供指引……”

  “附近情况如何?”

  “行尸武士出没无常……”

  “这……”

  “侄儿已有解决之道。”

  “噢?”

  南宫维道自锦袋中取出十-枚香荷包,同时把来路与作用说了一遍,“野和尚”范文昭听得直摇头,连道:“怪事!怪事!”

  “师伯可以联络会中人分批进庄,但行动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仇家密探探知,否则香囊也无效。”

  “这我知道,‘行尸武士’一共多少?”

  “已露面的四名!”

  “难对付么?”

  “全身刀剑不入,暗器难伤,功力高得惊人,根本就不是人。”

  “那是怪物了?”

  “可以说是!”

  “怪物必有人操纵驱使了?”

  “崆峒‘魔魔道人’!”

  “啊!那肆虐关外的恶魔,你……怎知道?”

  “是‘金钗魔女’说的!”

  “她……”

  “她现在庄中。”

  “对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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