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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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茨在一间房子里醒来,她闻到了男人的气味——男人修完面后的味道以及一点点袜子的味道。喔,天哪!凯茨觉着左边胫骨里头有点痛,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团糟。她决定不睁开眼睛,只是感觉一下周围有没有奥托的身体。她记得是没有,感觉着也是没有。当她努力叫他的名字时,凯茨觉着她的嘴唇没被人亲过,因为它是干干的,嘴角边还有一点粘乎乎的黄色东西。她叫了第一声,没有人答应。于是她站起,咕哝着,“奥托?”还是没有回音。

    凯茨只好睁开眼睛。

    “奥托?”

    “他出去跑步了,”一个声音在说。

    “老天,我这是在哪儿?”凯茨说。她觉着屋子里都是烟。

    有人往这边走过来说,“噢,太好了。”

    凯茨意识到她是光着上身在床单外,当她把衣服套上的时候,她的头又开始砰砰作响。

    “你是戴夫吗?”她说。

    “是的。奥托出去跑步了。上帝,你昨晚简直是疯了。”

    “真的?”

    “你在小场地进行了一场足球比赛。”

    “可我并没有玩足球呀。”

    “是奥托说的。我相信你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凯茨摸了摸她的左腿。“这有块肿块。”

    “是癌症。”戴夫说。

    “噢,乌鸦嘴!”凯茨说。“我想是胫部发炎了。”

    “你想起来了吧?”

    “我想是这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说你不记得了?”

    “不太记得细节了。”

    “哪部分细节?”

    “喔,比如说昨晚11点以后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逗我玩吧?”

    “不是!”

    “你不记得你回到这后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和别人做爱了吗?”

    “只和两个男的做了。”他的脸上没有笑意。

    “两个男人?”

    带着一点笑意。凯茨拉起床单往下看。

    “你在干嘛?”戴夫说。

    凯茨用低沉的声音说。“检查。”

    “检查什么?”

    “你在撒谎。”凯茨放下床单说。

    “你怎么知道?”

    “这很简单,”凯茨说,“我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

    “你猜得对,”戴夫说。“你吐了,这就是你昨晚做过的事情。就在外面花园里。

    “噢,该死。我是不是得把脏物清理一下?”

    “那些猫会把它吃掉的。”

    “那些猫?”

    “脏物和老鼠。除此之外猫还能要什么呢?”

    “我吐了?”

    “噢,上帝,是的。然后你进了屋,漱了漱口,问我们再到哪里去。”

    “然后呢?”

    “你在你坐的地方睡着了。

    “再然后?”

    “你打鼾了。像一台破烂的柴油机。”

    “噢。”

    “然后我们把你放到床上。

    “我们是谁?”

    “我、奥托。还有那个带苏格兰口音的老家伙。”

    “汤姆·麦金尼斯?他在这儿干吗?”

    “可能这就是他的名字。你吐的时候,真是挺傻的。我想这可能是件不太好的事。也许你听了会觉着有人伤害了你。我们出来时碰到了那个苏格兰家伙。当时我们就觉着他打算侵犯你。

    “汤姆不会侵犯我的。

    “是不会,我现在知道是这样。但昨晚,当你在餐厅喝醉时,他不知从哪儿给冒了出来,很突然。奥托向他走过去,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给收拾了。”

    “汤姆打了奥托?”

    “不,也就是把他放在了地板上。这事其实挺逗的。”

    “然后你们把我放到了床上?”

    “噢,差不多是这样。你跳进了游泳池里,出来时全湿透了。那个老家伙把你的衣服脱光,然后给你裹了块床单。接着在奥托的床上,我们跟你作爱。你一直都没动。”

    凯茨自己嘟哝了一声。

    “你还说了梦话。”

    凯茨在想像着当时的情形。她不想去问。

    “你不是同性恋者,对吗?”戴夫说。

    “什么?”

    “你不是同性恋吧?因为你不停地在咕哝、重复着两个女孩的名字。一个叫莫伊拉?一个叫瓦莱丽?”

    “是的,我是同性恋。”

    “他妈的。太浪费了!”

    “我当然不是同性恋者!你问过奥托了吗?莫伊拉是我最好的女伴,一个女警察。瓦莱丽是我的男朋友。”

    “你有一个男友叫瓦莱丽?”

    “这是个俄国名字。”

    “噢。”戴夫说。

    凯茨坐了起来。“我现在可以穿衣服了吗?”

    “你的衣服还潮着呢。”

    “噢,那太好了!”

    戴夫咧嘴一笑。“这是真的吗?金头发的女孩把什么事情都当作玩,是吗?”

    “放屁。”凯茨说,“先把我的衣服扔过来。”

    凯茨的感觉本来就不太好,再穿上潮湿的短裤,湿乎乎地粘在鸡蛋大的青肿块上,她越发感觉糟透了。好在她的T恤还不太湿。戴夫扔给凯茨他的一件外衣,凯茨瞥了一眼戴夫的可怜样,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心里庆幸自己还有点幸运。

    由于脑子很乱,凯茨本已经忘记了她乱七八糟的屋子,但一打开门她立刻就想了起来。她抱怨了几声,然后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接着去找了些干爽的衣服——她心爱的漂亮运动外套、耐克跑鞋、宽松翻边的短裤、露脐紧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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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茨进浴室的时候是7点25分,七点半洗完澡。7点35分时她已经在敲理疗诊所的门。艾娜为她开了门。

    “凯茨!你在这儿!从昨晚开始我就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我想你也知道,你昨晚简直是疯了,太愚蠢了。”

    凯茨羞涩地露齿一笑,“我刚刚才知道。”

    “蠢极了。”

    “那是惩罚我,艾娜,是我活该。”

    把脸朝下躺在艾娜的长椅上,凯茨觉着自己像个标本。艾娜让她褪下短裤,并给她做了腰部检查。现在艾娜正在给凯茨的左腿根部做按摩。

    “你……难道……不能……轻点……吗?”

    “我知道不好受,凯茨,只是……”

    “这儿并不疼,艾娜。”

    “从现在开始1小时,我会让你疼。”

    艾娜把凯茨的脸放进皮长椅一端的深四处。凯茨忍不住想说点趣事,但时候好像不太对。她只好盯着水泥地面出神。

    “瞧这儿,这里……”

    “呵唷!”

    “非常紧。”

    “喔,真的?”凯茨说。

    艾娜又开始揉捏,突然一个念头在凯茨的脑海闪过。

    深红色。

    “这里我能摸出什么东西,这有可能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不,一切都很好,真的。请给我揉揉,让我放松放松。”

    艾娜很认真并且很肯定地说:“凯茨,我的好朋友,按摩我会给你做的,我会让你放松下来。但是我觉着这里有点不大对头,也许是你该看看医生,特别一点的医生。”

    艾娜并没有停下她的工作,她一边按摩凯茨一边在打呼噜。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跑,我觉着你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就去跑步了呢?我真是不明白。你就不觉着疼?”

    “不,不疼。”凯茨说。

    “好吧,我会先给你按摩,让你尽可能地放松。然后我们会看到效果如何的。”

    “同意。”凯茨说。艾娜开始给她按摩。

    这个高个子女孩神奇的指头在凯茨的背上细致地揉捏,就好像是在弹一曲沉缓的钢琴。凯茨闭上眼睛,感觉犹如暖风轻拂,令人昏昏欲睡。她的呻吟声逐渐变成每次做爱后的低沉的哼嘤。最后凯茨进入了梦乡。

    艾娜裸露了身体走近凯茨,偷偷地压在她身上,紧贴着她的臀部,搂着肩,温柔地亲吻她的脖子。房间里满眼都是红色和粉色,香气沁人,还有刺耳的音乐,有竖琴、吉它、小提琴和渐渐弱去的摇滚乐。她热得浑身是汗,手指、手指,还有人在耳语:嘘!嘘!没事了……

    接着埃立克出现了,屋子被白光照得刺眼。他黑着脸在咆哮,但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埃立克正在打艾娜的耳光。不!

    “凯茨?”

    “糟糕,我睡着了。”

    “你的背又开始变得硬梆梆了”

    “我正在做梦,梦见了埃立克。”

    “我的埃立克?你梦见了我的埃立克?希望这是个好梦,可别是什么性梦。你没在梦里在和埃立克亲热吧?”

    凯茨的记忆被唤起,“喔,不,确切地说没有。

    “你的背现在软一点了,来,翻个身,我帮你再按摩一下前面。

    凯茨假装笑了笑,她翻了个身,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凯茨脸朝上露齿一笑,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那么,艾娜……”她说。

    “怎么了?”

    凯茨这会儿开始顽皮起来。她盯着艾娜的眼睛,“请对我温柔点。”

    凯茨没有再睡着——她认为这样最好——她觉得非常清醒和愉快。这时忽然有一个男人的手轻轻地敲艾娜的门。艾娜停了下来——凯茨就在她面前——她轻轻地拍了拍凯茨,低声说:“我必须——就一会,凯茨。”

    艾娜走开了,凯茨把她刚才的感觉做了个记录。现在全身都觉得非常的柔软和富有弹性,就是在腰带往上有块地方有点不易觉察的不适。那儿并不疼,只是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平滑和舒适。她眼前忽然产生了公主和豆荚的影象。当其它所有的事情都很好的时候,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怎样隐蔽——很容易就暴露。

    “噢,你好。”艾娜说。接着凯茨听到汉克低厚的男声。

    “凯茨在这吗?我想跟她说句话。”

    他们俩走了过来。凯茨听到屏风外两人的脚步声,赶紧坐起来,抓起上衣套到身上。艾娜在喃喃自语,比平时更多带点丹麦口音,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被人发现和凯茨像这样单独在一起。帘子打开了。

    “凯茨,我们今天就到这吧。你的朋友,鸟人,他在这。”

    凯茨挪下床,裸露的长脚立在地板上,那么柔软、富有弹力。柔顺得简直能从门的下缝溜出。

    “马上就来,汉克!”凯茨一边大声地打招呼,一边套上她的短裤。

    52

    凯茨从里头走出来,手里拿着跑鞋。那位高大的致力于观察研究稀有鸟类的家伙给了她一个该死的色迷迷的笑而。真像戴夫,凯茨的第一感觉是“真是可惜了”,不过她只是对着汉克笑笑说,“早!

    “我来拿我的吉普车,”汉克说,“我想跟你道别,说几句话。

    “有时间喝一个咖啡吗?

    “你是说喝咖啡?”

    “你请客?”

    “你看怎么样?”

    凯茨笑了,“好吧,我是说喝咖啡,百喝不厌的加奶咖啡或清咖啡。

    “唉!”汉克说。

    “嗨,来吧!”凯茨说,“你是个大男孩,你请得起。

    凯茨坐下来,套上鞋子,没去管鞋带。她正坐在那儿时,艾娜走出来建议共进午餐。

    “十二点半怎么样?

    “好的。我们在这碰头?一起去泳池酒吧?

    凯茨点头表示同意,并向艾娜致谢和道别。当她挽着汉克的胳膊离开时说,“哈利……你去看布洛德温的长颈鹿了吗?

    “噢,去了。”汉克回答。他冲着凯茨咧嘴一笑,活像一只大猩猩。“很显然,星期天她去了特吉斯去买一只大的。汉克微笑着,“一只特别大的。

    凯茨的脸拉了下来,“告诉我你在开玩笑,你在逗我玩,是不是?

    他们已经离超级市场很近了。汉克停了下来,两手伸开,相隔两三英尺。“你说的是真的?”凯茨问道。

    “为什么不是?”汉克说,“它又不伤人,而且布洛德温非常高兴。”

    凯茨做了个鬼脸,咬着牙说,“她就要死了。我不是开玩笑。”

    “你不是在嫉妒吧,凯茨?”

    “不!”凯茨说,“很愚蠢,也许……”

    他们走进亚特兰蒂克餐厅。凯茨向收银台边上的女孩点头示意,提醒她男人们很快就要来了,小心这帮家伙来捣乱,还拿走酒水。凯茨和汉克坐下来,汉克说,“布洛德温告诉我一些有关意外的情况,以及你们俩是如何去找意外发生时在现场的人的。”

    “怎么了?”

    “喔,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这个想法很愚蠢,但是为什么这个家伙一定要在现场呢?”

    “你说什么?”

    “不管是谁干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场呢?”

    凯茨看上去很困惑,“我知道现在只是早上8点,汉克,我昨晚醉得很厉害,但是……”

    “凯茨,你推测那个人应该在现场,确切地说是在这儿,在桑塔的这个院里,对吗?而且你至今还没有发现这个人是谁。”

    “是的……”

    “那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在这个院里?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在这儿?”

    “我是不是有点糊涂或是怎么了?”

    “就这会儿来说,是的,是酒精的作用。”

    “再给我说一遍。”凯茨说。

    “凯茨,我现在在这儿还是不在这儿?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不是吗?

    “我现在在这儿,而且确实是在这儿,但是凯茨,如果我只是在饭店预定了房间,我也有可能并不在这儿。不是吗?如果我是一个坏人,你是不会找到我住酒店的记录的。

    “噢,天哪,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了吗?我们一直在推敲、拟订一份嫌疑人名单,以便查出这些人里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一个也没找着,对吗?”

    “是的。”

    “好了,谁会那么笨,在一个大家经常出入的地方把一个人杀了,还会留下迹象让你发现他总在现场?谁会这样?”

    “你在说什么?”

    “你记不记得那个鸟类观测点?你还记得观察almoche的情景吗?”

    “你是说……”

    “当时我们一到那儿,裴裴就走了,对吗?这样一来,鸟儿就不知道我们在那儿了,除非它们能数数。

    “天哪,我想我最好还是别喝了。我一直……”

    “凯茨,如果你想去观察鸟类,你得先离开,然后再偷偷地回来,或者是在它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走进来。如果它们认为你已经走了,它们会很放松,会露出本性。所以我们平时总是这样,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开,但是有时候我们进来和出去的人数并不完全一样。

    “但如果那只是个局外人,一个从来没到过这的人……”

    “我也曾那样想过。但不太可能,不是吗?我不可能在院里出出入入很多次而从未被人发现过。不,你要找的人应该在大部分意外发生时他都在现场,只是有几次不在,特别是意外是在大家都离开后才发生的时候。”

    凯茨逐渐明白了。她慢慢地说,“或者是在大家到来之前……”

    “你怎么想?”汉克问。

    “噢,汉克,”凯茨说,“但愿你是对的。”

    凯茨很希望汉克能留下来,但他不得不走。凯茨硬要他又喝了一杯咖啡,直到咖啡喝完,汉克一直在说他如何必须离开,如何要保护他的小alimoche,以及要是有人胆敢靠近她,他将如何出击。

    “和你在一起真是愉快,凯茨,但我下星期得回英国。我得尽自己一份绵薄的力量照顾我的鸟儿,照顾我的父母。这也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猜也是这样。”凯茨说。她心里想,我得去保护我的宝贝。凯茨还想起艾娜的男朋友埃立克——埃立克这个好嫉妒的家伙有暴力倾向——他肯定早就偷偷溜进桑塔,攻击那些离艾娜太近的家伙。她在想如何能找出证据证明她的这种推测。

    “你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凯茨。”

    “什么?”

    “你在皱眉头。很难看。”

    “我在想东西,”凯茨说,“很抱歉。”凯茨咋啦一声把灯关了,坐直了。“嗨,别替我担心。我陪你走到你的小车那儿。”

    “你是说我的吉普车。”

    “一个意思。”凯茨说。

    53

    当与汉克挥手告别时,凯茨感到一阵阵遗憾的刺痛。他是个好人,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他看来真是要按自己的原则过自己的生活。当吉普车慢慢走远,再也看不到时,凯茨有点羡慕汉克。

    汉克的吉普停在泳池酒吧后面靠近体育馆的地方。凯茨的头和思绪还是迷迷忽忽的。她想沿着跑道慢跑一下,清醒一下好。昨晚——正是昨晚,酒对她还是没有作用。她仍旧把酒混着喝,仍然保持长时间的运动。她忽然觉得也许跑步是命中注定的,就像她爱瓦莱丽一样,是她生命中必须经历的事情。

    她懒得做准备动作,直接沿着跑道逆向开始慢跑。一支足球队正在椭圆形的空地中间进行训练,凯茨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一个腿部肌肉很发达的后卫正在和一个瘦瘦的边锋抢球,球没控制好,向凯茨这边滚了过来。

    凯茨停了下来,捡起皮球,转过身扔给那冲着她咧嘴微笑的后卫。后卫的四个门牙都掉了,他的一笑让凯茨想起了诺比·斯蒂尔斯。她给了他一个飞吻。

    凯茨准备开始再跑的时候,她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她想找到那块给她带来所有麻烦的痛处,但她没找着。凯茨现在已经完全活动开了,她顺着跑道,按定好的速度轻快地跑着,像一只羊。

    这会儿还不到10点。凯茨还在为昨晚的记忆,为她和乌特、艾娜之间的出现的尴尬场面而耿耿于怀,她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如何和探长一起开展调查,如何根据汉克提出而她自己没想到的想法开展工作。麦金尼斯说过晚上6点他会找出那个恶棍,一个人就能收拾他。

    凯茨加快了速度,以1分30秒1圈、6分钟回英里的速度跑着。凯茨再一次想去感觉那块痛处,还是没找着。她现在觉着全身感觉都很好,除了腰部以下臀部以上那块通常有点发紧的地方,这块地方她只要一按就会有感觉。

    至于埃立克,他一定在艾娜把他的行程取消后就去了兰萨洛特。凯茨的预感出现了。埃立克一定已经买好了飞机票。他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也许是大爱艾娜了。凯茨了解他,即使艾娜给他如实地解释所有的事情,埃立克自己也会做出各种阴暗的想像,什么情人呀,什么狂欢舞会呀。他会认为艾娜在外面酗酒、放纵自己,和一些恶劣的、堕落的人在一起。

    凯茨跑得更快了,她的预感再次出现!埃立克在他们不希望见到他的时候到了桑塔。然后怎样?然后埃立克把自己在藏什么地方?晚上再潜行出来?要是他撞上了艾娜或者乌特或者其他认识他的人他会怎么做?怎么解释?该死!难道艾娜就不会往丹麦给他打电话?这个想法也许并不合情理,但只可能是这样。凶手只能是埃立克。她不明白怎么会是埃立克,但她感觉埃立克就是凶手。

    凯茨几乎对自己的身体毫无意识,她越跑越快。快跑1圈是75秒,放松的慢跑时也在2分钟以内。她这样跑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怎样才能证实是埃立克干的,她怎样才能盯住他,抓住他?她能不能拿到那两星期的飞行记录,查一查埃立克是不是真的离开了哥本哈根?意外是怎么发生的,麦金尼斯该怎么做?

    这时凯茨听到远处有人大喊,“小心!”一只足球从她脸前呼啸而过,撞到一堵墙上,声音很响。凯茨这才回过神来,很是吃惊自己跑了这么远。麦金尼斯该怎么做呢?

    “你没事吧?”一个足球队员——那后卫——喘着粗气问道。

    “你什么?喔,对,我跑得太卖力了。

    足球队员咧嘴一笑。“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我们的中锋很欣赏你。他的名字叫杰伊。你想要他的电话号码吗?”

    凯茨往那边瞥了一眼,一个瘦高的长着一对大耳和一双白腿的家伙正冲着她咧嘴微笑:他长得很难看,智商看起来只九十。

    “没兴趣。”凯茨说。

    后卫捡起皮球,冲凯茨咧嘴一笑。“你做得对,亲爱的!

    他准备把球扔回球场。那个瘦高的家伙指着自己的前额操着约克郡的口音大喊:

    “蒂尔多!蒂尔多!扔到我这!

    蒂尔多后退了两步,两手蹭了蹭球衣,然后吐了一口吐沫。

    凯茨摇了摇头跑开了。

    凯茨不想回她那乱七八糟的房间,所以出了体育场她就左拐往泳池酒吧走去,然后从楼梯走下休闲泳池,迪斯科舞厅就在她的左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薄雾也已完全退去,喜欢日光浴的人已经在池边躺下了,在凯茨看来,他们就像是在用紫外线自杀。每一张休闲椅上都有了人,或者都搭有一条毛巾以示已被占用,这一看就是普鲁士人的传统。

    浅水区里有一群小孩,尖叫着相互打闹、溅水玩。在深水区,一个棕肤色穿着性感闪光紧身衣的男人正在练跳水。凯茨走到那边,这男人正从跳板上起跳,扎人水中,几乎没有荡起一点涟漪。凯茨真希望他身上的紧身衣能脱落下来。

    树荫底下有一张空着的休闲椅。凯茨把它拖到太阳底下,躺了下来。白色的塑料条椅硬梆梆地硌着她的背,凯茨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躺好,让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把刚才跑步时出的汗晒干。她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仍紧闭着,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这样子一看就是在做侦探工作。

    凯茨没怎么睡。尽管太阳透过眼皮是红色的,并不怎么刺眼,但她的脑子仍十分兴奋,一遍遍地过滤着各种事情,努力让那些令人焦虑的事情慢慢褪去,让那些令人困惑的疑团渐渐自行解开。由于太阳晒着她,凯茨觉得她该准备点防晒霜了,接着她想起长长的海滩、沙滩用品、跳水、毛巾、平装书、防晒用品,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沙滩背包。凯茨开始打瞌睡了。

    条纹。她的背上都是两英寸宽的条纹。大腿被晒成不同的红色,有条纹;帆布沙滩包上也有条纹,还绣有花和英国国旗的标志,还是条纹,有好些条纹。

    她想她有些头绪了,但总是飘忽不定。答案好像就在她看不到的远处,但一旦想去找,又转瞬即逝。条纹。请给我一些条纹。凯茨竭力想入睡、放松。

    一些塑料躺椅,一个条纹沙滩包,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一样的条纹,一样的包,另外一只包,就在那儿,马修·布莱克在商店门口脑浆四溅。谁在那儿?陌生人,艾娜,乌特,克里斯蒂安·格林,那个卿卿喳喳的比利时人。凯茨现在有头绪了。布莱克倒在地上,有人带走了乌特,拿了她的包,她的包还是他的包?真让人费解。凯茨在努力勾画一个身体的轮廓,眼睛、头、肤色、奇怪的行为,这样一个形体,就是这样一个形体。马克?难道会是马克?

    凯茨再次努力放松,自我催眠。她在奥林匹克泳池长长的慢泳道里游泳,太阳晒着她的脖子,慢慢把水珠晒干。这会儿凯茨开始晒太阳,感觉还不错,就是她湿漉漉的后背觉着有点凉。凯茨又一次跳进泳池,游啊游啊……不!从泳池里出来!她再次让太阳晒干自己,在泳池上面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跑步。没错!

    是高的?胖的?矮的?瘦的?看!有人在跑步,还听得到脚步声,是脚尖着地,而不是脚后跟。跑得很快?不,比较快而已,但很轻松。他脚上带着球,跑得挺快,但还没到冲刺的速度,不很明显。不会是马克·哈利斯。不会是,没有那么高。

    你已经在那里晃来晃去,凯茨,你在感受阳光,你在慢跑,你会觉着地面在发热并且硌脚板,有人在尖叫,有人受到惊吓。乌特在尖叫,还有……还有什么?

    你知道人们在围着你,在窃窃低语,在伸出援助之手,在准备采取行动。“别碰他!”人们都往后撤,四处散开。他们都在围着你,这一群人。乌特现在离开了。是谁把他带走的?艾娜正在帮忙,普拉特、比利时人也在帮忙,那里还有门卫,但是在马路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大伙不注意的人,一个没有卷在事情之中的人,那个形体在回头看,再次回头了。但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又在回头。是马克吗?难道不是他吗?难道不是他吗?

    他在隐蔽处悄悄走开了,走得看不见了。凯茨能感觉到布莱克的血,布莱克的头,她嗅到了死人的味道和新鲜的空气,她看到了马修惨白的脸,但每次她用头脑去搜寻马克的身影,它就会冲着她咧嘴一笑,然后消失掉。剩下的应该是高的。她感兴趣的应该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个没有引起足够兴趣的高个男人。

    当有人跳到水里的时候,凯茨坐了起来。跳板在晃动。“凶手就是你,不是吗,马克?凶手就是你?”

    一个修饰过的脸又进入了凯茨的脑海里,并不是在她的记忆中,只是在她的幻想里。他从阴暗处走出来,高个、结实。很无赖的样子。

    “嗨,凯茨!”他说。是马克,他正在笑,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微笑。

    “就算你的感觉是对的,”他对她说,“你也要忘了你曾想到过。”

    凯茨往前坐了坐,尽管有太阳,她仍觉着很冷。

    他现在不再笑了。“忘掉吧,凯茨,”他说,“你将永远无法证实你的想法。”

    54

    凯茨回到房间的时候,三位个子不高,长相甜美的女清洁工正在整理屋子。她们全都是浅蓝色裙子、浅蓝色头帽、白色帆布鞋的打扮,一边麻利地打扫房间一边用西班牙语低声嘀咕着什么故意破坏之类的话,她唯一能听清的词是“比塞塔”。从她们一致的表情里凯茨猜出她们说的“比塞塔”是指要让凯茨赔偿或者罚款,另外从她们躲闪的目光以及非常匆忙说出的“你好!”,凯茨明白她们显然是认为在她的房间里一定举行过一场特别恶劣、放荡的绿之队晚会,以致于房间破损到如此程度。

    凯茨试着用“坏蛋!”、“小偷!”鬼脸以及手势,向她们解释她房间的破损是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她们果真明白了,还立即产生了反应。她们三个人立即拿着笤帚走了出去,其中一个最胖的清洁工走在最后面。三个人一个挨一个地往走廊走去。

    “嗨!”凯茨想,“我的西班牙语真是厉害!”

    凯茨穿过房间,拿起电话给探长的房间拨号。结果正如她所料,探长没在屋里。于是凯茨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正在放水,电话铃响了。凯茨拿起话筒,是布洛德温。

    “嗨,凯茨!”布洛德温说,“你永远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想跟我打赌吗?”凯茨问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布洛德温说,“我是自己刚刚才搞明白的。”

    噢,不是关于长颈鹿的谈话。“明白什么了,布洛德温?”

    “你还没听说?”

    “布洛德温,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吧!”

    “他们把艾伦·萨普萨德给抓住。你还记得你在提纳霍被车追的那天吗?就在那天艾伦离开了军事基地。”

    “我记得。”

    “我听说他和女友同居了,为了攒够钱结婚,他开始盗窃军用设备。在你来电话让我们查一查后,我们就发现他离开了基地,但那会儿我们还不知道他在愉各种服装、罐装食品、焊接设备,什么他都偷。马克·哈里森收买了他。”

    在凯茨回答之前两人沉默了几秒钟。“他们把东西藏在屋顶上,”布洛德温说,“就在靠近40号塔的顶上,很隐蔽吧?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窝囊吗?噢!他就把东西藏在油面帆布下面,就在办公室的对面。我真是不明白,除非克里斯蒂安·格林是喝醉了,要不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但在我磨合那辆雷诺克里奥车的那天艾伦不是去看他的女朋友了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艾伦是又在干那些勾当的并准备逃跑的时候被抓住的。你以前的头儿,那个可怜的叫麦什么东西的苏格兰人,他那天叫人把艾伦的女朋友也给叫来了。艾伦的女友替他辩解了半天,当地警察作调查时也有恨不得一个连的证人替艾伦开脱。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艾伦和他的女友以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包括市长在内每个人都知道了。”

    “那艾伦……”

    “他这会儿在哈利亚警察局。”

    “会怎么处治他?”

    “我还不知道,不过就习惯来说,西班牙人不会轻放过他们抓到的人。”

    “但他的女友已经怀孕了。”

    “喔,这该死的笨蛋在他偷东西之前早就该想到,不是吗?或者6个月前他开始自己的盗窃时,他就应该从避孕套开始偷起。”

    “我想是这样。”凯茨慢条斯理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是你揭发了这些事情,对不对?”

    “是这样吗?”凯茨说,“我只不过说有一个开雷诺车的家伙差点袭击了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才对全体员工进行了审查。”

    “噢,凯茨你干得真他妈的不错。休塞佩·卡斯特拉诺死了,你又除掉了艾伦,马克由于所谓的他在阿里希夫干过的事情而给抓了起来,我今天早上听说乌特·菲尔德正在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家。”

    “这是我的错?”

    “噢,天啊,在你来这儿之前我们都过得挺好的!”

    “你是认真的吗,布洛德温?”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为了艾伦·萨普萨德的事情或者马克的、乌特的事情责怪我?可我又能怎么办?有该死的家伙想杀我,布洛德温。他没得逞,我还能在这打电话。但是把伤疤揭开不是我的错,不是吗?”

    “噢,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我的凯茨。”

    “不知道,告诉我。”

    “所有的事都因为一股祸水。”

    “我就是那股祸水,对吗?”

    “噢,那只是一种说法。”

    “你也这样想,是吗?”

    “喔,不,凯茨。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是朋友。”

    “要是我们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这算什么问题?”

    “没什么。”凯茨说,“我得挂了,我已经放了水准备洗澡。”

    “你今晚能出来喝点什么吗?”

    凯茨叹了口气说,“当然,布洛德温。几杯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凯茨把自己泡进黄褐色带有彩光的澡水里,这是浴液与当地的水混合后的效果。她的头里外都是一团糟,得洗洗头;首先要洗洗她那金色的长发,其次得清理一下她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前者很简单,后者则是有些麻烦。抹完了洗发水,把头发放在凉水喷头上冲净时,凯茨慢慢地往后躺,努力让脑子里的结也能冲洗开。这样子让她感觉轻松一些。

    那天早上在超市外面,凯茨一瞥眼就看见了马克,马克·哈里森这家伙赶紧闪进隐蔽处。好一个老马克,好一个胖马克。窃贼马克成了一个谋杀犯,或者说是准谋杀犯。凯茨现在怀疑是马克把马修·布莱克引入歧途。

    根据直觉,凯茨认为马克那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已被发现了。要是凯茨返回英国了,马克一定会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但要是凯茨从英国回来,马克就会觉着凯茨对他是一个威胁。所以他一直在等凯茨,观察凯茨,等待下手的机会。他坐在自己的车里跟踪凯茨,等着只剩她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的时机。然后他就冲过来,最后他就冲过来,驾车冲向她,冲过来杀她。

    但是他掉头走了。

    这是凯茨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马克要掉头走掉?良心发现?没种?凯茨认为都不是。他喜欢她?那又能怎么样?要是他是个杀人犯——好吧,准杀人犯——她的学识镇住了他,让他打消了杀人的念头?当然不是?

    凯茨慢慢地从上往下抹肥皂,努力不去想这些事。她的手往下抹她修长的脚,手指在脚指头缝里来回揉动。她还给胳膊、腋下、胸部、小腹、阴部都抹了肥皂,但她的脑子还是非常的困惑。

    凶手一定是马克!早就该是他!这太明显不过了!毫无疑问是他攻击了马修·布莱克,要是马修死了,也一定是他蓄意干的。那么为什么他跟踪她又不杀她呢?为什么不把这事做完?

    天哪!没有头绪!没有头绪!凯茨忘了她已经冲干净头发,又慢慢地滑进水里,她的腿弯曲着架在水龙头上,整个人都浸在水里面。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喷头滴答、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永远都那么呆板的滴答、滴答、滴答,就像呆呆的凯茨,笨笨的凯茨,水下的凯茨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她是笨蛋吗?不是又是什么?洗完澡擦干身子,凯茨用两块毛巾包住头发和身子就窜进了卧室,拉下窗帘,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好了,就假设凶手是马克,是他驾驶着公路上的那辆克里奥车。去年发生了两起杀人案,死在海里的柯林·琼斯以及来自里奥的米拉多的玩高台跳水的德国人。这两件凶案的嫌疑人排起来会有上千,也许有600人会被排除掉。在今年凯文·金被追杀致死的凶案里,剩下的400人都有作案可能。但是再加上其它几个案件——火焰山坠崖案,吉普车事故,还有其它的几个——这些嫌疑人都慢慢地被排除掉,除了一个人,艾娜的埃立克。

    “但是埃立克并不在这儿!”凯茨大声说。

    “但他订房间了,他订了。”

    “毫无疑问,他是在这里预定了房间。好吧。也许他是偷偷摸摸在暗地里干的,也许是在夜里干的。”

    “可是,”凯茨觉着自己另外的一个声音在低语,“那样太冒险了!要是他撞上熟人怎么办?他不会那样做的,他不会自己干。要是他在这里,他会需要帮助,需要地方藏起来。”

    在某个地方藏匿,有人为他提供场所。在某个地方等待,有人为他观望。会是谁?在哪?什么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样才能发现有人藏起了他们?是某个绿之队的成员吗?不会,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合住。是管理人员?不会,他们都不在基地住。是工程人员?不会,他们也不在基地住,他们没有……

    他们没有地方可藏人……

    除了在杂物院里。

    除了在中心底下的储藏室。

    除了,除了,泳池维护室。就像野猫在院里出出入入,却没怎么被人看见;或者像休塞佩·卡斯特拉诺那样深夜在休闲池边蹓跶,把他的东西扔在潜水艇里,再拍一支雪茄,久久不愿回家去,泳池酒吧里回荡着摇滚乐,夜的激情在水上飘荡。

    就像……

    一个需要钱的人也许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被一个讲西班牙语的丹麦人发现,然后后者就会巧妙地操纵、暗示前者,“嗨,休塞佩,亲爱的,你知道,我想弄清自己并没有在瞎猜。要是我能离你更近些,或者能藏在你的住处,还有你出门的时候,要是你看见什么……”

    然后休塞佩死了,真让人伤心,但就是死了。

    沙滩包,条纹,凯茨以前见过的条纹,远远地看去,它就在池边。可休塞佩·卡斯特拉诺被杀的那个晚上就不在那儿了。

    凯茨现在明白了。她要见埃立克,藏起来的埃立克,埃立克的黑眼睛,埃立克由于愤怒而紧握着双手。埃立克这地头蛇控制了艾娜,这个爱嫉妒的家伙嫉妒心太重了,他甚至不让凯茨与汉克·凯利说话。汉克因为生气,令人发疯的怒气离开了,只剩下凯茨一人孤军奋战。她一人只好投奔艾娜。

    凯茨意识到,起因是嫉妒。它解释了所有的事情。

    “我逮着你了!”凯茨痛切地在暮色中说,“我逮着你了!”

    55

    凯茨闭上眼睛,微笑着,放松下来。在让自己入睡前她粗略地想想了艾娜,但很快地就过去了。可怜的艾娜,就像乌特一样,选错了人。有那么一小会儿,凯茨停了下来,然后她又想起了汤姆·麦金尼斯手里拿着一杯酒,委婉但很肯定地说:

    “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弗拉德,即使抓住他们。我们得把坏蛋找出来。该发生的就会发生。没有人让他们去犯罪。”

    凯茨很满意地让自己开始入睡,她知道自己半小时后会起来,着手准备逮捕埃立克·奥托洛的事情。

    在睡梦中,凯茨梦见了瓦莱丽和艾娜。艾娜看上去很忧愁,凯茨紧紧地抱住她。然后瓦莱丽走进房间。凯茨向他走过去,上了他的床。他的脸刮得很干净,还用了香水。凯茨和瓦莱丽在床上亲热、做爱,艾娜在房子的另一头冷漠地看着。

    凯茨被惊醒了。又是因为那该死的背包。如果发现马修·布莱克时凯茨隐约看见的那只的背包,也就是休塞佩·卡斯特拉诺被杀那晚上看见的那只包是乌特的,如果那位老人上吊或被吊人死的时候埃立克就在周围,那么他是用了乌特的包,还是艾娜的包呢?这样一来乌特和艾娜其中一人或者她们两人都会知道埃立克就在周围。这太可怕了!

    那么卡斯特拉诺死的时候埃立克不在附近吗?他压根与这件事无关?他以前曾藏在潜水艇那里吗?是什么时候呢?是几个星期以前凯茨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是艾娜说了她准备去丹麦看埃立克的时候?是艾娜去丹麦看埃立克,而不是他来看艾娜。

    凯茨断定是在埃立克出于某种原因把凯文·金杀死的。那么埃立克又是怎么杀他的呢?不错,凯文已经醉了,但他身形仍然相当矫健,跑得仍然很快,仍然能够照看自己。那么是怎么杀的呢?是怎么杀的呢?凯茨肯定凶手就是埃立克,但他到底是怎么干的呢?

    “你把那个包给忘了,凯茨。”

    “我没有。”

    “你有。你在竭力忽略它。要是麦金尼斯就不会。”

    “我不是麦金尼斯!”凯茨大声地说,然后在那个微弱的声音发笑、得意之前,她坐直并站了起来。

    56

    她出去找艾娜。

    凯茨先去了理疗室,那儿锁着门。她又去了她俩合住的套间,还是锁着门。凯茨沿着走廊走到跑道,然后又去了泳池酒吧,从那再去了高尔夫球场,最后抄近道走到奥林匹克池。凯茨一边蹓跶一边看着那些做日光浴的人抹着防晒油的肉体。除非是在沙滩上,这些女孩子是不会做日光浴的。凯茨想起有一次艾娜谈起了她的裸体,还自嘲了她的胸部纹身——“这是为了防止强xx”——看来她俩是不会全裸着在室外呆着。

    她们不在小足球场,不在打羽毛球,也不在集市上——凯茨在人群里找她们的时候还碰见了那个比利时人爱德华·普拉特——她俩看来藏得很好。凯茨几乎想放弃了。她想起了那天她找麦金尼斯也是这样辛苦,结果这家伙是在外面假扮西班牙警察。凯茨想,“她们也许是出门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转念一想,“不会,艾娜约了我十二点半见的。”也许她们就在院里。

    凯茨穿过超级市场,到了40号塔。她沿着螺旋型的楼梯一直到最上面的门口。顶楼的门还没修好,锁上塞了一块破布,好让门能关上。那块破布表明没有人在里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凯茨还是推了门,借着光走进又小又脏的塔顶。

    艾娜和乌特就在第一堵墙后面,凯茨在她上次下了班之后到来这儿的时候也曾躺在那个位置。应该说她们俩是躲在那个地方。当然,凯茨还没有看见她们,但她们的击掌声和歌声让人很难忘记。让凯茨觉得奇怪的是在门的那边一点也听不见她们的歌声,甚至连一声击掌声也没有。

    凯茨站在矮墙边,她知道乌特可能还生着她的气。

    “我正在找你们呢。”凯茨对着两个很是不一样的裸背说。

    乌特扭过头,很平静地抬头看,脸上毫无恶意。艾娜也转了过来,拿下她的墨镜说,“这儿很好,凯茨。我们可以在这脱光衣服而不被托马斯骚扰。

    凯茨绕过了墙。那里有一只条纹包。

    “我自己到这儿来过一次,这很安静。”

    “是的。”艾娜说。

    “但有时候也会被外面吵着。”乌特说。

    “那个包真好看,”凯茨说,“是你的?”

    “为什么这样问?”乌特说。

    “不为什么,就是挺喜欢它的。”

    “这是我的,艾娜给我的礼物。”

    艾娜笑了。“我从俱乐部的商店一次买了好几个。我有一个,我的埃立克和马克各有一个。”4个!凯茨几乎从塔顶摔下去了。

    “俱乐部商店是亨利开的,他一共才进了8个这样的包,很特别。但后来他们根本卖不出去,只好进行处理。就在你来的那天。要是我知道你来了,我会给你也买一个。”

    “烤一个蛋糕。”凯茨说。

    “什么?”

    “如果我知道你要来,我会烤一个蛋糕。你知道其他什么人还买过?”

    “只剩下4个,我全给买了。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乌特慢慢地站起来,“你为什么问这些?”

    凯茨正准备再说谎,但突然她觉这样让人太累。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她说。

    这时周围突然静得能听见心跳。艾娜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乌特则显出一种生气和令人作呕的神态。

    “哈,你和那个苏格兰人!我就说嘛!马克是对的!”

    “是的,乌特,马克是对的。我们正在查找一个谋杀犯。”

    艾娜说:“所以你就对我撒谎,通过伪装欺骗我,对不对?”

    “不,没有欺骗,艾娜。我只是没有说罢了。我正在做一项工作——我的工作。”

    “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对不对?很长一段时间你让我觉着我们是朋友,其实我们并不是,对吗?只有有毛病的人才会喜欢这样。我想你不会喜欢这样,凯茨。那个苏格兰警察才会喜欢,而你,我认为不会。”

    “我在做一项工作,艾,这是我的工作。”

    “这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对我说了谎,是否假装是我的朋友。”

    “但我是你的朋友,艾。”

    “我的名字是艾娜。你该叫我艾娜,艾娜·贾森。这才是我的名字。你调查我了吗?调查我的埃立克了吗?你是不是还调查乌特的马克了?”

    那两个女孩转身又坐回原处。块头大一点的德国女孩穿上了她的上衣。凯茨有点生气了,但真的不是冲着艾娜或乌特。她粗暴地说:

    “我是一个女警察。一个女警察!我到这儿来是抓谋杀犯。你们俩明自谋杀这个词吗?当我假期里来这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你们俩。我把你们当成了我的朋友,现在也是如此。我喜欢你艾娜,我也喜欢你乌特。真的,乌特,我喜欢你。即使你糟蹋了我的房间,我也没有拘捕你。”

    “你的……”

    “房间。房间。你糟蹋我的房间。在那里你撕东西,砸盘子,放水……”

    “不,凯茨,我没干这些事。”

    “我不想再提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以为我会拘捕马克。我明白。”

    乌特站了起来,穿上她的短裤,眼睛盯着凯茨。“我跟你说了。我没有糟踏你的房间。你明白吗?”

    一切静了下来,真相都写在了乌特的脸上。

    “凯茨,那一整天我都没有可能去你的房间。一整天他们都在和马克谈话,我也呆在了那边,只是偶尔走出房间,但绝没走远。即使是在他们吓唬了我之后,我还是留在了那里。一整天,你明白吗?”

    “艾娜?”

    “这是真的,凯茨。”

    “为什么你不说?昨天下午当……”

    “你那会儿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愚蠢,凯茨。我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你已经气疯了。我想着我是你的朋友,我该等你冷静下来。然后那晚我们去喝了酒,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真该死!”

    “我常跟你说,你用该死或这一类脏字用得太多了,凯茨。你不是这样的人,凯茨。”

    喔,为了该死的……“我很难过。”

    “我们也很难过。因为你对我们撒了谎。”

    艾娜开始穿衣服,她穿上了外衣,让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散着。凯茨觉着有什么事情很是让人烦忧。她咳嗽了几声,朝别的地方看着。艾娜拿起了她的短裤。

    “还有几个问题……”凯茨说。

    艾娜面无表情地说,“是一个朋友的问题,还是一个警察的问题?”

    “都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帮帮我,艾娜、乌特。”

    “好吧。”乌特说。

    “好吧。”艾娜说。

    “请不要猜测任何东西,艾娜,我只是想问你几个有关埃立克的问题。”凯茨她们还在塔顶上呆着。

    “我能猜测什么?猜测,这叫什么词?”

    “那阵子你很忙的时候,埃立克却打算到这来,我能不能问一下关于这方面的情况?乌特在马修·布莱克出事后情绪很不好……”

    “你把事情搞混了。开始是我打算回丹麦,然后把我的埃立克带回桑塔。”

    “但是你并没有去。由于乌特请假,你不得不加班。”

    “是这样,于是我每天给埃立克打电话,告诉他我很抱歉,但这是我的工作。”

    “每天?”

    “当然,你不也每天都给你的瓦莱丽打电话吗?”

    “他是在丹麦吗?”

    “凯茨你糊涂了吗?不是这样的,我当然是往马里的廷巴克图给埃立克打电话!你真是太奇怪了。如果埃立克在丹麦我会往丹麦给他打电话的。你是不是撞晕了头?”

    “你拨的是常用的号码。一直都是同一个号码吗?”

    “是的!”

    噢,他妈的!

    “是每天都打吗?”

    “凯茨,你该躺下休息一会儿。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了。是每天都打,因为我没让埃立克过来。因为我跟埃立克说我想你,我们不得不等一等,每天,每一天,我都在院里给他打电话,说这些事情。你现在明白了吗?”

    噢,他妈的!

    “我想我开始明白了,艾娜。”

    57

    运动商店直到中午才开门,与书和电影中不同,在摆放整齐的货架间没有站着经理。凯茨又想起了迪克·弗朗西斯,“如果那是一本书,那么名单上应该有四个名字。我查了半天,凶手应该就是那第四个人。”

    尽管没什么精神,凯茨还是走下了休闲池,寻找极微小的机会,希望条纹包能突然在哪个做日光浴的身体旁出现。凯茨的行为有点过于明显,如果她是个男人,别人会认为她是个窥视狂——一个刚刚来、还不习惯于周围的人都是裸体的家伙。大概是凯茨看起来像一个正在巡视的女同性恋者,一个女孩——注意到了凯茨长达1秒多钟的凝视——特意坐了起来,晃动着胸部,冲着凯茨别有意味地微笑。凯茨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开。

    凯茨又晃荡了一会儿,接着她再一次见到了小个子比利时人爱德华·普拉特,这家伙正很舒服地躺在躺椅上,脖子上搭了块毛巾,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平装书。想着后1小时也没什么事可做,凯茨就朝爱德华走过去。他拿的是一本迪克·弗朗西斯的书。干净得像没读过一样。凯茨朝天瞥了一眼,心想,“老天,你这下完蛋了!”

    “爱德华?”

    爱德华斜着眼往上看。凯茨把太阳挡在了她身后。

    “唔?”

    “我是凯茨,你在干嘛?我还以为你开着你的跑车出去了,跑个200公里或什么的。”

    “喔,凯茨!”爱德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眼睛上搭了个遮阳棚,“我没出去,我让艾娜给我做了会儿理疗,现在我正在休息。我还没喘口气,艾娜就让我走了,你想喝一杯吗?”

    “好的。”

    凯茨往周围看了一眼,已经没地方可坐了。

    爱德华意识到了什么。“噢,我很抱歉,我该有点绅士风度。”

    他站了起来,拖出躺椅,示意凯茨坐下来。

    “哦,谢谢你。爱德华。”

    凯茨奇怪自己几乎有些喜欢爱德华了。也许这种感觉在马克欺负他那会儿就有了。凯茨总是有些同情落水狗。

    “我听说了,”他说,“艾娜告诉我了。她说你见过那只珍稀的鸟,火焰山里的thealimoche。”

    “艾娜跟你说了这些事情?”

    “是的,我还跟她说我也是个稀有鸟类的爱好者,我喜欢去看鸟。”

    “我想你恐怕不会喜欢这种鸟。我很幸运地知道有一个人在照顾它们,但具体鸟巢在哪里还是个秘密。”

    爱德华看上去很是失望,“那我太伤心了。因为我到这儿——这个岛来,很多次我都希望能帮得上忙。我的工作就是给农场提供各种农业用具,在这我能做很多事情。尽管我有钱,很富裕,我还是你所说的什么绿色……”

    “环保主义者?”

    “对,我沾点边。我想给照顾AIJMOCHE的人提供点资助。不需要很多的回报,它只会花我公司的一点钱。”

    他妈的,见鬼去吧,慷慨的比利时人!

    “好吧,”凯茨说,“我有号码,我会打电话的。”

    爱德华笑了。“你会为我做这件事?谢谢你!作为回报,也许我该到个好地方请你吃午饭,我们喝点酒……”

    嗨,打住吧。“也许,”凯茨说,“电话号码就在我的房间里。”

    爱德华和凯茨一起往口走,凯茨在给爱德华解释她是在飞机上和汉克·凯利认识的。这个小个子男人很礼貌地听着,但老有点走神,大概是因为晒了太阳或是喝了点酒。当他们到了凯茨房门口,爱德华说,“我在这儿等你。这是一个女士的房间,我想我该在外边等。”

    凯茨又一次感觉他的古怪。“好吧。”凯茨说。

    凯茨拿着电话号码和休闲包走出来。凯茨跟爱德华说过他们不必一起用餐,在泳池酒吧喝杯酒就很好。拿上休闲包就是为了自己付账。一个明智的女孩是永远也不会让对方给自己付账的。

    凯茨让房门敞着,她看见爱德华抬头往房间里看。“噢,”她说,“你要不要用一下我的电话?”

    爱德华露出一点感激的渴望,“这样能行吗?”

    “行。”凯茨说。她忍住没笑。“不过我会呆在外边,这样你就不会被打扰。”

    普拉特点点头,没注意凯茨的表情。“你真是太好了,凯茨。我要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们该……”

    “泳池酒吧开门了……”凯茨说。

    “噢,对,我很抱歉,请原谅我。”

    普拉特进了屋,直奔电话,很快拨了号,开始讲又软又快的西班牙语。然后那边好像有人让他等一会儿。爱德华用手捂着话筒,向凯茨示意。“我得等……”

    凯茨微笑着在等,心里则在想汤姆·麦金尼斯是怎样开展调查的。屋里普拉特很是自在,边点头边与电话那边很快地说话;屋外凯茨在铺着碎石的花园漫不经心地闲逛。不一会儿,凯茨听见爱德华大声说“对!对!谢谢!”然后放下电话。爱德华出来的时候,凯茨先是对自己咧嘴,然后冲着他微笑。

    “他们说你可以去看鸟了,对吗?”看着爱德华开心的笑脸,凯茨问道。

    “你怎么知道?”普拉特说。

    “因为你在笑。”凯茨说。

    “喔!”普拉特说,突然明白了凯茨的意思。“你真好。我真有点伤心你不让我请你吃午饭。我很想请你。”

    “他们说你什么时候能去?”

    “今天3点。今天下午3点有人会和我在火焰山的餐馆碰头,然后领着我去。

    “去哪?”

    “去看鸟,alimoche。”

    “你真幸运,爱德华。”

    “一般。但要是你肯让我请你吃午饭,再喝点酒,我就会是非常的幸运。而且以此向你表达谢意也是很不错的嘛。”

    凯茨耸了耸肩,“那倒是,不过……”

    “一顿特别的午餐,怎么样?”爱德华很快地说,“是用地火做的。用你的话说是什么烧烤?”

    “你是指在火焰山的餐馆?”

    “你知道那家餐馆?”

    “当然,不过那儿很贵。”

    “无所谓。花钱而已。你让我向你表达谢意,我又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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