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生夙缘,蚀骨销魂怪前因
诸葛钊因来人招呼专诛红蟒,剑光一现,十余丈一道金虹直劈下去,红蟒正蟠着,雷声一震,看见妖光不见,方想进走,身躯尚未伸开便被劈成十余段,跟着剑鞘上起了一阵浓烈异香,回头再看,几个黑衣人除立得最近的两人已被震死在地下,其余的也逃得不见踪迹,只有那青蟒蟠在那里不动。他连忙收回剑光,落在峰下,说道:“何处前辈道友,承蒙指示.能请现身相见么?”说犹末完,背后笑道:“道友不必太谦,相见无妨,我也刚出师门不久,尊称实不敢当。”
回头再看,一个和尚站在身边,年纪约在廿上下,生得齿白唇红,圆头胖脑,虽然身穿破衲衣,却洗得极其洁净,头上戴着一顶竹笠,背后背着一柄方便铲,仿佛行脚路过,态度却极安闲,正要开口动问。和尚已先笑道:“道友来历我尽知道,家师南海虬髯僧,昨从辽东回来,说起曾遇灵阳师叔,对于道友经过叙述甚详,并曾言及,回山尚须时日,我名心印,还有一师弟朱鹰儿寄在仙府,我这一说,道友你应该明白错了称呼了吧?”
诸葛钊听了心中明白,再看心印这等清秀俊美,鹰儿却那般丑怪,不由微笑道:“师兄道术精奇,虽然曾经听见家师说过,却未谋面,以后还望不吝指教,但不知此番幸会是否云程偶过,还是有意前来除此妖人。”
心印笑道:“我来倒不为此,实因令师曾托家师转致丹药一粒,柬帖一封,嘱交师弟,诛妖不过路见不平,不得不出手而已。”
说着掏出一封柬帖一个纸包来,柬上注明开拆日月,却非现在,连忙下拜,接过收好,才立起来,心印忽然笑说:“我们只顾说话,却忘记了这畜牲在这里受罪了。”
诸葛钊回头一看,那条青蟒还蟠在那里,垂头拾脑,一丝不动,不由惊道:“师兄你看这蟒已受了妖人重伤吗?”
心印笑道:“这畜牲与你极有关连,难道你已经不认识了吗?他是独臂夜叉一手养起来的,名字叫做大青,现由武倩儿带到离此不远的青磷谷,自从独臂夜叉死后,武倩儿要扩大白骨教图报母仇,把他母亲的一般师兄弟都找来,打算大干一下,并且连潜伏已久的老怪物鬼母潘涛也请来,预备寻你师徒的晦气。”
诸葛钊闻得青蛇乃系独臂夜叉所蓄不禁吃了一惊,心印又笑道:“今天他们因为早先在此处,发现了条红蟒,是一条其毒无比的雌蟒,打算利用它的淫液配一种媚药,但必须用有点根基的蟒来交合才有效,偏偏大青是条雄蟒,事先便预备了一种怪草,名叫媚仙藤,那草无论人兽吃下去,马上兴发如狂,均非立即交合不可,原想把两条蟒拘禁起来,威迫青蟒把草吃下,取精合药,谁知他们竟未看出青蟒本有根基,又服过竺竺师叔灵丹,已经日久通灵,竟不肯吃那毒草,一经着急,只好用威迫手段,使出邪法来,反给青蟒用内丹伤了一人,又被我用神雷震死两个,也算遭了恶报,但是青蟒因内丹损耗,也受伤非浅,适才又被你用雄精剑光一逼,虽然不是对它,但是一个内丹初成的蛇虫,那里经得起万年雄精练成之宝的熏灼,所以只有瘫下来了,不过福祸相倚,只要不死,经你这剑光照过,化去毒质不少,未必不是助他成道之一法。”说着,走向蛇前。
诸葛钊心恐剑再伤蛇,停足不前,心印似已知道,笑道:“你只要不使剑的威力发出来,近前无妨。”
说着一同到了青蟒的前面,那蟒看了两人一眼,把头连点。
心印笑道:“这东西原来如此会作怪,你是求我救你吗?”
青蟒又点点头。
心印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抛向蛇口,喝道:“这是我师父的百草回生丹,本来是救人济世的东西不应给你,姑念你不惜一死,拒食妖人毒草,不肯害人,助你提早复原,就我师弟这个雄精剑的熏灼,也未始与你无益知道吗?”
那蟒点头不迭,心印又道:“妖人巢穴你再回去不得了,这林中却可以暂时容身,候我师徒后命再说,那红蟒躯壳留在这里腐烂,毒气非常,足可害死若干无辜禽兽蛇虫,你须设法埋葬,也是一件功德。”
青蟒张口把丹药咽下,连叫几声,倏然身子伸开,向红蟒残尸窜去。心印笑道:“此间事完,行再相见。”说着大袖一晃,金光闪动,便不知去向。诸葛钊也驾着剑光直上霄汉去寻群玉峰水晶原。
他在云中飞了一阵,忽然看见下面冰蜂环峙,中间一片平原,晶莹如镜,除在一角有几株老松巨栓,恍如苍龙擎天,神蛟蟠屈,各具奇姿而外,中间一处,却生着一丛朱竹,红艳欲滴,与地上一片白色,掩映生辉,竹外冰雪当中,又拥起若干翠叶,大如车轮,翠叶之间开着红紫两色莲花,花大如斗,仿佛占地极广。
心中正在奇怪,想道:“这莫不就是所谓群玉峰水晶原。”
正在查看有无庵寺,猛听得一声清磐,冷然而至,再一细看,就在朱竹的一边,紧靠着一座冰峰下面,有一座白石牌坊,仿佛坊上有几个天蓝大字。
连忙驾着剑光落将下来,一看坊上字迹,果是“得大自在”四字,坊在峰下,却无屋宇可寻,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探询,待向坊下走去,忽然,烟云四起,一阵旃檀香味,眼前景物,一无所见,只剩白茫茫一片浓雾,微闻梵音起四周。
他暗中说声不好,连忙下拜,默祷着说:“弟子诸葛钊,偶因师姐柬召,来此敬谒禅关,并无他意,尚请恕过擅进之罪。”
说犹未毕身后一阵娇笑道:“我还当又是青磷谷那些邪魔,来此骚扰,原来竟是诸葛相公,有约必来,真是信人,这是我们师太为防临近妖人来扰的小须弥阵法,邪魔外道只要是来寻事的,一入阵中,虽无生命之忧,要走也却非容易,等我传声大师姊收去阵法,再相见吧。”
说犹未完,烟云尽散.仍现原来景象,只牌坊下面,站立一个青衣女童,背插长剑,手提花篮,含笑而立正是小燕。
诸葛钊忙说:“原来小燕姐在此,小可鲁莽,几触仙阵,实在惭愧得很,二小姐在庵吗?”
小燕提着花蓝迎来笑说:“她轻易不出门,怎会不在家,我因奉命采取雪莲仙宝,忽见阵法发动,还疑外人来此,不想是你,上次是我疏忽了,因为行时匆匆,没有把这里的阵法,和道友来访的暗号说明,几乎误了大事,幸而大师姐好像先有了认识,知道不是外人,不待我把声传进去,便收阵法,不然虽然无碍,把人请来却拦在门外,岂非笑话。”
说着把手一指道:“请随我来吧。”
便回转身向坊下走去,诸葛钊跟着一同过了牌坊,转向峰侧,果见老松古桧中间,有一带红墙,围着一个小庵,因是藏在松桧当中,不走到正面,决看不出来。
两人走到庵前,小燕用手在门上一推,门便开了,门内一个小小院落,正中三间大殿,中有间隔,分做两暗一明,明间并无神龛供奉,只中间间壁上,悬着一幅水墨观音像,像前白木几上.供着一个龙文古鼎,一张短琴,一个斗大玉磐,几样经卷,其余除蒲团而外,只有几张白木坐具,一方青石砌就的石案,别无他物。
小燕请诸葛钊在石案一旁坐下,放下花篮,笑道:“相公且请稍待。”便走进东间。
半响,似闻室内,微有争执,另一女子口音仿佛说:“灵台空洞本无一物,既没有他,何尝有你,相见不相见,有什妨碍,这是师父柬帖注明,与小燕何干,与我又何干,你一存心规避,便是着相,便是入魔,与事何补,既有这段因果,就应该用极大定力,极大智慧,来作大解脱之,单躲着有什么用处?”
唐二小姐怒道:“那么你就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
另一女子笑道:“既说是非,便是是非中人,各有因缘,我也是是非当中的一人,如何能不闻不问,如果我意如此,不也着相吗?”
唐二小姐又说:“既然如此,那么便请你一同出去。”
另一女子笑道:“我不打诳语,自入门以来,从来未以真面目示人,此刻决不能破例,日后你自然明白,我决不是你,你缠我无用。”
唐二小姐似乎赌气,啐了一声说:“你不用野狐禅,只要你不置身事外就行。”
说着一掀东间竹帘,走将出来,一身白色道服,仍是上次相见打扮,只脸上微带愠色,笑道:“道友难道真为了那丫头一句话,特意惠临敝庵吗?”
诸葛钊惶恐道:“固然是为了践约,也实在是因为上次在贵庄打扰,幸蒙脱险,特来申谢。”说着不由心中狐疑不解,暗说:“明是你写信约我来,如何却这等说法,难道那张雪浪笺不是你写的,有人从中捉弄呀?”想着不由向唐二小姐多看了几眼,唐二小姐更加不快,嗔道:“你真为此而来吗?前日我已说过,在敝庄一节,井非全为道友,你既时刻在心,这并不算什么,只要不以怨报德.便足感盛情了,家师不在庵中,虽说彼此均是学道人,究竟男女有别,容待茶以后便请回仙府吧。”
诸葛钊心下更为惶恐,连忙欠身道:“小可蒙恩姐大恩,得免一场大难,今后得有机缘,便赴汤蹈火,也须图报,何至以怨报德,不但小可已随家师学道决不至此,便在未入师门以前,也不敢如此,既是不便,小可告辞,行再相见。”
说着就要起身,唐二小姐不知道想着什么,突然又面转笑容道:“道友且慢,请恕我冒昧,尚有数言等说明再走不迟,”说着又笑道:“道友诚笃,我已尽知,日前小惠,实不足挂齿,我也决无施人望报之意,不过目前,假如我有大难,道友是不是真能不顾一切为我尽力呢?”
说着两支澄如秋水的眼睛看着诸葛钊,静待答复。
诸葛钊本想立刻就走,闻言又立定说:“我自贵庄遇险以后,幸蒙相救,独免污辱,如有驱使,只要合乎天理人情,在规矩之中,我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若出乎情理之外.越乎规矩之中,我也必以一死报德,其他就非所敢言了。”说罢卓然立在案侧。
唐二小姐不由回嗔作喜道:“既然如此,道友且请坐下细谈,家师慧因师太,教规戒律,道友当有所知,料想我现在他老人家门下,决不会有什么越乎规矩的话说出来,不过这是一场极厉害的魔劫,道友也有连带关系.虽承答应相助还须自问定力能否胜任呢?不然……”唐二小姐说到这里,不由脸上一红,娇羞得说不下去。
诸葛钊见状一愣,不假思索道:“如论定力,小可自问还不至不坚,学道以来,更可自信,但不知恩姐有何驱使之处。”
唐二小姐沉吟了一会,也慨然道:“道友不用只管恩姐恩姐的叫着,要让外听见多么刺耳,要论学道,我们虽非同门,但是令师与家师,过从频繁,无异一家,眼前就要共患难,彼此不许客气,何妨以师兄妹之称,岂不亲切,也好称呼。”
诸葛钊忙道:“既承恩姐抬举,那我改称师姐就是,师姐……”
唐二小姐不等说完又娇笑道:“你这人真叫不敢相信呢,方才说过不许客气,你明明比我岁数大一点,却偏要叫我师姐,这是什么道理?”
诸葛钊忙陪笑道:“我因尊祟师姐,所以才叫师姐,既然师姐说年纪比我小,以后叫师妹就是。”
唐二小姐笑道:“亏你说得出来,难道为尊祟人,就及有个长幼之分吗?叫了一连串师姐,才改叫师妹,这个与我有什么好处?”
说着噗嗤一笑说:“话长呢,叫你坐下来,还不坐下来,这不又是客气吗?”
诸葛钊连忙又坐下来。
唐二小姐先长叹一声,然后说道:“师哥,我的身世你大略是知道的,这一场魔劫就是出在你我初次相见的时候,自从上次师哥在我庄上被我庶母武倩儿困住,我适奉师命回家省父,不想归途遇见令师伯柳老太公,授以机宜,命我相助师哥出险,并谓师哥如有越轨,或定力不足之处,便无须闻问之语,小燕虽是庶母侍儿,但与我相处极好,虽出身侠盗之女,颇能不染恶习极好学,时常想从我学点功夫,我只能传授的,也让她得便宜,你一被困.她闻你与柳老太公有关,便偷空前来告我,并夸说师哥人极正派,庶母行径不堪,恐你因而肇祸,因此我才授意设法救你出险,事过之后,庶母痛其生母惨死,自知无论武功剑术,都非灵阳道长之敌,更惹不起柳老太公,当场虽受柳春儿一鞭,并无大碍,她本狡黠,只是借此下场而已,事后发现我与小燕,有勾串来救你出险的事情,她论本领,当然对我无可奈何,不敢公然立即翻脸,却打算拿小燕出气,杀以泄忿,幸而小燕乖觉,你们一走便和我片刻不离,她一怒之下等独臂夜叉安葬之后,突然留下书信一封,尽携所有一般心腹女婢,对家严来个不辞而别.家严虽误入邪教,但本性不恶,所学也另有师承,亦非尽出独臂夜叉所授,对于武倩儿,本来因为受恩太重,无法摆脱,并非有所眷恋,得讯后随即将庄中所有男女仆人立即解散,只留黑黑,及三五老成世仆守山,将出入这道加以封禁,自己就在山庄中坐关不出,并命我带小燕,仍随家师左右,不奉命,不得擅自回去,等我回到此间,家师适有南海之行,只留我二师叔慧果师太门下大师姐在此守山,由我那师姐转交一封柬帖,除对小燕允许暂时收为记名弟子,由我和大师姐传授本门心法外,并且说我最近有一场魔劫,必须和师哥共同抵御,或可无事,不然至少须再转一劫。不过师哥和我两人都要定力极强,稍有把持不住,就……”说到这里,唐二小姐两颊渐红,再也说不下去。
诸葛钊见唐二小姐说话闪烁,而且脸色时变,心知有异,不由忐忑不已,一转念间,看了唐二小姐一眼,蓦然把头低下去,不敢再作平视,正在沉吟。
唐二小姐见状骤然娇嗔满面道:“人家已经把话全都告诉了你,你反不开口了,是有意为难呢?还是另有打算呢?最好乘此言明,免我误事……”
诸葛钊忙道:“师妹,不要误会,我向来出言决不反悔,何况对师妹,又是共同御劫的事,不过不明这场魔劫应在何时,小哥方才学道未久,深恐有误师妹大事,心中正想此事,是否可以禀明家师,求他老人家予以援助之处,别无他意,既然如此,愿拼此身生死与共,师妹还不放心吗?”
他方把话说完,似闻东边房间微微叹息。
唐二小姐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你的想法当然很好,能得令师出面.自然决无妨碍,不过就我知道的,不但灵阳道长,决不能出面,应付此事,即使令师伯竺竺道长和家师等人也各有顾忌,到时都未必能够为力,只有大师姐好像可以相助,但是她为人非常古怪,来此已经将近三年,还没有看见一回她的真面目,说话又不是禅机,就是隐语,筒直无法能得到她的实话,你看急不急死人?”
诸葛钊闻言急说:“既有令师姐在此,定非常人,何妨请师妹先容让我拜见一下如何?”
唐二小姐把嘴角一撅说:“她肯和你相见倒又好了,适才我就求她和你先商量商量,她是横说竖说都不愿意和外人见面,惹我一气,几乎也不想和你见面,情愿拼个神形皆灭,独当魔劫,你不见我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气愤吗?偏偏在急的时候,她又不断的和小燕商量,鬼鬼祟祟的不知在编排我什么,你看可恶不可恶?”
诸葛钊笑说:“师妹这又误会了,令师姐既在此间,如可援助,决不会坐观成败,也许她和小燕商量,就是准备安排应付这场魔劫亦未可知,你何必多疑呢,倒是由令师姐交付的那张柬帖,既与小哥有关,能乞借一看吗?”
唐二小姐脸又一红道:“那张柬帖师哥无须看得,除我适才所言之外,只有说明我之所以有这场魔劫的原因,是由于无耻的庶母武倩儿,自从在唐家堡出走以后,已在这大雪山西北角青磷谷安下巢穴,存心要扩大白骨教寻你师徒与我报仇,并且已经把她那邪教中的有名人物鬼母潘涛请了出来,现已查出你师徒下落,我和小燕在这里她更是早巳知道,只在早晚便来寻事,她那邪教中最厉害的一种邪阵,名叫销魂狱,又叫蚀骨销魂阵,只佛家的荡魔大力金刚掌法,和令师的大乙神雷可以破他,除此而外,便只有凭着入阵的人,自己的定力来抵御,只要这历阵中诸般幻相,以不变应万变,经过七天也便无事,不过你我二人,如有一人定力稍差,一经入魔,事便不堪设想,如果事先彼此不知,各自为政,那就里外非糟不可,所以我不顾一切的对你说明也便为此,师哥却千万不可大意呢!”
诸葛钊不禁毛骨悚然道:“原来还是她在作怪,不过武倩儿我已见过二次,并且已经交过手,她已不支败走,但不知那潘涛又是如何厉害?如能不借法力,只仗定力便可无事,小哥曾蒙师授心法,虽尚未能还虚合道,自信或可支持一时,但不知魔阵是何情况,尊师曾有指示吗?”
唐二小姐道:“家师虽末提及,不过我与武倩儿相处很久,倒曾听她谈过,此阵虽然毒恶万分,但是祸福仍由入阵人心中一念,虽然变幻万端,七情六欲无奇不有,只要入阵的人,真能守定玄珠,元灵不昧,无人我相,一切无动于衷,并无妨碍,如果陷溺太深,即使脱险出困,却不是真元大伤,无法再修上乘之道,便是须再下数十年苦功才能复原,甚至……”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娇羞,才能再说下去,略为沉吟一下,又突然正色道:“师哥,你我既全是佛道门中人,世法平等,便应无人我相,现在我可以进一步对你说明,再说,就论起利害来,也不能再瞒你,家师柬帖实在说明,我与师哥,前生因有情孽,纠缠未已,必须经过此劫,才可同修大道,我之所以虽入师门并未削发,便是因此,师哥虽然和我只见过数面,已昧前因,但是我已看出你对我仍是一往情深未已,这完全不是修道人应有的意念,我知你虽是知礼君子,决无邪意,不过如此着相,一经入阵非糟不可,如能顾全双方修为不易,仙缘难得,便请痛下警惕,成全小妹,否则也请言明,我愿立刻自行兵解,决不甘坠落。”说着泪光晶莹,背过脸去。
诸葛钊初听心下一喜,继而走近一步慨然道:“师妹,既承不避嫌疑,据实见告,我也可以坦白说明,小哥虽然已昧前因,不知我二人前生是何光景,但此生初次见面,又在难中实有倾慕之意,采茶再遇,更曾苦恋不已,所称夙缘世孽,当非虚语,不过小哥虽然未闻大道,确也幼随庭训,处人接物,从来以礼自守,向无越轨之处,前在贵庄,虽中武倩儿药酒,并未丝毫逾规越距由此便可明白,何况师妹已奉尊师柬帖指明此系魔劫,何敢轻试,再起妄念,再说小哥原有发妻,青梅竹马,自小相亲,只因一场天花,损了容颜,才立志不嫁,小哥亦万无轻负之理,固然人非太上决难忘情,但礼义所在,岂容逾越,妹如再不信,小哥可以明誓,如若言不由衷必遭雷击。”
唐二小姐正在掩面娇啼,闻言回过脸来嗔道:“只能克己自持便佳,何至平白赌起咒来,我相信你就是了。”
诸葛钊正立在后面,骤觉吹气如兰,幽香袭人,不由心中一荡,立即退步不迭。
唐二小姐一指坐具说:“师哥且请坐下来再为细谈。”说着两人一同落座,唐二小姐又道:“师哥能有此决心,自然放心,家师本来为此曾经传授大师姐一种金刚不动禅功,如试练成了,便自有驱邪伏魔之法,本来叫她传授你我两人,并且一同应敌,多一个人到底要好得多,谁知她竟装腔作势,说不愿与外人见面,却叫我再传你,连一同应敌,也似允非允的真叫人捉摸不定她的主张,如今话已完全说明,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来,我们应该早点准备起来,本山产有一种雪莲实,外状虽然和寻常莲花相似,但是实大如杯,纯为冰雪精凝所孕,仙凡均极重视,实为清心降火仙品,今天我才命小燕采取,且请略尝数粒,即便传你禅功如何?”
诸葛钊欣然称谢。唐二小姐随呼小燕,不见答应,方笑骂:“这鬼灵精,又不知和大师姐商量甚么了,有客来了,连茶也不敬,说起来客还是她代约来的,真可恶透了,师父回来,看我有得饶你才怪。”
正说着东间脚步一响,小燕用一个碧玉盘托出两杯茶,一碟剥好的莲实出来,向两人笑了笑道:“这茶是上次从相公那里新采回来,由我们二小姐自己亲手焙制的,莲实是我们二小姐命我方才采来的,相公请稍用些,略尽寸心,免得我又挨骂。”
说着放下盘子一件一件放在二人面前,提着盘子立在一边娇笑不已。
诸葛钊忙道:“谢谢你,小燕姐。”
小燕笑道:“相公是我们小姐的师兄,连她还是你的师妹,怎么称我小燕姐起来,不要折杀我吗?”
唐二小姐知道方才的话,已被偷听去,又笑骂道:“你和大师姐两人,近来专一喜欢偷听鬼话,越来越不象话了,你已是师父记名弟子,一向早巳改了称呼,叫大师姐和我都是姊姊,现在为什么又复了原,想弄什么鬼当我不知道吗?”
小燕一吐舌道:“你跟诸葛相公不也是方才改的称呼,在没有说明之前,就妄自僭越不怕人家着恼吗?我是一个丫头,怎敢不待吩咐,就爬上高枝儿去,再说诸葛相公本来见过,冒里冒失的就改了称呼,人家知道甚么缘故,也许还说我这丫头疯了呢!”说着格格连笑。
诸葛钊忙道:“如此说来,是我不是在先,小燕师妹,多有得罪了。”小燕连忙道:“师兄太客气了,只怨我出来的太迟,不然不早改了,连骂也挨不上,那岂不都好。”唐二小姐不由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答讪着说:“师哥不要理他,请尝这莲实如何?”说着拈起一枚送过来。
诸葛钊接过一看,果有茶杯大小,那颜色固然澄碧可爱,一阵阵清香更沁人脑鼻,剥开再看,莲肉洁白如玉,莲心苍翠,长约寸许.香气愈浓。
唐二小姐笑道:“这莲心功效最大,却不可抛弃呢。”
诸葛钊纳入口中细嚼起来,莲实甘芳,莲心却十分苦涩,半晌方才回甘,一连吃了两个。
唐二小姐也陪着吃了两个,随问:“大师姐现在何处,曾否尝过。”
小燕笑说:“我们本在东间,我出来,她才转向后面坐禅去了。”
唐二小姐知道方才的话,二人已一字不漏听去,不由玉颊通红,娇羞欲滴,只啐了一口,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燕擎着空盘笑了一笑,又溜到东间内去。
唐二小姐不禁笑骂一声:“随便你们捣鬼去。”
说着就在当中蒲团上传了禅秘诀。
诸葛钊果觉佛门心法,与本门传授不同,便在蒲团上坐起禅来。
唐二小姐悄然退出去,回到东间,从壁后山洞走进去,转入后洞石堂,见小燕正在练剑,却不见大师姐,忙问:“大师姐呢?”
小燕不语停剑笑着把手向左侧石室一指。唐二小姐走近石室,只见石室门前佛光一闪,门户已经封锁,不禁顿足道:“我正要找她来商量,她偏又坐起禅来,我真不知道连日我有甚么事情,得罪了大师姐,老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坐禅也罢,有谁敢来扰你,为甚么竟用小须弥阵法把洞门封锁起来,等你出来,我们再算这笔账。”
回头又向小燕愤然道:“小燕,你随我来,有话问你。”
小燕一手提着剑笑道:“师姐,适才的事难道怪我吗?大师姐不是老早说过你和诸葛师兄情孽,应在今生了断吗?师父的柬上也是这样说,我不过知恩报恩,替你们作一个撮合而已,决没有安着甚么坏心,我知道你要问我的是大师姐对这事的意思和措置,我虽稍为知道一点,但是她的脾气,你向来是知道的,她已关照过教我不要告诉你,教我用甚么法子违拗,反正我们两人,都是为了你们,只要明白就行了。”
说着一使眼色,头微摇动,唐二小姐会意,把头一点,恨声道:“反正你们是串通一气,在捉弄我,你们也不想想现在是甚么时候,大敌将来,我真不知道这场魔劫如何度过,谁还有功夫来问你,只等事后再说便了。”
说着退出石堂,由另一条石弄直上峰腰,走不多会,小燕已经赶来,笑说:“师姐,今天大师姐真怪,我和她两人在前面东间内,你和诸葛师兄谈话的时候,她教我不用出去,好由你们自在说话,听得很是出神,好像关心得很,等你们说完我这才送茶果出去,回到东间她已不见,等我到后洞悄悄的一看,她却正在蒲团上叩头默祷,见我进去教我不要说什么,就跑到石室去坐禅,她的面目,虽然从来就没有看见,但是从声音上听见,显然还在哭着,这不奇怪吗?我看她对你固然关切,但是好像对诸葛钊师兄更显得关心,自从上一次我们从灵阳谷回来,说起诸葛师兄的事,她暗地里问我问得很是详细,早前几天,夜里又出去过几次,我想不是她跟诸葛师兄也有甚么渊源,就是师父暗中有甚么授意,你看对吗?”
唐二小姐想了一会,沉吟道:“这事你也不用告诉她,我们再往后看看,我只要她肯帮我这一次的忙,避过这场魔劫,自然不难明白,你不要惹她起疑,反而不好。”
说着丢下小燕又匆匆赶到前面,见诸葛钊已经下了蒲团笑说:“师哥,有点领会吗?”
诸葛钊点头笑答:“这是佛门上乘功夫,偶然得窥门径已是福缘,何敢妄赞一词,不过我想这或者是虚空寂灭当中更进一步的功夫,较之我平日所习有作为的功夫大有不同,适才师妹他去,我已默叩师尊,谢过慈悲,只是真能做到大自在境界,恐怕很难呢?”
唐二小姐道:“你这话又着相了,这是一得永得的功夫,不在深浅,而在智慧与领会,稍为着相便错了。”
说罢又笑道:“佳客初来,且请后洞一游,略待天黑月上,看过此间奇景再去如何?”
说着转身走进东房间,诸葛钊跟来看时,只见后壁紧靠峰下,有一个高可及人阔仅三尺的小洞。
唐二小姐含笑招手走进洞去,便也跟着走进去,却是一条极小长石弄,步步向下,两边石壁,每隔十余步,便凿有一个小洞,洞内安着一张明灯,灯上都有琉璃罩着,一路十分明亮。走过十几丈以后,又转而向上,再行十多丈便见上空一大片浅碧的光华射人。
抬头一看,原来上面已近冰层,月光从冰外透进,前面一个大石堂,堂的左侧有一小弄,进弄步步向上,凿有石级,三五步便是一个小弯,仿佛螺旋,转上去,都在浅碧光中,好像人在水中行走一般。
一直到峰顶,原来是一间极大冰室,宽广可及数丈,室作六角形,穹顶墙壁都好似水晶砌就,表里澄澈,四围山色历历可见,真恍如水晶宫阙一般。室中几案坐具,一律都用白石凿成,南面石床上放着两个蒲团,不知用甚么草编成的,却苍翠如玉十分可爱。
唐二小姐道:“这里是家师辟出来的,大师姐和小燕未来以前,师父向来和我一同在此入定,境界固然灵妙,如待月上,还有奇景,我暂且不先说明,让你身临其境再说。如今才交戌初,月上还有一回,右边蒲团是我坐的,你不妨再把禅功试坐一下,停一会等得月上再行回去,本庵虽然长素,却藏有笱脯菌油蔬菘等物,还有我昔年酿下的雪莲酒,待我趁这时候张罗一下,略尽地主之情便了。”说着一笑走出冰室下峰而去。
诸葛钊不觉又怦然心动,在冰室中徘徊了一会,忽一转念,又想道:“我适已允她决不再生邪念,并曾对神盟誓,相隔不久,如何又作此想,大敌当前,魔劫正来临,忽然又生此念,决非佳兆。”
不禁遍体汗下,忙就蒲团坐好,依照适才所传,坐起禅来,果然佛门真传,与众不同,一经入定,慧珠朗澈,如月在水,一尘不染,四大皆空,直入灵明境界。
不知经过若干时,室中似闻笑语,睁眼一看,全室通明,光华四射,当中石案上酒肴蔬菜,全已摆好,唐蕙小燕都倚案而立,看着自己。
唐蕙笑道:“可喜,师哥功夫又进一层了,我们在此恭候已有半个时辰,且请先下丹,看这奇景再说吧!”
诸葛钊下丹后,上下前后左右一看,只见穹顶与下面冰壁上,各有一个月亮射进来,乍看好像碧海青天,悬着七轮明月,室内毫发皆见,再看每一个角上,都幻成五色光华,仿佛雨后晴虹,光怪陆离,不可名状,不由称奇,看得呆了。
唐蕙笑道:“傻子,你奇怪吗?西湖上有十三潭印月,就传为奇景,我们这里是七月耀空,你明白吗?本来我曾经私下替这里起过一个名字,叫七月灵台,师父说,本来无台,何尝有月,她老人家自己题了幻禅两字,却巧慧果二师叔来说了‘真在何处’四字,她老人家便连这两字也不提了,你只细味这几句话,今天便算没有白来了。”
诸葛钊不由微笑在石案上坐下,细辨所有肴馔,虽系素食,却几乎无一不精,雪莲酒,更其凉震齿,没有白来了。
唐蕙小燕对面相陪,数杯以后,小燕忽然起身说:“我去去就来。”
唐蕙笑问何事,小燕也不答,一笑而去,不一会抱了一张短琴来,放在石几上,笑说:“今晚索性多乐一会儿,请师姐把前天教我的松风水月操弹一下。”
唐蕙笑说:“原来你忙了一会,却是去拿这个来,也罢,对此奇景,我就来弹一下。但是一曲未完,却不许你问长问短呢。”说着起步坐向石几,冷冷然弹起琴来,一曲既终,月色渐渐西斜,诸葛钊起身告辞回去。
唐蕙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小铜锥来说:“适才,你正入定,大师姐忽然寻我说,只暂不和你见面,这一场事她决不置身事外,并且把她师传至宝三才传音锥,分赠你我各一枚,这是我二师叔护身至宝,恰好一共三枚,如分开带在身边,有一人被困,只消对锥默祷被困地点敌人姓名,须用何法相助。再一行法催动,即有一道光华飞出,另外两人锥上随之也发出声音,便可赶往相助,三锥光华,分红黄蓝三色各自不同,我是红色,大师姐是黄色,你这一枚是蓝色,须要记清,如若三锥合壁,三道宝光联合起来,并可防身,敌人邪法异宝,一时决难侵入。有此一宝,无论敌人在何时何地发作,都要好得多。”
说罢传了用法,亲自送诸葛钊到峰下牌坊外面,待到诸葛钊纵剑飞起方才回去。
诸葛钊因为云程已熟,辨别方向之后,三十数里,只消片刻即至,仍在灵阳谷山顶落下,似乎身后金光一闪,仿佛有一个黑衣道姑在身侧纵落,再一细看,又踪迹毫无,不由诧异非常,猛一回忆那光华又与前在冰崖洞口诛邪所见略同,心中一动,忙道:“何方道长驾临,还请赐见为幸。”
正在四面查看,忽然手中似乎塞进一物,月光下一看,又是一张笺纸,上写着:“魔劫将临,勤练禅功,能悟色相皆空,庶几可免,神仙眷属,前有因缘,欲证大道,仍宜冲破情关。”通无上下款识,只笺纸字迹与前署采茶人均同,顿悟此中有人撮合,既不愿见面,只有暗中祝谢,随即开禁入洞。等到自己石室当中,不由更吃一惊,原来日间所见心印和尚,正坐在自己石室上喝着酒,鹰儿也伏在案上,正在问长问短。
心印一见诸葛钊笑说:“老弟回晚了,幸而此间我曾来过,卓和也曾见过数次,鹰儿更是师弟,不然老弟流连忘返不要紧,愚兄便无这等自在,愚兄却不自在,归来见客岂不于心难安吗?”说罢哈哈大笑。
诸葛钊闻言,知道心印对自己此行经过,已经明白,不由脸上一红笑道:“分手时候,实因师兄并未说来此相访,中途适有一事,以致回来稍迟,有失迎迄,尚请原谅。”
心印又向诸葛钊看了一看笑说:“老弟,此行如何?那小尼姑如果招待不周.我不告她一状,勒令还俗择配嫁人才怪。”
诸葛钊格外惭愧笑说:“师兄休得取笑,小弟正因魔劫将临,情孽又难解脱,苦无妥善方法,师兄来得正好,还望指教一二。”随即坦然略说经过。
心印笑道:“老弟你太老实了,怎么不消一两句一问就全说出来,实不相瞒,我此来,对于老弟一切知之甚详,本来趁着没事做,打算借着送柬帖为名,来和这般魔仔子斗一斗,消消遣,解解闷,又心内挂念着这个小师弟,本想和你一同回来,因我已学会了六通神功,一看你心中有事,未便阻你高兴,破人好事,所以暗中一直跟你到水晶原下,直到那老尼姑的小须弥阵法使出来,我一看不妙,被围不怕,被你看见却有些不好,所以才溜回来,你这里的禁法,我原经过灵阳师叔指点过.便索性溜进来,和卓和鹰儿见面之后,要点吃的喝的便在你房内坐了下来,准备坐等主人,我这小师弟又磨我教他一点小法。如果时间赶上,以我师弟兄帮你大忙,你可以略略把心放宽一点。”
说着又是一笑道:“可是你得跟那个小尼姑说,叫她把那雪莲仙实多送点来,不然我这师兄可不受人用呢。”
诸葛钊答讪着笑道:“莲实现成,师兄既然学会六通,已类神人,你看小弟这场魔劫到底有无危险呢?”
心印又打了一个哈哈道:“到时自然明白,此刻却是我佛说过,不可说,不可说。”
诸葛钊还想再问,鹰儿已经跳起来道:“我这个师兄真好,比你好多了,他已经传了我两种仙法,再遇见那两个丫头,我就不怕她了,非给她一点苦吃不可。”
心印笑道:“这个却不许你乱来,人家比你本领大得多了,而且都是自己人,你给她苦吃,诸葛师哥一定要抓你到山涧里去喂大鱼,我也不教你神功仙法了。”
鹰儿吓得连忙坐下来道:“两个师哥,我是说着玩的,决不敢给她们苦吃,我这和尚师哥告诉我要给苦头那穿红衣服的女人和穿黑衣服的怪人。她们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青的我全记得,决不下手给她们苦吃,你们饶我这一次吧,千万不要抓我,不教我仙法,鹰儿愿意听你们的话。”
说着两支漆黑小手一合掌,眼看着心印,又看着诸葛钊。心印见状喝道:“你只听话就行,好玩艺多呢!你再敢欺负自己人,不但不教,还要把你关起来,饿上一整天不许吃一点东西。如果听话,我便带你出去打魔崽子玩,你看那一样合算?现在诸葛师哥已经回来了,我也吃喝够了,还不帮着卓和把东西收拾下去睡觉,明早我还教你功夫呢。”
鹰儿闻言笑逐颜开答应着,把碗碟杯盘收拾下去。心印又向诸葛钊笑说道:“一天劳累,老弟也休息一会,我就暂借师叔蒲团打坐。你能得到老尼姑真传,颇不容易,那禅功看来甚易,真能作到大自在境界,却是很难。明天一早可再赶去向小尼姑请益,这里算交给我了,你有什么话无须说,我都知道。前途虽然略有危险,却吃不了多大的亏,只管放胆做去,帮忙的人多着呢,你还愁什么?只是有若干事旁人替不了你,全要仗自己的定力,这倒是真的,实在到了万难,师叔不还有一封简帖吗?”
说着一笑,道一声行再相见,大袖一摆,退出石堂,径登蒲团坐起禅来。诸葛钊忽得意外助力,心下略宽,也自入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心印一见面便催他去水晶原,诸葛钊也急欲将所知告诉唐蕙,立刻纵剑飞往水晶原。到了牌坊下面,小燕唐蕙已在等候,一同到庵中坐下,诸葛钊把路遇心印,人已在灵阳谷住下,并允援助之话说了之后。
唐蕙大喜道:“虬髯僧师徒,从前在密宗当中,就是有名的能手,向来善善恶恶,正邪两派都不敢惹。后来得遇寒云禅师渡化,才改修大乘,但是疾恶如仇,始终不改,尤其是心印表面上一团和气,似乎无可无不可,只要遇上事,一伸手决不退后,而且老的更是护犊异常,决不肯让徒弟吃人大亏,他又是武夷山上天梯不老婆婆的记名弟子。那位老前辈更是向来就没有向谁低过头,如论行辈,连万师叔和师父,都还算是后辈,不过他向不问外事,对任何同道,都以平辈论交。如果他们老少几个能出手,就无其他援助,也不会落下风,这一来我倒略放宽心了。心印我也曾见过,就是讨厌他那张贫嘴,他既要雪莲实,今天便带些回去,索性连鹰儿和卓和也各送一份,免他又说我小气。”说着笑靥顿开,两颊生春,含笑让诸葛钊到后洞,练习禅功不提。
那灵阳洞里的心印等诸葛钊去后,忽然携了鹰儿笑道:“昨天教你的两套玩艺儿,都熟了吗?”
鹰儿嘻着阔口道:“那小六戊藏形法,已经很准了,我拿卓和试验两次,他一点也看不见,只透骨阴阳掌,还不到家,我觉得还不如我的一把抓,来得爽利。”
心印笑骂:“小鬼,你知道什么,你那鬼爪抓人有什么用处,最多也不过抓下一块皮肉来,寻常练过几天武功的,你就抓不着.我这掌法,是密宗的秘授,一半功夫一半法力,只要练熟了,打着了不死也得带重伤,你当闹着玩的么,这可不许拿卓和试手.你赶快练好了,我带你出去玩,遇着魔崽子,你试一试就知厉害了。”
说着指点着,一连十多天过去,都是诸葛钊往水晶原习禅,心印在谷中教鹰儿功夫法力,不时也传给卓和一点。
这一天正是一个晦日,诸葛钊去水晶原,尚未回来。心印携了鹰儿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到后山去玩一下,不过天气太黑,你害怕吗?”
鹰儿把小手一拍笑道:“我怕什么,是要去寻魔仔子吗?我学会了本领正想打架呢!”
心印笑了一笑,一同出了后洞,直上山巅。虽然是个黑夜,满天星斗,映着四圈白色峰峦,再加上两个人,一个天生异禀,一个已修成天眼通,都无微不见,鹰儿忽然叫道:“师哥快看,那是甚么?”
心印看时,见西北角上,一道青光,后面跟着一点红星,疾如流星赶月,过渡赶来,忙一扯鹰儿说:“不要开口快藏起来。”说着一同隐起身形。
那前面的青光,已落在山上,离开不远,现出一个赤面道装打扮的少年,跟着红星也自赶到落地,又现出一个红衣少女。
她一指赤面少年道:“我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无端在我青磷谷上空窥探,不用说惊动教主,就那一位师兄知道焉有你的命在。我是因为看在同是道门,念你修为不易,好心问你姓名来历,只要不是我们仇家,决不害你,还有好处给你,你到冷不妨给我一剑,妄想逃跑,岂非不识好歹,乖乖跟我回去,不然先叫你试试我这赤癸桃花剑的利害。”
少年冷笑道:“你这无耻无赖的丫头,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吗?什么叫做窥探?难道这大雪山是你们白骨教一般淫魔的私产,旁人连路也不能走?我乃金牛峡铁笛仙门下弟子张纪方,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又待怎样?”
红衣少女闻言向后退了一步笑说:“原来你是铁笛仙长门下,彼此向无来往,何必如此。你既知道青磷谷,是我白骨教重地,为什么过门不打招呼?我乃圣母门下,司剑弟子轻红,现在也不与你为难,只消跟我回去,禀明我们教主,便放你回去,决无薄待之处。快跟我走罢,这里一片荒寒,也不是谈话的所在,有什么留恋得!”说罢格格连笑,如此而又眼不住的在张纪方脸上扫来扫去。
正说着,话犹未完,猛然拍的一声,轻红背上,着了很重的一下,不由大怒娇喝道:“你这狗道竟敢暗中伤人。”一拍腰下剑囊,一道暗赤光华,直向张纪方横扫过来。
张纪方见状,也放出一道青光来敌住了,便在空中响起来,不一会,青光渐渐不支,看看暗淡,轻红又娇喝道:“你还不识相点快些跟我走,我只再一催动仙剑,你便没命了,这是我们圣母之宝,凭你微末道行抵敌得了吗?”
张纪方才说得一声,我与你拼了,强运真气,挣扎着相抗,忽然暗中有人冷笑一声道:“真的打架我倒愿意看看,只卖弄这些鬼家私,有什么意味,什么圣母之宝,等我来试试看,到底有多大来历。”
说着金光一闪,一声轻雷过处,赤癸剑被震得粉碎,洒了一天红雨,登时便无踪迹。
轻红不由惊得一呆,正待后退,拍的一声清脆响声,粉颊上又挨了一个嘴巴,只疼得半边脸冒火,满口含血,连槽牙都几乎掉下来。
张纪方见状,一催剑光.正待反扫过去,暗中又听得有人道:“好汉不打落水狗,张道友且停手,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邪法使出来。”
张纪方连忙收回剑光,方想请问何人相助,准备申谢,轻红已厉叫一声,一手向头上抹了一把,一道惨碧光华应手而起,化作一篷绿火将全身罩住,另一点碧光直向西北飞去。
张纪方在旁看得很清楚,轻红在绿火当中一头秀发已全披散在背上,一张俏脸也变成惨白颜色,左半边还青紫着,两支纤手不住在发上抹着.每抹一把就有若干碧绿火球向下流着,外面绿火愈盛,一面口里哭骂着道:“什么人敢暗中下毒手,不敢出面,不算好汉,是好汉报名出来,等一会自然有人来收拾你,我不把你用青磷神火练化了,也不称圣母门下的弟子。”
正哭骂着,暗中一个小孩口音笑骂道:“你这贱丫头,真不识羞,我才打你两下就哭起来,是好汉,你敢撤去这鬼火,再挨两下才佩服你……”-
面又在说:“师哥,你还不把这怪火除去,让我打个痛快,他在骂人呢。”
接着另一人道:“胡说,你这透骨掌法,她已挨了两下,还能再打吗?还不赶快过来,也许老怪物接到她的青磷信火,亲自赶来,都说不定,好看的在后面呢,好好的立在我身边,马上就有把戏你看,放安静些。”
正说着,轻红牙一咬,又从绿火当中,发出一道紫光来,向说话的地方飞去。
那轻红一道紫光发出之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地上坚冰被劈了一个大坑,碎冰四溅,暗中又是一声冷笑道:“这东西没有用,你还是等一会,看谁来再说,再不老实,我可不管甚么,要先打发你回去了。”
说着金光一闪,又换了地方,说犹未完,空中彩霞也似的罩下一物,五色灿烂,大可几许,直盖下来。
张纪方说声不好.正想一指剑光要迎上去,暗中又有人喊道:“这是六贼销魂网,动不得,张道友快到我这里来。”
再看时,地上不多远,已拥有一团佛光,里面站着一个齿白唇红的小和尚,携着一个漆黑的奇丑的小孩,正向自己招手。知是方才暗中相助的人,不假思索,便飞纵过去,才到面前,佛光微一撒开,便一齐笼罩进去。
那和尚笑说:“好险!你只迟来一步,便要令我丢人,且不忙说话,等我问明来人,看看情形如何再说。”
说着已有人答道:“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敢在这里欺人.原来也不知那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小鬼和尚。你不用打听,我就是白骨教主门下掌符印大弟子武倩儿,你这两个小鬼并起来,还到不了三十岁,也竟敢出来闯祸,还不赶快把师门来历说出来,我好斟酌情形处置,否则我这六贼销魂网一收,就没法挽救了。”
心印一看,面前站着三个女子,说话的正是当中一个岁数比较大的,也冷冷的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赛媚娘九尾仙狐武倩儿,我这小鬼和尚虽然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几十年前倒还曾和天魔女武飞云会过两面,承她的盛情,都是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小师傅,还没有敢叫过我小鬼和尚,现在真是甚么也变了,好在我出家人,五蕴皆空,六贼全除,既不怕人瞧不起来,也无须在这些地方争执,则天娘娘,金轮大皇帝,你既然吹了半天,何妨把这网收一下,我和尚打得赢固然很好,打不赢溜跑总有法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当年老怪物的东西,还是冒牌货呢。”
说着笑嘻嘻的看着武倩儿。
武情儿闻言,不由心中一惊,暗忖这小鬼和尚,不用说口气不小,只看他这付安闲自在的态度,也恐怕大有来历,怪不得轻红吃了大亏。赶着一面准备,一面纤指一指唱道:“我不与你斗口,你究系何人门下,快些说出来.免生误会,又惹圣母怪我。”
心印未及开言,鹰儿早笑道:“瞎了眼的贱货,你连我心印哥哥也不认得,还吹甚么?你说他小,人家比你年纪大得多呢。赶快把鬼网收下来送我玩,夹着尾巴回去多好,不然他一动手,你就没命了。”
武倩儿闻言,心中更为吃惊不已,怒道:“原来你是虬髯大师门下的心印师傅,我们与你向无往来,河水不犯井水,为什么上门欺人?”
鹰儿又笑骂道:“你这贼婆娘,也不打听好了就说话,这里一向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你上门来寻事,倒还怪人,羞也不羞?”
说着用小手在鼻上羞着,心印正说:“鹰儿不要顽皮,等我告诉她。”
突然一阵风声,从空中又落下两个黑衣怪人来说道:“倩儿还不下网,这正是早先在玉树峰下,震死你两个师叔的小秃驴,任他天大来头有我承当便了。”
武倩儿闻言,印诀一松,那悬在空中的六贼销魂网,向三人迎头撤下来,微闻乐起靡靡.入耳令人心醉,奇香馥郁,送入鼻中,四肢更是酸软无力,四面都是五色缤纷的彩霞笼罩着,半空中已经隐约现出若干裸体少年男女来。
心印笑道:“六赋无妨,销魂和尚却当受不得。”
说着大袖一晃,飞起一道尺许长晶莹慧剑,佛光微动处,鹰儿张纪方只觉眼前一黑,脚下微软,再看时三人已经离出网外数丈,那网还在五颜六色、变幻不定,似乎隐约有个黑影在内挣扎。
张纪方笑道:“小师父佛法真正玄妙,只一下子,便离了罗网,我还不知道怎样出来的呢!”
鹰儿也扯着心印道:“和尚师哥,那个里面怪好玩儿,我为甚么一下就钻出来,再玩一会不好么。”
心印摇头吐舌道:“这果然是老怪物当年的东西。我是无妨,你两个时间稍长,便非受害不可,幸而我觉察得早,猛挥慧剑带了你们出来,不然那还了得,鹰儿不许说笑,只要等一会儿,还有好玩艺儿可看呢。”
张纪方鹰儿听了,定睛向三个女人立处一看,只见方才来的两个黑衣人,一个年约五十余岁,高个儿,瘦长脸,一团山羊胡子,一手摇着一柄尘尾,一手扶着腰下一个大红葫芦;一个只有十多岁光景,生得粉面朱唇,好像女人一般,扭头摇颈的正向武倩儿说话,都一样穿着一袭道服不象道服,袈裟不象袈裟,短只及膝的怪衣。
那个少年好象和老者,有所争论,只苦离得太远,不甚清楚,心印笑说:“你们要想听听他们的话么?”
说着双手一挥向内一招,便闻人语,如在咫尺,武倩儿似在向两人分辩着道:“不是徒孙下手太慢,实因据那小鬼说,那小秃驴竟是昔年专和魔教作对的虬髯僧得意弟子心印,心想问明再说,所以迟了一下。”
少年黑衣人失惊道:“他就是当年的玉面摩勒吗?不过上次在玉树峰下,我曾亲眼看见他用出来的完全是佛门正宗,并非密宗神通,就太奇怪了。”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他,三甲子以前,我因曾败在那老不死的秃驴手里,还曾吃过大亏,为了这个,所以才遁迹野人山,苦练化骨神砂,现在正要找那秃驴算一算这笔陈账,不想他已皈依佛门改修大乘,闻说现在南梅,倒累我在普陀后山寻了多日,总不见踪迹,别看那小贼秃,好像年轻,其实他前生不说,便此次转劫以来也已七八十岁,倒真是元阳未泄的久练童贞,与你大有益处,等一会不妨先让你享用一下,然后再在他身上追出老秃驴来,让他尝尝我这化骨神砂的滋味,不过你方才下手稍迟,这小贼秃向来出名的滑溜,不要已经逃走了,只拿住两个老鬼门下新收的无名小卒当灵,那就未免大才小用了,我方怪你,也就为此。”
黑衣少年道:“师叔你也不要太把小秃驴看重了,潘师叔的六贼销魂网何等利害,也不知多少有名人物毁在里面,何在乎小秃驴这一点法力。不过师叔既已允将小秃驴交与倩儿享用,不要在网内时间一长,入了幻境.把元精自行消耗了,那就未免可惜,何妨先收网看一看。”说着向武倩儿一笑,做了一个媚眼。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那是你太看轻了小鬼贼秃,不信且教倩儿收网看一看。”
武倩儿答应一声,正待收网,这里心印却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在我师徒手下放过的五通神夺xx道人胡理,想不到这东西竟敢背后骂人,真太可恶了。也许不知又练了点什么鬼门道,打算向我师徒寻仇报复,这一次非给他一个大厉害不可。”
话声一顿看一看前面忙道:“不好,我本来留着他这破网兜子,打算开开玩笑,这一来让这老鬼拆穿了,再让他好好的收回去未免有点不上算,张道友不要见笑,我又要卖弄小乘神通了。”说着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血,向空中一喷,化作数十百点极细红星直向六贼销魂网射去。
那里武倩儿正在收网,猛然站在左边的拈花惊呼道:“夫人,怎么看不见轻红姐呢?方才她放信火求救,我们赶来还见她在一团圣火护身当中站着,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我们既来了,她万无不辞而别就回去的道理,就算吃了大亏,人已支持不住,也决不会连话不说一声,不要再着了敌人的道儿吧。”
就在这个时候,武倩儿刚把六贼销魂网收得离地,那无数火星已经到了网上,看来极细,一到网上,登时每星都化作尺许火光,一齐燃烧起来,轰的一声,立刻变成一片火山,臊臭之味四闻,一霎时便化为乌有。
再看网下地上却睡着一个裸无寸缕的美人,正是轻红,衣衫各物都在一边,人已昏过去,粉脸通红,犹带笑容,只左腮和背上各有一个手印,颜色已经由紫转黑。
五通神看了不由大叫道:“果然中了小秃驴诡计,看这样儿,她是先中了人家阴手,后来又被人家挪入销魂网,入幻已久,元精尽失,是否可救,已在不可知之数。拾翠拈花,还不把她赶快送回去,打算留在这里丢人吗?”
武倩儿旁侍两女,连忙上前抬了轻红,不及穿衣,只略一裹,便纵起一道光华,破空而去。
五通神胡理睁着一双鼠目四面看了一下,冷笑道:“趁人不备,暗下毒手,自己不敢出面,却拿人家一个末学后进来挡灾,这算什么人物?是好汉快站出来和老夫答话,较量一下,不然我便寻上门去,任你会溜善躲,也藏不到那里去。”
说着正在四顾张望,冷不妨暗中飞来一物,乘着他张着嘴时正打个正着,只觉冰凉奇痛,两个门牙已被打落,吐出一看,原来却是一团冰雪,急怒之下不禁大骂小狗可恶。
突然心印已在不远地方现身笑说:“我道是谁在这里吹了半天.还当真是个有点头脸的魔仔子,原来是你这没出息的下流东西,上次被我师徒擒住,告诫你的话又忘记了吗?如今怙恶不悛,竟敢公然骂人,乱充好汉,大约多年不见,又学会了点什么鬼画桃符了,现在既然打算耀武扬威,出头寻人,何妨使出来让大家看看!”
胡理一面掩口行法止痛,一面退了几步大骂道:“你这小秃驴,诡计暗算就算本领么,少时定要你知道厉害。”
心印笑道:“不要怕,我没工夫逗你玩,那是我那小师弟,因忿你背后骂人,才给你一个警戒,与我无关,你只管准备好了再动手,不要输了又后悔。”
那少年黑衣人早已忍耐不住,右手一扬,一道红花光华直奔心印而来,心印一看笑骂道:“你这东西,更是下流无耻之极,怎么连哄孩子的东西也使出来,真是笑话。”
他略一举手便是金光一闪,那道五色光华便如汤泼雪,光华尽落在地上,原来竟是一条五色绣帕。
少年黑衣人大怒,肩臂一摇,又飞起一道金碧光华,心印正待迎敌,藏在暗中的张纪方已经飞出剑光敌住,一面大叫:“小师父,不要放这斯走了,他就是著名妖人阴阳童子蓝媚儿,身具阴阳两体,川东一带,青年男女,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身上,我此来就是为了除他。”
心印笑说:“道友放心,既知道他的来历决跑不了,我包你除害,且请收剑,这种东西用着你动手。”
说着空中金碧光华大盛,张纪方青色剑光敌不住,闻言连忙收剑,铮铮连响,青光已似负伤退回,心印见状把双手一搓,十指指尖上登时各自发出一道金光,一晃各长数丈,凭空将蓝媚儿那道剑光抓将下来。
那剑光掌握在手中犹自闪动不已,心印又双手一搓,立刻化成一柄三尺来长,蓝汪汪的宝剑,笑说:“这蓝虬剑落在你手内,也算遭劫,等我替你保存起来留赠有缘,免得有污宝物,还有甚么赶快使来,免我动手,又道死得冤屈。”
蓝媚儿一见宝剑被小和尚空手夺去,吓得亡魂落魄,忙化一团碧火,打算逃走。
心印喝道:“且慢,你如走了,教我对朋友如何交代?”
说着右手一扬,一个霹雷直向碧光打去,蓝媚儿正待飞起,一震之下,已变成一段焦炭,形神皆灭。
五通神胡理一见,急忙一拍腰下葫芦,一道黄烟直喷出来,中间夹无数红黄色金星,一霎时笼罩全山,腥秽之气,令人欲呕。
心印方说:“不好。”连忙放出一道佛光,直奔张纪方鹰儿隐身所在,两人已经晕倒在地。
胡理一手捏诀,一手指着敌人说声开,那无数红黄色金星,便像波浪遇着礁石一般,一齐爆开各化浓烟,向三人涌上来。
佛光圈外,密密层层,都在红黄烟雾笼罩下,无数红黄色金星仍在爆炸不已,再看两人,面上已成紫黑色,自己也觉头目眩晕,连忙又咬破舌尖,喷出一团火花,迎了上去,圈外烟雾,虽被烧化不少,但是仍旧生生不已。
心印那所喷火花,本系修道人的三味真火,全由本身精气所化,如何能用之不竭?支持了一会,不由心中着急非常,猛听空中有人连声清叱道:“何方妖道,敢在灵阳谷寻事,还不纳命。”
忽闻一阵异香,顿觉头目清爽倏然现出一条空隙,一道金黄色剑光,仿佛游龙一般,冲了进来,随着剑光一团黄色光华,更是晶莹夺目,香味也越来越大,所经之处,烟雾顿消,就在前面不远落下一个青衫少年,一个白衣道装少女,正是唐蕙、诸葛钊。
心印这才想起妖人所放烟雾必系瘴毒等物所凝练而成,雄精剑正是克星,不由说声惭愧。
胡理一见妖雾被破,正在拼命收回,将那黄红色烟雾和金星像长龙入洞一般向葫芦内吸去,不料那雄精剑光带着一个黄色透明光华随着也直钻进去,猛然一声大震,葫芦粉碎,胡理左臂也跟着一齐炸伤,随着血光起处一闪逃去。
诸葛钊把手一招收回宝剑,再看敌人只剩下一个武倩儿,正看着唐蕙冷笑道:“二小姐许久不见,果然和心上人已在一起,可喜可贺,难道你们已经吃着甜水,便忘了掘井人,还放不过我这姨娘么?”说着向诸葛钊媚眼连扬不已。
唐蕙不由玉颊通红.怒道:“你这无耻贱人,还敢胡说,既已离开唐家,还是谁的姨娘。这次姑念旧日情份上,暂时饶过你,下次再遇上,彼此便是敌人,休怪我手辣,还不快滚。”
武倩儿并不发怒,只冷笑道:“啊呀,二小姐不是旧日脾气,又撒起娇来,谁教我当过你的姨娘呢?今天我自知有理打不过人多,你那心上人,还能不帮你吗?何况还有其他羽党呢,我是明人不做暗事,你我之仇不共戴天,只容我回去,必定上门寻你,那时再算总账。”
又向诸葛钊看了一眼道:“你也难逃公道。”说着右手向发上一抹,化一道惨碧光华,腾空而去。