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八十章

  赵大雷将病假条交给了项波,一脸颓废地道:“项厂长,我肚子里长了瘤子,估计是恶性瘤子,我得到上海去检查。”

  项波虽然是新任的厂长,可是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绢纺厂,看着病假条子,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平时对你也不薄,现在请假就是摞挑子,给我出难题。”

  赵大雷无所谓地道:“命都没了,谁还有心思去争权夺利,我这是去保命,不是摞挑子,而且厂里工程师不少,懂技术的比比皆是,我的技术又算得了什么。”

  项波脸色极为难看,他在党委书记之时,还经常与赵大雷开玩笑,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不料他居然在新生产线正在调试的关键环节,突然间要去看病,道:“大雷,你是总工,离工了你,新的生产线能否生产还是未知数,在开机的那天,侯市长要亲自参加。”

  “我现在管不了么多,还是保命要紧。”赵大雷任凭项波如何挽留,执意要到上海去看病。

  赵大雷离开以后,项波摔子,公关部长兰沁正好从门口经过,进门以后,将杯子碎片打扫干净,道:“项厂长,你可不能生气,全厂干部职工都看着你。”

  项波气得带都松开了,道:“你去把杨柏叫过来。”在他心目中,前总工的杨柏是的技术非常出色,是唯一不逊色于赵大雷的技术人员,这一次新生产线的调试,他绝对不能允许失败。

  “杨柏已经待岗了,平时没有在厂里。”

  “那你给他打电放。让他马上到我办室来。”

  柏此时正开着车在南部新区闲逛。接到电话以后。道:“我在外面。要回厂里午了。下午上班时间。我到项厂长办公室。”打完电话。他干脆将电话关掉。将车开到了脱尘温泉。躲在贵宾小间里。点了酒和水果。慢慢享受着温泉。

  项波接任绢纺厂以后。来熟悉地工厂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先是出口印度地大客户将意向性地三百万美元订单撤消原本是拿到出口许可证以后最大地一笔订单。也是厂里为了打开东南亚市场地第一笔订单。

  出口失败地消息迅速传到里。这让项波地能力受到了极大地质疑。厂里职工同时也议论纷纷。整个厂区充满了不安地气氛。

  两点。杨柏准时来到了项波地办公室。

  “杨工。你当时怎么突然下岗总工位置交给了赵大雷。他地技术水平明显不如你。”

  杨柏愤愤地道:“顺我昌,逆我亡,这是当权的法宝。”

  项波用很欣赏的眼光看着杨柏,道:“你想不想重新当总工,现在有一个机会,我信不过赵大雷,请你出面来主持新生产线的最后调试工作。”

  杨柏面露兴奋之色,随后又有些暗然:“这条生产线从采购到安装我一直没有参加,听说正式运行的时间订在三月二十八日,我担心完不成任务。”

  由于赵大雷突然请了病假,项波为了新生产线的调试,极力笼络着前总工杨柏,道:“等到新的生产线正式运行,我推荐你来当总工。”

  市委书记朱民生得知三百万美元的订单被取消情极端不悦,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市长,你是怎么搞的,三百万美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绢纺厂的工资、意味着机器运转到厂里去过没有,是如何指导生产的厂长项波上任以后,有什么问题心里有数吗?”

  侯卫东本来就不赞成换厂长,被朱民生批评一顿子里全是窝囊气,等到朱民生话音落下,才道:“绢纺厂才拿到进出口专营证,也正在学习如何与国外做生意,这一次订单被取消了,是一个教训。”

  朱民生冷冷地说了一句:“又是交学费,沙州再交几次学费,会被老百姓指着脊梁骨的。”

  侯卫东沉默了半秒,道:“我会让职能部门将绢纺厂盯紧一些。”

  在市委书记怒火正盛之时,顶撞是极为不理智的行为。

  尽管朱民生不理智,可是因为他是上级,所以就天然地具有了合理性。

  尽管侯卫东在此事上并没有错误,可是因为他是下级,所以就天然地应该理智,否则就是不成熟。

  朱民生了一通火,态度稍好一些,道:“绢纺厂新生产线花了一千五百万,正在调试,新生产线一定不要出问题。”

  挂了电话,侯卫东很是愤懑,自嘲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换人,现在项波当了厂长,出了事,责任反而打在了我这个分管领导屁股之上,真是命苦不能怪政府。”

  自我了一会牢骚,侯卫东还是直接给项波打了电话:“项厂长,新的生产线什么时候投入使用,必须要万无一失。”

  此时项波刚刚同杨柏谈了话,心里稍稍有底气,道:“侯市长,我给你汇报一件事,总工赵大勇请假到上海看病,新生产线正在调试的关键时刻,必须

  能把关,我准备让前总工来主持新生产线的最后调试

  侯卫东已经是眉头紧锁,道:“原则上我同意,你是新厂长,要迅速转变角色,将厂里的事情抓紧管好,尽快出效益,这样你才能有威信,市委市政府才能放心。”

  项波接手了一个完整的绢纺厂,可是坐在了厂长位置上,却现绢纺厂处处充满了暗沟,让他步步惊心,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他相信,熬过了严冬,夏天就会让生活热火起来。

  侯卫东也感受到了项波的难受,他心里也是千愁百结,如果按照他的意愿,将对现在市属企业进行全面的公司化改制,可是他是副职,其意愿无法上升为政策,心中焦灼以后在心里骂了粗话,“老子以后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坚决不当副职。”

  下班之时,侯卫国打来电话,道:“今天你侄儿满三个月,过来喝酒。”

  侯卫东道:“你今有空回家?”

  侯卫国笑道:“坏人是永远不完的,我也得有自己的家庭生活。”

  刚出办公,就遇到了前秘书长蒙厚石,蒙厚石从秘书长职务上退下来以后,就坚决不肯坐单位的配车而是跟着年轻小辈坐着单位的交通车,因此,侯卫东招呼道:“秘书长,我们一起回去。”

  “侯市长先走,我得出去给小家伙买礼物,总不能空手去喝酒吧。”

  今天晚上是侯卫国儿子满百天,请了一些内亲去喝酒卫东和蒙厚石都在邀请之列。

  侯卫东笑道:“我就打空去了,这些事都是小佳在操办。”

  回到了新月楼,侯卫东在屋坐了一会,这才朝大哥家里走去,在门洞,又遇到了蒙厚石。

  “蒙叔,买了什么。”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是老朋友,因此在家里他就称呼为蒙叔,在单位就称呼为秘书长。

  蒙厚石笑得挺憨厚:“我买了一把枪,不知他是否喜欢。”

  他将木枪拿了出来,连侯卫东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一把属于八十年代的木枪,看枪的造型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当年,小伙伴中谁有这样一把步枪,大家都会流口水可是做梦都想有一把木头枪。”

  进了门,侯卫东陪着蒙厚石坐在了客厅里,蒙厚石道:“卫东,项波当了厂长,绢纺厂难办了。”

  侯卫东叹息一声:“今天为了绢纺厂的事情挨了一顿批,蒙叔有什么高见?”

  蒙厚石脸上黑色素沉淀,加上有皱纹充满了沧桑感,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全市和绢纺厂同等规模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有六个,各有各的困难和问题,如今市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终究不是办法。”

  “我在国有企业工作过,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转变体制。”

  “蒙叔,我一直在研究改制的大题目,这一篇大文章不是一个副市长所能启动的,必须要有相应的保障措施,否则会引起大冲突。”

  蒙厚石喝了一口茶,道:“我退居二线以后,给自己订了规矩,一定要少开口,可是在办公室,耳中听到这些事情,又觉得憋在心中难受。”

  “蒙叔,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中央高层的理念很明确,就是要掌握关系国际民生的重要企业,对于绢纺厂、胶片、夹这些行业,都要统统向世界开放,一句话,国资要逐步退出这些服务性的领域。你是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前途远大,一定要认准大趋势,顺应大均势,这才能有往上走的潜力,省委省政府也正在考虑全省国有企业的突破性改革,正在寻找着试点的地区。”

  蒙厚石看了许多领导的兴衰成败,就隐晦地指点侯卫东,但是他只准备点到为止,其余的事情就看侯卫东的悟性和造化。

  “蒙叔,我毕竟是副市长,有些难度。”

  “这就要看你的政治抱负和实际工作能力了,向上,你将一飞冲天,向上,你有可能在副厅级的位置上停滞。”

  “不能全面改制,就找准时机,由点及面,摸着石头过河。”

  自从侯卫东成为了周昌全的秘书,蒙厚石就在观察他,当侯卫东将成津的乱局理顺以后,他就从侯卫东身上看到潜力,此时见他走在了人生和事业的重要十字路口,便有意提醒。

  他当年和朱建国在一起工作,自认为能力强于朱建国,此时朱成了一省之长,封疆大员,而他已经退局二线,这是他这一辈子的心结,如果侯卫东在他的指导下能过关斩将,他的人生或许能有所补偿,将会少些遗憾。

  侯卫东对当前的困局很是不满,意外地听到蒙厚石的话,暗道:“蒙厚石说得对,我必须要鼓足勇气,打破这黑沉沉的困局,在省里树起一面旗贴。”

  时光如梭,转眼间到了五月。生活就如长江水,总要滚滚向东,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经过两个月的磋商,沙洲大学已经确定将搬迁至南部新区,南部新区将为沙洲大学提供一千亩土地,每亩土地6万元。

  郭兰正式调到了沙洲大学,出任了组织部长,并担任了沙洲大学搬迁领导小组副组长,她回到学校,原本不想从事行政工作,可是在沙大要教书,必须得有硕士文凭,因此,她一边实际主持着筹备小组副组长的工作,一边着手准备研究生考试。

  绢纺厂情况并不容乐观,新生产线还在不断调试,厂里效益在两个月明显下滑,原并就短缺的现金流很快变成了库存和应收货款,侯卫东的副市长生涯刚一开始就面临着新的困局。

  “让困难见鬼去——”侯卫东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又积聚起了旺盛的斗志,他决定主动出击,不再观望。

  “朱书记,我是侯卫东,有事情想跟你汇报。”经过近半年的磨合,侯卫东和朱民生解除渐渐多了起来,彼此的信任度都有所提高。

  “你十点钟过来。”朱民生与黄子堤关系说不上糟糕,也说不上密切,侯卫东愿意过来汇报工作。这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十点钟,侯卫东准时来到了朱民生的办公室。

  “朱书记,绢纺厂经营很困难。”

  “生产线稳定没有?”

  “赵大雷有肿瘤,要在上海做手术,杨柏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条生产线,生产线意志没有稳定下来。双宫丝生产受到影响,而且,以前合作的销售公司因为质量原因,拒绝再要厂里的产品,库存堆满了仓库,难以为继了。”

  朱民生冷脸冷面的看着侯卫东,暗道:“侯卫东当时并不同意临阵换将,现在他捡到大话来说了。”口里道:“侯市长,光提困难时不行的。你是分管副市长,要提出解决方案。”

  侯卫东此时彻底摸清了朱民生的习惯,朱民生表面上市冷脸硬汉子。实际上内心摇摆不定,容易受人诱导,他正容道:“我觉得市属国有企业不能再由政府来抱着,应该把他们推到市场去,你曾经提过陈光的事情,我觉得沙洲也应该和菏泽一样,全面改制,这样政企才能真正分开,企业专心生产,政府做它的本职工作。”

  “改制,说起来容易,可是涉及到了这么多工人,稍有不慎,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侯卫东用坚定的语气道:“不改制,最终市属企业也是死路一条,还把政府拖垮了,工人最终还是找政府要饭吃,我的想法是由点到面,逐步铺开,第一个点就是面临着重重困难的绢纺厂。”

  朱民生仍然是冷脸冷面,过了一会,道:“对于绢纺厂的事呢,你有几成把握?”

  侯卫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策略的的道:“周省长有意在全省搞改制工作的试点,沙洲市可以做些工作,只要纳入省政府试点,就会有很多保障措施。”

  朱民生沉吟了一会,道:“此事你同黄市长谈过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

  朱民生脸上表情稍有缓和,道:“还得按程序办,不能坏了规矩。”

  他来到沙洲以后,第一次讲话就是强调民主集中制,今天没有讲民主与集中,而是用了“规矩”这个词,侯卫东在心里作了评估:“看来朱与黄页有了隔阂,这对我来说就是好事。”

  摸清了朱民生的态度,侯卫东心里便踏实起来,刚回到办公室,还未坐定,电话响了起来。

  “省里有相关文件没有?”

  朱民生这句问题没头没脑,侯卫东楞了三秒就明白了朱民生的意思。道:“目前省里关于国有企业改制的消息都是散见于各种讲话材料,并没有明确的硬性要求,省里要搞试点也是内部消息,不是正式的文件。”

  朱民生沉吟道:“没有正式文件,改制的事情就先缓一缓。”

  “在这种领导手下工作也太费劲了,既想出政绩,又怕担责任。”侯卫东挂了电话以后,暗自发了一句牢骚,不过朱民生的话也提醒了他。他思索了一会,取出周昌全的文件,又来到了朱民生的办公室。

  赵成义在走道上遇到了侯卫东,心道:“侯卫东现在和朱书记的关系不断拉近,他这人真有手腕,我要向他学习。”口里道:“朱书记正在等你。”

  朱民生仍然是冷脸冷面的神情,道:“还有什么事情?”

  看了周昌全的文件,听了侯卫东的想法,朱民生道:“你先去向周昌全请示,如果能将省政府能有明确的精神,我支持你的想法,只是有一个要求,既要解决国有企业效益问题,也得兼顾着社会效益。”

  给楚休宏打了电话,侯卫东直奔岭西,等到省政府会议结束,楚休宏陪着他,两人有一句无一句说着闲话。

  “大周哥回国以后,成立了一个岭西娱乐公司,这个公司做得很杂,有网络音乐,还要搞演出。”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了周昌全和柳洁唱歌的情景,暗道:“周省长和柳团长的关系好的很,大周要开娱乐公司,只怕周省长不会同意。”

  “呵,没想到大周要开娱乐公司。我记得他是学工科的,跟娱乐界没有什么关系,周省长多半不会同意大周从事非专业工作。”

  楚休宏道:“卫东市长太了解周省长了,为了这事,大周还和周省长吵了架。”

  “大周也太冲动了,何必跟老爷子吵架,只要注册了公司,生米煮成熟饭,周省长还是要支持。”

  楚休宏顿时露出了佩服之色,道:“卫东市长太厉害了,大周的公司已经成立了,周省长尽管生气,也只能由着他了。”

  两人正说着,听到了周昌全的说话声音,侯卫东赶紧迎了上去。

  周昌全西服笔挺,神采奕奕。看见了侯卫东,很高兴的道:“你急急忙忙赶到了省城,有什么要紧事情?”

  侯卫东在心头暗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就去年此时,周省长以为政治生命即将结束,便有了闲云野鹤的潇洒,此时政治生命突然延长了,他顿时又焕发了政治青春,人也年轻了至少五岁。”

  进了办公室,侯卫东开门见山的道:“周省长,我是来要政策的。”

  “你要什么政策?”

  侯卫东从手提包里面取出了周昌全在全省工业大会上的讲话,翻到了第六页,道:“周省长,您在全省工业大会上的讲话真是太精彩了,有很强的指导意义,我组织相关部门集体学习了三遍,越学越有味道。”

  周昌全笑了起来,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拍马屁,当了副市长,马屁功夫看涨啊。”

  侯卫东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实事求是,根据周省长的讲话精神,我代表沙洲市委市政府,主动争取将全省企业改制的试点工作接过来。”

  “你是代表个人,还是代表市委市政府?”

  “我来之前,和朱民生书记讨论了这个问题,他支持试点工作。”

  “那黄子堤是否支持此事?”

  “为了解决国有企业效益问题,黄市长多了好些白头发。”

  周昌全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神情严肃起来,道:“我听到一些说法,你和黄子堤的关系不太和谐,我记得你们配合得很好,为什么会这样?”

  侯卫东避重就轻,道:“我和黄市长的关系没有什么问题,他是一把手,我是副职,我会配合好他的工作。”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多的话我不说,在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你要寻找平衡点,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处理好这事。”周昌全很是看重侯卫东,说这番话也是语重心长。

  “我会注意。”在侯卫东心中,朱民生有明显的缺点,可是他的缺点是归于可以接受,而黄子堤作为市长,他的缺点就属于致命的缺陷。

  周昌全看出了侯卫东神情有些敷衍,他没有深说此事,点到为止,道:“至于改制试点之事,省委省政府还在研究,到时我会考虑。”

  说到这里,他把楚休宏叫了过来,道:“我有接待任务,你别跟着了,陪卫东吃饭。”

  侯卫东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可是这一次拜访周昌全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让他略略有些失望,与周昌全握手告别以后,跟着楚休宏一起走出省政府大楼。

  出了大楼,就是宽阔的公路、大片的绿色草坪,这事2001年修的市政府广场,不少市民在此休闲,与以前硬邦邦的省政府相比,经过改造的省政府周边环境显得更加和谐。

  侯卫东心思没有在广场上,暗道:“除了周省长,还有谁能促进此事?不知赵东是什么态度,如果赵东能支持,朱民生十有八九会坚定改制的决心。”

  可是,赵东毕竟是省委书记秘书,侯卫东与他还没有建立起私交,贸然向他说起此事,终究是不大妥当,他又有些犹豫。

  楚休宏觉察到侯卫东有些走神,道:“卫东兄,我有一个疑问,绢纺厂就是一个马蜂窝,别人避之不及,你为什么非得把这个马蜂窝捅开?”

  侯卫东甚至领导身边人的厉害之处,因此他有意在楚休宏面前敞开了心扉,诚恳的道:“既然是马蜂窝,就迟早要捅开,我想以此为切入点,下好国营改革这一盘棋,古人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既然当上了副市长,就得尽职守,这是其一。”

  “其二,从客观情况来说,沙洲市属企业在2001年大面积亏损,现在不积极主动的想出办法,凭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以后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我始终坚持,早动手比晚动手更好,这是对市委市政府负责,更是对全市人民负责。”

  楚休宏见到了侯卫东义无反顾的态度,提醒道:“国有企业太复杂,你有可能会背上骂名。”

  “这就无所谓了,如果成功了。我也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如果不成功,至少总结了经验教训,要让我眼看着市属企业的危机而无动于衷。我会觉得遗憾。”

  侯卫东还有一个更隐秘的理由没有说出口:“如果市属企业改革成功,将为他的仕途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到了餐厅,楚休宏又打了电话。

  不一会,一辆红色小车停在餐厅门口,一位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走进了餐厅,他身边跟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侯卫东研究一下就直了:与大周一同到来的人居然是晏紫。

  大周坐下,与侯卫东打了电话,便掏出手机,收了一阵又快又急的英语,侯卫东在大学里掌握的哑巴英语早就还给了老师,此时更是听得一些模糊。

  晏紫没有想到又与侯卫东见面,出于礼貌,她微微向侯卫东点了点头,随即冷冷一笑。

  冷笑应该是笑的一种,属于能意会却没有准确概念的表情。

  对于晏紫的专业能力,侯卫东素来还是认可的,但他并不喜欢晏紫过于尖刻的性格,甚至还有一些反感,见到她莫名其妙的冷笑以后,便不再正眼看她,对大周道:“大周,你还是正式回国当海归了。”

  大周这才笑道:“卫东,你怎么一不小心就当上了副市长,上次我回国之时,你还是县委副书记。”他笑起来之时,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很是健康,他指了指晏紫,道:“这是晏紫,省歌舞团的。”

  侯卫东再次向晏紫点了点头,又道:“你回来做什么项目?”

  大周道:“这是我最头疼的事情,现在终于定下来,我准备搞网络音乐。”

  侯卫东深知周昌全的性格,笑道:“现在网络神话刚刚破灭,做网络恐怕很难,周省长肯定要坚决反对。”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互联网是绝对的新兴力量,现在挤掉泡沫,正式进入其间的好机会。”大周指了指晏紫,道:“晏紫是我的合作方,她是专业人士,我是技术人士。”

  侯卫东脱口道:“晏紫是舞蹈演员。”

  晏紫冷笑一声:“难道舞蹈演员就不懂音乐吗,少见多怪。”

  楚休宏有些奇怪的看着晏紫,在他的印象中,晏紫是一位雅致的女人,他是第一次听见晏紫冷笑。

  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位女子,女子约1米6左右,既时尚又朴素,走到大周桌前,很礼貌的鞠躬。

  这个鞠躬太眼熟了,所有与日本人相关的电影里都会出现这种礼节。侯卫东将目光转向了大周,大周明白侯卫东的意思,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做了一个西洋人常用的身体语言。

  “这是我的女友兼合伙人,代子”

  听到代子这个名字,侯卫东险些笑了出来,在读大学之时,每晚睡前十分钟,大家都会讲黄色话题,俗称黄色十分钟,刘坤曾经讲过两个岛国人的名字,男的叫龟xx正雄,女的叫松下裤带子。

  因此,听到代子,他猛的想起了松下裤带子这个笑话。

  代子不明所以,见到对面的男人脸上充满了笑意,又微微鞠躬,脸上是很温柔的表情。

  侯卫东对那个岛国没有好感,可是面对着代子这样的女子,确实又没有太多恶意,他看着大周道:“我刚才听到你是在说英语,代子能说中文吗?”

  “不会,我和她在美国认识的。在一个学校,我们一起来做音乐网络。”

  侯卫东道:“我知道周省长的性格,他能接受你从事网络音乐这项全新的事业,可是他很难接受这个——代子。”

  大周扭头过去,朝代子微笑用英语道:“这位侯先生夸你很漂亮。”回过头对侯卫东道:“我爸很信任你,抽个时间,帮我劝劝他,婚姻无国界,抗日战争和代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无解,侯卫东开了个玩笑,道:“抱得东洋美女归,大周这是为岭西人争光,我相信周省长最终会接受你的。”

  大家边吃边聊,侯卫东问道:“我对互联网不熟悉,大周,你到底想做什么?”

  达州道:“简单的说,我想做专业的音乐搜索引擎,主要为搜索用户提供音乐视听的第三方链接服务,我的想法是做国内的最好的音乐网站。目前资金压力挺大,正在筹划风险投资,卫东有没有好建议?”

  侯卫东道:“我接触的都是具体产业,对于互联网完全是外行,不敢乱说。”又问道:“目前拟有没有眉目?关于风险投资的事情。”

  “步高,是沙洲最成功的年轻企业家,你应该认识,他手下有两家公司,一是步步高房地产开发公司,另一个是远景公司,步高准备投入300万到我的音乐搜索引擎,名字我都取好了,叫做周代音乐搜索引擎。”

  侯卫东暗道:“步高的老婆与晏紫曾经是同事,步海云又是周昌全的部署,而步高的经济实力强,由远景公司来投资倒是不错的选择,即使300万元全亏了,对步高来说不会伤筋动骨,只是周昌全给予步高适当关照,又何止300万元。”

  他道:“步高是我多年的朋友了。他的新月楼至今仍然是沙洲最成功的楼盘,已经开发到了四期。”

  大周马上拿出手机,给步高打了电话:“步总,今天遇到卫东市长,他对你很赞赏。”

  步高刚刚离开了在岭西新开发的楼盘,就接到了大周的电话,道:“大周,我和小曼在岭西,你从上海回来了?”

  “你在岭西,那你赶紧过来,我和卫东、休宏在一起。”大周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餐厅?对,就在沙洲印象餐馆。”

  很快,步高来到餐馆里。

  步高此人擅长学习,精于管理,成功开发了新月楼以后,他按照新月楼的模式在岭西和铁州分别复制了四个大楼盘,赚钱赚得盆满钵满,他正在筹划让步步高公司上市,因此,通过父亲的关系,与周昌全保持了密切的联系。

  酒过三巡,大周感叹道:“当初我出国是错误的选择,如果一直留在国内,估计境况也大不一样。”

  大周如此说是有感而发,他现在留在美国,最多就是美国白领,年收入7、8万美元办得到,想当大老板是基本不可能,每次回国,他都会发现以前的朋友就会有人变成岭西老总。

  平心而论,他以前并没有将步高放在眼里,步高的父亲当时不过是沙洲建委主任,而他的父亲周昌全确实沙洲一句顶一万句的市委书记。十年过去,他成了年入10万元的美国白领,按理说应该相当不错了,可是步高却成了亿万富翁,这些变化,让大周坚定了回国创业的决心。

  “大周,我看你不要搞虚拟经济,干脆搞房地产,我分析,房地产业二十的火红。”

  “互联网也是一块大蛋糕,放弃了实在可惜。”尽管互联网受到了重创,大周仍然看好这一行业。

  “让代子去经营音乐网站,你条件这么优越,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不做房地产实在是可惜了。”

  晏紫的英语水平不高,代子的汉语水平很低,两个女士坐在一起。互相不能沟通,只能听男士们闲聊。实在无聊得紧,忍了一会,终于放下了筷子,道:“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

  她收拾了随身的坤包,风姿绰约的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

  侯卫东看着晏紫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她腰间惊人弹力,暗道:“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毛老人家对国人的改造确实是直接灵魂,影响深远,晏紫与代子相比,一个是带刺的玫瑰,一个是风中的水莲花,也不知在以后的竞争中,是刺玫瑰胜出,还是风莲花更厉害。”

  代子的中文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大周的日语水平更差,两人交流都是用英语,此时满桌男人用岭西话交流,她只有干瞪眼的份。

  步高道:“大周,你还是投资房地产,这是岭西最有钱途的行业,放弃你的网络梦想,那个事太累了。”

  大周看了一眼安静的代子,道:“就算我不搞音乐网站,代子也要搞,这是她的梦想,也是我的。”

  “大周,我和你不是一天的交情,300万事风险投资,说好的事情不会变,你若是要做其他的事情,启动资金我可以为你准备。”

  周昌全在副省长职位上还有五年任期,因此,步高极力拉拢大周,他并不是想让大周直接搞房地产,而是想与其合作,当然,大头在公司这边,大周只能拿小头。

  当然,这个小头对于个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酒足饭饱,楚休宏作为秘书,不敢在外面久留,他来到省政府宾馆等着周昌全。

  步高道:“难得请到侯市长和大周,下午找个地方潇洒。”

  大周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代子,道:“算了,今天和代子在一起,我还是争取当个岭西好男人。”

  步高没有勉强大周,他拉着侯卫东,道:“大周要走,侯市长不能走,我有些事情和你谈。”

  侯卫东略微犹豫,点头道:“那找个地方喝点茶,我三点钟离开。”

  两人来到了金星宾馆的茶楼,喝了几口茶,步高道:“侯市长,你认识易中岭吧。”

  “什么事?”

  “重要的事。”

  第六百七十五章谋篇(上)

  侯卫东不知道步高是何用意,淡淡的道:“易中岭是沙州有名的企业家,我认识。”

  “这两年易中岭风头很劲。沙州最好的地块十有八九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原来是搞食品的,和建筑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在房地产行业混的风生水起,还不是仗着黄子堤。”

  步高注意观察侯卫东的脸色,见其并不反感,道:“黄子堤这样搞下去,绝对要出大事情。很多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对此事有议论,很反对。”

  侯卫东一脸的平静,静等着步高揭开谜底。

  步高在沙州最大的敌手就是易中岭。他几次与易中岭争夺地块,对被对方夺标。因此,他想方设法准备排挤易中岭。

  “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组照片。”步高取出了一叠照片,这是业余侦探麻贵的杰作。

  侯卫东接过了照片,他心尖里颤动了一下,脸上却是神情依旧。

  这些照片的主角是黄子堤、项波、易中岭和刘坤。

  “这是易中岭的别墅,黄子堤亲自开车去的,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这是三个女子,是上午到的,你看下面的时间。这一张,黄子堤走了以后,她们也走了。”

  侯卫东仔细看着照片上的女子,俏丽、风尘之色似乎要透过照片,“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没有多大意义。”

  “候市长,你继续看。”

  “这是刘坤,也是当天晚上进去,第二天早上出来的。”

  “看这间平房。早上,从里面走出来六个年轻的女人。”步高开了一句玩笑,“年轻人身体好,这次刘坤是陪了六个人。”

  侯卫东仍然说道:“这些照片在法庭上不能当作证据,因为没有因果关系。”

  步高道:“候市长,你继续看。”

  “这是项波,他是三点二十分到达易中岭的家里,黄子堤是六点钟到了此地。你看这一张的时间,项波是晚上八点离开的,应该是他们三人喝了酒,黄子堤的车没有动,这是早上天亮时的照片,黄子堤从后面的别墅出来。”

  步高对这一组照片作了最后总结:“从这八组照片可以看出来,黄子堤是常客,后面的别墅是他专用,刘坤和项波是偶尔过来,项波是过来喝酒,一般晚上八点一过就要离开。刘坤两次是从平房出来,平房应该就是一个私密的娱乐场所。”

  侯卫东内心也很震惊,这一组照片将黄子堤、易中岭、项波和刘坤的秘密爆光于天下,其中有严密的逻辑关系,不必质疑。他将这些照片叠在一起,道:“步总,这组照片来之不易。不过,没有什么价值。顶了天,就是黄子堤留宿于易中岭这里,可是这违反了哪一条哪一款?领导干部也要有朋友!”

  步高嘿嘿一笑道:“候市长,这组照片不会见光,只是作为你决策的参考,我知道你在关注绢纺厂的事情,这组照片可以解释近期发生在绢纺厂的怪事。”

  侯卫东心里承认这组照片揭示出来的真相,但是作为副厅级干部,他已经学会了稳重,在大是大非面前并会轻易表态,这是当领导的修养,也是城府。

  “这些照片并非致命一击,因此,谁拿出这些照片,谁的动机就不纯。”侯卫东一边说,一边将这些照片推给了步高。

  步高将照片收进了皮包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沙州的红楼,这些人就是工厂的的蛀虫,绢纺厂危险了。”

  侯卫东目光如刀,直视步高。过了好一会,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就这样了。”

  步高将侯卫东送到门口,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在沙州建筑市场上,步高原本是一枝独秀,可是易中岭突然变成了土地吞口,将几块重量级的好地从其口中夺走,步高就下决心要收拾掉易中岭。他是文明人,文明人就有更加文明的办法,侯卫东就是一把出鞘的砍刀。这也是其父亲——政协主席步海云密授之机宜。

  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步海云在沙州为官三十来年,深知其中的奥秘。他看准了侯卫东的雄心以及黄子堤的贪心。

  侯卫东坐在车上,又给楚休宏打了电话:“休宏,全省国有企业改制的试点工作有什么新进展,你要及时给我说一声,让我有所准备。”

  “候市长,只要有消息,我就跟你联系。”楚休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宁玥在国家体制办公室有关系,周省长到首都之时,还去拜访过。”

  对于侯卫东来说,这个信息太重要了。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吴英,便给成津县朱兵县长打了电话:“朱县长,我是侯卫东,先祝贺你,改天请你喝酒。”

  朱兵几经曲折,在曾昭强的大力推荐下,又通过副市长侯卫东和宁玥见了面,再找了市委常委、秘书长杨森林,终于修成正果,力压副书记莫为民和常务副县长周福泉,成了成津代县长。

  市里为了安排朱兵,将周福泉调到了吴海县担任县委副书记,莫为民仍然是成津县委副书记。

  “候市长,您有什么指示?”此时的朱兵早就将益杨上青林的旧事忘掉了,对侯卫东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有一件小事,你找人到竹水河弄几斤扁鱼,最好选两斤左右的。个头均匀一些,送到岭西。对,就是今天下午送过来。”

  “候市长,您放心,最多三个小时,我将扁鱼送过来。”

  “你不必来,找个府办信得过的人,将鱼送到岭西以后,再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打完电话,将车开到了金星宾馆,然后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是四点钟了。

  “你的人到了哪里?”

  在接到侯卫东的第一次电话后,朱兵就将手里的事情全部推掉,专心备鱼。此时侯卫东来电,他赶忙答道:“我刚才问了,送鱼车已经过了沙州,最多一个小时就到岭西。”

  侯卫东这才拨通了水利厅副厅长吴英的电话:“吴厅长,您好!我是侯卫东,给你送几斤竹水河的扁鱼,您尝个鲜。”

  吴英很高兴地道:“小佳过来没有?你们家的小佳打麻将是一把好手。晚上我们几人打几圈。”

  侯卫东则是顺杆上爬,接道:“晚饭安排在沙州印象餐馆,行吗?”

  吴英笑道:“我现在是闲人,随时有时间。就看曙光这个大忙人有空没有,红线和蒙宁肯定要来的。就在沙州印象餐馆吧。”

  事情办得很顺利,侯卫东心里高兴,赶紧给小佳打了电话:“晚上到岭西来,和吴厅长、方红线、蒙宁她们几个吃饭。你可以开车,我也可以让司机来接你。”

  小佳正好约了谢局长和赵秀吃饭,于是对侯卫东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和谢局长、赵秀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对了,我还约了杨柳。”

  侯卫东不容置疑地打断道:“今天的晚餐很重要,我有事要找吴英,她特意点了你。”

  “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为了陪她们打牌,就得从沙州跑到岭西去?”小佳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现在不自由,是为了将来更自由。别耍小孩子的脾气了,给我赶紧出发!”

  小佳没来由地有些怨气道:“你就知道陪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侯卫东哈哈大笑道:“原来小佳想洗衣服了。这事好办,今天晚上打了牌,我们就住在金星宾馆洗衣服,消耗脂肪和能量。”

  小佳“呸”了一声:“你这人太不浪漫了,这些事情只能意会,你说出来就没有情调了。”随后说道:“你别派司机了,我自己开车过来。”

  “小心点。”“放心,我也是老驾驶员了。”

  到了五点,成津县政府办公室就将五斤扁鱼送到了金星宾馆,朱兵想得很仔细,将五斤扁鱼打了一个大包,又另外装了三斤扁鱼。

  五点三十分,小佳开着车也来到了岭西。

  五点五十分,侯卫东和小佳等在了水利厅楼下,侯卫东坐在车上充当驾驶员,小佳则上楼去找吴英。等了一会,就见到小佳陪着吴英出现在底楼,两人有说有笑,神态很亲热。

  坐上了车,吴英笑道:“副市长当驾驶员,我今天超级别了。”

  在岭西,人们经常称驾驶员为“师长”,戏称为“师级干部”,侯卫东很精灵地笑道:“平时是‘师长’开车。今天是‘副师长’当驾驶员,其实是降了级别。”

  车至沙州印象餐馆,侯卫东对吴英道:“吴厅长,今天晚上我们先煮一盆扁鱼,另外还有一包扁鱼,我先送到家里去。”

  吴英是水利厅副厅长,家里从来不缺各式野生鱼。扁鱼虽然是好东西,她却并不是太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这份情谊,心里暗道:“卫东是有心人,很不错!”

  “这个地方叫沙州印象宾馆,盆景还不错。这里的老板以前和我一起在益杨青林镇工作过,是粮食系统的老同志。”

  吴英对这些盆景很有兴趣,专心致志看了一会道:“还有没有档次更高的,卖不卖?”

  侯卫东干脆将老邢叫了过来。老邢此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他虽然不了解吴英的身份,可是见到侯卫东的神情,已猜到吴英肯定是大人物,道:“我还有几盆珍品,都是在上青林山上培育出来的,比这些盆景档次高。”

  吴英道:“厅里可以摆几盆。另外,给我准备两盆高档的,我要送走。”

  等到老邢离开,侯卫东道:“吴厅长,我想给您汇报工作。”

  第六百七十六章谋篇(中)

  听了偻卫东的请求。吴英道:“这是好事。也是难卓。你何必主动去惹麻烦”。侯卫东道:“不愿意惹麻烦。迟早就会惹上大麻烦。如果沙州是体制改草试点地。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知道省政府是有意明确一个试点市。沙州的工业在全省排第三。很有代表性。是试点镇的最好城市。”

  ‘目有企业改革问题。从全国范围内一直是有分歧的。不仅是经济上的原因。还是政治上的原因。如今虽然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可是稍有不对。政治上受影响也不足为奇”。吴英是省委书记夫人。没有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她不仅想到了群体性事件。也想到了可能引起的风波。她着实欣赏侯卫东。建议道:

  “我可以建议朱民生调整你的分工。英样就可以免除了算多麻烦”。侯卫东委婉地谢绝了吴英的灯意。道:“吴厅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既然到了这个岗个上。也就不准备退缩了。”

  吴英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侯卫东。这些年来。她接触了太多的政府官员。“但求无功。不求有过”的明哲保身理念已经深入了官员潜意识。官做到副厅级。还要主动惹麻烦的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她微笑着道:“把沙件作为国有企业试点市。对于省里来说是一件好事。既然你想争取。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找机会帮你说一茄”

  “需要通过国务院体改办吗?”

  ‘对于全国来说。你这点事只是芝麻小事。省里完全有权去决策。”

  侯卫东倒是有心结识更高层次的领导。其耸英如此说。也就作罢。当上副市长以后。面对着复杂的国有企业。侯卫东一直在调研和思考。这是决策前必不可少的程序。此时主意已定。他便准备主动出击。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让项波经营的时间太长。齐易中岭在里面掺合。绢仿厂的局面绝对比现在更加复杂。侯卫东不能再等等了。

  在吴英、方红线、小佳开始进入麻将战场之时。侯卫东回到了金星宾馆。要在下落地窗前。他打并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然后给晏春平打了电话。“你把绢纺厂三月、四月的报表准备好。明玉送到我的办公室”。“通知蒋希全到我的办公室。上牛十点。”

  给晏春平打完电话。侯卫东又给段英打了电话。“段英。您好。我是侯卫东。”如今段英已经接替了王辉当年的职务他很看重报社的喉舌作用。

  段英此时刚刚洗了碗。正准备到书房。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很有些诧异。道:“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她打电话之时一丈夫梁进文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便有意坐在了客厅。紧对绢仿厂的感情挺复杂。当年益杨绢仿工破产之时。大量的工人下岗。最惨的就是那些女工。有不少南下零了小姐。所以。如果你要改革。必须要考虑工人的利益”。侯卫东道:“这一点我知道。可是绢仿厂经营困难。真等到病膏盲。只能是破产一条路子厂到时受害的还是绢仿厂女工。现在还可以有多种选择”。

  段英明白侯卫东的意思。道:“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事情。耸定不是为了谈感受。我能为了绢仿厂做些什么事情?”

  “我想在改制之时。岭西日报上有改制的声音。这是对我的舆论支持。有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这事太重要了”。段英道。“侯市长。你给我的这个任务太大了。我只是小人物而已。怎么能主导岭西日报的方向”。“我知道报社的操作模式。要正式表态很难。我想让你打些擦边球。从现在开始。悄悄报道一些企业改制的文章。主要是外省的成功经验”。这个要求让段英感到有些难度。考虑了一会。道:“我去试一试。能否通过不得而知。清理解。“侯卫东操作过多次。道:“我还会和王辉主任联系。争取他的支持。这些文章类似于软广告。应该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与段英通话结束。侯卫东又给王辉打了电话。王辉同侯卫东合作多年。对这些套路很是熟悉。道:“这产好办。就是打擦边球。只要段英把文章找来。我糊里糊徐就同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小佳凌晨两点才回到了宾馆。侯卫东睡得迷迷糊糊。当小佳进门之时。他半眯着眼睛。道:“现在几点了。明玉我要到计委去找鲁主任。谈点事情。你有什么安排””。“两点。原本说要打通宵。吴厅长接到电话。明天要到首都去。因此两点就散了场子”。侯卫东睁开了眼睛。问:“吴厅长要到首部去?”

  小佳鼻了亲侯卫东。拿着毛巾去卫生凤洗澡。道:“我听说宁明也要去”她的一个长辈过生日。好象在体改委当领导”。侯卫东到省城来做一系列活动。其实为了下一步改革打下铺垫。此时听到吴英要去并都。而且是和宁明一起去。眼睛便睁开了。道:“她还说了。

  “她夸你很有朝气。不象一般领导那样暮气沉沉”。小佳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道:“明天我请了假。可以睡懒觉。你别乌醒我”。一九点。小佳还在酣睡。侯卫东在金星宾馆吃了羊餐。便直奔省林委。找到了省计委副主任鲁军。听了侯卫东的想法。鲁军道:“改制没有问题。政策早已明确。又有成功经验。最重要的是要选择合适的改利模式。按照国有产权最终受让主体不同。国企改制可分为内部人收购模式与外部人收购模式。你想采用哪一种方式。“我不是为了改制而改制。有两个条件和一个目的。两个条件。国有资产不流失和职工夫体上不吃亏。一个目的是扭亏为赢。为了达到上述目的。准备在沙州采取内部人收购模式”。“谈一谈具体的理由?”

  “其一。经营层及骨丰员工稳定。对企业历史及现状熟悉。改制过程震动较小。系统风险也较小Lp能激发企业内部人对改制的积极性。推动改制顺利进行。这符合绢仿厂的现实;基二。由于内部人收购往往将产权置换与身份置换联系在一起。减少了改制过程中再现金支出。这符合沙州市政府的财力”。鲁军对国企改制研究得很透。道:“耸前在岭西。内部人收购模式主要分为经理层融资收购和股份合作制模式一管理层收购的资金来源问题难以解决。即使融姿成功。由于还贷压力巨大下。管理层很难给企业发展继续注入资金资源;而股份合作制模式下容易形成新的一轮大锅饭。”

  “这两种模式都是有利齐舁。更重要的是。在监督机制不健全情况下。内部人收购容易滋生暗箱操作。”

  说到这。鲁军加强了语气。道:“无论改制是否成功。作为领导改制者。都要被人非议。这实在不是一件好差事”。侯卫东明确表态道:“我有心理准备。此事宜早不宜迟”。“那好。我同你研究细则。”

  两人谈了近两个小时。侯卫东这才与鲁军握手言别。此次岭西之行。侯卫东与周昌全和吴英见了面了又与岭西日报的王辉与段英沟通了信息。再与计委副主任鲁军进行了实质性交流。颇有收获。这。他为了推动沙州国有企业改革进行的铺垫。

  耳是要将思路变成现实。还有许多具体问题。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提出此事。现在市委书记朱民生有改制的想法。可是又前怕狼后悄虎。态度模楼两可。而市长黄子堤才将项波推上厂长再个置。根本没有考虑改制之事。作为一位分管副市长。在这种情况之下。如何将绢仿厂改制的大事提上议事日程。确实还是一件考虑领导艺术之事。等到五层下乐省政府仍然没有明确沙州为国有企业试点地。在六月上旬。看了绢仿厂的财务报表。仍然是亏损。而且本月亏损额比四、五月份明显放大。

  侯卫东针对连续三个月的亏损作了态度强硬的批示:“连续三月亏损。而且有放大趋势。我建议制定周密措施。进行企业改制;否到将无法解决绢仿厂的亏损问题。请黄市长阅示。”

  黄子堤看到了侯卫东的批示。将项波时到了办公室。让其看了侯卫东的批杀。道:“项厂长。三个月前。你是信誓旦旦。现在有何良策”。项波一脸苦相。道:“工厂生产很正常。关键是销售环节出了问题。高小军和蒋希东一直把持着销售渠道。他们穿一条裤子。就是要搞跨绢仿厂”。

  “你这个厂长。就是吃干饭的”。项波呐呐地道:“蒋希东在厂里经营了十年。所有重要的销售渠道都是他们掌握。现在他们装傻充楞。死不承认这事。我准备另起炉灶。通过专来的销售公司来建立新渠道”。

  黄子堤道:“有几成把握”。项波一咬牙。道:“有六成”。黄子堤拿过了侯卫东的批示。在上面写道:“绢仿厂有五千职工。稍有不慎。会影响稳赶请侯市长沉到企业。提出扭亏为赢的具体措施。改制一事要经过充分调研。经专家论证以后。再提交到政府常务会研究。黄子堤”。“我再给你一个季度。如果不能扭亏。我也不好说服侯甫长了”。项波满头大汗出了大楼。回头骂了一句:“这些当官的。屁眼心都是黑的。侯卫东。老子跟你没完。”

  侯卫东者了批示。让办公室复印了一份。放在办公室作为备用件。这沫桌上的红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个红机电话只齐围昌全打过。侯卫东看了短号。很陌生。“您好。我是侯卫东”。“卫东。成津知青墓的情况如何?”

  “今年修缘过。很不错”。“在六月份。一些老知青要来上坟。你最近亲自去检查一次。包括沿途公路。都要修一修”。侯卫东心知是并都的那位老知青要来。他一阵高兴。连忙将此事布置了下去。这时。晏春平送了文件夹过来丁第一份就是市政协《关于以改制促发展的建议》。侯卫东知道这是步海云在配合行动……

  第六百七十六章完

  第六百七十七章谋篇(下)

  市长黄子堤看到了的市政府《关于以改制促发展的建议》。便感觉有些不对。心道:“步海云这是帮着侯卫集摇旗呐喊。绢楼厂的事和步海云并没有瓜葛。他的用意还是在土地之上”。

  黄子堤在出任市委副书记和市长期间。为易中岭弄了不少的地。为此和步海云也生出些了一些龌龊。想到了这一点。他暗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易中岭太贪心了。迟早要将我一起拖入地狱个”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恨不得找把刀子捅死易中岭。可是他深陷入泥潭。而且是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坐在桌前想了一会。黄手堤下定了决心给易中给谈一谈。拨通了电话。道:“中午我到你那里去。我有事情跟你谈”。

  易中岭此时正在上地上。他听到易中岭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道:

  “黄市长。你有什么指示?”

  “有重要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中牛我们再谈吧”。

  易中岭隐约猜到了什么事情。他马上给绢仿厂项波打了电话:“老项。合同什么时候签”。

  项波以前当过厂长。可是个年前的厂长和十年后的厂长完全是两个概念。他已经被绢仿厂层出不穷的阵题折磨得够呛。道:“下午。我们签合同。以后绢坊厂的销售大权就交给你了。”

  易中岭哈哈笑道。“不是交给我。是交给我们。所有的利澜。我们是五五分成”。

  中午。黄子堤与易中岭两人单独坐在了一起。

  在绢仿厂之事上。黄子堤也感到了压力。他苦口婆心明导着易中岭:“中岭。和你商量一件事。再仿厂的事再。你最好别掺合在里面。国营企业太敏感。搞得不好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易中岭在真子堤面前很随便。道:“黄市长。我不是掺合绢仿厂。而是利用我的姿源帮着绢仿产解困。蒋希全那一伙人把持了销售渠道。分明是要将绢仿厂困死”。

  黄子堤语气沉重。道:“中岭啊。现在房地产生意很好。你拿了几块好地。赚的钱已是丹辈子吃不完了。我建议你专心经营房地产。何必去沾染绢仿厂这种火药桶”。

  易中岭向来是胆大包天。胃口也着实不小。此时缘妨厂这一块肥肉将被他咬下一口。岂肯轻易罢手。笑嘻嘻地道:“全国仿织行业早就产能过剩。市绢仿厂能活到现在。沙州市已经尽真了。照目前这个趋势。绢仿厂最终要破产。我帮着搞好销售。其实是行善”。

  易中岭是一个强盗。黄子堤原本手里拿着枪。原本在枪下。易中岭只能老实服贴。可是他用五十万现金将黄子堤的枪口永远堵住。因此。对于黄子堤的忠告他可以采用笑嘻嘻的态度。

  下午。易中岭还是与项波签订了销售协议。按照此协议:“市绢仿厂的产品以略高于成本价的价格卖给新成立的凤云有限责任公司”。

  按照易中岭的打算。用这种方式可以将增值的利润截留下来。一年最少是千万之多。扣除必要的要用。即使与项波平分。他至少在五百万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凤云公司其实间接控制了市绢仿厂。等到绢仿工没有了生机。他就可以顺势吃掉绢仿厂”。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如果侯卫东要推动绢仿厂改制。易中岭的计划由于时间原因而不能顺利施行。

  合同签订以后。蒋希东很快在第一时间拿到了合同副本。复印之后。带着复印件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典时。侯卫东已经得知了合同内容。他看罢合同。对蒋希全道:

  “如今绢坊厂产品积压严重。占用了宝贵的流动资金。如今由凤云公司来销售。也是一件好事”。

  蒋希东是仿织行业的老手。经营多年以后。形成工遍及全国的销售网络。而且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的产品积压其实是由他操纵所至。

  而并非市场原因。他控制了销售也就控制了绢仿厂的利润。此时。项波这一招。思路上与蒋希全基本一致。

  蒋希东黑着脸。道:“侯市长。签订这样的合同。后患无穷。凤云公司其实控制了市绢仿厂的命脉。虽能解一昧之渴。却种下了无穷的麻烦”。

  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能不能解一时之渴。还是未知数。现在厂里职工听说了此事。情绪很激动。我作为党委书记。尽量做工作。可

  是若厂里拿不出有效措施。很快就难以为继。到时绢纺厂就会成为定时炸弹。”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突然了出现的黄、易、项组合。将蒋希东谋划数年的计外全部打乱。此时到了图穷匕现的地步。

  口祝不遮持他的企图。道:“只有通过改制。才能彻底救漆且一。否则绢仿厂是死路一条。破产以后。六千在职退休职工就得由政府给饭吃。”

  此话要已经有了赤裸裸的威胁。侯卫东用如刀的眼光看着蒋希东。

  蒋希东黑脸黑面。漆然不惧。

  过了一会侯卫东收回子逼人的眼光。缓和了口气。道:“你把真实想法写成报告。交到我手里。供市政府参考”。

  蒋希东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侯市长。我两天后真方案给您”。

  明天后。蒋希东交来了报告。他的方案很明确。实行助方案侯卫东将报告锁在了抽屉里。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提出此事。

  此时。侯卫东官场经历已经很丰富了。他知道只要正式提出了绢纺厂改制方案。就芋于与黄子堤彻底决裂。决裂以后。或并还齐更大矛盾或者是困难。

  关于此事。他和小佳也有着争执。

  小佳是听吴英谈起此事。才知道他坚持要改制。很有些不满。道:

  “你完全可以等着练彷厂糜烂。然后再提出改制。这样就不用得罪黄子堤。还可以办成事”。

  侯卫东原本不打算给小佳透露此事。没有想到吴英会给小佳说了此事。真:“等到绢彷厂糜烂。就不是改制。而是破产。我作为分管副市长。明明可以阻止破产之事发生。而不作为。这是失职。

  小偻说了老实话:“我们不缺钱用。你又是最年轻的副厅级。也建立了一些省里的关系。只要稳扎稳打。迟早会是正厅。甚至是省领导。为什么要冒险。我不能理解”。

  侯卫东沉默半响。道厂“到了我这个级别。我觉得应训辉所作为。否则还不如当一个富家翁。潇洒过生活。何必还要费心费脑。”

  从学校毕业到上青林开始。侯卫东羊没齐明确的理想。而是被生活推着在走。他很幸运地成功了。出任县委书记以后。他渐渐有了政治理想。如今在副市长岗个上。其想法已经与以前有了较大的区别。以前是为了生活。如今是为了事业。

  小佳没有他的感受。因而不理解他的行为。

  五月二十九目。侯卫东接到了吴英的电话:“小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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