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功超凡
知机子稍有犹豫,错失了进入药室的机会,但也没被三圣会搜出行踪,竟又潜返杭州,隐居起来,但也尝尽了孤独的寂寞。他是很受热闹的人,大半生都在繁华似锦、人来人往的码头、城府中度过”热尚非凡,此刻却触食独宿,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那份别扭,简直是无法提了。
不过有失必有得,如机子也利用这几个月的隐居生活,把半生作为仔细的思量了一番,真是蓦然回首,人在灯火阑珊,想出来的缺点太多了。
一生练武,却练成一身杂碎,样样都通,样样稀松,拿不出一点真正的技艺绝学,遇上高手,不逃命就只有挨掌的份了。
这包括医术和暗器在内,能臀的尽是些普通的病痛,真遇上疑难杂症,就有些东手无策。暗器会打七八种,手法却不够精专,普通的武师,也许能伤,但绝对伤不了真正的高手。
再想想用计行谋方面,也是一成不变,一个法子用了几十年,就难怪无法摆脱三圣会的追踪了。
江湖跑了大半生,既末下苦功练武有成,也没用心去卖研过皆道药理,论绵密谨慎,谋走后勤,连白翎那个小姑娘也不如,真是白白混了几十年,全无长进,竟然浪得了一个耳报神的虚名,侥幸得令人汗颜了。此后,真真要下番工夫,练一些真正的本领出来。
唯一可堪告慰的是,识人的能力和江湖上丰富的阅历。
有了这番内省之后,如机子不再感觉到寂寞,迁到了一个幽静之处,开始习练武功、暗器,虽然是四十老娘学统花,练得很辛苦,但他有底子,胸罗技艺也多,自觉练得大有长进,也就兴致勃勃了。
知机子很明白,已无法登入真正的高手境界,就由一身杂碎中选出一些较具威力的练。
这一练练出了瘾头,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年,才突然想到住在杭州的目的,天衣大师等是否已练成奇技入江湖?一年未入江湖中,也末和人接触过,江湖上变成了甚么样子,全无讯息,这就有背初衷了。
他推想天衣大师、白翎踏入江湖,一定会到杭州来,决心重人江湖,查看一下情势变化,也探听一下几人的消息。
不过,东山再出,变得十分谨慎小心了,经过一番精心改扮,化身金员外,先到搂外楼去大吃一餐,身上有数万两银票之多,花费不用担心。
楼外楼的生意,似是更兴旺了,座上客长满,樽中酒不空。
知机子穿得一身光鲜,一进店门,店小二立刻迎土来,费了不少口舌,才替他安排一个靠窗口的坐位,如机子一出手就给二两银子的赏钱,点了四道名菜,一壶好酒,自斟自饮起来,目光却留心着来往酒客,也倾耳静听着客人的交谈。
酒楼、妓院,本就是传播消息的地方,但知机子却没听到有关三圣会的任何消息。
但气氛是平和的,一片猜拳行令声,欢笑满酒楼。
知机子暗暗叹息一群,忖思:看来还得到桃花院走一趟了。
只听桃花院这个名字,就不难想出那是个甚么样的地方。
知机子久走江湖,对桃花院底细十分清楚,原本是江南道上最霸气的一个组合,是长刀堂支持的一所销金窟,前堂妓院,后堂赌场,但走到了桃花院外,如机子不禁一呆,有着十分陌生的感觉。
不是桃花院政了行业,而是变得金碧辉煌了,大门外十二株桃花树,已花蕾满布,就等着花朵盛放迎春风了。
知机子两年前曾来过一次桃花院,那时,大门没有今日的排场,门外也没有桃花树,十二株桃花树,都有十几年以上的树龄,显然是整株移植过来的,移植得这么完美,没有一株枯伤,不是件容易的事,小事情,大学问,动手移树的人必是专才。
大门也加盖了门楼,高挑起四盏气死风灯,明亮的灯火照着华丽的门楼,非常气派,再加上十二株桃花树,就辉煌中带点雅致了。
知机子脑际中灵光连闪,江南地面上,已全是三圣会的地盘,长刀堂必已沦入三圣会的控制,否则,不会有这份平静,江南道上风波不起,说明了三圣会已掌控了全局,再无敌手。至少,表面上已无反抗的势力存在。
这就要一番深思了,三圣会非同小可,传播消息的妓院、赌场,也将是他们收集消息、制造谣言的地方,主持人必是非常人物,一流的武功,一流的才智,只要稍露破绽,必遭追杀,可能会站着走进去,躺着抬出来。
知机子心中盘算,但却末停步,只是走得慢一些,借机编造出一套说词,一年来的深思熟虑,如机子变得谨慎细致了,一改昔日粗枝大叶的行事熊度。
他一步垮进大门,立刻有一个年轻、伶俐的龟奴迎土来,道:“老爷子,想吃酒寻乐,还是想玩几把遇过桶头,有没有相热的姑娘?”
一口气介绍出这画的行业内容,也询问了客人目的何在。
“五年前来过一次,现在是景物全变了,”知机子道:“只恐物非人亦非。”
“是啊!老爷子,变得更好了,姑娘年纪轻,美貌又多情,要不要小的给你老安排一个?”龟奴哈下腰,道:“老爷子如不满意,可以立刻把姑娘闵出去,再打小的一个嘴巴子!”
知机子点点头,笑道:“不满意再换一个就是,老夫这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么大的火气?”
“对!换到你老满意为止,桃花院一百二十八位姑娘,沙中淘金吧,也会找出一个你老看上眼的人。”
龟奴口若悬河,也听得叫人舒服,三圣会用人有能,连这个称为“大茶壶”的龟奴也不马虎。
“好!就由你作主吧!”知机子道:“我虽然老一些,可是很会挑剔,你要选最好的姑娘见我,银子多一点没有关系,人老了口味刁啊!”
“大玩家呀!小的尽心去张罗,你老先到房间坐坐喝杯茶,我给老爷子带路了。”
房间很豪华,而且是一明一暗,明间画八仙桌上,铺着雪白的市势,人张白木椅子四面放,一个茶盘摆中央,盘上放一个细瓷茶壶,配了四个细瓷茶杯,打整得十分干净,暗问的木门关着,想来是锦锈忱被橡木床。
龟奴拉开大木桥,伺候知机子坐下,才笑一笑,道:“我去给你老泡壶热茶。”一欠身,提着壶走出房。
知机子目光转动打量,外间客室一色白,白屋顶上吊着一个垂苏大宫灯,而且早已点起,白墙壁、白地毯,不见纤尘。
这布置有一个大坏处,一眼就可看到姑娘的缺陷,白色不掩丑啊!
“大茶壶”来得快,而且带着姑娘一起来。一杯茶放到知机子面前,姑娘也到了身侧,这里服务一流,又快得让人吃惊,甚么人玩甚么鸟,你走进大门似是就把你估算好了。
姑娘微笑眼前站,眨动着一对大眼睛,摆出的姿态是让人全身可见,颇有真金不怕火的气势。
知机子装出一副老眼昏花的神情,伸长脖子着姑娘,老风流、善挑剔的大玩家,表现得一露无遗。
姑娘就是不怕看,桃红短懊杨柳腰,嫩脸红得似酒浇,秀眉弯弯悬瞻一,樱唇媚眼惹人迷,微启小嘴见牙齿,颗颗细白似米粒,轻轻提起八卖裙,露出金莲三寸一。知机子看得人了神,鼻子擅入了姑娘的胸怀里。
“大茶壶”轻轻呼口气,道:“老爷子,留下她,还是换一个?走了局,点过酒菜,我这厢告退掩门,你老爷子也可以动动手,摸摸捏捏。发觉不对头,仍然可换,小的说的话,保证到底。”
知机子抬起头,笑歪了一子,道:“小姑娘,大美人,人美风情好,哪里再去找,人留下,酒菜你作主,菜不要多,但要味道入口,酒要上好的女儿红。”
姑娘听到人留下,才拉开木椅坐下去。
知机子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小金元宝,看也不看一眼,丢在桌子上,道:“这个打卖你,老夫如能玩得尽兴,明天还有重赏。”
金元宝虽然小,也有五两重,出手五两黄金的赏钱,见多识度的“大茶壶”也楞了一下,玩得尽兴,还有重责?就不知道会贺些甚么。但肯定会比五两金子多,真是遇上财神爷了。
“大茶壶”心里做着发财梦,右手取过金元宝,低声道:“小桃红,好好伺候老爷子,让他老人家玩得尽兴!”
小桃红抬起右手,纤纤玉指,带着凤仙花染红的指甲,点向知机子额头上,笑道:“老爷子,别太急嘛,夜色正长,灯光如画,吃点酒菜引春动,再带你一圆襄王梦。”
乖乖,出口成群啊!还是个读过诗书的才女。
这也是给“大茶壶”一个答复我能吃到肉,一定给你喝汤。“大茶壶”带着发财梦如飞而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原来这小桃红是桃花院中三大红牌之一,她要是讨厌客人老,不肯留宿,“大茶壶”还真拿她没有办法,一拍两散,明天的重赏就美梦成空了,小桃红一个暗示,“大茶壶”差一点叫出了姑奶奶。
知机子呢?却轻轻仰起头,让指尖微触额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去。
他搪心用力一戳,撞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这里的地非善地,人也不是吃素的,露出了一点马却,可能会一败涂地。
何况,小桃红美如娇花,亦具才情,不是个简单人物,说不定是明月观中的女道士,散花仙子女徒弟,长夜漫漫,恐怕有一番斗智游戏了,也可能拔刀相向,血染罗帐红。
“老爷子,你贵姓啊?”小桃红收回右手,却开了金日。
“小姓金,黄金的金,别人叫我金员外……”
“勿怪老爷子黄金多多,名副其实啊!”小桃红断了知机子的话,道:“妾身虽非处子,但却很少留客。”
“我知道,姑娘看上的是黄金面子。”知机子笑一笑,道:“明天的缠头之资,绝不会让奶失望。”
“我爱黄金,也确为老爷子出手大方所动,”小桃红全不掩饰的道:“不过,我愿留宿,还有一层缘故,老爷子是否也想到了?”
知机子心头微丧,但却神色如常的笑道:“让我猜猜看,可是龟奴无情,逼你就范?”
“他确是有意逼我,老爷子五两黄金的赏钱,把他打晕了二十桃红道:“只是我未必会就范,留下侍客,是我自愿!”
“这……老夫就想不通了,我年纪老迈,须发苍然,姑娘是绮年玉貌,娇如春花,我们差距太大了,”知机子道:“老夫除了以大笔黄金补偿之外,倒是想不出还有甚么缘故了。”
他心中却忖思:酒还未吃,床也未上,就要展开一场斗智游戏了。
小桃红的确很美,美得动人,知机子一年多未近女色,确有些抨然心动,就准备先来个春风一度,再观后情,所以能装就装,反正花钱嫖妓,也不是甚么大罪恶,练的武功,也没有不近女色的限制,先上了床再说。后话,随机应变。
“老爷子,你真的想不通么?妾身倒可以提示一二。”
“洗耳恭听啊!”知机子道:“说出一番使老夫佩服的道理,我先付二十两黄金奖赏。”
果然是大手笔,模样是拿着黄金压人了。
“黄金固可爱,情意价更高啊!”小桃红道:一树梨花压海棠,莫非是一个‘缘’字?情缘也好,孽缘也罢,有缘难逃啊!”
知机子并未因这一阵迷汤灌昏了头,笑一笑,道:“姑娘啊!没有弄错吧?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姑娘你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吧?说到情意、情缘,有点虚无标致,就算孽缘吧!也谈不到,我虽然老而好色,但还不至于迷色贪恋,有道是老房子失火烧得快,老夫攀花折柳,适可而至,所以恋而不贪,至今还保持老命无伤。”
“高明啊!”小桃红道:“老爷子连嫖姑娘,也有一套方法,其它的事,更是步步为营了……”
“甚么事?老夫二十一岁在商场奔走,三十多年的奔波劳碌,争得了一份不小的家业,”知机子道:“三年前把经营的各项行业,交给了二子一婿经首,我老人家摆脱各种事物,就没再管过事,现在是挖空心思花银子,甚么事都不干。我要在老死之前,好好补偿一下自己,也明白姐儿爱俏的道理,所以,我不去求情爱,也不相信真会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能真心喜欢一个粗老头子,我千金买笑,只是贪固个片刻之欢,船过水无痕,雨过云散,老夫爱美女,但却有自知之明。”
“这么说来,老爷是准备拿黄金压死人了?”小桃红道:“口气如此之大,想必是金银堆如山,取之不尽了。”
“那倒不是,老夫打的基础好,”知机子道:“子婿经管行业,都还赚钱,老夫退休之前,早有打算,移出了一些钱财,存入银号,算是老夫的私房钱,我爱美女,也贪食佳肴,吃、喝、嫖、睹,我四爱其三,就是不赌,老夫三两月中,找一次美女,花费千金,不会伤筋动骨,但赌起来,老夫这点家当,就不足以言豪富了,可能一日间倾家荡产。”不用小桃红再巧言探询,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不是太多钱,只是会花钱,又肯花钱。
如真的被认定他家财万贯,三圣会需要财源,可能会想个很残酷的法子逼他交出来,三圣会不会为百二八十万两银子杀人,但财过千万的财富很可能会动心了,如机子老谋深算,来个未雨绸缪。
小桃红叹息一声,道:“老爷子不相信我的情意,妾身也无能为辩,说到黄金自银,虽然有点俗气,但老爷子既不能接受我一片情意,就只好论金计值了。老爷子肯留我,想是我姿色还可人目?”
“不错,不错,”知机子道:“如花盛放,醉人若酒。”
“不知道贱妾可否开个价吗?”小桃红道:“老爷子如嫌太贵,还可以换人侍候。”
话说得很清楚了,也摆明了要敲竹杠,不接受就拉倒,姑娘我不伺候了,谁要你老而无德,信口开河,断言欢场女子无情义?
“应该,应该,”知机子道:“常言说得好,漫天开价,就地还钱,你姑娘开的价,老夫如消受不了,也只好忍痛割爱。”
针锋相对,把男欢女爱的事,当作生意谈了。“老爷子,你清醒得很啊!”小桃红道:“刚才那一副如醉如痴的神态,全是装的?”
“言重啊!”知机子道:“美色动心,哪会装得出来?只不过老夫是做生意的,对黄金、白银很敏感,被你那么一吓唬,老夫全清醒了。”
小桃红微微一笑,道:“老姜辣心哪!但我话已出口,也只好开个价了。”住口不言,伸出了两个指头。
猾呀!二百两,两千两,多到两万两,都是两个指头,更妙的是黄金,也可能是白银,这中间十倍的价值距离,一下子掌握了全部主动,用心机掏底了。
但老得滴油的知机子,岂肯上这个当?长长呼一口气,道:“老夫先问一下,那两个指头,指的是黄金,还是白银?”
小桃红微微一伍,笑道:“我们谈的甚么?”
“我懂了,你指的是黄金。”知机子道:“一千两六十二斤半,两千两黄金扛久了,真的会压死人啊!何况,老夫也出不起这个价钱。”
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放桌上,约莫有十两左右,人也跟着站起来,准备付钱走了。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大茶壶”带个小工人一起入门,四盘菜、一壶酒一齐送到。
小工人放好酒菜,捧着菜盘离去,“大茶壶”却望着那锭黄金出神,搞不位怎么又放锭黄金在桌子上。
小桃红挥挥手,道:“拿走吧!够你买幢房子及养你妈啦!”
话说得十分难听,但“大茶壶”才不管它。那年头,十两黄金可真是够买幢很象样的房子,取过黄金大哈腰,连老爷子和姑娘一块谢了,才走出去,轻轻地带上房门,生恐弄出了一点声息,鞘扰到客人和姑娘。
“真是钱多能让鬼推磨,”小桃红道:“老爷子,我替你作了主,又赏他十两黄金,如果我不留下,要赔你十两金子……”
“那倒不用!”知机子接道:“两百两黄金,真个一夜风流,虽然贵了一些,但姑娘的才貌,确也值得。”
“确实贵了一些,但祸从口出啊!”小桃红笑一笑,道:“老爷子如若不是一直强调自己的黄金多多,单是那打赏的五两黄金,就足敷今夜中一切开销之用了,桃花院虽然消费高一些,但还不算贵得离谱。”
“听赶来,不如秦淮画舫高!”知机子道:“那里的‘广寒宫’,一进门就要三百商银子,一个花后、公主,去个三五次也不肯答应上床。”
“她们不同……”
“哪里不同呢?”知机子道:“还不是一样的姨子……”
小桃红笑一笑,接道:“她们能唱能文,应酬的是达官贵人,所以价码高啊:我们这里来往的是平民百姓,价码一高就生意清淡了。”
知机子道:“这么说来,姑娘开的价钱是二十商了?”
“对!是黄金,”小桃红道:“你已经付了十五两,只要再付五两就衍了。”
“老夫还不会这么小器,你有情,我有义,”知机子道:“老夫带的黄金不多,不过,可以付银票,一两黄金十两银,二十两黄金折成的白银二百两,老夫付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怎么样?”
他心中却是暗忖:连骗带蒙,是决心把我留下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得拼上这条老命,和这小丫头周旋一番了。
“多谢老爷子,咱们喝酒!”小桃红斟满了两杯酒,道:“妾身这厢先干为敬了!”
这表示酒中无毒。
酒醇菜香,但知机子吃得却不快乐,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哪还会快乐得起来?
吃完酒菜入卧房,只不过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
知机子的推断不错,那确实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粉红墙壁、粉红被、粉红罗帏、绣花枕,一股浓浓的香气,沁人心肺。
颜色悦目,也引人绮念,但这股香气,却让知机子提高了弩觉。
小桃红媚眼如波,道:“老爷子,宽衣洗个澡吧!”
知机子目光四下转,不见澡盆放何处。
小桃红推动一处粉红墙壁,现出一扇小门来,一股水气冒过来。
另一个相连的小房间,放着一个好大的洗澡木盆,而且也倒满了热水,这地方果然建筑别致,设计甚具匠心。
“老爷子,澡盆一边有张十木几,可以放衣服,”小桃红拉上了暗门,道:“洗完澡招呼一声,这扇门外面拉不开。”
果然是另有信道门户,但门户早已关上。
知机子四下仔细看,找不出可疑事物。心中暗忖:也许他们另有监视的管道,洗就洗个澡吧!太过多疑小心,反而露出破绽了。
水温适中,这个澡洗得很舒服,除了当年泡澡堂子,一年多没洗过这样子舒服的澡了。
站起身子穿好衣服,正想招呼小桃红打开暗门,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立刻闭上嘴巴,缓缓在木几土坐下来,忖思:问题出在澡盆里,完了,白白活了几十年,走南闯北跑江湖,自觉得在这方面见多识广,却栽倒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
心中暗盘算,人却已开始运气,中毒不深,药性不强,希望能尽快把它逼出体外。
但壁上暗门突然打开,小桃红满脸微笑走过来,道:“老爷子,怎么穿好衣服不叫我呀?太不小心了,洗澡就洗澡嘛,怎么把脸上一片易容药物也洗下来了?”
知机子苦笑一下,道:“我中的甚么毒?”
“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小桃红道:“以老爷子的年纪,我已经下药轻了一点,怕要了你老爷子的命啊!走!我扶奶到床上歇着,替你捶捶背,松松筋骨。”
知机子没辙了,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中的毒不算很重,人也十分清醒,就是全身没气力,真气也无法运聚。
小桃红很温柔,扶着知机子坐在床上,笑一笑,道:“老爷子,你已经很小心了,不要自责,澡盆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谁又能防得到呢?”
她口里客气,手却动了起来,搜出如机子全身的东西,堆放在梳妆抬上,飞刀、银针、金钱镖,暗器三种,人半长的一把刀。
知机子没带他成名的兵刃文昌笔,却有很厚的一叠银票。
小桃红数一数,笑道:“老爷子真是有钱人,不是吹嘘,随身能带四万六仟两银票的人,真还不多……”
“怎么样?银票送给你!”知机子道:“买我一条命,你去找解药来,我走人,银票全是奶的了,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小桃红笑道:“一颗解药,哪会值许多银子,何况,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譬如,你老爷子的真实身份?姓名?到桃花院的真正目的?除了你,还有些甚么人来?”
知机子心中忖思:她说的是真是假呢?如若再信口开河,捏造一个假名假姓,被人当面拆穿,岂不又要受她一场嘲讽?知机子啊!知机子,你莓星未褪,竟动色心,但至少要死得气魄一些。
有此一念,人反而全放开了,连死都不放心上了,还有甚么事能威胁到他?
“我不会通名报姓,”知机子道:“也别想由我这里探出一点消息,人一个,命一条,你姑娘想杀想刨,看着办吧!”
小桃红摇摇头,笑道:“老爷子,杀了你太便宜,刨了你,弄得我一手血腥,软骨散下在热水里,会让奶三日夜骨软如绵,别说你这个粗老头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难受人一击,不能运气抗拒,疼痛超逾常人十倍,老爷子,你真要试试啊!”
知机子笑一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十年,从没听过有这种药物,老夫这年纪也不是被人吓大的。”
小桃红脸色一变,娇媚之态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险冷厉,道:“那你试试着吧!敬酒不吃,就别怪姑娘我心狠手辣了。”突出一指,点在知机子前胸之上,随手又对了知机子的哑穴,转过身子带上门,走了。
知机子只觉一点疼痛在前胸处向外扩散,张嘴却又叫不出一点声音,扶着床沿站起来,竟有着寸步难移的感觉,轨这一会工夫,整个人完全变了,果然是全身的骨骼都软了、勉强向前走一步,竟然摔倒在地,双手扶地想站起,手臂一软,来了一个嘴啃泥,就那么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疼痛在全身扩展,疼得锥心刺骨,手不能触到痛处,嘴不能叫出声音,哑口无言的受活罪了。
知机子历经过大风大浪,也受过刀创创伤,但今宵之苦,还是初次尝试,加入炼狱,全身汗出如水浇,就似烧过的人刀子切割一般,超过了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又不能运功对抗,药物加上恶毒的手法,把金刚也化成绕指柔了。
木门缓缓开蚀,小桃红春风俏步走进来,看看汗透衣袖的知机子,道:“老爷子,滋味不好受吧?”
知机子只能微征点头,口齿激活了,却说不出声音。
其实,如机子已痛得双目昏花,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意识到有人来了。
恶毒处也就在此,疼得肝肠寸裂了,不让你昏迷过去,便挺着忍受疼痛。
小桃红笑一笑,疾拍两掌,疼痛立止,哑穴也被解开了,手法熟练、快速,是第一流的武功技艺。
知机子大喘了两口气,道:“好恶毒的手法!”心中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全身失力,连自杀的能力也已失去。
因为他想站起来,手却并用,却是无法着力,全身像破人剔骨、抽筋了。
小桃红伸出右手,提起知机子,放在床上,微微一笑,道:“老爷子,何苦呢?汗水出了六七斤,若再撑下去,就要脱水而死,快点喝杯香茶,补充一下水份。”
她果然倒了一杯茶,送到知机子嘴边。
知机子实在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道:“这是杯断肠的毒药多好。”
“老爷子,奶还不能死啊!”小桃红道:“付了四万多两银子,还没带妾身上床,死得瞑目吗?”
“活罪更难受,老夫这把年纪了,”知机子道:“你就行行好,杀了我吧!刀砍剑劈,老夫会同样感激。”
说得如此凄伤,实在是疼怕了。
“老爷子,你贵姓?”小桃红一面说话,一面扬起了右手。
“老夫姓黄,黄叶飘雪的黄。”
这倒是一句真话,知机子名动江湖,也是三圣曾追缉的要犯,但知道他姓黄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小桃红点点头,道:“黄老爷子,奶是个甚么身份……”
“江湖人……”
“我知道,你那份江湖的油滑,一进桃花院,就显露无遗了。”小桃红道:“桃花院是规规矩短要做生意,客人欢欢喜喜来,我们会让他称心满意的去,赌场不准玩假,妓院不准闹事,别有用心的人,我们会立刻对付,就像你黄老爷子一样,我们不会让奶有闹事的机会,请再告诉我,你干的甚么行业?奶不会是个小脚色,到这里目的何在?”
问得虽然细致、严厉,但莺声燕语,相当温柔,知机子也有了很大的收获,小姑娘虽然精明,但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这就留给他很大的伸缩余地。
“明白点说,我该算绿林中人!”知机子道:“一向活动在中原道上,俭窃、抢夺全干过,唯一自豪的,我没杀过人,要钱不要命,是我的作事原则,我老了,也累了,闻得江南风光好,带看大部分的家当,准备来江南建屋定居,却不料积习难改,匪气不消,惹出了这场误会,但老朽确实为玩乐而来,别无他意,由中原渡江之后,老朽已决心洗手不干,退出江湖,履步江南三个月,从未作过一个案子。”
“作过一案,你就早露马脚了。”小桃红道:“听你口气,窃盗、抢夺无所不为,真的会没杀过人?”
“老朽说的实言。”
把老夫改称老朽,卖在被折腾怕了,只好吞下委屈。
小桃红“嗤”的一声笑了,笑得一脸柳媚花娇,道:“没有杀过人?也没伤过人了?”
知机子道:“伤过人,但都是肢体之伤,无心之过,最重的一次是砍断人两个指头。”
“噢!砍了人家两个手指头!”小桃红道:“可恶啊!罚你一万两银子。”
“老朽认罚!”知机子道:“只是老朽己身无分文了。”
“四万只仟两银票,原物璧还,”小桃红道:“你再交出罚欺,就可以走入了,至于那十五两黄金,是你自己骚色,打赏了下人,自己认命吧!”
“姑娘处断明快,”知机子道:“老朽佩服得很。”
既然生机颇大,如机子委屈求全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何况,心事还末了。
小桃红伸手由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吃下去,一刻工夫,软骨药力便可消除,要留桃花院,亦无不可,按我们订下的缠头规定收费,桃花院是规矩的生意人,老不欺、少不哄。”
她亲手把丹丸送入了知机子的口中,也喂他一杯水吞下药丸。
知机子心中一动,道:“姑娘是院中的护法,想是不留客了?”
“真的看上我了?色胆包天哪!”小桃红道:“不怕我半夜翻脸,再把你整个死去活来?”
“姑娘美得动人,相识又在风月中。”知机子软口气,道:“不过,姑娘说得对,我不该再动色心,人老了。”
小桃红笑一笑,道:“我是护法,但也是姑娘,发生了这么一件不欢之事,我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决定。我要他们换盆水,你再洗个澡,等我的消息吧!”
言下之意,颇有韵味。高帽子的力量大得出奇,戴上舒服啊!姑娘生得美,受听人夸奖,尤其是刚被她整过的人,赞美之词必然是出自内心。
知机子服过药很快复元,又洗了一个澡,木几土还摆了一套新衣服,心中却暗自盘算:这丫头十之七八是明月观中的女道士,武功精湛,聪明美艳,下手又狠又毒,唯一的是江湖上经验不够老练,才被我蒙骗过去,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但闻小桃红的娇甜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在喝洗澡水呀,怎么还不出来?”
“这就来了!”知机子还真被吓了一跳,壁门呀然而开,小桃红当门而立,笑道:“穿戴整齐了,为甚么不开门出来?”
知机子哪里还敢大意,摇摇头,道:“不会开门呀!”
“倒是我的错了,对不住啦:“小桃红伸手拉住知机子,并肩坐在床沿上,拿着一画银票,道:“数数看,原璧归还。”少一点江湖历练,但人却诈得厉害。
知机子果然数起来,这是养生保命的本钱,缺少不得,四万六仟两一张不少。数出一万两,递了过去,道:“姑娘罚的一万两,敬请晒纳。”
“还记得呀!”小桃红接过银票,笑道:“有件事,怕要让你失望。”
“我知道,姑娘有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小桃红道:“桃花院有一百多位姑娘,一定还有看顺眼的,去看看选一个吧!如若你能不走,明晚上……”
“不用了,”知机子接道:“我看我该走了,如果我色心不退,一定会来找姑娘。”
“别忘了带走你的飞刀、银针、金钱镖,”小桃红笑道:“真希望你还会再看我!”
知机子点点头,向外行去。
他不敢走得太急,担心引起小桃红的怀疑。
步出了桃花院,知机子仰天长长呼一口气,回想历经的生死之险,恍如有隔世之感。
再把往事细思且,顿有着被耍之感,甚么也没捞着,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小桃红确如花蕾初绽,美得销魂,但也美得很诈,阴险毒辣,笑画藏奸。想想看,几十岁的老江湖了,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画,这份窝豪,简直没法提了。
抬头看去,夜星闪烁,已是将近三更时分。
心中念转,人封信步向前行去。
“知机子,牛鼻子老道士,久违了。”声音来得突然,知机子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流目四顾,处身在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
但立刻感觉到情势不对,又举步向前行去。
可惜已经晚了。
迎面走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乃已出鞘,握在手中。
左、右两侧,也同时出现两个黑衣人,三个人已布成了合围之势。
“果然是你,”迎面行来的照衣人,冷冷说道:“花下作鬼也风流,亮出你的文昌笔吧!”
知机子打量下四周情形,竟是金陵杜家堡的堡主杜浩然。
“甚么文昌笔,谁是知机子?”知机子装出一脸茫然。
心中却暗忖:好家伙,我进入桃花院时,已被他们盯上了。
“你瞒过了小桃红,”杜浩然笑道:“也几乎瞒过了我,你如再沉着一点,足不停步,目不四顾,就把我瞒过去了,可惜,你还不够沉着。”
“从何说起呀!深更半夜的,突然传来话语声,吓人一跳啊!”知机子还在装迷糊。
“你脸上的易容药物,可以掩去你本来面目,”杜浩然道:“我也知道你技艺博杂,练过变音术,但你那一对眼神瞒不过我,没有相当的武功根底,不会那么充足。”
“老朽确然练过武功,年轻小伙子,十个八个人,不会是我敌手,但要碰上了江湖高手,就不堪一击了,我的招子亮,脑筋好,识判不误,所以,才能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存命保身,三位个个都是高手,别说三个人了,就只一个人,在下也撑不过三五个照面。”知机子饰词掩辩,同时也送过去三顶高帽子。
三个人听得舒坦,杀机也消退了不少。
“就杜某所知,知机老道也是能言善道的人,会算命上卦,又会皆病救人……”
“老朽就没有这份能力了,”知机子接道:“我的底细来历,小桃红姑娘已盘诘得很清楚了,三位既认识她,问一下就全知道了。”知机子江湖经验丰富,扮傻装懵的本领十分到家,沉着镇静,神色不变。
杜浩然手中长刀一探,挑起知机子长衫下摆。
他出刀快速,乃去刀回,只不过眨眨眼的工夫。
但已着清楚了腰中只有一把尺半短刀,未见知机子赖以成名的文昌笔。
“你真的不是常在金陵夫子庙前摆摊卖卜的知机子?”杜浩然似是相信了知机子的谎言,虽然心中仍有怀疑。
知机子呢?心中暗念佛号,咬着牙未闪末动,他心中很明白,一动就是个火并生死的局面,杜浩然刀快如风,刚才如要存心伤人,知机子至少要去去半条老命。
文昌笔这件兵刃的错觉,蒙住了杜浩然的理智,当然,知机子的老练沉着,应对得宜,也是渡过难关的原因。
“听说你在中原道上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杜浩然道:“但目下的江南地面上,不兴这个,盗窃抢劫,都会要你老命,走吧!”
知机子抱拳一个罗圈揖,放步向前行去,杜浩然果然未予阻拦。
“方兄,你看他是谁?”杜浩然道:“是否还有可疑之处?”
一个黑衣人撕下蒙脸布巾,笑道:“有!杜元和他交谈时,我一直仔细的观察他,我认识知机子,但记亿却不是很深刻,只能说他体型很像,眼神可疑,但一口河南省的口音,就不像知机子了。”
原来这人是“血剑”方杰,青竹楼的掌柜,三圣会掌控了江南道上地盘之后,青竹楼就由真正的生意人接手了,方杰也调入三圣总会,出任巡行护法,专伺寻觅潜隐各地反抗三圣会的敌人,生擒搏杀,可以擅专,也负责发掘三圣会中弟子的竹逆劣迹,是一种很有权势的职位。
“就这样放走他,可能是大意了一些,”杜浩然道:“要不要追上去,再查问一次?”
“在下亦有此意,”方杰道:“会主非常在意知机子,如若证实是他,可是一件很大的功劳。”
另一个一直末开口的黑衣人突然接了话,道:“能够活捉了他,就不难查出他的身份,否则就杀了他,也可消去心中之疑,我们已错杀了很多人,多一个又有何妨?”
此人论断冷酷,杀机充盈,完全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熊。
知机子没有走远,行出不远,就地一阵翻滚,把一件新长衫沾染上一层泥土,又潜回在几人不远处,伏地静听,把三人一番交谈,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知机子本有着很高的认人能力,早已认出了杜浩然和力杰,但另一个是何许人物却未认出来,主要的原因是不敢放肆多看。
“林兄说得是,”杜浩然道:“兄弟突然想到,刚才我们轻易的任他离去,是我们被他一顶高帽子压得杀意大减,江南地面上,除了知机子外,善此不着痕迹的骗术高手不多,他让奶听得舒服,却又不显自卑。”
知机子想起来了,一句林兄,使他想起了绿林道上一位凶名极着的人物,“八步追魂”林光壁,三个人都不好惹,真是一个也难应付。
“这阵工夫,只怕他已走得很远了,”方杰道:“要追也得快一点。”
“走!”林光壁第一个飞身而起,只向正南方追了过去。
正南方位,正是知机子的去向。
杜浩然、方杰紧随而去。
知机子可以清楚听到了三个衣袂飘风的声音,因为他潜隐之处,离三人也不过七八尺远。
估计三人行田三四里外,知机子牙缓缓站起身,忖思:你估算出老道的易容术、变音术,却未估出我练过潜行隐迹身法,练得虽不高明,但还是骗过了你们六只眼睛。
他只在心中暗想,并未说出来,他明白仍在险境,不能得着忘形,立刻转身向东方奔去,走得快,几乎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知机子停下脚步仔细瞧,还末着得清,因为那个人全包在一件黑市中,夜里看上去有点恐怖,也无法肯定它是人或是一棵枯树。
“甚么人?”知机子摸出了腰中的尺半短刀,横刀待敌。
“黄老爷子,这么快就把我给忘凄了?”随着飞开了一件黑色斗蓬,一身蓝色动装的小桃红,就站在两三尺外,右手中也多了一把宝剑,笑道:“老爷子,冤得我好苦啊!人家对你那么好,还钱、送衣,又叫人送水洗澡,你却活活坑了我呀!”
“坑你?姑娘整停在下死去活来,差一点去了老命!”知机子道:“难道在下就不能用点技巧自保么?”
“奶的技巧,就是编造一片谎言欺骗一个弱女子?”
“奶还算弱女子啊!”知机子打断小桃红的话接道:“那真是天下奇闻哪,姑娘手段既毒,人又诈得厉害,想必是神女峰上明月观的女道士了。”
小桃红道:“你是在胡猜呀!不过,猜得挺准的,看来老爷子不是简单人物!走吧!咱们回桃花院,我要好好的招待你。”
“好意心领,这桃花院不用再回去了。”知机子道:“姑娘年纪不大,但却机诈阴险,出手恶毒。”
“骂得好难听啊!”小桃红扬了扬手中宝剑,笑道:“不过,我不会计较你口舌之能,但桃花院非要你回去不可,否则,就是奶的大不幸了,知机子,你心中该明白,三圣会多么需要你的合作呀!”
“那看姑娘的本领了!”知机子道:“老夫可以死在奶的剑下,也不会让你有活捉我的机会。”
“我担心的也是这些了,杀你不难,活捉就有些烦恼了,”小桃红道:“你不是很喜欢我么?回到桃花院去,我先陪你上床,以后的事慢慢再研究办理,三圣会非常的重视你,你如肯合作,可能会介于很高职位,说不定也把我调到奶的身侧侍候你,坐拥如花美妾,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多好啊!为甚么死心眼,非要寻死不可?”
厉害呀!厉害!知机子心中暗暗忖思: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人性中所有的弱点,他们全利用了,明月观僻处深山绝峰之上,人迹罕至,应该是个一群不染的清修之地,怎会调教出这样的女弟子?个个都像经历过风月碎练,江湖磨难,练出了一身本领,也练得一身污染。
“好话说尽了,”小桃红道:“既是无法让奶就范,只好动用武力了。”
知机子心中暗忖:明月观中,技艺诡异,剑法定有非常多的变化,虽然经一年苦练,武功大有进境,但能不能应付下这个丫头,仍是全无把握。不过一定要全力以赴,宁可战死。埋骨荒野,也不能让她生擒回去,受尽折磨,那份痛苦,已逾越了能够忍受的极限。
心念及此,立刻凝神提气,全神戒备,脸色也变得十分冷肃,一副慷慨赴义去、生死不懊悔的架式。
小桃红却轻松得很,不知是艺高瞻大,还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缓缓举手一剑刺了过去。
知机子短刀横击,竟是硬封来剑。
剑上全无力道,一和短刀相接,随着刀上之力,向上斜斜飘去,却随刀身转,剑势又向前滑去。
这是甚么剑法?知机子在江湖走了数十年,还未遇到这样的剑法。
冒着手腕被斩的危险,知机子并未弃刀,一弃刀就任人宰割了,一吸气,身子直直的向后退了三尺,竟然避开了一击。
“老匹夫,真有点底子啊!”小桃红火大了,老爷子也变成了老匹夫,随即发动了快速的攻势。
但见寒光流转,一出手就攻了八剑。
知机子身闪刀封,勉强应付开八剑攻势。
可是剑法展开,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身法和剑招一般快速,知机子手中短刀轮转如风,竟然无法触及剑势,顿有左支右拙之感,十个回合下来,知机子己身中三剑,虽都是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但却鲜血倘流,不停的涌出。
小桃红笑道:“老匹夫,你身上有多少鲜血可流?流到血尽力自竭,无能反抗,再把你拿下不迟,我不信你身上有流不尽的血。”
原来打的是这样算盘,所以,长剑专刺肌肉厚粗的地方。
知机子吃了一惊,忖思:好恶毒的小妖女,不是她恫吓提醒,一时间还未想到,不错,已经感到了挥刀之苦,气力不继了。
小桃红剑招更紧,不刺人了,专找知机子手中的短刀下手,但闻金铁交鸣不绝,连响三声,而且,一次比一次力道强大。
小桃红人虽娇小玲珑,但她内力相当不弱,是根基扎实的人,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已练到力、术两具的境界,实非容易。
知机子全力握刀,不让兵刃脱手,也恕不对方的冷讽、热潮,等待着适当的自戕机会。
一次自戕死不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必得一死成功。
他已承受了无法忍受的痛苦,不再相信自己真有忍受磨难的能力,唯一的安全办法是一死了之。
小桃红在剑势绵密的攻势中,突然踢出一脚,来得全无征兆,知机子无法闪避,也不知如何闪避,数十年江湖行脚,没见过这种武功。
知机子被踢了个四却朝天。
小桃红跃飞而起,莲足三点,点中了知机子三处穴道,断了知机子自戕的能力,也点落他手中短刀。
现在,知机子只有一个打算,以最大的毅力去忍受痛苦,来个咬牙不语,他已失去掌控自己生死的能力,准备任人宰割了。
小桃红吹出一种尖锐的哨音,不是很大,但很怪异。
余音未绝中,两条人影已飞跃而至,一身的黑色夜行劲装,背插单刀,年纪都只有二十四五岁,以知机子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是三圣会训练出来的武士。
敢情这桃花院的四周,入夜之后都有武士埋伏,只要一听召唤,立刻出现,站在一例待命。
如此的戒备森严,在防范甚么呢?难道在江南地面上,三圣会还有敌人?
“老匹夫,你给我仔细听着,姑娘我已经被你耍了一次,气还未平,”小桃红冷冷说道:“我已知道奶的身份,但我仍希望听奶自己招出来,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知机子咬牙不语。
“有骨气!先软了他左右双手,”小桃红冷冷说道:“再挑断双腿脚筋,然后替他敷药包扎,送到杭州分会去,再用蓬车送到姑苏总会,这一路上,不用担心被他逃了。”
“好恶毒呀!”知机子道:“老子认了,别说断我手足,就算把老子一刀一刀的凌迟了,也别想由老夫口中听到一点消息!”
小桃红冷冷道:“动手!”
两个黑衣人同时抽出背上单刀,逼近仰卧在地上的知机子。
小桃红却一甩头,转身走了。
她知道自己出手多重,两三个时辰之内,人绝对不能动弹。
煮熟的鸭子不用怕-飞跑了,小桃红走得很放心,再说血淋淋的场面,也没甚么好看的。
两个黑衣人各出左脚,分踏住知机子的两条手臂,准备下刀了。
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儿,一道寒光飞过来,那么快、那么准的切过了两个黑衣人的咽喉。
鲜血向外标射,但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尸体也被人扶住了,未倒下去,同时半起了一声痛吟,就像人被斩断了双手,在极力的忍耐下,仍是忍耐不住,发出疼痛的呻吟。
知机子闭上双目,调匀呼吸,准备迎接断手之疼,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变化,只感觉数滴热水洒在脸上,鼻息间也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却无疼痛之感。
睁眼看去,两个黑衣人仍在身边站着,只是手中的单刀已跌落在地上,距离很近,清楚的可以看到他们咽喉处,鲜血在流,分明有人杀了敌人救了他,奇怪的是两具尸体却没倒下。
思索之间,突闻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老前辈可是姓黄,道女知机子么?”
知机子缓缓呼一口气,道:“不错,朋友是谁?为何故我?”
两具尸体之间突然探出一个脑袋,道:“晚辈萧寒星,是白翎姑娘的师弟救驾来迟,前辈受惊了。”一脸恭敬,尤带稚气。
“白翎姑娘的师弟,老朽听过,谢谢你了,小兄弟。”知机子微笑示意的。
萧寒星缓缓放下了两具尸体,解开知机子身上穴道,知机子伸动一下手脚,坐起身子,看清楚萧寒星,不禁一呆。
萧寒星容貌尽复,小脸上白里透红,但那身衣服,却是桃花院中的工作人员的衣装。
“我混迹在桃花院中工作,是端茶送酒的小工,今晚上我还为前辈送过酒菜,”萧寒星笑道:“我用不少心机,才谋到这个差事。”
“一代新人胜旧人,令姊、江三公子以及大和尚和老道士呢?”知机子道:“在不在这里?”
“都来了,已在这裹住了半个月,天天都在我你,我师姐坚信你人在杭州,”萧寒星道:“所以,虽然大家都拔得有些灰心了,却仍然没有离开。”
“白姑娘一代才女,料事如神,”知机子道:“难得她还有如此毅力,老朽心中好感激。”
“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可是你……老弟,能够离开太久么?”知机子道:“混进去桃花院不容易呀!”
“桃花院中事,我已经摸清楚了,留下来也没意思,正打算脱身呢!”萧寒星道:“走吧!见我师姐去,他们就住在西湖一艘画舫上,不过,大师、道爷,都穿了俗装、长袍、马挂的,好气派呀!”
知机子笑了,死里逃生,心中快乐呀!
画舫的大舱中灯火通明,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六个人围桌而生,只不过知机子又变了个样子,是一个豪眉皆白的老翁,一眼看上去,没有八十,也该有七十多岁。
“吃过酒席,立刻动身,先挑了他们杭州分会,再对付桃花院。”穿著一身男装的白翎道:“我们这一次重出江湖,想法和手段都得变变才成。”
氰氰乐室中人,都学了全大夫留下的武功,三招拳法,三招剑法,虽因各人的基础不同,同一武功,成就上有所差异,但药物帮助身体的蜕变,突破了体能中的极限,成就实非凡响,每个人都有着惊奇的收获,风吹日晒三个月后,容貌也复旧模样,武功却入了新境界。
唯一不能了解的是白翎。她和天衣大师、飞云子等一齐练了三个月武功,俟技艺纯热之后,就独自离去。
他们都知道她去习练全大夫留下的半部武功,但却没有翻阅过下半部的记述,他们都是君子,既然男子不宜,自然不会看了。
白翎一去就是半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回来了也没有人问她练了甚么武功。
就外形上看去,白翎似是有了一些改变,更见娇艳一些,偶而会流现出一些动人的媚态,是一种非常诱人的魅力,和过去端庄之美,大不相同。
但白翎的警觉之心很高,稍现即隐,尽且保持着旧日形象。
事实上,医药的助力,已使他们进入了反璞归真大成之境,稍加掩饰,就可抑住暴露的锋芒。
但每个人的心中却很难按奈好奇之感,都在暗中注意着白翎的举动,虽然超凡了,但是还未入圣。
只是自翎很会藏,和过去一般模样,三五日之后,好奇的念头消失,白栩也提出了出山的意见,大家一琢磨,得先找知机子,一行人就到了杭州。
这时,大家的武功技艺,强过昔年十倍,行动如风,很快就查出了三圣会的杭州分会地址,也发兑了桃花院的可疑。
萧寒星人小鬼大,竟然混入了桃花院作了伙计,而且救了知机子,引上书舫。
“是该改变了,”天衣大师道:“但如何一个变法呢?”
“白姑娘可能已胸有成竹,”飞云子道:“何不先说出来,我们听听再作商量!”
“好!小妹说错了,诸位尽管指正。”白翎道:“三圣会完全统制了江南地面,江南已无反抗力且,虽然云贵边区仍有些零散势力,僻处在深山中的隐密门派,未完全纳入三圣会的统制,但他们既无反群之力,亦无扩展之心,三圣会号令所及,也都追照办理,大体而言,江南七省地盘都在他们掌控之下,所以,想法上要认定三圣会的力旦强大,控制顺禁、稳固,我们不动则已,一动就要闹出哄动一方的大事件,使他们无法掩遮,有那么三两次,就可以松动三圣会的统治力量了。”“手段呢?”江豪道:“可要仁慈一些,以收买人心。”“要冷酷,杀得血腥四溢,”白翎道:“不能手软,要三圣会中人,个个心存畏惧……”
“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啊!”天衣大师道:“这么个杀法,岂不要血流成河?”
“你已不是佛门弟子!”白栩道:“要想再披袈裟,还我本来,是扫除三圣会以后的事,以杀止杀,杀尽恶人,才能断绝杀劫,便枯井不波,江湖平静,当然也不是滥杀无辜,明白点说,三圣会中的杀手不能留,各地分会的首脑、护法不能留,慕容、南宫两大家族中的武士不能留,明月观中弟子不能留,这些人是三圣会的中坚,江湖恶源。”
飞云子点点头,道:“三位老人家就是手软心慈了一些,才弄成现下一个局面,我们如不能一开始就心狠手辣一些,也无法激起各地分会叛离念头。”
“姑娘,和尚早已放弃了成佛升天的念头,一年前杭州一战,也已收起了慈悲心肠。”天衣大师道:“如果一举枚平乱源,何不直捣黄龙,找上三圣会的总堂,或慕容世家,和他们几位首脑决一死战?”
“面对着慕容长青、南宫秋月、散花仙子和三圣会聚集的精锐,大师有把握能制敌取胜么?”白翎道:“我们在龙道长策到之下,借药物之助,颇有脱胎换骨之势,进入丁男一种人生境界,但也交付了我们使江湖重见天日的重卖大任,我们是一批新生力且,也可能是最后一笔本钱,我们赔不起,时间太短了,我们的成就还未经历津练,全大夫虽未明白的说出,但言语之间,多次暗示散花仙子是个妖女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绢册更说明-的成就已脱出技艺范畴,人了术法境界,明月观在江湖上传诵了一百多年,不知累积了多少奇幻的技艺,全大夫说她妖女,是不是暗示些甚么呢?”
“姑娘说得对!”天衣大师道:“我们得先经过一番淬练,更得先见识一下明月观的技艺……”
“桃花院中的小桃红,就是明月观中的女弟子,”知机子接口说道:“人生得娇媚动人,年纪也只有十八九岁,一脸纯稚相,可是诈得很哪,笑里藏刀,出手狠辣,老朽就被她整惨了,求死不能啊!但最可怕的是武功不着皮相,叫人难测高深。”
白翎点点头,道:“前辈受苦了,寒星,你去做了十多天的工作,采到些甚么讯息?”
“桃花院中,有三个最美的姑娘,小桃红是其中之一,”萧寒星道:“美得不带烟火气,不知道迷住了多少人。多数的客人都是来看她们的,桃花院日进斗金,大都是三个人的功劳,三个人走得很近,住的房舍也相连,如果小桃红是明月观中弟子,另外两个人也可能来自明月观……”
“你端茶送酒十余天,”自翎打断了萧寒星的话,接道:“连人家的底子也没有摸出来呀!”
“没有人会关心她们的出身来历。”萧寒星道:“来的客人只要看她们的漂亮,喝喝酒,摸摸手,就付出了大把银子,所以,我只能看到桃花院的情形,却说不出她们是个甚么身份……”
“她们三个人留不留客?”江豪道:“除了三个可疑的姑娘之外,还有些甚么人?”
“好象也留客,只是偶一为之。不过,大部份提茶送酒的人,都是男工,”萧寒星道:“但二进院子内有一座跨院,门窗紧闭,从不对外开放,我觉得十分可疑,借一个无月的暗夜,摸入查着。”
“看出了甚么没有?”白翎笑一笑问。
“看到了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萧寒星道:“单刀放身侧,一看就知道是保护桃花院的镖客。”
“桃花院的雪戒非常森顺,”知机子道:“院外还有埋伏,老朽就几乎被他们杀了,幸得萧兄弟及时出剑救了我……”按着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不错,小桃红是明月观中的女弟子了,咱们立时行动,改变一下行程,先动桃花院。”白翎道:“见识一下明月观的武功,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去,”萧寒星道:“由我和江兄去,顶多再派一个人,就可以打得他们束手就缚,不用劳师动众了。”
“不!大家一起去,”白翎道:“主要的是看看明月观的武功路数,有何奇诡之处,以便嘴思反制之法,大师以为然否?”
原本几人之间,天衣大师早隐隐成为领袖人物,此番蜕变后重出江湖,白翎锋芒毕露,展现了推理料事的才华,事事抢先作主。
天衣大师内心里,才敬重白翎的才华,颇有让贤之心,所以,非常留意着白翎的一举一动。
仔细观察下,发觉到自翎变了,第一个转变是眉梢眼角处,不时流霭出动人的风情,但她极力在克制着,稍霭即收。
第二个转变是变得冷酷了,心中暗暗震动,忖思:难道这是习练下半部武功的结果?不知道练的甚么武功,把人性都练得改变了,会不会沉沦魔道呢?
现在的白翎,已非初见时的白翎了,那时,她机警多情,胸怀正义,是个心存仁慈的小姑娘,只不过半年不见,变得满怀风情,魅力逼人,冷静中带着嘲弄人生的冷酷。
“姑娘的决定很对,”天衣大师道:“见识过明月观的技艺,再作下次行动打算。”
天衣大师脱去袈裟换俗装,喝酒吃肉破了戒,但不近女色,也改不了慈悲心肠,只动桃花院,不挑三一圣会的杭州分会,今夜可少杀不少人。虽只是晚杀几天也好。
白翎分派了行动,江豪和萧寒星打先锋。
妓院中花花草草全是弱女子,和尚、道士年高德劭,姑娘一哭,也许就下不了手啦!
小桃红正在生气,煮熟的鸭子真的飞了。地点就在知机子的吃酒房间中,左边生了两个美姑娘,右旁也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黑色劲装,身佩长刀的中年大漠,另一个是一画青衫的中年文士。
“两个死亡的手下尸体,我已遣人埋了,”黑衣劲装大汉道:“知机子去如黄鹤,也未留下一点追查的线索。”
“丁领班,你那两个手下是纸扎的?”小桃红冷冷地说道:“我把人点中穴道,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