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年人道:“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快要死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三恨道人笑道:“正因为我快要死了,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笑了,所以趁我还可以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多笑笑?”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人实在不得不死,像你这么可怕的人如果不死,风先生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三恨道人笑道:“今天夜里他就可以睡着觉了,不过,如果我不做一件事,我也会死不暝目的。”
中年人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事。”
三恨道人笑道:“你居然知道?”
中年人道:“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杀我,如果我不死,你的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三恨道人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想死你,而你又不可能逃得出去,你为什么不去自杀呢?”
中年人道:“我为什么逃不出去?”
三恨道人的声音忽地变得冰冷,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寒意,他道:“因为是我说的。”并没有人向中年人走过去,三恨道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中年人,他的目光很奇特,就好像中年人已是一个死人。
中年人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了倒下的屋子前,三恨道人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人,用一种可以说是非常可怕的目光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目光,他忽地跃了起来,扑向了三恨道人。
看到他这一扑,每一个人的目光忽地露出了很有趣的神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来,三恨道人就不得不出手了。
对于三恨道人,每一个人都不是很了解,他们大多数人只知道三恨道人的赌术一流,从来就没有输过,至于他的武功,了解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只知道三恨道人是昆仑派的人物,据说是昆仑派有史以来第一个练武奇才。
所以看到三恨道人要出手,每一个人都很关注。
秦宝宝当然也很想看一看,三恨道人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可惜这一次三恨道人让每一个人都失望了,的确有人出手,并且这个人一出手就要了中年人的半条命,可是这个人并不是三恨道人。
而是颜如海。
出手的居然是颜如海。
在中年人扑过来的时候,颜如海不知何时已到了三恨道人的前面,所以中年人的拳头就击在了颜如海的身上。
很重的一拳。
一个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拼命一击,当然是全力以赴的。
听到拳头击中肉体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担心。
可是颜如海并没有倒下,中年人反而飞了出去。
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三恨道人笑了,道:“你本来没有必要挨他的一拳。”
颜如海笑道:“我看他的拳头很奇特,所以忍不住想试一试,我究竟能不能受得了他的一拳。”
三恨道人道:“你受得了吗?”
颜如海道:“只要再加上一成的力道,我恐怕就吃不消了。”
三恨道人笑道:“看来,这个人如果想打败你,最起码还要等上三年。”
颜如海叹道:“可惜他已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三恨道人看了看倒在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恐怕真的是这样了。”
铁拳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看了一看,摇了摇头道:“老兄,你的手臂好像断了。”
中年人几乎痛得昏了过去,别人不管说什么都已听不见了。
铁拳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过了很久,他忽地抬起头来,并且径直向颜如海走了过去。
秦宝宝不禁有一点担心了,难道铁拳居然想和颜如海比试比试?
刚才中年人和铁拳的一战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足足打了一百多招,也不过是一个乎手。
而颜如海却几乎没有动手,就将中年人打成重伤,铁拳当然也不可能在颜如海手下讨得好去。
这个道理就好比一加一一样简单,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用脚趾头想,也不难想得出。
虽然每一个人都这样想,可惜铁拳的想法偏偏和大家想得都不一样。
他走到了颜如海的面前,道:“你的武功不错。”
颜如海笑道:“马马虎虎。”
铁拳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马马虎虎,而是非常不错。”
颜如海笑道:“抬举了。”
铁拳道:“我有一个请求。”
颜如海笑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比武?”
铁拳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你猜对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的人都不禁认为,这个铁拳一定是有毛病了,不是一般的毛病,而是非常严重的毛病。
就连秦宝宝也是这样认为。
颜如海这一次没有笑,他反而很惊讶地道:“你真的要和我比武?”
铁拳点了点头,很慎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这种事情也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颜如海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一些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他只是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请求。”
铁拳道:“可是我有一个要求。”
颜如海道:“什么要求?”
铁拳道:“我希望你能离三恨道人远一点,也就是说,我不想让三恨道人‘隔山打牛’的功夫打死。”
颜如海不由地怔住了,嘴巴张得很大,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嘴巴里一下子塞进去三个大馒头一样。
过了半天,他才道:“你在说什么?”
铁拳道:“我在说,我是想和你比武,而不是和三恨道人。”
他歪着头,看了看三恨道人,道:“我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吗?”
三恨道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
颜如海却笑了,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你不想活了。”
铁拳笑了,雪白的牙齿又露了出来,他笑道:“是的,我不想活了。”
有风吹来,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铁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看上去已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只十五六岁大的狐狸。
十五六岁大的狐狸,已算是一个非常老的老狐狸。
他的拳头本来一直放在腰间,现在他慢慢地抬起他的手,一直举到和颜如海的脸一样高的位置,然后他摊开了手。
他的手上有一样东西,一枚一寸长的钢镖,钢镖的颜色并不是铁器本身的那种颜色。而是一种蓝色,像海水那样的蓝色。
所有的人马上明白了过来。
在刚才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的时候,他已发出了他的钢镖,带毒的钢镖。
两个人本来靠得很近,何况颜如海发暗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征兆。
可是铁拳却发现了,现在暗器已在他的手中。
铁拳笑嘻嘻地看着手上的暗器,他问道:“你的这枚暗器为什么是蓝色的?”
颜如海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暗器有毒。”
铁拳道:“既然暗器有毒,为什么我却没有被毒死。”
颜如海看着铁拳,看得很仔细,也许连铁拳脸上有几粒青春痘都数得出来。
铁拳的确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颜如海非常了解自己这种暗器的毒性,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问了铁拳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你是不是人?”
铁拳笑道:“你在拍我的马屁?”
颜如海闭上了嘴巴,就好像他的嘴巴一下子被封条封住了一样。
铁拳笑得更开心了,他说“看来我真的可以在江湖上混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伎俩原来也不过如此。”
三恨道人忽地道:“你叫铁拳?”
铁拳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你好像服过一种药,所以百毒不侵?”
铁拳道:“是的。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三恨道人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微微一笑,道:“你死定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还是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三恨道人道:“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是一个死人了,你想必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道:“世上绝没有真正的金钢不坏之身,当然也不会有真正的百毒不侵之身。”
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铁拳的脸上己忽地变了,变得像雪一样苍白,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也开始变白。
接着,他的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一只在寒风中颤栗的孤雁,他混身上下都开始抖动,越来越厉害,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牙齿在“格格”直响。
那个很老的老人本来是在人群中的,忽然间就到铁拳的身边,就好像他本来就在铁拳身边似的。
谁也看不清老人用了一种什么身法,谁也看不清老人做了什么动作,反正他忽然间就到了铁拳的身边。
他伸出一只瘦长,枯干如树枝的手,轻轻搭上了铁拳的肩头,铁拳的身体立刻就不再抖动了。
老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屈起手指,在铁拳的左耳上一弹,铁拳的左耳立刻多了一道小小的血痕,有血珠流出。
老人用手指沾着血珠,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眉头立刻皱起。
他转过身去,看着三恨道人,他的目中居然没有仇恨之意。
谁都看出这老人和这少年的关系异乎寻常,谁都看得出这个老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可是老人的目中竟充满了慈祥,他看着三恨道人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望着老人的目光,三恨道人忽地觉得咽喉间有一点发干。他想说些什么,但别人只听到他的咽喉“咕哝”响了一声。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用出‘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听到“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一种暗器的名字,一种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可怕的三种暗器之一。
这种暗器和“暴雨梨花针”、“天绝地灭花雨神针”号称江湖三大绝命暗器。
所以十几年前,江湖上的八大掌门人会聚华山之巅,一致裁定,不许用这三种暗器。
若谁敢抗命,八大门派共逐之。
想不到三恨道人竟用出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老人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叹气,好像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三恨道人,而是他自己一样。
三恨道人忽地问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是不是无药可救?”
老人点了点头,道:“是的,绝对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的脸色忽地也变了,变得就像铁拳的脸色一样白。
就好像他也和铁拳一样,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秦宝宝一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睛渐渐的亮了,亮得就像黎明时天上的一颗明星。
老人和铁拳不知什么时候己走了,其它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总觉得有一种灾难将要降临。
倒塌的房前只剩下四个人,三恨道人、颜如海、泰宝宝、胡风。
“快刀”胡风居然还没走。
秦宝宝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胡风笑一笑,道:“莫非你忘了我和三恨道人有赌约在先,所以我当然要看到他死。”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你今天一定会赢?”
胡风道:“当然,一百万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当然不会把一百万两银子抛在水里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笑道:“莫非你就是田笑?”
胡风笑了,道:“我之所以敢赌,是因为我知道来的人是田笑,因为这早不是秘密,风先生如果想杀三恨道人,好像田笑是最适当的人选。”
秦宝宝道:“是的。”
胡风又笑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好像已不是问题。”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是问题?”
胡风道:“因为你已见过田笑,我相信眼下任何一种易容术都骗不过你的。”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田笑,你又怎能看不出来。
秦宝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胡风,道:“不错,也许你并不是胡风。但你绝对不是田笑。”
胡风忽地又问秦宝宝,道:“你也没有和人打赌?”
秦宝宝道:“没有。”
胡风道:“你当然也不是田笑。”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
胡风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秦宝宝笑了笑,道:“看来我只好用三个字来回答你了。”
胡风道:“哪三个字?”
秦宝宝道:“我高兴。”
胡风道:“你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你高兴。”
秦宝宝歪着头道:“难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吗?”
胡风笑道:“当然充分,你高兴留下就留下,你高兴走就走,连卫紫衣都拿你没办法,还有谁拿你有办法?”
他们在这边谈的很开心,颜如海和三恨道人却没有声音。
三恨道人一直没有说话,自从那个神秘老人走了以后,三恨道人就一直没有说话。
在别人眼中,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死人。
看来田笑己不必来了,看三恨道人现在的样子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要他的命。
颜如海忽地道:“‘飞雪无痕燕双飞’真的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麻木地点了点头。
颜如海道:“那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对他的话就这么相信?”
三恨道人没有说话,他在颜如海的耳边说了几句,颜如海脸色大变,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失声叫道:“真的是他?”
三恨道人道:“绝对是,难道你没有看到铁拳的拳头吗?除了那个人,谁教的徒弟有这么可怕的拳头?”
颜如海道:“这就是说,‘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不禁叹息,他道:“如果你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你本没有必要来陪我的。”
颜如海摇摇头,道:“我是一个读书人,我知道我自己怎么做,所以你千万不要劝我。”
三恨道人看看颜如海良久,才道:“我一生中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的确是死而无憾了,好,我不劝你。”
胡风一直在听三恨道人和颜如海的谈说,他是一个赌徒,一个下了大注的赌徒,所以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关心。
现在他更加放心了,他看得出,也听得出,甚至连三恨道人自己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这一次他赢定了。
他向秦宝宝道:“如果这一次我赢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你会赢?”
胡风笑道:“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也许根本用不着田笑来,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他的命。”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他并没有对胡风的话表示反对。
他好像在思考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胡风开始走了,他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找了一个离三恨道人最远,却可以看到三恨道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小的亭子,亭子虽然已很残破,居然还有几个长凳。
胡风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觉得很惬意,就连刚才被铁拳打落两颗牙齿也好像不疼了。
他想,这时如果有一杯好酒喝,那该有多好!
他刚想到“酒”的时候,就闻到了酒香。
一个青衣汉子正好挑着两桶酒,晃晃悠悠地从亭子边走过。
挑担卖酒是一种很古老的行业,梁山泊的“白日鼠”白胜就是以卖酒为生的。
不过白胜的酒中有蒙汗药。
这个青衣汉子的酒桶里会不会也有蒙汗药?
胡风挥了挥手,道:“卖酒的。”
卖酒的青衣汉子不过三十多岁,可是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大二十岁。
一个整日沿街卖酒的人,当然要比常人老得快,也许这两桶酒就是一家生活的指望。
青衣汉子闻声走上了亭子,哈腰放下担子,道:“客官,你要酒?”
胡风道:“你的酒酸不酸?”
青衣汉子笑道:“客官说笑话了,我余老大卖酒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人说我的酒是酸的,上一次金大财主做寿,还特地叫人让我送两桶酒去呢!”
胡风道:“看来你的酒还算不错。”
余老大道:“当然不错。”
胡风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一件事。”
余老大道:“什么事?”
胡风笑道:“你的酒中有没有蒙汗药?”
余老大不由笑了,道:“就算我平时敢放点蒙汗药,今天也不敢。”
胡风道:“为什么今天不敢?”
余老大道:“在三恨道长面前,我怎敢下药。”
胡风也笑了,他虽然不是本地人,却对这里很熟悉,他也听说过余老大的酒确实很不错。
他付了十个大钱,要了一瓢酒。
酒很香。
在喝酒的时候,胡风在想,如果这个时候田笑出现,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田笑并没有出现,时间仿佛已凝固了,甚至连风似乎也凝固了。
颜如海在远处向余老大招了招手,余老大对胡风道:“你得快点喝。”
胡风道:“是不是三恨道人在叫你?”
余老大道:“像我们这种小本生意的人,本该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的,但我们更不能得罪三恨道人。”
胡风笑着喝干了酒,把酒瓢交给了余老大,道:“好,你去吧!”
余老大挑着酒担,走向了三恨道人,在三恨道人的面前放下了担子,陪笑道:“三恨道长。”
三恨道人看看余老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余老大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住。
三恨道道:“你好像已有三天没有出来卖酒了。”
余老大陪笑道:“这几天我拉肚子,在家歇了几天。”
三恨道人冷笑道:“你病的很历害。”
余老大叹道:“的确历害,像我这种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会很历害。”
三恨道人道:“那么昨天你怎会去逛窑子?并且点的是春香姑娘,你既然有病,又怎能对付得了春香姑娘?”
余老大说不出话来。
三恨道人冷冷地道:“春香姑娘身价五两银子,够你卖二个月的酒,你什么时候发的财?”
余老大低下头,过了良久,他才叹道:“想不到你老人家对我这种小人物也不放过。”
三恨道人道:“所以你最好对我说实话。”
余老大叹道:“在你老人家前,我怎敢说谎。”
三恨道人道:“好,你说。”
余老大道:“我就算不说,道长恐怕也应该知道了。”
三恨道人道:“田笑让你这样做的?”
余老大道:“不是田笑,而是另外一个人。”
三恨道人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想知道,他叫你做什么?”
余老大道:“他让我今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三恨道人道:“然后呢?”
余老大道:“没有然后。”
三恨道人道:“他只是叫你来?”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让你做?”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的眉头已皱了起来,他实在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余老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让我来这里卖酒,然后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三恨道人道:“就这些?”
余老大道:“我怎么敢说谎,我毕竟还是一个济南人,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当然不会说谎的。”
三恨道人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在苦苦地思考,为什么他的对手只是让余老大来这里卖酒,而不是做别的事情?
颜如海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时,他们看到秦宝宝在笑。
颜如海道:“你在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是在笑,难道我刚才的表情是在哭?”
颜如海道:“为什么要笑。”
秦宝宝笑道:“我不在笑,难道会哭?”
颜如海道:“看来你好像已明白了田笑的用意。”
秦宝宝笑道:“田笑的用意就是没有用意。”
颜如海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颜如海道:“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说下去?”
颜如海也不由地笑了。他道:“你之所以没有走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看到三恨道人的死。”
秦宝宝道:“每一个风先生想杀的人,我都不想让他死。”
颜如海道:“这么说你是来帮我们的?”
秦宝宝道:“也许算是。”
颜如海道:“那么你该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们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你们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因为田笑让余老大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颜如海道:“什么目的?”
秦宝宝道:“让你们心烦意乱,让你们失去耐心。”
颜如海道:“现在我知道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了什么?”
颜如海道:“我知道田笑果然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他之所以成名,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宝宝道:“是的,心理战一向是武功中最高明的方法之一。”
颜如海笑道:“不过现在我们既然已知道了他的用意,他的方法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秦宝宝道:“不管多么可怕的计策,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颜如海笑道:“那么你认为这一战,谁的把握比较大?”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恐怕谁也无法回答。”
颜如海笑道:“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不是像刚才那样担心了。”
秦宝宝道:“不过你们还要担心一件事。”
颜如海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那对酒桶。”
颜如海道:“酒桶?”
秦宝宝道:“是的。”
颜如海道:“酒桶并不太小。”
秦宝宝道:“是的,所以如果把一个会缩骨术的人藏在其中,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颜如海笑道:“想证明这件事情也很简单。”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办?”
颜如海的衣袖忽地动了一动,秦宝宝知道,他的袖中藏着可怕的暗器,就是那种带毒的钢镖。
“波”的一声,钢镖打入了酒桶,不过这并不是颜如海的目的。
他的钢镖上似乎还带着极大的内力,在钢镖击中酒桶的时候,酒桶“嘎”的一声,已四分五裂。
酒桶裂开,酒香四溢。
酒桶中并没有人。
这只是一个酒桶,另一个酒桶呢?
大家都看着这个酒桶,似乎有一个人会马上从这个酒桶里跳出来。
“波”的一声,颜如海又击出了他的钢镖。
钢镖击中了酒桶,可是酒桶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裂开。
大家的心情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三恨道人的拳头已不禁捏了起来。
“嘎”的一声,酒桶慢慢地裂开,看到酒桶裂开的时候,每一个人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了一道闪光,一道很微弱的闪光。
一个青色的人影从裂开的酒桶中飞出,像一个大鸟一样飞上了半空。
没有人能看得清这个人的动作,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田笑。
三恨道人却没有动,自从酒桶裂开之后,三恨道人一直都没有动,他好像一下子被人点中了七八处穴道一样。
颜如海看着三恨道人,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变得最厉害的却还是三恨道人。
他的脸已变得像雪一样白,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就像秋风中的黄叶一样发抖。
秦宝宝不由地叹息,他知道三恨道人已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这时还没有死,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并不会马上死去,不过只能够活上三个时辰。
可是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就算多活三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
颜如海的手在发抖,他和三恨道人之间的感情绝不是用普通的言语可以形容的。
如果三恨道人死了,他好像也不想活下去了。
秦宝宝叹息道:“刚才那个人是田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田笑用的也是‘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早已知道想杀他的人是田笑,也知道田笑也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所以才花了很大的代价卖来了‘飞雪无痕燕双飞’。因为他想知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不是已无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之所以用‘飞雪无痕燕双飞’击中铁拳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有方法救了铁拳。”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如果老人有方法救铁拳,这就说明,就算三恨道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也并不一定会死。”
颜如海叹道:“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处,那个老人说过,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绝对无药可救。”
秦宝宝道:“我也听到了。”
颜如海道:“这个老人绝不会说谎。”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是谁,他的确不会说谎。”
颜如海道:“这就说明,三恨道人也是无药可救。”
秦宝宝笑了,道:“老人绝对没有说谎,不过,三恨道人也不会死。”
颜如海不由奇怪地道:“哦?”
秦宝宝笑道:“无药可救并不是无法可救。所以就算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解得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但并不是没有方法可以救得了三恨道人。”
颜如海的眼睛立刻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颜如海道:“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笑道:“这很简单,济南本就是你们的天下,你们如果想找一个人恐怕不是一件难事,再说铁拳也中了毒,他们一定不会走远的。”
颜如海道:“可是就算我们找到了那个老人,他为什么要救三恨道人呢?”
秦宝宝笑道:“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所以别人不会做的事情,他却未必不会做,如果叫他见死不救,他就不会是大侠了。”
颜如海这一次笑得很开心,他看着秦宝宝可爱的笑容,恨不得把秦宝宝抱起来,狠狠地亲一下。
亲一下怎么够,最好亲十下,亲一百下。
胡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也听到了秦宝宝和颜如海的话。
他知道秦宝宝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照着秦宝宝的话去做,他的这一场赌就输了。
所以他从亭子上走了下来,叹道:“在你们想走之前,恐怕你们要做一件事了。”
颜如海道:“什么事?”
胡风道:“杀了我。”
颜如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只有二十六颗牙齿了,你是不是想再掉几颗牙齿?”
胡风道:“可惜你不是铁拳。”
颜如海笑道:“我虽然不是铁拳,不过我刚才已见过了你的武功。”
胡风笑道:“千万不要轻信你眼睛看到的东西,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颜如海道:“你是说,你刚才和铁拳交手的时候,并没有拿出真正的武功。”
胡风笑道:“败一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最后能赢就行了。”
颜如海道:“你说得不错,看来我只有杀了你了。”
胡风笑道:“只要你能够做到。”
他的脸上还有着笑容,可是他的刀已出手。
快刀。
绝对的快刀。
他击出这一刀的时候,颜如海立刻明白,胡风没有说谎,刚才和铁拳打架的时候,胡风绝没有用出真正的功夫。
他刚才用的功夫甚至没有现在武功的三成。
胡风的外号是“快刀”,一个人的外号绝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胡风之所以能得到这个外号当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他的刀的确很快,快得几乎就像闪电,刀一动,就到了颜如海的咽喉。
秦宝宝也想不到,胡风的刀会这么快,他不知道颜如海能不能接下胡风的这一刀。
因为他并不了解颜如海的武功。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在胡风的刀一动的时候,颜如海也动了。
他动的是手,他居然用手去接胡风的刀,他是不是疯了?
他并没有疯,秦宝宝看到颜如海的手上多了一副手套,一副闪闪发亮的手套。
这当然不是一副普通的手套,这是一种用金丝和天山冰蚕丝编成的手套。
这种手套不惧刀剑,所以颜如海才会去接胡风的刀。
胡风的刀虽然很快,颜如海的手却更快,他一把就握住了刀,紧紧的握住。
胡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弃刀,后退,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他好像早已料到一样。
刀是刀客的生命,有一种人,宁愿失去性命,也不能丢掉手中的刀。
胡风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在后退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东西。
那是一柄短刀。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胡风在一退之后,反倒欺身上去,短刀急刺颜如海的心脏。
他变化的速度固然很快,可惜未免太心急了点,所以他的身法中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的破绽出现在下盘。
长笑声中,颜如海用了一种叫“潭腿”的武功,踢中了胡风。
胡风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甚至于不得不弯下了腰。
就在他弯下腰的刹那间,从他的背后飞出一枚黑色的短箭。
短箭齐齐的插进颜如海的胸口。
颜如海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胡风一时还站不起来,颜如海的那一脚“潭腿”实在踢得不轻,不过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胜利的笑容。
秦宝宝也不得不佩服,胡风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不折不扣的老江湖。
他的弃刀,露出破绽,被踢,本就是他的计划。
他的目的,就是要打出他后背的“紧背花转弩”。
胡风揉了揉双腿,向秦宝宝笑道:“我做得漂亮不漂亮?”
秦宝宝笑道:“漂亮是很漂亮,可是还是做得不干净。”
胡风道:“不干净?”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总忘了我?”
胡风道:“你不想让我发财?”
秦宝宝道:“不想。”
胡风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发财,看来我只有要你的命了。”
秦宝宝笑道:“我的命在这里,就怕你拿不去。”
胡风随手一抄,已将那柄短刀抄在手上。
刀头在地上一点,身体已经飘飘地飞起,飞向了秦宝宝。
他的心机之快,已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胡风的武功无疑是一流的武功。
秦宝宝的武功当然不能和胡风相比,所幸的是,秦宝宝的轻功也是一流的,他唯一可以凭借的也就是自己的轻功。
胡风已飞到了秦宝宝的头顶,手中的刀轻轻砍落。
不过当胡风的刀落下时,刀下已没有了秦宝宝。
胡风不等身子落地,刀头在地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扑向他认为秦宝宝应在的那个方位。
他算得很准。
胡风大笑,看也不看,双手握刀削去,“叮”的一声,竟有刀将胡风的刀格开。
秦宝宝手中已有刀,颜如海从胡风手中夺下的刀。
胡风笑道:“我看你还能支撑几招。”
他的身体还没有落地,居然又扑向了秦宝宝。
这凌空一刀的力道绝不是秦宝宝所能抵抗的。
所以秦宝宝在后退,他退得很快。
三恨道人还在那里站着,脸色更白了,身上也抖得更历害。
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其所身受的痛苦,绝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发明这种暗器的人虽然是个天才,但更是个疯子。
他并不是让一个人中了暗器之后立刻死去,而是让中毒的人受三个时辰痛苦不堪得折磨。
三恨道人现在正受着这种可怕的折磨。
秦宝宝利用自己一流的轻功躲避胡风的刀。
三恨道人神智还很清醒,他看得出秦宝宝绝支撑不了三招。
胡风这时用了一招“白鹤梳翎”逼得秦宝宝倒纵飞出。
秦宝宝这一次避得太急,以至于没有看清退路。
他如果这样飞出去,正好撞上三恨道人。
只要他被三恨道人的身体阻上一阻,他的身体就不得不停下来。
这种情形的后果是不难想的。
胡风的第二刀一定会要秦宝宝的命。
秦宝宝真的撞入三恨道人的怀中,胡风的刀已劈了过来。
这是必杀的一刀。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秦宝宝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淡漠生死的人,他也从不认为死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笑,当然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死。
可是在这种时候,秦宝宝又怎能不死?
秦宝宝用刀去格胡风的刀,他的内力并不高明,又怎能接得下这一刀?
“叮”的一声,双刀相碰,竟撞出了一道火花。
一个人飞了出去,飞出了很远,在他飞过的地方,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这个人却不是秦宝宝。
不是秦宝宝,就只能是胡风。
胡风飞出了五丈,一头栽到了地上,他虽然还能动,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提刀了。
因为在他落地的时候,他的关节发出了一声暴响。
他居然被震碎了全身骨骼。
三恨道人的脸上更白了,白得已近乎透明,已可以看得见皮肤下的血管。
秦宝宝回头看看三恨道人,笑了。
三恨道人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你知道我还有内力?”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一个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之后,并不影响内力的发挥,所以,我只有利用你隔山打牛的功力来对付胡风。”
三恨道人的脸上露出了笑,笑容在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显的格外的诡异。
秦宝宝不敢再去看他。
三恨道人道:“不知道我用了功力后有什么后果?”
秦宝宝叹道:“是有后果。”
三恨道人道:“什么后果?”
秦宝宝道:“本来你可以活三个时辰的,现在你就只能活一个半时辰了。”
三恨道人不由得苦笑道:“看来我们必须在一个半时辰中找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他看了看四周,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何况,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里。”
三恨道人看着前面的树林,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道:“既然你已算是杀了我,那么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的样子。”
“我的样子想必会让你失望的。”
一个青衣人,慢慢地从树林中走出来,田笑,秦宝宝见过田笑。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田笑。
田笑样子很普通,一个完完全全普普通通的人。
但这只是在他不杀人的时候。
秦宝宝笑道:“看到你,真高兴。”
田笑笑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宝宝笑道:“假话。”
田笑道:“看来你很诚实。”
秦宝宝道:“我一向诚实。”
田笑道:“现在我来了,你想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我又有什么方法能对付你,我只是有一点奇怪。”
田笑道:“你奇怪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高明的杀手,在一击之后,不管中是不中,都是全身而退,为什么你却没有走?”
田笑眨了眨眼睛,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有些人在杀过人,放过火之后,还要回去看一看,因为他想看一看受害人的惨相,以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
田笑道:“我是那种人?”
秦宝宝道:“你不是。”
田笑道:“那我为什么会留下来?”
秦宝宝道:“我想来想去,你没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你想救三恨道人。”
田笑不由惊住,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秦宝宝笑道:“我是不是猜对了?”
田笑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果然猜对了。”
秦宝宝开心地笑了,道:“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
田笑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没有良心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哦?”
秦宝宝道:“因为你也想知道,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解‘飞雪无痕燕双飞’之毒。”
田笑不由叹道:“你实在是了不起。”
三恨道人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可是他却越来越糊涂了。
不过他算听明白一件事——田笑要救他自己。
对秦宝宝和三恨道人来说,在一个时辰中找到那个神秘的老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对田笑却不一样。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那个老人?”
田笑又露出惊讶之色,道:“你怎知道我知道那老人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因为对这个神秘的老人,你不可能不注意他。如果有机会,也许你就会杀了他,所以你当然知道那个老人在什么地方。”
田笑笑道:“其实我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他一把拿住了三恨道人的手,自己已弹入了树林。
虽然带着一个人,但绝不影响他施展轻功。
※※※※※※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习惯,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有的人端起来吃,好像慢一步就会被人抢走饭碗。
有的人喜欢吃一口饭,吃一口菜,喝一口汤。
这种人很会保养。
有的人吃饭的时候,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一餐,必须把每一粒饭都细细地咀嚼,吸收所有的养份。
这三种人都不是很常见的,幸运的是,卫紫衣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全部看到了这三种人。
其实除了这三个人之外,酒楼中还有四个值得注意的人。
这四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上面既没有饭,也没有菜,更没有酒。
甚至连一怀水也没有。
这四个人就好像是在外面走累了,找一个地方坐一下而已。
不过这四个人的目光只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长得很好看,如果他走在街上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人要看他几眼,有的人看的不止一眼。
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是婴儿,一个是瞎子,或者是视力不太好。
这绝不是吹牛。卫紫衣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是许多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所以卫紫衣已很习惯于被女人看了。
不过这四个个个是男人,标标准准的男人。
如果一个女人长时间地去看一个男人,基本上可以认为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很有一点意思。
但是如果一个男人长时间地去看另一个男人,那么只能是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这个男人有问题,第二个原因是,敌意。
两个男人的目光接触,往往就会爆发出火花。
围坐在这张桌上的四个男人,都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着卫紫衣,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卫紫衣笑了,他已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这种目光,一种久违了的目光。
最近以来,卫紫衣越来越感到生活的无聊,因为不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想和他打架的人也越来越少。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找别人打架,所以除了练武以外,他拔剑的机会总是越来越少了。
今天他好像可以拔剑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首先确定的是,一共有七个,而不是四个人对自己有敌意。
另外三个人,就是吃起东西来,吃相各具的三个人。
卫紫衣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七个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看出这七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每一个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值得自豪的武功。
他相信这七个人也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信心。
所以卫紫衣可以相信,接下来的一战,一定是很有趣的一战。
卫紫衣没有向别人主动挑战的习惯,所以他就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继续吃他的菜,喝他的酒。
酒和菜的口味都很一般,卫紫衣却装出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他虽然只向那七个人看了一眼,却知道第一个忍不住的人一定是那个浑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奇特的衣服,这件衣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口袋很多。
衣服的上上下下全都是口袋。
大的口袋,小的口袋,长的口袋,短的口袋,斜的口袋,方的口袋。
每一个口袋里都装着东西,只有一种东西,飞刀。
各种各样的飞刀。
有薄如柳叶的飞刀,有厚如手指的飞刀,有长的飞刀,有短的飞刀,既有现在江湖上最流行的,仿照“小李飞刀”的样式打造的三寸四分长的飞刀,也有很少见的游牧的少数民族所用的弯刀。
据说这种弯刀掷出去之后,还可以回到发刀人的手中。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刀。
各种各样的刀插满了口袋,发出耀眼的光,让人很难不去注意他。
卫紫衣却知道,越是这种装腔作势的人,越是头脑简单,他一向喜欢别人注意自己。所以一旦有露脸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第一个跳出来和卫紫衣动手,当然是一件很露脸的事情。
卫紫衣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全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向了卫紫衣。
他在离卫紫衣还有一丈距离时停下,他并不是不敢太靠近,只是这一丈的距离正好是发出飞刀的最佳距离。
他的敌意是明目张胆的,他的样子也是肆无忌惮的,所以卫紫衣也没有必要去装糊涂。
卫紫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并不想像很多无聊的高手那样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谁都知道卫紫衣的武功极高,这些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卫紫衣,所以卫紫衣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装模作样。
他笑了一笑道:“看样子,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飞刀手点了点头道:“不错。”
卫紫衣笑道:“你的衣服很有趣。”
飞刀手也笑了,道:“我这个样子只是来吓吓人的。”
卫紫衣道:“我可不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
飞刀手道:“卫紫衣的建议就是用一万两银子也是买不来的,我当然想听。”
卫紫衣道:“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不但吓不了人,反而让别人对你有了轻视之心。”
飞刀手笑了,道:“不错,不过被人轻视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卫紫衣道:“哦?”
飞刀手道:“如果我的对手对我产生轻视之心,那么我岂不是多了一成胜算?”
卫紫衣道:“不错,看来我还是不能太小看你。”
飞刀手叹了一口气,道:“别人也许不应该小看我,不过你却不同。”
卫紫衣道:“为什么我却不同?”
飞刀手叹息声更浓了,他道:“因为你就是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卫紫衣,可是你还是来找我的麻烦,看来你的胆子真的不小。”
飞刀手道:“本来我的胆子也是很小的。”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还有六个武功不错的同伴和你一起来了,所以你的胆子就变大了很多?”
飞刀手道:“是的。”
卫紫衣道:“能在一天之间结识七大高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飞刀手道:“非常愿意。”
他首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叫张连,我知道这个名字对你一定很陌生。”
卫紫衣笑道:“我知道在十年前,有一个暗器高手,就是姓张的,有人叫他‘八臂哪吒’,这个人是不是你?”
张连叹道:“卫紫衣果然是卫紫衣,居然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不放过?”
卫紫衣笑道:“若是在江湖上排十大暗器高手,我想你一定在列。”
这句话让张连很开心,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张连一定会割下他的舌头。
如果这一句话是从卫紫衣的口中说出,那么这就是一个事实。
卫紫衣从来不会去拍一个人的马屁,也没有必要去拍一个人的马屁。
张连笑着道:“过誉了。”
卫紫衣的目光看着一个吃饭最斯文的人,他问道:“这个人是谁?”
张连道:“他叫木鹤,木头的木,仙鹤的鹤。”
卫紫衣道:“原来他就是木鹤。”
张连也并不奇怪卫紫衣居然知道木鹤的名字,因为木鹤的确是一个名人。
木鹤本来并不叫木鹤,也并不姓木,木鹤据说是他的一个情人的名字。
所以木鹤是一个多情的人。
可是每一个熟知江湖典故的人都知道,木鹤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山上下来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情人。
因为他的情人已另外有了情人。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女人的感情总是在不停地变化的,可是木鹤不这么认为。
所以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所以他闯了大祸。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武林世家的人。
木鹤杀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一个可怕的家族。
这个家族当然不可能放过木鹤,就像木鹤也绝不会放过他们一样。
所以木鹤在三天之中杀了三十六个人,三十六个这个家族中最成名的高手。
在后来的五天中,他又将这个家族所有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木鹤因这一战而成名,他的名字是用血染成的。
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木鹤。
那么他究竟是一个多情的人,还是一个无情的人?
木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卫紫衣,道:“我就是木鹤。”
卫紫衣道:“你好。”
木鹤摇了摇头,道:“我不好。”
卫紫衣道:“为什么不好?”
木鹤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卫紫衣道:“难道你已不想活下去?”
木鹤道:“自从我第一次杀人之后,我就不再想活下去。”
卫紫衣道:“我知道第一个杀的人是你一生最爱的人,这也许就是你不想活下去的原因。”
木鹤道:“是的。”
卫紫衣道:“死的方法有很多,可是你到现在还活着?”
木鹤道:“也许还是因为我很怕死,每一个人都怕死,所以我虽然一直很想死,却一直没有机会。”
卫紫衣道:“什么才是机会?”
木鹤道:“就是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卫紫衣叹道:“原来你今天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就是想死在我的手上。”
木鹤道:“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对习武的人来说,能死在卫紫衣的手上恐怕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卫紫衣叹道:“你想死,那么别人呢?”
张连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死。”
卫紫衣道:“哦?”
张连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卫紫衣道:“我不能不奇怪,因为这个世上想死的人并不多。”
张连道:“可是我却是最想死的那种人。”
卫紫衣道:“你为什么想死?”
张连道:“因为我得了一种病。一种非常痛苦,可是却又治不好的病。”
卫紫衣道:“什么病?”
张连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病,有一个高明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中有一个很大的瘤子,这个瘤子一天天长大,他断言我只能活一个月。”
卫紫衣道:“就算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死?”
张连道:“你不知道这种病的痛苦,当病发作的时候,我只有一块块割自己的肉。可是割肉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这种病的痛苦。”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张连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死,既然想死,当然是死在你的手上比较好。”
卫紫衣道:“这么说,你和木鹤都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其他的五个人呢?”
张连道:“他们也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你是说,他们也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难道他们也有想死的原因?”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他们又有什么原因?”
张连道:“他们有的人得罪了本来绝不能得罪的人,有的人被下了绝对无法可救的毒药,有的人也和我一样,得了非死不可的重病,有的人忽然觉得一生中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想用死来赎罪。”
卫紫衣道:“看来你们都是一些不幸的人。”
张连苦笑道:“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了。”
卫紫衣道:“不过我知道你们更是一些最可怕的人。”
张连道:“为什么我们最可怕?”
卫紫衣道:“可怕的并不是你们的武功,而是因为你们是不想活的人,不想活的人就是不怕死,天下最可怕的人难道不是不怕死的人?”
他又笑道:“一个不怕死的人已足够可怕了,现在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