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招

  当夜,刘瑾在内行厂里接获两份报告:一份是内行厂总教习项刚呈的,一份是东西两厂总教习花三郎呈的。

  报告的内容,只有刘瑾一个人知道,他一看完两份报告,脸上变了色,人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坐着他那顶八抬大轿,带着一十六名内行厂大档头,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霸王府。

  今夜的霸王府不比往昔,没有开中门迎接,门前冷冷清清的,因为守门值夜的,只有鲁俊一个人。

  门口下轿,刘瑾一把就抓住了鲁俊:“项刚呢?”

  鲁俊道:“九千岁,您接到报告了?”

  “废话,没接到报告我会赶来?!”

  “这不就结了吗?您既然接到了报告,还问我们爷在哪儿,这会儿当然是正躺在床上嘛!”

  鲁俊说话也够冲的,当然了,现在心情不好嘛!刘瑾既对项霸王让上三分,对他这几个爱逾兄弟的贴身护卫,当然也得让上几分。

  所以刘瑾没在意:“那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我带路?!”

  鲁俊没吭声,扭头就走。

  项刚的卧房,刘瑾还能不知道,当然带路只是个排场,三脚两步,来到了项刚的卧房外,鲁俊扯着喉咙就喊:“爷,九千岁看您来了。”

  刘瑾还真急,没等鲁俊上前,自己过去掀起帘子就进去了。

  一看项刚的卧房,刘瑾吓了一大跳,项刚整个人都变了样,人躺在床上,半闭着眼,气若游丝,一张脸蜡黄蜡黄的,眼眶子不但黑了,也都塌了。

  刘瑾吓得硬是没敢马上往前去,怔了一会儿神,才缓步走过去,轻声道:“项刚,项刚!”

  项霸王睁了睁眼,一双环目色采黯淡,一点儿神都没有了,只睁那么一半,又半闭了。

  刘瑾着急地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什么病?!这么磨人!”

  鲁俊在一旁道:“九千岁,这不是病!”

  刘瑾一怔:“不是病?那是”

  鲁俊轻声道:“我们爷是练功夫练岔了气。”

  “练功夫练岔了气了?”

  “这是轻的,重的叫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刘瑾听说过,吓得叫了一声道:“啊哟,那可怎么办?!”

  “唉!什么事都赶巧了,花总教习也不小心中了毒躺下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我们爷这毛病不是一般大夫能治的,就是把御医请来都不行,花总教习内功精绝深厚,只有他能治我们爷!”

  “呃!他能治?”

  “是啊,现在不行,得先把花总教习治好才行。”

  “啊!那怎么治呀?”

  “这您就要当面去问花总教习了。”

  “呃?花三郎他还能说话呀?!”

  “能啊,要不然我怎么说让您当面问他呢!”

  “他人呢?住哪儿?”

  “就在我们府里,您请跟我来。”

  这回鲁俊自动张罗带路了,当然-,刘瑾已经人彀了嘛!

  三拐两拐,鲁俊把刘瑾带到了客房,依着葫芦画瓢,鲁俊又是那么一声:“花爷,九千岁看您来了。”

  刘瑾进了客房,又吓了一跳。

  花三郎盘坐在床上,两眼微闭,一张脸白得象纸,没有一点儿血色,浑身上下汗如雨下,还在冒热气,跟整个人坐在蒸笼里似的。

  刘瑾没见过这个,当时就看怔住了。

  鲁俊走上前去:“花爷,花爷。”

  花三郎微睁两眼。

  鲁俊忙道:“九千岁看您来了。”

  花三郎眼一闭,长长一口气吁出,转眼间,热气没了,汗也没了,缓缓又睁开了眼,望向刘瑾:“九千岁,恕卑职不能下床见礼。”

  刘瑾象没听见。

  鲁俊道:“九千岁,花爷跟您说话呢!”

  “唔!”刘瑾定过了神:“说什么呀?”

  “花爷说,不能下床给您见礼,请您恕个罪。”

  “不用,不用。”刘瑾一双肥手连摇:“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讲究这个。花三郎你又是怎么了?”

  花三郎还没来得及说话。

  刘瑾自己又接上了:“听鲁俊说,怎么你中了毒?”

  “是的。”

  “中的是什么毒哇?哪儿中的?”

  “卑职曾经击毙过两个神秘人物,没想到他们浑身是毒,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直到今天才发作。”

  “哎哟,这武林中的鬼门道,可真吓人哪,你这当怎么治呀?”

  “卑职这毒不用找别人来治。”

  “什么意思?你自己能治!”

  “卑职刚才就是在运功逼毒,象这样,恐怕得个三五天才能把毒完全逼出体外。”

  “得三五天哪?不知项刚能不能等上三五天。”

  “九千岁去看过项爷了。”

  “去过了,我刚从他那儿来。”

  “项总教习的毛病卑职清楚,卑职恨不得马上就治好他,可是卑职现在不要紧,项总教习的毛病,十天半月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真的!”

  “这么重大的事,卑职怎么敢欺蒙九千岁。”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真不是时候,正在这节骨眼儿上,项总教习跟卑职,至少要有一个能完好无恙,能执行您交付的任务,可是偏偏这时候,项总教习跟卑职都躺下了。”

  “不要紧,等你们好了再说,万一有什么事,我派人代替你们俩,好象这一阵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谢九千岁!”

  “不必老在嘴上说谢,多给我卖点儿力就行了,你们俩赶紧好好治吧!我走了。”

  刘瑾走了。

  刘瑾来去匆匆,不象是探病。

  就算是来去匆匆,换个人求都求不到,要是换个人,刘瑾能够亲临探望,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比受皇上宠眷,还荣幸几分呢!

  刘瑾走了,花三郎上项刚屋去找项刚去了。项刚已经坐起来了,两个人互望而笑:“兄弟,你这一手真行,他就是将他御医请来都不行,我的毛病得你治,你的毛病得自己治,看情形,该怎么办,都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了。”

  四个护卫都出现了,送酒菜来了。

  第二天一早,内行厂里乱了,谁都知道,东厂的大档头死了四个,全都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毙的,可是谁都不敢惊动刘瑾。

  因为刘瑾还在睡觉,没起床。

  刘瑾本不必住在内行厂里的,可是他知道了自己造过多少罪,作过多少孽,他认为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内行厂安全。

  一直到快晌午,刘瑾才懒洋洋的起了床,外头的人把情形一报,刘瑾的睡意全没了,他倒没打算惊动项刚跟花三郎,或许他知道这两位现在根本不能动用,于是他悄悄地下了一道手令,给谁?不知道。

  但是玲珑知道,如今的玲珑虽不再是秋萍公主,可却替刘瑾掌管着印信,其受宠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

  晌午过后,花三郎一个人悄悄的出了霸王府,头上特别戴了一顶大帽,当然不是为遮阳。

  他本来是打算先往天桥走的,可是一出胡同口,就有人找他联络了。

  是个在胡同口摆水果摊儿的汉子,不是以前那个小七,那汉子只说了一句:“花爷,等了大半天了,蒲八老那儿,几位都候着您呢!”

  花三郎以为是有消息了,谢了一声,加快步履就走了。

  到了蒲天义那儿,果然蒲天义、罗英、文中奇,还有久没见面的金如海都在。

  双方打过招呼,蒲天义头一句就说:“三少,昨儿晚上送二少夫人的那个弟兄,到现在还没回来。”

  花三郎一怔。

  罗英接着道:“想请您打听一下,是不是落进了鹰爪手里。”

  花三郎定定神,一摇头道:“不必打听,没有,要是有,我一定会知道。”

  文中奇站了起来:“那是出了别的事,谁知道他是从哪儿送二少夫人走的?”

  罗英道,“咱们知道的那条老路。”

  蒲天义道:“咱们顺着路看看去。”

  花三郎道:“我也去。”

  人家为他偏劳出了事,他不能坐视不顾,当然,他也担心他那位二嫂。

  一共去了四个人,罗英、蒲天义、花三郎,还有蒲天义旗下的一个弟兄。

  顺着那条路走,一直到那处草丛。

  看了看草丛里的痕迹,罗英道:“铁栅取下来了,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花三郎心里暗一松。

  蒲天义道:“二少夫人出去了,他跟出去干什么?”

  罗英道:“该是临时有什么事,跟着二少夫人出去了。”

  几声狗吠声咆哮传了过来,转眼一看,只见十丈外乱坟岗上,两条野狗低着头,似在争吃什么。

  那名弟兄道:“该死的畜生,人都死了还不让安宁。”

  随手拾起块石头扔了过去。

  野狗夹着尾巴跑了。

  花三郎抬手拦住了那名弟兄:“不对,罗老、蒲老,咱们过去看看。”

  四个人走了过去,当然看见了血迹,血迹已经变黑了。

  罗英皱眉道:“这地方怎么会有鲜血!”

  要说是狗挖开的新坟,又没见哪座新坟有破损。

  那是刚才那两条野狗,从别处叼来了什么。

  接着,那名弟兄发现了地上的字迹:“地上有字!”

  花三郎、罗英、蒲天义忙低头看,看见了,字迹大都让野狗绐踩乱了,可是依稀还能认出一些。

  罗英边看边念:“二少夫……劫,弟……死……丈外巨……”

  蒲天义道:“什么意思?!”

  花三郎脸上变了色:“恐怕是二嫂遭劫,弟子死。接下来的,恐怕说的是多少丈外的巨大什么。”

  抬眼一看,别无什么巨大东西,只有三丈外那座巨冢。

  四人互望,罗英道:“二少夫人被劫持了。”

  蒲天义道:“这是小六临死前写下来的。”

  “尸首呢?”四个人心里问。

  野狗?

  不可能!因为地上连块布条儿都没有。

  那么,三丈外那座巨冢。

  四个人不约而同,腾身掠了过去。

  巨冢就在眼前,墓碑上的字迹,模糊了,看不出是谁写的,也看不出是哪一朝哪一代,何年何月营造的。

  巨冢怎么样?

  绕行一圈,看不出什么来。

  又回到了巨冢之前,花三郎看出来了,墓碑前草有些偃倒,倒的方向指向巨冢,墓碑后石铺的地上,有一道浅浅的黑痕,及冢缘而止,恐怕那是血迹。

  花三郎道:“这座巨冢,有洞可以进去。”

  罗英道:“我也看出来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移动。”

  蒲天义道:“有机关消息控制。”

  花三郎道:“不一定,石块嵌得好的话,没有机关消息,也能滑动。”

  那名弟兄推起了石碑。

  石碑不动。

  花三郎道:“换个方向试试。”

  蒲天义伸手换方向推。

  石碑突然移动。

  巨冢上现出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洞。

  洞里,头一眼看见的,是具尸首,正是昨夜那英武年轻汉子。

  罗英忙上前拉出,四个人一看,花三郎目闪寒芒:“罗老,只怕找对地方找对了主儿了。”

  “三少的意思是”

  “阴恶狠毒的‘掏心鬼爪’,‘勾漏双煞’独门功力。”

  “‘勾漏双煞’,肖家的”

  “我就是这意思,诸位候我片刻。”

  花三郎矮身钻进了洞,冢里是空的,一道石梯下通,下头黑乎乎的。

  有人跟了下来,一看是罗英,罗英道:“我跟下来见识见识。”

  见识是假,不能让花三郎一个人涉险是真的。

  花三郎不好拦他,两个人顺石梯下行,竟一直走了二十多丈。

  底下更黑,但难不倒华家三少爷跟内外双修的老江湖罗英。

  依稀看出,眼前是个方形石室,中间有个石几,上面停放一具石棺。

  别的再也没什么了。

  花三郎经验、历练两够。

  罗英也是个老江湖。

  两个人不躁进,屏息凝神,竭尽目力把石室扫视一匝。

  看不出什么来,也没有什么可疑事物。

  罗英不愧是老江湖,他不叫花三郎,只用胳膊肘碰碰花三郎,然后向着停放在石几上的那具石棺努了努嘴。

  花三郎明白,缓步靠近。

  罗英紧挨身旁。

  两个人凝目打量石棺,只见石棺型式颇古,两边还雕有花纹,依稀可以看出,那些花纹是些人车马组成的仪仗队伍。

  石棺的两头,各刻着一幅圆型的图案,是什么?一时就看不出来了。

  两个人绕着石棺转了一圈,看出石棺的盖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缝隙,也看不出石棺盖上有抓摸过的痕迹。

  花三郎跟罗英交换了一瞥,然后两个人隔着石棺对立,花三郎上前一步,逼近石棺,罗英则暗运功力,蓄势待发。

  花三郎功凝双臂,暗暗一声:“如果石棺里有人,还请恕我渎冒!”双手搭上石棺盖,猛往起一掀。

  石棺盖掀开了,石棺里毫没有动静。

  罗英急跨步上前,一看之下,他跟花三郎一样,都为之一怔。

  敢情是具空棺,里头干干净净的。

  定了定神,花三郎将石棺盖轻轻搁置一旁。

  罗英靠了过来,低声道:“三少!”

  花三郎道:“罗老,只有两种可能,巨冢之下,到此为止,没有通路,要不然就是有通路,不容易找出来,而后者的可能性为大。”

  罗英道:“我也这么想,有这么个不为人知的好地方,他们绝不会只用来藏一具尸体。”

  花三郎道:“我就是这意思!”

  “那么咱们”

  “找找看,反正出不了这间石室。”

  “对!”

  两个人分开来找,一个由左往右,一个由右往左,石壁上仔细观察抚摸。

  石壁并不光滑,有点粗糙,是用普通的青石砌建的。

  一块块的石块间,有缝隙,但都抹死了。

  两个人在中间碰了头,谁都没能发现什么。

  花三郎道:“照情形看来,一定另有秘密通道,只是恐怕跟上面的墓碑道理一样,摸不到窍门,只怕是难以找出通道的门户来!”

  罗英道:“要不是因为二少夫人被他们掳了去,咱们还可以耐着性子慢慢的找个仔细,可是现在”

  “罗老,我比你还急,可是急并没有用。”

  “那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花三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沉吟未语。

  就在这时候,蒲天义下来了,先是一怔,继而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罗英摇摇头:“没有。”

  蒲天义道:“三哥方面送信儿来了,只怕是三少交代留意的,有了动静。”

  花三郎、罗英为之精神一振,罗英忙望花三郎。

  花三郎道:“恐怕这儿只好暂时搁置了。”

  罗英道:“可是二少夫人”

  “我不能为了她在这儿耗时间,再说只要另一面有斩获,照样能救她,咱们走吧!”

  花三郎盖上石棺盖,把石棺恢复了原状,当先踏上了石梯。

  出了巨冢,花三郎道:“蒲老,齐老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动静?”

  “我三哥没明说,只说象是有动静,请三少尽快赶去看一看。”

  “好吧,咱们这就走,这位弟兄临死留字,示下线索,至为难得,我建议贵会主厚葬。”

  罗英道:“这个您放心,我们会办的,只是这儿要不要留人?”

  “要留人必得高手,否则一旦让他们发现,就是白送性命。”

  罗英沉吟一下道:“既然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就不能没人监视,这样吧!八哥带三少上三哥那儿去,我留在这儿守一阵,晚半晌再找人来替换我。”

  蒲天义道:“老九,你怎么能留在这儿?”

  “那怎么办!我不留在这儿,谁留在这儿?眼前有人吗?把你留在这儿还不是一样?”

  “这倒也是,那你留这儿就留这儿吧!”

  花三郎好生不安,道:“罗老,不行,这儿不要留人监视了。”

  “三少,既然发现了这么一个要紧的地方,怎么能不留人监视?您就别见外了,我们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您,我们是为那更大的目标,您就快去吧!三哥等着您呢!去迟了恐怕事情会有变化!”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偏劳罗老了,还请小心!”

  蒲天义道:“那我们走了,天一擦黑儿,自会有人来替换你。”

  花三郎跟蒲天义走了。

  英武年轻汉子的尸体,由同来的那名弟兄背着,上半身用衣裳紧裹着,倒也难看出什么来。

  到了地点,蒲天义交代那名弟兄先回来,他陪着花三郎去见齐振北了。

  齐振北不在他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有人联络,照着联络,花三郎跟蒲天义很容易地找到了齐振北。

  齐振北坐在一家茶馆里,面向外,对街是家酒馆,看齐振北,一壶香片喝得正悠闲。

  花三郎跟蒲天义就在齐振北桌上坐下,又添了一壶龙井,两个茶杯。

  这家茶馆很讲究,其实京里的人喝茶是习惯,无不讲究,茶壶茶杯都烫好,茶沏上焖好了才送上桌的,让你上桌就能倒出来喝。

  倒了两杯茶,喝了一口,花三郎才问:“齐老,就对街?”

  齐振北藉着喝茶微一点头:“对,就在那家酒馆里!”

  酒馆招牌“太白居”,看样子生意不错,进出的人蛮多。

  蒲天义道:“门口歇挑儿,是小骆驼?”

  “对!”

  花三郎看见了,对街酒馆门口,歇着个挑挑儿卖豆腐脑儿的,年轻轻个汉子,上身穿件小褂儿没袖子,露着两条黑壮的胳膊。

  “小骆驼?”

  花三郎忍不住问了一句。

  齐振北道:“这小子顶能吃苦耐劳,所以给他起这个外号。”

  花三郎“呃”了一声。

  蒲天义道:“三哥,是怎么个情形?”

  “刚进去两个人,别的倒没什么,只是眼珠子发绿,脸色苍白不带一点血色,走路象飘,一点声响都没有。”

  花三郎道:“可知道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反正就这么来了,两个人阴森冰冷,绝不多说一句话。”

  花三郎没说话。

  齐振北又道:“您听说过没有,三少,吃过人肉的人,眼珠子就会发绿。”

  “是有这么一说,不过练有诡异功力的,也可能这样。”

  “还有他俩苍白没血色,要不是练有什么诡异功力,就是老不见天日,不晒太阳。”

  蒲天义道:“咱们在京里多年,没见过这种奇特人物。”

  “所以我请三少来看一看。”

  蒲天义道:“趁这机会,我把我那边出的事告诉三哥一下”

  他把华二少夫人被掳失踪,弟兄被害,以及发现巨冢秘密的经过,告诉了齐振北。

  齐振北听得脸色连变,蒲天义刚把话说完,他立即沉声道:“有这种事,你们是怎么搞的,护送二少夫人也不派个干练一点的。”

  蒲天义道:“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齐振北还待再说。

  花三郎道:“齐老,您就别怪了,要怪只能怪华家给贵会添了麻烦,至于那位弟兄,不但是干练,而且尽责,临死前还留下字迹,写下线索,换个人谁能做得到?!”

  齐振北道:“不管怎么说,二少夫人是从本会手里被人劫掳的,说什么本会也应该负责把二少夫人救回来。”

  花三郎道:“齐老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以后就不敢再偏劳贵会了!”

  “三少,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您就让我们袖手旁观不成?”

  “不!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当然还需要贵会多方鼎助。”

  “只要您这么说,那就行。”

  花三郎道:“齐老,那两个人进去多久了?”

  “总有一盏热茶工夫了。”

  “我过去看看去!”

  花三郎站起身,出茶馆走了过去。

  刚进酒馆门口,小骆驼一哈腰,忽笑说道:“这位爷,来碗豆腐脑吧?”

  “好。”花三郎停了步。

  小骆驼赶紧盛了一碗,特意多加了些糖水,双手递过来的时候,低声道:“就是角落里那两个,很好认。”

  花三郎一口气喝下一碗豆腐脑儿,把碗递回,扔下钱转身就进了酒馆。

  进酒馆他可没马上往角落里去,等伙计把他带到座头上,点过了酒菜,他才装作不经意的投过去一瞥。

  以花三郎的锐利目光,一瞥也就够了。

  诚如齐振北所说的,眼珠子发绿,肤色白得不带一点儿血色,脸上冰冷阴森,没有一点儿表情。

  两个人穿的衣裳也一样,都是一身的黑衣。

  花三郎看出来了,肤色苍白,不是练有什么诡异功力,而是因为长久不见天日。

  那么发绿的眼珠子,是不是因为吃了人肉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长久不见天日?什么人长久不见天日?为什么长久不见天日?

  花三郎心里一跳,他想到了那座巨冢,接着他心里又一动,他又想好了对策。

  伙计送来了酒菜,花三郎自斟自饮,边吃边喝,边留意那两个的动静。

  岂料,那两个没有动静,跟一般酒客没两样,好象是专为吃喝而来。

  这两个是不是就是刘瑾秘密训练的一帮密探里的呢?

  如果是,跟那座巨冢扯得上关连,事情就大了。

  如果不是,那么就在大公主采取行动的当天早上,京城里就出现了这么两个,岂不是赶得太巧了?

  花三郎是想等他们吃完喝完走了,再跟出去,盯上一段,看个究竟。

  哪知道那俩个还真慢真磨,细品细尝,居然耗上了。

  恐怕,沉不住气的还是他俩。又过了一会儿,他俩突然低声交谈了一句,抬手召来伙计算了帐走了。

  花三郎没等算帐,丢下一块碎银就跟了出去。

  有人比他先行动,小骆驼已经挑着挑儿,一路吆喝在前头跟上。

  不能让小骆驼涉险。

  花三郎赶在挑儿前头,背着手向小骆驼摇了摇。

  小骆驼不但顶能吃苦耐劳,还挺机灵,马上就吆喝着拐了弯儿。

  前头那俩,似乎是知道有人跟了,专找僻静小胡同钻。

  花三郎不在乎,依然在后头跟他的。

  东弯西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前头那俩,变成了一个,面向这边,一对发绿的眼珠子直盯着花三郎。

  错非是花三郎,换个人心里还真发毛。

  花三郎知道,另一个一定绕到他后头去了。

  齐振北说,这两个走路象在飘,不带一点声响,事实上,如今那另一个出现在花三郎身后,就没能瞒过花三郎。

  那另一个出现在花三郎身后的时候,在死胡同底,面对着花三郎的那一个说了话,话声跟他脸上一样,不带一点感情:“你来了?”

  花三郎道:“我来了。”

  “我们知道你会来的。”

  这句话声方落,花三郎觉出,身后一只手,带着阴冷的寒气,已经递到了他肩头。

  容得那手沾衣,他突然侧身跨步,那只手落了空;那另一个,也擦着他的身子冲了过去。

  花三郎只伸手揪了下那一个的后领,然后说:“为试试你们手底下有多少,所以我放弃这个可以轻易打倒的机会。”

  真的,如果花三郎在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出手袭击,十成十,这一个非趴下去不可。

  擦身而过的那个霍然旋身,脸色白里泛青。

  如今,是两对发绿的跟珠子瞪着花三郎了。

  花三郎不在乎,就是它能喷出绿火来,花三郎也不在乎,微一笑道:“最近京里三厂高手连番被害,你们实在不应该现身。”

  花三郎的意思是说,正愁找不着你们呢,你们实在不应露头。

  这是花三郎刚才在酒馆里想好的对策,硬把他们当凶嫌。

  但是,可能这两个把话拧了。

  那原在胡同底的一个说:“我们这些人,不比三厂的高手。”

  他们把花三郎当做了凶嫌。也就是,他们承认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花三郎等的就是这个。

  花三郎心头狂跳,表面上不动声色,来个装糊涂,听不懂,抬手一指擦身而过的那个:“就象他,这种身手也敢犯我三厂?”

  那两个俱都一怔,原在胡同底那个忙道:“你是三厂的人?”

  花三郎道:“你们才知道哇。”

  “你弄错了”

  “我弄错什么了?”

  “我们俩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么你们堵我干什么。”

  “我们以为你是犯三厂那帮人里的一个。”

  “呃!我是不是,关你们什么事?”

  “我们也是官府的人。”

  “那个衙门的。”

  “你不必问”

  “谁说的,你这是跟谁说话,三厂现在京里办案,哪一个衙门敢插手。”

  “可是这件案子,你们三厂办不了。”

  “这又是谁说的。”

  “不用谁说,三厂高手连番被害,你们破不了案是实情!”

  “以前是一直没破案,可是现在马上就要破案了。”

  “呃,是么?”

  “当然,我已经找到两个可能是凶嫌的人。”

  两双眼睛,绿芒暴闪:“你我已经告诉你,我们是官府的人。”

  “我也问过,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了。”

  “五城兵马司的。”

  “大胆,五城兵马司胆敢插手三厂办案,姓王的他有多大前程。”

  “这你找我们大人说话去。”

  “可以,不过我得先向你们俩要点证据,拿来。”

  花三郎向他俩伸出了手。

  “你要什么?”

  “证明你们的身份给我看。”

  “我们是秘密行动,不带身份证明。”

  花三郎冷笑道:“三厂之中,是有些庸才,要不然他们不会一个连一个的被害,可是你们要是把所有三厂的人都当庸才,那你们就错了。”

  “你什么意思?”

  “冒充官府中人,罪加一等。”

  两对发绿的眼珠子互望。一个说:“单凭唇舌,是说不清了。”

  另一个说:“把他弄回去,看上头怎么处置。”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同时行动,离地半尺,这时候才真的象飘,鬼魅似的扑向花三郎。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两个的身手不但诡异,而且是比一般三厂高手为高,也足见刘瑾秘密训练他们,花费了多大的心血。

  奈何,他们两个人碰见的是花三郎,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华家的三少爷华剑英。

  花三郎侧身滑步,单掌疾送,砰然一声,先撂倒了一个。

  他们两个把花三郎引进了这个死胡同,还真帮了花三郎的忙。

  另一个没处跑,腾身拔起,想从屋面脱身。

  花三郎也跟着升了空,而且比他快,后发先到,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心恐发了狠,另一只脚照花三郎头上便踹。

  可惜,他踹进了花三郎另一只手里。

  花三郎两手往下一顿,他两条腿脱了臼,花三郎落地把他放下,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花三郎抬手又一指点下,他连眼也闭上了。

  就在这时候

  “豆腐脑儿。”

  一声吆喝传了过来。

  花三郎刚为之一怔。

  小骆驼挑着挑儿出现了。

  花三郎摇摇头道:“兄弟,你真行。”

  小骆驼一咧嘴:“行的不是我,卖豆腐脑儿,我只能对付软的,象举手投足间就收拾了这两个扎手硬货,我没那能耐。”

  花三郎道:“兄弟,能不能给我两个大口袋,顺便给雇辆车。”

  小骆驼笑笑没说话。

  一阵徐徐蹄声,跟辘辘轮声传进耳中。

  花三郎又一怔:“谁?”

  小骆驼道:“我们三爷跟八爷。”

  说着话,一辆单套马车停在了胡同口。

  车辕上跳下齐振北跟蒲天义,一人手里提个大口袋,齐振北道:“马车进不来,装进去扛上车吧!”

  花三郎道:“我算是服了两位了。”

  齐振北道:“三少夸奖,您既然盯上了这俩,这俩准跑不掉,撂倒了一对,您只得用口袋装车拉回霸王府去嘛!这谁都想得到。”

  花三郎没再说什么,把那两个装进口袋扛上了车。

  蒲天义道:“车交给您了,完事以后派个人赶回前门大街张记骡马大车行就行了,车钱给过了。”

  花三郎谢了一声,跳上车辕道:“别忘了罗老那边有动静尽快通知我一声。”

  挥起一鞭,赶着车走了。

  望着马车不见,齐振北脸色转趋凝重:“东城根儿的事儿,禀报姑娘了没有?”

  蒲天义道:“还没有。”

  齐振北双眉一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禀报姑娘,咱俩见姑娘去,小骆驼,通知各旗,随时驰援九爷。”

  “是!”

  小骆驼恭谨答应。

  齐振北、蒲天义并肩走了,脚下飞快。

  南宫玉的小楼上。

  南宫玉居中坐着,两个巧婢侍立身后。

  左边,坐的是老车把式。

  右边,坐的是齐振北、蒲天义。

  齐振北想必是刚把禀报的禀报完,只见南宫玉的脸色变了,美目中闪现了两道逼人的寒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蒲天义离座躬身:“回姑娘,到今天早上才知道,可巧华三少又跟去查看究竟,所以就耽误了。”

  南宫玉道:“华二少夫人是在咱们护送下出的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对得起华家。”

  老车把式道:“姑娘,连华家二少夫人都应付不了的,咱们的弟兄能有什么办法?咱们那名弟兄,不也牺牲了吗?而且留下了字迹,尽到了他的责任。”

  “老爹,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既然派出人去送人家,就算是咱们‘铁血除奸会’都牺牲,也不应该让人家出一点差错。”

  老车把式道:“您的意思我懂,您的心情我也能体会,但是事已至今,怪谁还有什么用?”

  南宫玉凝目望蒲天义,美目中的寒芒已然收敛得不见了:“八叔请坐。”

  蒲天义额头上都现了冷汗,闻言头一低道:“谢姑娘!”

  他坐了下去。

  “八叔,那座冢是谁家的,一点也看不出吗?”

  “是的,姑娘,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这么说,是什么年代营建的,也不知道了?”

  “是的,姑娘。”

  “老爹,看看谁在东城人头熟,打听一下那座巨冢是谁家的,如今还有没有人了,上灯以前我就要听回话,然后再来安排。”

  “是!”

  老车把式站起身出了小楼。

  齐振北道:“姑娘,华三少那方面已经擒住了两个,依我看,恐怕是八九不离十,如果他那方面有了头绪”

  “他那方面有头绪,是他那方面的,不管怎么说,人是从咱们手里被掳走的,咱们总得给人家交代。”

  “是!”

  “厚葬那名弟兄,如果他家里还有人,抚恤更要从优。”

  “是!”

  南宫玉小楼上的这档子事是结束了。

  但是在霸王府的这档事,却是刚开始。

  开始的地方,就在霸王府的后厅里。

  四护卫派出去了两个,一在前门,一在后门,准备应付些不速之客,留在后厅听候差遣的,是鲁俊跟盖明。

  项霸王跟花三郎都站着。

  那两个肌肤苍白,眼珠子发绿,穿一身黑的,就躺在地上,鲁俊跟盖明站在那两个身边。

  这儿不是刑房,也没有刑具,不过以花三郎、项霸王、鲁俊、盖明这四个人就够了。

  胆小一点的,只看见这四位的气势,不用动什么刑,就会把该招的全招了。

  花三郎上前脚尖两挑,两个黑衣人全醒了,入目眼前,脸上变色,腾身就往起跃。

  鲁俊、盖明都够快,后头伸手,两支铁掌按上了他们的肩头,鲁俊道:“别紧张,别激动,矮一点说话。”

  两个黑衣人似乎想往后出手。

  鲁俊、盖明钢筋般五指各一紧。

  左边黑衣人叫道:“我们也是官府的!”

  项刚浓眉一轩,环目一瞪,沉声道:“什么官府的,到了这儿也得给我跪下。”

  项霸王的威态吓人,那两个不自觉地腿软了,膝盖刚沾地,右边一名冷声道:“咱们这场官司有的打的了。”

  项刚抬手一指,指头差点都点上右边黑衣人的鼻子:“少跟我来这一套,大小官司我都跟你们打,就是进宫里去,我也会跟你们跑一趟。”

  花三郎道:“项爷,为什么不听听,咱们得跟谁打官司?”

  “我这位老弟的话,你们听见了,说。”

  两个黑衣人,突然绿跟珠发直:“项爷?你是”

  花三郎道:“内行厂总教习,项霸王。”

  两个黑衣人脸色一变:“你呢?”

  “比项爷差一点,东西两厂总教习,花三郎。”

  两个黑衣人脸色又一变:“此地是”

  “项爷的霸王府!”

  左边黑衣人叫道:“你们俩不是”

  倏然住口不言。

  花三郎目光一凝道:“我们两个怎么了?”

  两个黑衣人没说话。

  花三郎紧逼不放:“我们两个一个练功岔了气,一个中了毒,都不能行动,是不是?”

  左边黑衣人道:“我们没这么说。”

  花三郎笑笑望项刚:“项爷,难怪三厂高手连连被害,这帮叛党对咱们摸得好清楚啊!”

  两个黑衣人居然没说话。

  花三郎向着项刚一施眼色道:“项爷,不否认就是承认了,这帮人罪无可赦,我看您就下令处置了吧!”

  右边黑衣人忙道:“下令处置?我们是五城兵马司,怎么说你们也得会知我们大人!”

  项刚怒声道:“你们还”

  花三郎抬手一拦道:“项爷,他们既承认是五城兵马司的,那就是五城兵马司里的叛徒,王如俊虽不敢拿咱们怎么样,护短总是难免,要让他一嚷嚷开来,惊动了别的衙门,咱们再想处置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项刚不愧粗中有细,道:“倒也是,那你看该怎么办?”

  花三郎道:“咱们给他们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或者找个地方挖个坑秘密活埋,或者给三厂的弟兄,一人一刀剐了他们,等剩副骨头架子之后,一把火烧他个干干净净,这样包管谁也不知道,王如俊就是想问他俩的下落,都不好公开问。”

  花三郎说来轻松,就算那两个吃过人肉,如今一听可也吓破了胆,不但眼珠子发绿,连脸都绿了。

  项刚那里刚一点头:“对,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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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黑衣人忙叫道:“你们不能,我们是九千岁的人。”

  花三郎“哈哈”地一笑道:“又成了九千岁的人了,爬得可真快啊?!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成了这里的人了!”

  右边黑衣人叫道:“真的,我们是九千岁的人。”

  项刚一个嘴巴子抽了过去,打得右边黑衣人唇破血出,恐怕牙也要掉几颗:“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给我说实话!”

  右边黑衣人半边脸肿得老高,张嘴困难,似乎不便说话了。

  左边黑衣人忙道:“真的,这回是真的,我们是九千岁的人。”

  项刚一指花三郎道:“九千岁的人,九千岁除了三厂没别人,东西两厂,我这位兄弟熟悉,内行厂的我全认识,没有你俩这一号的,你们还敢冒充?”

  左边黑衣人急得脸色白了,道:“我们真是九千岁的人,是九千岁又秘密训练的一批,别人不知道。”

  花三郎道:“呃!有这种事,你们有什么身份证明?”

  左边黑衣人苦脸道:“我们没有身份证明,为的就是怕人知道。”

  “那麻烦了,既没身份证明,你们的话我们怎么能信?”

  鲁俊插了句嘴:“就是嘛!我还说我是御前侍卫呢!”

  左边黑衣人忙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九千岁!”

  花三郎道:“这话就不对了,既是秘密训练,不让人知道,九千岁一定有他的顾忌。你想,九千岁会为了你们两个,承认他确实另外秘密训练了一帮人吗?”

  左边黑衣人一怔道:“这”

  花三郎道:“你们两个究竟是干什么的,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左边黑衣人急得都要哭了,道:“叫我怎么说呢?我们确实是九千岁的人啊!”

  花三郎目光一凝:“你们确实是九千岁的人?”

  “确实是!”

  “好,那我问你们,九千岁已经拥有三厂,为什么还要秘密训练你们这一批人?”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要你们干什么用呢?三厂有这么多好手可供差遣。”

  “我们只知道,只要令谕下来,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别的就不清楚了。”

  “那么,现在你们两个是奉命干什么的呢?”

  “我们是奉命侦查东西两厂高手被害的事的。”

  “三厂自有高手在,为什么派出你们来呢?”

  “据说是因内行厂的总教习,练功练岔了气,东西两厂的总教习也中了毒,都不能行动。”

  花三郎跟项刚互望一眼,花三郎又问:“九千岁找谁训练你们,一共训练了多少人?”

  “这个我们不清楚。”

  “不会吧!一块儿接受训练,怎么会不清楚?!”

  “真的!我只知道我俩住一间石室里,吃喝都在里头,不许出去,每天有个人蒙面进来教我们,从没见过有别的人。”

  “呃!教你们的那个人固定吗?”

  “不固定,从话声可以听出隔不久就换一个,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

  “呃!还有女的,他们都教你们些什么呢?”

  “起先告诉我们,是为九千岁训练我们,然后就教我们杀人的各种方法,不留痕迹的各种方法。”

  “九千岁是在哪里训练你们的呢?”

  “不知道,只知道是间石室,长年不见天日。”

  “这就不对了,不知道在哪儿训练你们,你们怎么被派出来的?你们是从哪儿出来的,这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只知道接到令谕,说明任务,要被派出来,然后就蒙着眼被人带着走,等到蒙眼的东西拿开之后,我们已经见着天日了。”

  “那么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见着天日的呢?”

  “我们俩是在西城根儿。”

  “走了多远的路,记得吗?”

  “记得,约莫有一盏热茶的工夫。”

  “走过的都是什么样的路,记得吗?”

  “大部分的路是石阶,从下往上走。”

  项刚突然道:“你们怎么回去呢?”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自会有人来接我们。”

  花三郎道:“西厂肖家的人被掳失踪,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东城根儿有座巨冢,地下是空的,这,你们两个知道吗?”

  “也不知道。”

  “‘勾漏双煞’,这个称号,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

  知道的太少了,如果真是这样,刘瑾训练这帮人,是花了很大的心血,费了很大的心思。

  花三郎道:“你们的人,彼此见面,有什么暗语吗?”

  “没有。”

  “那,接你们的人,怎么接你们呢?”

  “他们认得我们。”

  花三郎望项刚。

  项刚道:“押下去。”

  两个黑衣人一怔急道:“自己人”

  项刚道:“谁说的,九千岁没让我知道,有你们这帮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有你们这些自己人。”

  两个黑衣人还待再说,鲁俊、盖明已一人一指把他两个都点倒了,然后象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项刚、花三郎互望。项刚道:“老弟,这件事麻烦!”

  花三郎微一点头道:“还真是麻烦,没想到九千岁训练这帮人这么机密。”

  项刚哼哼一声冷笑:“让他机密吧,我把这两个家伙往他面前一送,看他怎么说!”

  花三郎忙道:“不行,项爷!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只这么两个人,到时候九千岁来个不承认,硬指他们冒充,当场把他们砍了怎么办?!”

  项刚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一网打尽之后,然后整批押进内行厂去。”

  “一网打尽,兄弟,妥当吗?”

  “那就要看项爷,您要是不愿这么做,您就此撒手,可是为肖家父女,我却要干到底。”

  “我带着这两个,去给你向九千岁要肖家父女不行吗?”

  “您要是这么做,项爷,我敢断言,不但对我一点帮助没有,反而害了肖家父女。”

  项刚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姓项的不是虎头蛇尾,半途而废的人,好,咱俩就干到底,只是”

  “只是什么?”

  “你听见了,也看见了,这两个知道得太少,要想一网打尽他们,谈何容易。”

  “的确,真没想到九千岁训练他们这样机密,原以为擒住一两个就能让他们全部现形,哪知道他们知道得少得可怜”

  “所以说”

  “不,项爷!咱们现有办法诱他们现身,擒住了两个,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一定还能想出别的办法来让他们一一现形。”

  “老弟,你还有什么别的良策?”

  “别忙,项爷!咱们先想想他们出来的那个地方”

  “经由石阶,从下往上,那地方分明就在地底下!”

  花三郎心头一跳,暗想:石阶,从下往上,难道就是那座巨冢。

  只听项刚道:“老弟,你刚才说东城根儿有座巨冢”

  花三郎一怔,猛想起刚才说漏了嘴,脑中闪电略一盘旋,道:“东城根儿有座巨冢,可能有毛病。”

  “可能有毛病!怎么回事?”

  花三郎道:“有人在夜晚发现巨冢附近有黑影晃动,我去看过,发现那座巨冢底下是空的,筑有石室”

  项刚忙插口道:“在地底下,从下往上一定有石阶,那一定是”

  “只能说可能,不能说一定是,您放心,我会随时留意那座巨冢,可是诱他们现身,我另有一套办法。”

  “什么办法?”

  花三郎低低的跟项刚说了一阵。

  项刚听得瞪圆了两眼:“行么?老弟!”

  “又没有什么暗语,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我是说怕他们看出来”

  “我有办法!”

  “别的都好办,可是那对绿眼珠”

  “我想到了,没有把握我不会提出这办法。”

  “可是你怎么弄呢?”

  “天机不可泄漏,您等着看好了。”

  项刚跟花三郎的谈话结束了,花三郎到押两个黑衣人的地方拐了一趟,然后就出了霸王府,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街上,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苍白的脸,发绿的眼珠,走路象鬼飘似的。

  不是别个,是花三郎擒住的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

  这一个怎么跑出来了,另一个呢?

  这一个怎么敢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逛呢,没人知道。

  这个黑衣人的确在晃,在街、小胡同,到处逛。

  逛着逛着,后头有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是个推车卖东西的汉子,三十来岁,个头儿挺壮。

  在这条胡同里,盯他的是壮汉子。

  进了另一条胡同,在后头盯他的换人了。

  换的这个人,是个老头儿,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是文中奇。

  刚才那个推车的壮汉,如今已经到了黑衣人前头了。

  显然,黑衣人被两头堵上了。

  黑衣人索性停步不走了。

  文中奇跟那壮汉却立即挨近,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在运功戒备。

  黑衣人突然说了话:“文老,是我!”

  文中奇一怔:“你”

  “花三郎。”

  文中奇叫道:“花三郎!”

  “我这是为诱接他们回去的人现身,最好能把我带进他们窝里去。”

  文中奇呼了一口气:“真是您,您这一手太高明了。”

  “文老,别捧我了,东城根儿那边有没有动静?”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一有动静,请随时跟我联络。”

  “分辨不出来,怎么跟您联络。”

  “只要找上这种样的,只要是我,我自会让你分辨得出来。”

  “那就行了,只是,三少,您这对眼珠”

  黑衣人笑笑道:“不能细看,细看就漏底了。”

  文中奇凝目一看,旋即笑道:“真难为您,真亏您想得出来。”

  那对发绿的眼珠子,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文中奇跟那汉子没再多说什么,各自从胡同两头走了,跟着,那黑衣人也离开了胡同。

  黑衣人仍不停的在逛,一直逛到了日头下了山,晚半晌了。

  人总是要吃饭的,黑衣人饿了,打算找家饭馆吃顿饭去。

  饭馆到处都是,只要不是为吃而吃,随便进哪一家都行。

  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小饭馆,黑衣人就直奔那家饭馆而去。

  刚到那家饭馆门口,身边走来个人,是个商人打扮,四十多岁个胖汉子,他低低说了声:“时候不早了,回去吃晚饭吧!”

  只略略停了一下,他迈步又往前走去。

  黑衣人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跟了上去,当然,他心里是极其兴奋的。

  跟在胖汉子身后走,拐来拐去,拐到了城西僻静处,眼前停着六辆大车,每辆车上放着一口棺材,六辆大车四周,插着几面招魂幡。

  这种车是该停在僻静处,有这种车停放,插着招魂幡,老远就看得见,有人来就避开了,这地方当然也就显得更僻静了。

  只听胖汉道:“第五辆车,进去歇着吧!”

  黑衣人没说话,过去登上第五辆车,掀开棺材盖躺了进去,自己又把盖盖好了。

  这具棺木是新的,但不是特制的,是一般常见的棺木,只不过在棺材头的部位,钻了几个小洞,用以透气。

  黑衣人躺在棺材里,眼睛是看不见外头,不过他可以用耳朵听,默运功力,凝神倾听,胖汉子好象已经走开了,前四口棺木中,有呼吸声,证明前四口棺木里已经都有人了,只有后车那口棺木里,没有一点动静。

  那表示,还有个人没来。

  很容易地,黑衣人想起了那另一个黑衣人,后车八成儿是为他准备的。

  出来时两个,回去只剩下他一个,时候到了,难免会有人来问。

  不要紧,这位黑衣人早想好说词了。

  他一边用耳朵听,还一边想,突然,他想起

  这种情况,不正跟肖家父女当初失踪时,所打听得的情况一样吗?

  也是运棺木的车子。

  而且是到过东城根儿。

  突然,又想起了那座巨冢。

  难道出入口就在那座巨冢下?

  等吧!总会揭晓的。

  约莫一盏热茶工夫。

  外头天大概黑透了。

  又听见了步履声,一听就知道是那胖汉子来了,而且,步履声直奔他这辆第五车。

  听见胖汉子登上了第五车,然后他把棺材盖抽开了一条缝。

  外头天真黑透了,乍看都看不见胖汉子的脸。

  只听胖汉子道:“还缺一个,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呢?”

  黑衣人道:“他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在一条胡同里,他说他内急,进去以后就没见再出来,我去看过,是条死胡同,人就是不见了。”

  “你刚才怎么没说?”

  “你没有问我。”

  胖汉子冷笑一声道:“回去以后,你往上回话吧!”

  “蹭”的一声推上了棺材盖,只听见“格、格”两响,胖汉子跳下了车,往前走了,跟着蹄声、轮声响动,车走了。

  黑衣人试着想把棺材盖推开条缝,往外看看路径,推不动,明白了,刚才那格格两声,是胖汉子把棺材盖扣上了。

  这难不倒他,他绝对可以打得开。

  但是不能那么做,那么做留下痕迹就招人动疑了。

  只好,凭感觉,凭敏锐的听觉了。

  车走没一会儿,凭感觉的方向,是往东城走。

  正好,东城那座巨冢,正在“铁血除奸会”监视之下,真要是往那儿去,那是往除奸会手掌心里碰。

  可是那么一来,他就难以如愿以偿的混进去了。

  正想着,突然闻见一丝异味,不知道这种异味是从哪儿来的,只闻出它是一种淡淡的香味。

  接着,他就觉得微有困意。

  心里一跳,猛可里,他明白了,连忙屏住呼吸,暗用“龟息大法”。

  这帮人做事真够谨慎的,非让你“睡着了”,才带你“回去”,免得你记下路。

  不知道车有没有到东城根儿,只觉车行变了方向,往南走了。

  不是往东城根儿去。

  往南走了一阵,却又折向了西。

  什么意思,兜圈儿玩儿呢!

  好在,拉车的牲口不在乎多走几步路。

  可是,怪的是,凭感觉,六辆车转来转去,似乎又回到了原处,可能吗,等下就知道了。

  车停下了。

  听见了两声铃声,跟湘西赶尸的铃声一样。

  旋即,听见了步履声,是胖汉子,还有蹄声、轮声。

  胖汉子都下车了,怎么还会有蹄声、轮声,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会儿工夫,第五车也动了,似乎是走了几步,换了个方向,然后车前一仰,车后一低,猛觉棺木象往下滑,而且下滑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工夫,听见“噗”的一声,棺木往上一弹,不动了。

  听见格、格两声,象是有人掀棺材盖了。

  黑衣人连忙闭上眼“睡着了”!

  眼前有光亮,惨绿的光亮。

  人被抬了出来,走两步,搁在一个地方,硬而冰凉,手碰得到,是石板。

  听见抬他的人走开了,微把眼睁开一条缝,看见了。

  是间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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