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毒蛊金四娘要废了秋雷的腿,秋雷临危自救,用金针掌硬接来剑。岂知金四娘比他高明,错剑避掌中,已看出秋雷用的是金针掌,但高手相搏,毫厘之差便足以致命,想收势已来不及了。正在危急中,梁上突然降下一个黑影,将金四娘拉迟两丈,危机已逝,黑影亦闪入内堂不见了。
金四娘正在盘问秋雷金针掌的来历,她通了名,才知道原是一家人。正在询问中,黑衣游神突然出现,是个女的,执礼甚恭,口气也逐着亲热。
金四娘一怔,不住打量只露出一双星目的黑衣游神,惑然的问:“你为何在我面前藏头隐脸的?未免有点大不敬。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游神瞥了秋雷一眼,眼中泛起迷惑的神色。眼神又转回金四娘脸上,说;“恕小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隐,不得不掩去本来面目,前来打扰姐姐大驾……”
“咦!你难道是绿凤?”金四娘问,目光转向秋雷。
“不!”黑衣游神断然地答。
金四娘又问:“你找我有事么?”
黑衣游神道:“正是,有事请求姐姐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四娘不耐烦地摇头,说;“你走开,等会儿再说。”
“金姐姐……”
“走开!我看你这身神秘的装扮便不高兴,我的事还没办完,别来打扰我。”金四娘厉声尖叫。
黑衣游神只好避在一旁,目灼灼地注视着金四娘。
追入内堂的玉虚子去而复回,跨入堂上便叫:“这王八蛋好快,是个扎手人物。”
九华羽士不住向屋上打量,屋顶没有设承尘,一梁一柱皆清晰可辨,看不见人影。
他喃喃地说:“这人的逃走身法我似乎眼熟,很象是在天门峡抢走我五瓶药的人。”
金四娘伸手向黑衣游神一指,向秋雷问:“秋雷弟,你认识她?”
秋雷已逐渐恢复元气,摇头道:“金姐姐,我与她素未谋面。”
玉虚子一听两人姐弟相称,大吃一惊,怪叫道:“咦!你们怎会是姐弟?老天爷!怎么回事呢?”
九华羽士更惊,他往下堂退。
“刚才那黑硬,可是你邀来的帮手?”金四娘再问。
秋雷摇摇头,向在远处角落仗剑戒备的小厮一指,故意愁眉苦脸弟说:“小弟只带了两名小厮,前来找巴山苍猿联手对付一剑三奇,岂料陶当家误会了,不信任小弟的诚意,诱小弟到分金厅百般侮辱,几乎丧身分金厅。”
玉虚子不知死活,冲上大叫道:“胡说八道!你这厮在忠义堂上凶悍如虎……”
“呸!闭上你的臭嘴,给姑娘滚下去!”金四娘泼野弟怒叫,柳眉倒竖,杏眼睁圆,雌老虎发威,她已届中年,但仍然带三分艳的花容不太可能了。
九华羽士奸似鬼,他一声不吭,悄然溜之大吉。他虽未听到金四娘和秋雷盘问金针掌的事,但素知秋雷对女人有一手,女人在秋雷面前很难发威,秋雷本身有一种令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占尽上风。
看来,这小伙子又降服了金四娘,他再不走岂不危险?在金四娘面前,他九华羽士神气不起来,早走为妙。
玉虚子心中有点虚,但在这许多绿林悍贼和水寇之前,被一个女人叱狗般喝赶,脸上挂不住,委实受不了,顿忘利害,怒吼道:“泼妇!你好无礼。”
秋雷立刻抓住机会,抢出大吼道:“妖道!你敢语出不逊,在我金大姐面前谩骂?毙了你。”声落剑到,狂野地连攻三剑。
“铮铮铮!”金铁交鸣震耳,玉虚子也愤怒地挥剑硬接,两人同时飘出八尺外。
巴山苍猿大惊,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将最得力的高手金四娘请来,天知道却象请来魔星,更象是自掘坟墓。听秋雷叫金四娘叫得亲热透顶,显然他们是一家人,不但大援已绝了,反而有两个人联手转面对付他的可能,对玉虚子反脸,便是大祸临头的警兆。
果然不错,金四娘说话了:“秋雷弟,退,让我来收拾他。”
巴山苍猿不得不出面阻止,跃上堂来高叫:“金姑娘,请……”
金四娘用一声冷叱打断他的话,声色俱厉地说:“好啊!原来你这厮没安好心,将我请来对付我师弟,那还得了?太岂有此理!你给我滚下堂去等候发落,死活得看你的运气如何,快滚!少惹本姑娘生气。”
她的话斩钉截铁般坚决,毫无转寰的余地,媚目中杀气腾腾。巴山苍猿感到心向下沉,冷气从闾尾直升上泥丸宫,毛骨悚然向后退。
秋雷和玉虚子已换了十余招,彼此互有进退,但在短期间胜负难分,两人的内力修为和剑术相伯仲,谁也抢不到优势。
金四娘伸手入大革囊中调出一只小竹笼,一声怪啸,笼中突然飞出两条指儿粗的金色小蛇,长仅五六寸,有一双火红的小翅膀。
“嘘!”她嘬口尖啸,左手扣指疾弹,两颗金色的豆儿大小丸,向玉虚子飞去,接着娇叱:“秋雷弟,快倒,后掠。”
秋雷闻声知警,火速撤剑滚倒。
金色小丸从侧方飞过,射向玉虚子。
两条金色小飞蛇随金丸疾飞,快极。
玉虚子修真大半辈子,对各种奇门道涉猎甚广博,目光瞥了金色小飞蛇一眼,便知要糟,脸色大变,大事不妙。
他发出一声异啸,火红色的道袍无风自舞,手中的剑突然脱手飞掷,化一道银芒迎向金色的小蛇。接着,黑雾乍起,呛人的黑雾从他的体内发出,眨眼间便在他身前布成一道雾墙,人影倏隐。
小金丸被飞剑击落,但两条小飞蛇却不受剑气所挡,更快更急地飞入黑雾中不见。
玉虚子的身后是一扇长窗,他泄出黑雾,身形利用黑雾掩身,向后倒飞,“砰”一声大震,长窗崩塌,他滚落窗外如飞而遁。
巴山苍猿知道祸迫眉睫,他从金四娘的目光中看出危机,更知道这鬼女人有数不清的杀人小虫豸,每一只小虫豸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动起手来,如果鬼女人不高兴动剑,谁也别想近身,杀死一二十丈外并非奇事,可怕极了。他的手下悍贼为数不少,但谁敢和这可杀人于一二十丈外的女凶魔动手?
秋雷说得对: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当他退下堂去的刹那间,他便动了贪生之念,不等金四娘的金色小飞蛇出笼,他已准备用手势示意众贼赶快逃命了。
后寨的火无法控制,山寨的水并不多,但火头却多至三五十处。一剑三奇的人,从峭壁顶端将松枝野草团拼命往下抛,每个人抛出五团,八个人也有四十团之多,山寨全是木造房屋,怎么经得起大火的考验?加以四面八方有人攻寨,东寨也放起了无情的火,谁有不顾性命去救火的心情?不消多久便势成燎原,不可收拾。
这时,大火已烧至忠义堂后面的房屋了,木料爆烈声和房屋的倒塌声,震耳欲聋,甚至忠义堂已渗入了火烟,已感到热流满面了。
这瞬间,玉虚子将剑投出,堂下有一名贼人大叫:“启禀当家,大寨起火。”
“先救火。”巴山苍猿乘机大叫,逃走扯活的手势同时打出。
他自己飞掠出厅,众贼也一哄而散。
而一瞬间,秋雷还未站起。
同一瞬间,把守在窗例的两名小贼,做了玉虚子的替死鬼,砰然倒地,凄厉的狂叫、哀号、翻滚。
金色小蛇穿过黑雾,闪电似的往回飞。
秋雷刚站起,突然大叫道:“金大姐,陶贼溜了。斩草除根,快追!”
金四娘收蛇入囊,冷笑道:“他走得了?追!”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黑衣游神急闪而出,拦住去路叫:“金姐姐,请留步……”
“呸!滚你的。”秋雷怒吼。
黑衣游神不让步,说:“秋爷!你也请留步……”
秋雷大为冒火,他要追人,岂可耽误?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踢向黑衣游神的小腹,同时大吼:“你找死成全你。”
他这种出招手法太卑鄙、下流、太狂、太无礼,犯了江湖大忌。即使对方是世仇大敌,见面第一招岂能向女流之辈的腹部进击?
黑衣游神凤目乍闪,似是怒极,但却又忍住了,向侧一闪,在间不容发中避开致命下流的一击,叫道:“秋爷,小女子有口信……”
“你真该死,耽误了大爷的大事。”秋雷怒叫如雷。
大火冲霄,爆炸声震耳,他根本没听清姑娘的话,愤怒地扑上,右手“鬼王拔扇”抽耳光,左手五指如钩,急扣姑娘的右肩须,下手不留情。
黑衣游神倏退丈外,急叫道:“秋雷,且息怒听我……”
秋雷却再次扑上,大吼道:“你这贱货不想活,大爷……”
吼声中,已扑近身边,“上下交征”奋身搏击,上取五官下击腰腹,又是下流歹毒的狠着。
他已全力出招,下杀手不愿往下拖,来势奇疾,已不容许姑娘再迟。如果姑娘向左右闪,“上下交征”可立即变“左右冲拳”或“左右扫云腿”。
黑衣游神确是忍无可忍,不退反进,纤手疾挥,“双盘手”封中带拨又暗含拂字诀。这是说她还没打算进中宫搏击,只是封架而已。
快!快逾电光石火。
近身相博,当然快,招一出已无变招的可能,除非撤招后退避招。
旁观者清,金四娘己看出了危机,冲上叫:“雷弟小心……”
叫声末落,胜负已分。
“哎呀!”秋雷惊叫,急退丈余。他的双手脉门,半分不差被黑衣游神的指尖拂过,一双手无力地下垂。一击便中。
假使黑衣游神多用上两分劲,他的双手恐有残废的可能。
黑衣游神也退了八尺,叫:“金姐姐,请……”
金四娘已看出对方了得,不愿往下拖,免得耽误追人的机会,人向前冲,红袖中接二连三飞出七故指环般大小的金环,罩向一丈方圆的空间,将黑衣游神罩在威圈内了,七道金芒一闪即至了。
相距太近,黑衣游神也未料到金四娘不冲上用手进击,却在将近身时用暗器伤人,想躲已没机会了。
“呔!”她绝望地叱喝,手抓住披风尾抉猛地扫出,人向下挫,另一手也拍出一记劈空拳。
“嗤嗤嗤……”厉啸刺耳,七枚金环有三枚被披风扫飞,两枝被劈空掌力击落,一枚擦黑衣游神的右肩而过,衣破血丝现。
最后一枚擦左跨骨而过,也裤破血丝沁出。
黑衣游神向后飞退,退出丈外突然脚下一软,踉跄止步,刚伫稳,却又突然“哎”一声尖叫挫倒在地。
金四娘扭头关心地问:“雷弟,伤重不……”
秋雷揉动着脉门,苦笑道:“这贱人手脚好快,指力骇人,可怕,杀了她。”
金四娘摇摇头,笑道:“用不着了,杀了她反而便宜了她,让她饱受痛苦而死岂不更好?她中了我的蛊蚋环,不片刻便奇痛奇痒难当,创后红肿坟起,有她受了。
而且毒蛊见血即走,三天后化虫,七天后溃烂,死状极惨,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走,帮我拾盘蚋环。小心,只许用指甲挑。”
两人在拾盘蚋环,内堂已冒出阵阵浓烟。一个天蓝色的身影,悄然在窗脚下出现。
拾回盘蚋环,金四娘喝声“走!”
窗下的黑影飞射而至,手中有一指铁钩,大概是想用来钩取金四娘胁下的大革囊。来势太快象是黑虹乍闪,从后面掠来,无声无息。
秋雷走在右首,昏迷了的黑衣游神就在他脚边,他哼了一声,一脚向黑衣游神的手腕跺下。如果让他跺中,黑衣游神的手腕必定碎折无疑。同时,他伸手去揭姑娘的蒙面巾。
这瞬间,他眼角已看到身后射向金四娘的黑影,“咦”了一声,倏然扭头,但他的脚仍向下跺。
快接近金四娘身后的黑影大吃一惊,铁钩疾飞,射向秋雷将跺下的脚,一面大喝:“不可!你……”
金四娘闻声转身。
秋雷的脚不敢向下跺了,百忙中提脚侧撇,铁钩险之又随地掠过了他的靴底。
“又是你!”金四娘厉叫,伸手拔剑。
不等他俩有任何的举动,黑影已抓起黑衣游神,掠出两丈外,奇快绝伦。
金四娘“咦”一声惊叫,被黑影的奇快身法吓了一跳,她不再用剑,七枚蛊蚋环破空飞射。接着,她又伸手入大革囊掏法宝。
黑影本想回扑,但知道机会已逝,不敢再留,突然从另一扇大窗口一闪而逝。七枚蛊蚋环全部落空,竟然没有黑影快捷。
金四娘不得不拾回蛊蚋环,骇然叫:“这是什么人?两次现身,却又似无恶意,怎么回事?”
秋雷怔在那儿,喃喃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但极象他的声音。”
“你说谁?”金四娘问。
秋雷一咬牙,说:“在未证实之前,小弟不愿胡乱猜测。大姐,快,不杀巴山苍猿,此恨难消。”
金四娘只收回六只蛊蚋环,最后只好放弃。两人出了厅,内堂的火舌已凶猛地卷入了忠义堂呀。
“清风,你和明月先走,到夷陵州等我,留意一剑三奇的举动。”
两小厮应喏着走了。
秋雷和金四娘身形倏动,隐入从山之中,走了个无影无踪。
黑影救走了黑衣游神,钻入一座还未起火,但人已走光的空屋中,擦亮火褶子点起壁上的一盏盏油灯,开始检查黑衣游神的伤处。
黑衣游神正是乔姑娘乔天香,已经昏昏沉沉人事不省。
黑影是秋岚。他本想用奇快的身法攫走金四娘的大革囊,料定革囊中必然藏有解蛊药,他更想毁掉金四娘为祸江湖的法宝。岂知功亏一篑,被乃弟破坏了他的大计,不得已只好先救人再说了。
真糟!姑娘的右肩肿大的象个小脑袋,左小脚似乎涨大一倍,衣裤都被绷得象快要裂开。他用手撕开肿起的布帛,察看了伤势,不由暗暗心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金四娘的毒蛊,比任何江湖以毒闻名的高手高明得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毒虫,不但奇毒无比,更要命的是毒虫进入人体,即使能排解奇毒,也无法将毒蛊虫驱出体外。
她用的奇毒并不致命,致命的是蛊虫,定期发作定期死亡,没有她炼的独门解药,即使是目下威震武林的毒王周起潜,也无法将蛊驱出救命。
在南荒化外之地,那些野人妇女大都会用蛊,传女不传子,代代相传,各有解药,虽说也会用尽蛊,但蛊种各异,也不会化解别族所下的蛊。
即使是偶或相同,但时限各异,发作期有些不出三天,有些可拖至十年,所以偶或相同,亦无法化解,药不对症,惟死而已。
秋岚从金四娘的口中,知道乔姑娘的发蛊期也是七天,看了伤处,他绝望地摇头自语道:“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怎能不替她姐弟尽力?不管怎样,我必须去找金四娘要解药。”
地下的乔姑娘开始呻吟,开始逐渐苏醒。
他用腰带将姑娘背上,重新外出搜寻金四娘。
炎山寨陷在火海中,整个火场看不见半个人影。他绕四周搜了两圈,一无所见,心中暗暗叫苦,金四娘和秋雷早已不知跑到何处了。
乔姑娘在他背后痛苦的呻吟,不住叫:“痒!痒!痒!死了!”
一面叫,一面神智不清地用手在肿起好大的肩上抓,不住扭动。
痒了要抓,抓破了创口岂不为更麻烦?秋岚干脆制了她双手穴道,急往酆都赶。他必须追踪金四娘找解药,但背上有一个鬼叫连天的人,怎成?再说,是否可以在短期间将人追上,大成问题,他必须将乔姑娘送回船上,然后独自前往追踪。
码头上乔家小舟上的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管家慕容永叔象似掉了魂的人,他不敢不听小姐的话,更担心能否在短短的六天中赶回洛阳报信。
天宇中斗转星移,夜深了。
“笃笃笃!当当当!”城中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梆声,每一声更鼓,都象是沉重的巨锤在他心上锤打,打得他昏头转向。他陪少主人姐弟遨游江湖,重责在身,而现在少主人中蛊毒奄奄一息等死,小姐却又独自前往虎穴龙潭闯。
要命的是,小姐不许他有所行动,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酆都都是个小山城,往来的江湖人少之又少,更没有白道朋友在这儿生根,他想召集朋友也无从着手,急得他走头无路。
他走在船头上往复走动,心乱如麻,焦燥地向城厢方向注视,希望小姐会平安而奇迹的回船来。但他失望了,这世间不会有他所希望的奇迹发生。小姐的艺业值得骄傲,天下大可去得,但金四娘不但艺业超人,更有今武林丧胆的毒蛊,小姐这一去,如果对方不卖账而动手……他不敢往下想,想起来便令他毛骨悚然。
即使小姐能侥幸胜得了金四娘,日后也后患无穷。乔家是少数知道金四娘是金神金祥的孙女的人,而金神金样已经有人证实重出江湖了,这早年四大凶人之一,如果发现孙女吃了亏,会不会到洛阳乔家大兴问罪之师?假使金神金祥到乔家问罪,这乱子闹大了,不知该如何的去收了这风波?
焦急中,突见远处黑影冉冉而至,距码头尚有二余丈,黑影站住了。他心中狂跳,赶忙向上迎问:“是小姐么?”
黑影放下一个人,突然退走,沉重随声音入耳:“尊小姐中了蛊毒,请等候消息,不必急于离开酆都。”声落,黑影已隐没在夜色中,倏然不见了。
秋岚将乔姑娘放在码头留给慕容水叔处理,立即重新奔向炎山。
炎山已在火海中,四周出现一些重返火场的贼人,一个个在旁跌脚大恨,不住的咒骂秋雷和金四娘。
秋岚悄然掩近一群小贼,象一道电光,闪过贱人的后侧。所有的贼人以为强敌已经远离,全都毫无戒,都面向烈火飞腾的火场,没有留意身后来了人。
秋岚一闪即至,向最外侧的一名小贼脑后轻轻一掌,小贼应掌昏厥,他一手挟起小贼倒掠入后面的矮林,远走半里外,方将贼人放在一株巨树下,自己在旁坐起然后在贼人的对口穴上拍了一掌。
小贼一震而醒,挺起上身莫名其妙地叫:“咦!怎么回事?怎……”
叫着叫着,一蹦而起,突然听身后有人叫:“朋友,坐下说话。”
小贼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只模糊地看到秋岚坐在地上的身影,火速地转身拔刀叱道:
“什么人?说!”
秋岚向他招手说:“坐下,在下有事请教。”
“你是……”
“先别问,在下没有恶意。”
小贼够机警,一听便知不是自己的人,伸出刀尖叱道:“亮万,尊驾有何见教?”
“在下姓秋……”
小贼魂飞天外,只听到姓秋便心胆惧裂,扭头便跑。
黑影突然在他跟前出现,秋岚的语声平静地入耳:“朋友,你如果不听,在下便……”
小贼已吓破了胆,不管三七二十一,“力劈华山”劈面就是一刀,情急拼命。
秋岚乍进乍退,让刀招老再迫进,伸手一抄,便扣住小贼握刀的手向后带,右手疾伸,食及拇指扣住小贼的咽喉,喝道:“你再乱来,在下只好要你吃吃苦头了。丢刀!”
小贼总算清醒了,乖乖松手丢刀,失魂落魄地说:“秋……秋爷,我……我丢丢……丢了刀。”
秋岚放了小贼,问:“金四娘目下何在?”
“我……我不知道,只……只知道……她和你……你一起追……追当家的……去了。”
“往何处走的?”
“往北有一条路到……到忠州分……分寨,定是往那儿去了。当家的如果不回夔府本寨,可能入山到十三隘之一的遮岭隘藏伸。”
“遮岭隘如何走法?”
“小……小人不……不知道,爷台可……可到夔州府去……去问。”
秋岚放了小贼,再往酆都赶,奔到乔家的快船前十余丈,用变了嗓的声音叫:“慕容大叔,船放夔州府,咱们夔府见,在下要追踪金四娘讨解药,不可有误。”
说完,他又奔向炎山,由山间小径向忠州赶去。酆州客店的小包裹他不要了,反正里面只有三两件换洗衣物,银钱在身,可以沿途购置,不要也罢。
这条至忠州的小径在万山丛中盘旋,除了一些山民往来之外,平时极少看到人烟,小径在白天也不易辨识,何况夜间?秋岚沿小径疾走,翻越了三五座山头,小径消失了,迷失在万山丛中啦!
金四娘对这条小径十分熟悉,甚至连附近几条岔道捷径了如掌指,她不走正道,带着秋雷绕道向忠州赶,黑夜中她居然能分辨出捷径的方位,天将破晓,便赶到忠州的西面竹坝附近。
她在一座山坡下的竹丛中止步,招手要秋雷坐下,向西南角两条小径会合处一指说:
“雷弟,你看,在这儿居高临下,凡是丛酆都来的人,决难逃过你我的监视下。”
秋雷向下步住打量,微曦中,青山隐隐在目,四周峰峦环抱,两条小径穿山峡而来,显露在脚下,如果有人在小径中走动,三五里内便无所遁形。
秋雷说:“巴山苍猿是否会走这条路?他们是否比我们快一步,已先到了忠州呢?咱们在这儿守株待兔,岂不太……太傻?假使他先到忠州上了船,咱们便不易追上他了。”
“不会的。”金四娘极有自信地答。
稍顿又道:“一剑三奇逃走在先,巴山苍猿有所顾忌,他怕前后受敌,不敢不探道而行,决不会太快。而我抄这条捷径,比小道近了二十里,至少还得守侯两刻至三刻之久,他们才可到来的,不信可拭目以待。”
“金姐,你是怎么样和巴山苍猿相熟的?”秋雷饶有兴趣地问,他对金四娘与巴山苍猿说反脸就反脸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
金四娘笑笑,若无其事地说:“江湖人彼此之间,相互熟识何足为奇?说说看,你是怎样认识我爷爷的?”
秋雷将石淙村天门峡的事一一说了,最后感慨地说:“说来惭愧,小弟认为以目下自己的造诣来说,足以雄霸天下的,可是事实大谬不然,一个玉虚子便足以让我失去了信心了。
看来,雄霸天下的想法未免太狂了些,天下之天,奇人异士多如牛毛,谈何容易?”
金四娘神色一怔,一字一吐地问:“雷弟,告诉我,你真想雄霸天下?”
“自然,不然我何必全力以赴?”
金四娘冷冷一笑,说:“你空有雄心壮志,但你并未全力以赴。再说,一开始你便走错了路了。”
“金姐……”
“别抢着分辨,听我的。”
“小弟衷诚请益。”秋雷诚恳地说。
“你在许州的所作所为,我略有风闻,你遨游江湖树立威望的事,我也知道些少,所以我说你走错了路。你既然想雄霸天下,以力服人是不对的,武朋友不吃这一套,吃你这一套的人,都是些别具用心,不是死心塌地心诚悦服替你效死的人。
你该在遨游江湖期间,做些帮助你成名树立信誉仁义侠举,作为外示侠义的幌子,暗地里尽可能指使你的爪牙,不妨在各地挑拨离间嫁祸吞并让你渔人得利。
俗语说:小奸小恶,不障侠义,但如果你凡事大奸大恶,则你的一切努力皆付流水,毫无所得。象你在许州杀人父夺人女的举动,不啻自掘坟墓,怎么可以?再就是你的艺业,老实说,距炉火纯青之期尚遥,要想雄霸天下是不够的,我祖父既然传你天下无双的金针掌,不用说,必定对你有所寄望,希望你为金针掌发扬光大。
你已炼成了,做一个游戏风尘的高手足矣够矣,但想雄霸天下却又不足。你和我相见也是有缘,我愿指引你一条明路。”
秋雷悚然而惊,惶然地说:“小弟错了,愿金姐多教诲。”
金四娘点点头,说:“仅凭金针掌称霸江湖是不够的,真拼起命来,别人必不会和你在拳掌上决生死。但你的剑法却不行。不是我小看令师,令师的剑术还不能登大雅之堂。
天下论剑术,昆仑的弟子足以雄视武林,但雄劲有余,而诡异不足,你可曾听说过君山渔父其人么?”
“小弟略有风闻。听说,他复姓欧阳,名嘉隆,水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是个不过问江湖是非的名流隐逸。”
金四娘嘻嘻笑,说:“你错了,他的沉雷剑法天下无敌,他想将该剑法带入坟墓,所以秘不示人。家祖早年曾领教过他的绝学,天下间只有两个人胜得了家祖手中的金剑,其一是玉狡猊白云,第二个就是他君山渔父。你必须找君山渔父弄来沉雷剑法。便足以横行天下。”
秋雷心中大动,但叹口气说:“那老家伙既然想将剑法带入坟墓,怎能弄到手?用威迫利诱也不见得有效……”
“嘻嘻!你真傻,我既然说指示你一条明路,怎能袖手旁观?我会替你造机会的,放心吧!雷弟。”
“小弟先谢过姐姐。”秋雷举手加额道谢。
“自家姐弟,不必道谢。”金四娘得意地答。
蓦地,她举目向下望。秋雷顺她的目光看去,晨曦下,两条小径的尽头,同时出现两批人影了,分沿两条山峡,向脚下的三岔路口奔来,看光景,两条山峡中间隔一座山脊,彼此之间不可能互相照面,必须接近三岔路口山脊的尾端,彼此方能朝向。
“象是巴山苍猿的人来了。”秋雷雀跃地说。
“左面小径的人,是一剑三奇的。”金四娘说。
“来得好。”秋雷冷笑道。
金四娘瞥了他一眼,饱含深意地问:“雷弟,你有何打算?”
“一网打尽。”秋雷傲然地答。
“你能办得到?”
“小弟全力一试。有姐姐在,何忧不成?”
金四娘不住摇头,说:“你根本就缺乏雄霸天下的才智。”
“姐姐之意……”
“你没有把握一网一打尽他们,何必试?山高林密,他们人多,满山窜逃,即使加上我又有何用?既然没有把握杀除,何不略旅小恩小惠收为己用?你等着瞧,他们两批人按行程,定可三岔路口会面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你在他们的生死关头出面,结果如何?”
“姐姐高明。”秋雷喜悦地叫。
“且慢高兴,我问你,你决定要谁?”
秋雷剑眉紧锁,自语道:“权衡利害,我该要巴山苍猿,宰一剑三奇……”
“我不问利害,只问你决定要收谁为己用。”金四娘沉声问。
秋雷冷冷地注视下面两群人飞奔三岔口,略一沉吟,突然一字一吐地说;“目前言之过早;谁危急便要谁。
金四娘鼓掌叫:“孺子可教,这才象是有志霸业的人所为。走!迎上!”
两人借草木掩身,向山下三岔道口掩去。
果然不错,两批人快到三岔路口,越出山尾脊,双方都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巴山苍猿共有四十五人,一剑三奇的人也不少,有四十一名。
已经没有说道理的时间了,啸声震耳,刀光霍霍,剑影飞腾,两群人立即在三岔路口和山坡上,展开了火辣辣的生死博斗。
混战展开,死伤的机会甚多,聪明的人往外散,希望一比一公平一决,所以只片刻间,人群聚而后分,惨叫声惊天动地,三岔口已经横七竖八摆了二十五名双方的爪牙,受伤的人号叫着四散奔逃,有些作鸟兽散。
山坡下一剑三奇凶悍如狮。他的两位义弟左右相护;三人联手同进同退,三把剑如同狂风暴雨,锐不可当,与巴山苍猿和三名分寨主两名舵主硬拼,以三敌六依然威风八面,游走如飞。
忠州是巴山苍猿的势力范围,一剑三奇的人不敢恋战,纷纷作遁走的打算。而巴山苍独的人也怕金四娘和秋雷赶来。
因此,除了正主儿,其他的人各怀机心,一面狠拼,一面远离三岔路口的斗场,散布在四周的山林中,有些干脆溜之大吉。
山岔路口斗场除了死了三十几个人之外,伤的也走了,只留下近山脚的四对高手拼命,其他的人皆离了斗场,只听到叱喝只声,却不见人影。
之外,便是一剑三奇结义三兄弟,狠斗巴山苍猿和二当家长孙昆,与及四名分寨主,快到生死关头了,双方似乎势均力敌。
巴山苍猿的锯齿刀十分泼辣,二当家孙昆的剑也了得,但一剑三奇仍然能从容应付,只是抽不出手来用他的三奇取胜。
他的三奇是摧枯掌、回风柳叶刀和弹指绝脉。但掌力和指力他的修为不够,潜劲仅可抵一尺以内,回风柳叶刀必须用手,目下他的左手必须平衡身子和助剑势出招化招,一时还不易用上的。
“啊……”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名一剑三奇的人被杀,惨号声惊心动魄。
一剑三奇百忙中用眼角向惨叫处看去,吃了一惊。那儿,他的爪牙刚倒地,对手刚拔出刺入他的爪牙胸中的分水刺。
而一旁的草丛中升起了两个老道,一穿青袍一穿红袍,半点不假,正是玉虚子和九华羽士了。显然,被杀的人之所以被杀,定然是老道在捣鬼。
“糟!这两个贼道出现,对我大不利。”他想。
外围仍有三对高手狠拼,九华羽士大声叫:“玉虚道友,咱们先别管闲事,一剑三奇不是正主儿。”
红袍的玉虚子怪叫道:“不!陶当家乃是贫道好友,这次请贫道出面相助,不管是谁,贫道皆不能袖手旁观。走!先收拾晁小辈再说,你去宰了那些三流爪牙,我去助陶当家的。”
他不管九华羽士肯不肯,拔出夺来的长剑,向一剑三奇扑来,一面怪叫:“陶当家闪开,让贫道收拾这小辈。”
巴山苍猿大喜,亮声叫:“仙长来得正好,你教这狗东西走了……厉害!”
原来他招呼了玉虚子,无形中便分心,手下一慢,便让一剑三奇抓住了机会,四把回风柳叶刀分射他和长孙昆。这种小飞刀相当难缠,可以迎风折向,专走弧形,很难预测来向,也不易判断快慢。
两刀一前一后从他的右方绕来,捷逾电闪。他知道利害,不怕贻笑江湖,突然伏地侧滚。由于付地,便带起风,回风柳叶刀无形中便失去了准头,逸出三丈外去。
二当家长孙昆却没有他机警,同时也相距太近了,刀到如电,想回避已力不从心,“啊”一声惨叫,两把飞刀一前一后同贯入体,扔剑便倒。
玉虚子到了,身剑合一,一面叱喝:“小辈纳命。”
一剑三奇只好将递出的剑硬行撤回,反手挥剑接招。
地下的巴山苍猿一声怒吼,展开了地堂刀法,向一剑三奇的脚下滚去。
“铮”一声暴响,双剑相交,玉虚子和一剑三奇同向侧飘出八尺外。因此一来,巴山苍猿的一刀也随着落空。
“你得死!”巴山苍猿怒吼,如影附形滚避,锯齿刀走石飞沙,火辣辣攻向一剑三奇的下盘去。
玉虚子也一声怪叫连攻五剑。
九华羽士急步走近,嘿嘿怪笑道:“一剑三奇,你只好认命了。”说完,伸手拔剑,又道:“贫道不能久留,只好速战速决算上一份,上啊!”
说完便上,堵住一剑三奇的退路。
一剑三奇心中暗暗叫苦,应付一个玉虚子已感吃力,下盘又有一个存心拼命的巴山苍猿,再加上一个九华羽士,他除了等死之外,已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他狂乱的挥剑,临危拼命,居然接下了玉虚子的五剑,不等九华羽士扑上出招,跃退丈外向两位义弟沉喝:“贤弟们,退!”
但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已无法撤身,围攻他俩的四名分寨主手底下都够硬朗,实力相当,想从容撤走决非易事。
江南浪子心中也万分焦急,叫道:“大哥,你先走。”
玉虚子一面抢攻一面狂笑道:“你们三人谁也走不了,认命啦!哈哈!”
笑声刚落,右面山坡矮林中,钻出高大英俊的秋雷,斜举手中剑,用指弹剑高歌:“十年磨剑,问天下英雄几许?海阔天空,任我飞龙跃藤。呔!谁认命呀?”
他身畔不远,正有一对高手狠拼。一剑三奇的人是一身黑劲装黑包头。巴山苍猿的人,正是曾在分金厅见过面的一名舵主,两名身份一看便知。
他身化长虹,一闪即至,突然从侧上冲。快!快逾电光石火,手起剑出,但见剑虹掠过,鲜血喷射。
“啊!”舵主的胁下开了血缝,惨叫着横冲出丈外,“当”一声丢掉分水刀,“砰”一声倒地。
黑衣大汉怔在当地,愕然注视秋雷,弄不清秋雷为何要救他,秋雷是他的主人一剑三奇的死对头嘛。
秋雷向他挥手,淡淡一笑道:“快!去帮助尊驾的同伴。”说完,向愕然退出圈外的九华羽士掠去,一面大声喝道:“九华羽士,今日你的末日到了。”
这时,一剑三奇在玉虚子和巴山苍猿的围攻下,已经发发可危,身上已挂了彩,已无还手之力了。
同一期间,另一处山坡的草丛中,绯影乍现,徐娘半老风韵不减少妇的金四娘,笑盈盈地现身,罗袖飘飘,莲步轻摇,冉冉而至,并不住娇吟道:“莽莽黄泉路,茫茫黑天涯,生死何足道?送君下酆都。玉虚子,你要兵解升天呢,抑或要蛊解下地狱?”
巴山苍猿大吃一惊,手下一慢,锯齿刀一顿,一剑三奇乘机一跃两丈。
玉虚子不敢追袭,一声怪啸,向山坡上撤走,一面扭头厉叫道:“泼贱妇,总有一天贫道要剥光你这母狗示众江湖。”
他骂得太难听,金四娘无名火起,柳眉倒竖,杏眼睁圆,咬牙切齿地狂追不舍,一面怒叫:“你这老猪狗即使上天入地,本姑娘也要追你到灵霄殿枉死城。”
九华羽士也从另一方向逃,一面扭头向秋雷叫:“姓秋的除非你将天蝎玛瑙交出,不然咱们将没有完,贫道决不会罢手。”
九华羽士和玉虚子皆分头逃走,巴山苍猿怎敢再留?利用一剑三奇跃跳的瞬间,急急逃命。山高林密,任何地方都可脱身,只片刻间,他已钻入林中不见。
围攻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的四个分寨主,也撤招急逃,有三个走得快,最后一个倒霉鬼逃错了方向,匆忙中竟逃向秋雷追九华羽士的矮林。
江南浪子不甘心,衔尾狂追。只片刻间,金四娘和秋雷的出现,活的人作鸟兽散,斗场只留下不少死尸,重伤而走不动的人,不时发出绝望的呻吟。
朝阳升上东山头,又是一个大晴天。
秋雷迫近林缘,知道追不上恶道了,只好放弃,扭头往回走。真巧,那位倒霉的分寨主已狂奔而来。他迎面堵住,高叫道:“夏兄,这人交给我。”
江南浪子哼了一声,仍然狂追不舍。
分寨主大骇,火速折向逃命。
秋雷一声长笑,身形如星跳丸掷,三两起落便迫近分寨主的身后,狂笑道:“哈哈!你走得了!留下啦!”
分寨主知道完了,该拼命啦!虎吼着转身,连挥三刀。
秋雷突然立地生根,距分寨主身后八尺便倏然而止,刀光闪闪,在他眼前飞舞,但够不上,三刀落空。等第三刀挥过。他突然探身欺入,举手便抓。
分寨主百忙中反手推刀,来一记“反拂龙门”,刀尖背借势挑拂秋雷的下阴。
可惜,秋雷比他快,伸出的手向下一拂一扣,便扣住了他的手肘,右拳疾飞,“砰”一声暴响,击中他的脸门,鼻子眼睛全完了。
秋雷手下不留情,这一拳力道如山,分寨主的脑袋怎么吃得消?不但眼鼻完蛋,颅骨也碎了,丢了刀仰面而倒。
江南浪子到了,正待一剑刺向秋雷的后心。秋雷倏然转身,同时含笑道:“夏兄,你要向我下手?”
江南浪子反而被他镇静而友好的神情镇住了,讪讪地收回将递出的长剑,冷冷地说:
“不错,但在下不是乘人之危从背后下手的人。拔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秋雷不在乎的笑笑,向远处的一剑三奇举步走去,一面说:“在下记得,那天在天门峡石下你所说的话,说要交我这个朋友,怎么今天又向朋友递剑,你这人真没意思。”
江南浪子也跟着走,但收了剑,恨恨地说;“你说,你为何卑鄙地谋夺我大哥在许州的基业呢?难道这是你的交友之道?”
秋雷呵呵大笑,问:“夏兄,你大哥的基业不是在夷陵州么?再说,许州的金鞭于庄和鹰爪李豪能称雄许州,我秋某为何不能?别计较那些了,你大哥一脚踏两条船,是难以照顾的,许州的基业让给我,我替你们赶走巴山苍猿夺了三峡的水路,权作交换,你也该放弃成见了,不校咱们相交一场。”
“哼!谁不知你这次与巴山苍猿会谈所安心眼?”
“事实如何?”秋雷问。
“哼!你会造时势,不拆不扣奸雄作为。”
“哈哈!没有我这个奸雄,你们这次大胆深入炎山,不全军覆没才怪。”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一剑三奇身旁。秋雷抱拳行礼,说:“晁兄,过去的恩怨,咱们不再计较。在下依前议助吾兄制巴山苍猿的死命,晁兄大概不至于反对吧?”
他口中说得大方,其实对一剑三奇十分痛恨,忠义堂说好联手,一剑三奇却急急临危撤走,假使他不是金针掌拍金四娘而转危为安,岂不枉死炎山?但为了自己的野心和霸业,他只好隐忍在心。
一剑三奇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行礼苦笑道:“如果老弟来晚了一步,兄弟不堪设想。
没话说,老弟,从前的恩怨,理该一笔勾销,今后不再提。目下巴山苍猿已经逃走,老弟,咱们是否前往夔府扫庭犁穴,以除后患?”
“谁知道陶子安是否逃回夔府去了?”
“会的。陶子安这次虽说已将山寨精锐几乎全部带至炎山,但他的夔府大寨仍然实力雄厚,而且寨外有天险,寨内更有一些机关埋伏可恃,他不会甘心弃舍老巢远遁他方的,咱们前往将有一场血战哩!”
为了拉拢一剑三奇,秋雷有点心动,明知巴山苍猿已精英尽失,不堪一击,落得一次顺水人情,便说:“好,咱们走一趟夔州,只是……”
他游目四顾,金四娘不知到何处了。老三玉面郎君正在召集走散了的伙伴,黑衣高手们正陆续从山林中走出,但金四娘却踪迹不见。他本想答应立即前往,但不见金四娘,他的口气有点迟疑。
一剑三奇立即接口道:“只是什么?老弟是否仍有顾忌?”
“什么?秋某做事从不知顾忌二字。晁兄先走一步,三天后夔府码头见。”秋雷有点不悦答。
一剑三奇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地说:“好,一言为定,三天后夔府码头见。兄弟还得善后,少陪了。”
说完,与江南浪子行礼告退,与玉面郎君会合,带着死了的同伴尸骨,浩浩荡荡地走了。来时四十一个人,动身返回时,只有二十三个,每个人都带了一具尸体,这次火拼双方的死伤极为沉重。
秋雷早已离开了现场,向金四娘追玉虚子所走的西南面山脊追击。
玉虚子骂得太难听,金四娘愤火中烧,她发誓要追玉虚子上天入地,所以穷追不舍,将秋雷置诸脑后。
玉虚子的艺业,比秋雷还高超,轻功自然高明,逃起命来更快,宛如星飞电射,逃出十里地方有衰退的现象发生。但他无法扔脱穷追不舍的金四娘,因为他不敢藏匿停留,怕金四娘用毒蛊授踪术对付他,他只寄望奇迹发生,或者希望金四娘内力不够精纯,不能长期奔跑。
连翻了三座大山,已远出十余里,紧随着身后七八丈的金四娘,依然穷追不舍,双方真力皆有不继现象,渐来渐慢,纵跃间起落已不足丈二三了,每况愈下了。
玉虚子暗暗叫苦,再跑上十来里,必定脚下发虚,跑不动啦!那么,金四娘便可放毒蛊来找他了。他必须在最近期间把人扔掉,不然有死生。
“神灵庇佑!神灵庇佑!”他心中在狂叫。
同时,他心中后悔不已,早知会碰上这鬼女人,他才不肯和九华羽士出面称英雄道好汉助巴山苍猿哩!
越过一座山头,眼前出现一座长满荆棘的山坡,他心中狂喜,心说:“五行有救了,谅这贱女人没有在荆棘中跑的勇气。”
荆棘高与腰齐,密密麻麻地,刺尖而长,别说是人,野兽也不敢往里闯。他为了逃命,却不怕荆棘,撩起袍袂飞跃而下,再次纵起时,但听“嗤拉拉”的裂帛声大起,两脚鲜血沁出。但他似乎已不感痛楚,咬紧牙关向山下狂奔,不知高低拼命全里逃跑。山下,正是到炎山的小径,但他不知。到了半山,他扭头回望,果然不错,金四娘绯红色的身影并未跟来。
这一生中,他从没有这般狼狈过,第一次碰上他连躲都不敢躲,只能拼命逃跑的强敌。
好不容易摆脱金四娘,他吁出一口长气,继续向下逃,心中不住咒骂:“泼贱货,总有一天道爷我要剥她的皮,方消心头之恨。”
逃得了性命,再也记不得神灵了,却记得要杀金四娘消心头之恨,同时也记得裤子凌落,和被荆棘所伤的双腿,停在半山腰脱下火红的道袍,撕开将小腿裹成了两条粗怪的玩意,方重新向山下奔去。有道袍裹脚果然不再被荆棘所伤。
荆棘已尽,已经到了山下了,眼前出现一条小径,向两端伸展。往南,进入前面山峡间的密林。往北,攀上一座奇峰的腰部。
他站在小径中,心中不住思索,往南走呢,抑或是往北走?往北是忠州,走不得。往南,必定可以回酆都;但他不敢回仙都观,怕金四娘回到仙都观要他的命。正在委决不下,突见南面小径的尽头,有一个穿天蓝色直裰的人大踏步走出山峡,急急向北钻赶。
他再向北瞧,突然吃惊的叫:“天!这泼妇!”
他拔腿便跑,向南狂奔。原来北面半里地树林的疏影中,绯色身影入目,金四娘已绕道下山追来了。相距半里地,他不怕了。向南狂奔,奔向古林参天极易隐身的山峡。
在他放腿狂奔时,却没留意天蓝色的身影已经突然消失了,小径上空荡,鬼影俱无。
距山峡入口已是不远了,他心中狂喜,扭头一看,金四娘仍在半里外。他钢牙挫得格支支地怪响,转身大吼叫道:“贱母狗!咱们死约会,会有再见的一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叫完,似乎一肚子怨气消掉不少了,转身举步便走。蓦地,他站住了,讶然叫:“咦!
怎么是你?”
他对面,鬼魅似的出现了一个狞恶的老太婆。白发如银,苍黄的老脸上,长了不少白汗斑,看去象是大花脸。右手掂着一根黑拐杖,背着一个八宝讨米袋,左肋下挟着一个破碗。
身材纤弱看去象是个弱不禁风,老得快进棺材了,但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却显得异乎寻常地年轻,与身上的任何器官皆无法调和。
老乞婆站在路中,后面便是山峡入口的参天古林,小径穿林而入。林外丽日高照,林内幽暗阴森,藤萝密布,不见天日。老乞婆定是从古林中走出来的,难怪他事先毫无发觉。但他感到奇怪。先前他看到的人影是个穿天蓝色直裰的男子,而老太婆却穿了肮脏邋遢的两截破鹑衣,显然不是先前看到的人,所以他感到惊讶。同时,这老乞婆他毫不陌生,正是二狂人之一的豹面乞婆公良燕,江湖上稍混了几天的人,对这个像貌奇丑的老狂婆都不会陌生,她的豹斑脸便是活招牌。
豹面乞婆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问:“牛鼻子,你不是仙都观的主持法师玉虚子么?”
“正是贫道。公良施主,一向可好?贫道稽首。”玉虚子有点心惊胆跳地答,稽首行礼。
豹面乞婆撇撇嘴,说“很好,很好,老身没病没痛,依然吃了八方日啖肥肉七八斤,死不了。老道,你骂谁贱母狗?”
小径曲折,树影稀琉,如果远处的入刚好绕行,便不易分辨人影。豹面乞婆所立处,恰好看不见半里外的金四娘,所以追根问底。
玉虚子听口气不对,深恐对方误会,用手向后一指,急急解.释道:“施主幸勿误会,贫道被毒蛊金四娘追急了,无奈她何,只好骂她出口气。”
豹面乞婆顺他手指的方向着去,看不见人影。“嘿嘿”一阵冷笑,说:“你大概住鬼都住久了,白日见鬼啦!这附近没有人,只有我一个老乞婆,而且你却骂的是贱母狗,哼,你的胆子大概有天大……”
玉虚子本来浑身大汗末收,这时更不住流冷汗,定下心神抢着分辨道:“我的天!贫道即使有九条生命十个胆,也不敢骂施主……”
“谅你也不敢。”豹面乞婆也拾着接口,语气极为自负,不可一世。
口气松了,玉虚子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立即装出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苦像,诉苦似的说:“施主名人,当然知道贫道不敢,瞧,贫道落得如此的狼狈,全出于那泼妇金四娘所赐。她即将追到,乞施主让贫道逃命要紧,尚望高抬贵手。那泼妇利害,施主也需及早趋避为上……哎唷!
话末完,“噗”一声响,老乞婆用奇快无比的手法,一杖击中他的左胯,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打得他狂叫起来,他三分痛而用五分劲穷叫。
“呸!”豹面乞婆一泡臭口水吐了他一头一脸,接着愤怒地向他怪叫:“闭上你的狗嘴!什么话?你要老身及早趁避?岂有此理!”
玉虚子忍下一口恶气,象他这种目无余子的狂做人物,在豹面乞婆面前,竞然有唾脸自干的宏量,异数。他不拭抹脸上的口水,畏怯地说:“贫道抱歉,恕贫道是一番好意,以致语无伦次恕罪恕罪。贫道委实心中害伯,已至望影心惊的地步,急需逃命,告退!”
说完,深深稽首,从侧方绕走。豹面乞婆怪眼连翻,叱道:“你给我站住,谁叫你走的?”
玉虚子的脸色委实装得够可怜,畏缩地站住,恐惧地说:“但是,贫道逃命要紧,施主……”
“呸!天掉下还有我老乞婆顶着,怕甚么?你给我在旁边站好,看我老太婆打发那鬼女人滚蛋。”
玉虚子心中暗喜,躬身道:“贫道遵命,但金四娘的毒蛊利害,十分可怕,贫道不得不站远些。施主也许无妨,贫道却受不了。”
豹面乞婆还来不及回答或阻止,前面绯影入目。玉虚子退得远远地,一面留心退路,以备万一老乞婆也无法抵挡,他便抓住机会逃命。这期间,他吞了两颗丹丸,倚在树干上调息,养精蓄锐。而金四娘经过长途追逐,脚程仍然相当快,香汗淋漓,全力狂追,追得太急,却未留意身后有人,一个肥胖胖笑嘻嘻的中年胖汉,鬼魅似的跟在她身后五七丈左右,亦步亦趋紧追不舍,她竟然未能发觉已被人跟了踪。
这位胖大汉生得肥头大耳,腰粗圆腹如鼓,红光满面,身材高大,但举止如飞,脚下毫无声响发出。穿一袭灰直裰,衣领敞开,露出颈胸之间三角形的细皮白肉。腰上系了一根已泛灰色但色泽末褪的双层大缎带,极象行裹。脚下是多耳麻鞋,光着脚丫子没穿布袜。
大袖飘飘,脚下如行云流水,一面飘掠,一面龇牙咧嘴笑容满脸,但没有笑声发出,大眼中也泛着笑意。金四娘早先见玉虚子已超前半里地,眼看要奔入参天古树林,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全力狂追,她不信玉虚子有任何反击的绝活。
奔到山峡口,她心中一惊。玉虚子远远倚树相候,小径中站着一个狞恶可怕的老太婆。
她认得,这老太婆正是江湖中人人头痛的二狂人之一的豹面乞婆。老太婆一生行事亦正亦邪,亦恶亦毒,任性而为,不问是非,狂性一发,的确可怕,凶悍残忍,不问是非,最经不起唆拨,喜欢别人奉承,稍有拂逆,她便反脸不认人。看光景,老乞婆定然已被玉虚子唆动了。
金四娘不得不防老乞婆,因为老乞婆已修为至化境了,除非利用食物下蛊入侵内腑,以虫豸放蛊是否能在老乞婆有备时奏效,大成问题。假使毒蛊无效,她便得凭真才实学和老乞婆拼骨了。她知道老乞婆古怪,先入为主的性情尽人皆知,先碰上老乞婆的人如果应付得宜,准占便宜,其他的人任你舌底翻花,老乞婆也听不入耳,有理说不清,愈说愈糟。
大敌当前,她为了自己的武林声望,决不能回避,恐怕想回避也不可能,老乞婆决不会善了,只有放手一拼。她缓下脚程,一步步想前走,一面火速调息,争取恢复精力的时间。
她身后的胖大汉,也缓下脚程,亦步亦趋,脸上笑容依旧,但眼中已泛起戒备的神色。
玉虚子身后十来丈一株古松上,一个天蓝色身影躲在横枝上向下瞧,借枝叶隐身,居高临下虎视耽耽。他就是秋岚,正缓缓取出黑巾蒙上脸面口鼻。
双方逐渐接近,空间里,紧张的气氛迫人。豹面乞婆屹立如山,象一头窥伺着猎物的凶猛金钱大豹,怪眼中厉光四射,左手缓缓握住了破海碗。
金四娘脚下一步一落实,缓慢地一步步接近,粉脸上每一颗细胞似乎都凝结了,香汗渐止。
八丈、七丈……五丈,双方的神情都十分古怪。胖汉在五六丈外止步,双手捧腹含笑作壁上观。玉虚子徐徐行功调息,双目注视着双方的变化,心中暗暗高兴,看来,金四娘碰上硬对手了。
三丈、两丈,金四娘站住了。豹面乞婆脸色阴沉,双目凝视着金四娘,阴森森地说:
“你可以再调息片刻,老身决不乘人之危。”
金四娘已恢复了元气,冷冷地接口道:“老乞婆……”
刚说了三个字,老乞婆一声怪啸,披散的银发无风自舞,身形似电,飞扑而上,拐杖破风厉啸,来一招“力劈华山”,拐杖未到,相距三尺外,潜劲已排山倒海似的袭到,声势之雄,委实令人惊心动魄。金四娘向右疾飘,避开一拐了。
豹面乞婆身形倏转,声拐合一迫进,“指天划地”再次抢攻,捷逾电光石火。
金四娘不再闪让,龙吟乍起,长剑出鞘“拂云扫舞”以攻还击,探身上扑。
“铮铮!”暴声乍起,火星飞溅,两人同向侧飘。
“呔!”豹面乞婆叱喝,双足点地立即反扑,“铁牛耕地”改攻下盘。
金四娘剑向下沉,“金针定海”剑挡拐杖,人乘机迫近。
“铮!”一声爆响,剑拐第三次相交,这一次双方的兵刃皆未震开,似乎吸住了。
金四娘暴进两步,一声娇叱,剑顺拐上拂,猛抽疾拖急带,脱离了拐上的无穷吸力,猛地撼向老乞婆的胯骨和右腿。这一着相当狠,如果顺杖拂上,老乞婆要丢掉三两个手指头,或者腿膀挨上一剑。
者乞婆功臻化境,浑身刀枪不入,但对方的功力修为似乎不逊她,她不敢冒险以身挨剑,拐杖向外一震,身形左移,便轻易地化去对方的贴身狠着。
两人措肩而过,都留了心,突然在相错的刹那问,两人的左手突然不约而同扭肩拍出。
金四娘的掌心,一星金影触目。老乞婆不是掌,她手中有破海碗,凶狠地砸出。
快!快得令人肉眼难辨,两人已贴身相搏,只有一次出招的机会,招发便生死已判,任何变招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除非撤招退避。两人都不甘示弱,恰好招式相同,接上了。
“拍!”暴响震耳,碎片激射,罡风呼呼,潜劲四散,将气流激得虎虎生风。
人影乍分,金四娘飘迟八尺,剑垂下掌前伸,脚下踉跄了两步,额上又现汗迹,但站稳了。
老乞婆也退了两步,上身一阵恍动,以杖支地,左手五指不住伸缩,象个鸟爪,破海碗已炸裂,掌中连一片碎屑也末留下。怪眼中厉光闪闪,死盯住金四娘徐徐后收助手,颊肉不住抽搐,一字一吐地叫:“咦!你会金针掌绝学?”
金四娘深深吸入一口长气,傲然地说:“你很了得,碗破而不伤手,难怪敢强出头架梁,不妨再接我两记金针掌。”
“天下间能击碎老身手中碗的掌力,也只有金针掌。”老乞婆点头自语。
“老乞婆,你真要插手管这一档事?”金四娘厉声问,一面举步迫进。
老乞婆撇开话题,问:“金神金祥与你有何渊源?”
金四娘也不予作答,说:“你小心了,掌剑齐施,毒蛊亦出,接我雷霆一击。”
老乞婆淡淡一笑,说:“不必用那些小虫豸在老身面前献宝,除了老身的一双眼睛,任何毒虫或内家掌力亦难伤我,只有你的金针掌老身有些顾忌而已。说,金神金祥与你有何渊源?说出来免得自误。”
“乃是家祖。”金四娘傲然地答。
老乞婆收了杖,点头道:“哦2难怪你也姓金。令祖早年行道江湖时,曾对老身那死去的老伴有援手活命之恩,老身岂能忘恩和你动手?时才得罪,休怪,令祖一向可好?”
金四娘心中一宽,收剑道:“多承动问,家祖朗健如昔。公良婆婆,是否肯让我活剥那牛鼻子老道?”
老乞婆桀桀笑,怪叫道:“好啊!我替你擒住他……咦!他走了?”
玉虚子早已看出危机,老乞婆不再动手,他便知不妙,象兔子般溜之大吉,钻入林中走了。
金四娘恨恨地骂道:“追!这狗东西可恶已极,决不许他活着。”
两人正待追赶,胖大汉却哈哈一笑,缓缓走近说:“追不及了,山深林密,藤萝如网,老道已远出三五十丈外了,怎追得上?得饶人处且饶人,何不放他一条生路?老道为人其实也不坏……”
“这人是谁?”者乞婆怪声怪气地向金四娘问,语气中充满不悦,打断了胖大汉的话。
老乞婆以为胖大汉是金四娘带来的帮手,金四娘却以为是过路瞧热闹的闲人,老乞婆这一问金四娘仔细向胖大汉留意打量,摇头道:“不知道。唔!似乎有点象……象西安府柳家的人。”
老乞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